贱者长存 作者:夜雪猫猫(晋江vip2013-01-01正文完结,女强)-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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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凤棠见惯她少女老成,却难得见她这般,不禁失笑道:“殿下用一块砚台就想让臣赴汤蹈火。”
长流忽然收起笑颜,整肃了神色,轻声道:“我求的是大禹山河永固。不知师傅所求为何?”
楼凤棠剪手轻道:“殿下之所求。”一顿,他忽然侧过身,目光与长流的相触:“便是臣之所求。”
信你才有鬼。长流轻轻一嬉:“那师傅可要极力保我平安,否则本王就求父皇让你当我的陪嫁。”
“……”
又过片刻,前方扬起烟尘,想是皇上跟太女来了。
果然,为显大禹国威,庆帝此次摆足了排场。车架极尽华丽,侍从如林,一路浩浩荡荡而来。
长流跟楼凤棠对视一眼,各自走开。
待庆帝跟太女车架停妥,长流再一一前去见驾。
庆帝见长流并未穿宫中赐服,脸色似有不悦,却未置一词。太女见了长流态度虽敷衍,但已看得出是在极力忍耐。
众人按照礼部和鸿胪寺的安排列队完毕,只等玳国使臣。
大约等了半个时辰,远处才扬起滚滚烟尘。
前方侯迎的禁卫军来报,玳国使团不刻即到。
少顷,一名男子身着玄色深衣,足跨一匹乌亮纯黑的宝马,自悠远烟尘中款款而来。静淡眉目俯瞰众生,宝光流动间一眼已是睥睨。再细细打量,却又只余衣袂飘动间的尺素风华。
这一刻,长流只觉他一人一骑破开了眼前天地,前尘往事汹涌而来。她不由自主地捏紧了环在腰间的绶带。
洛轻恒奔到近前,这才挥手示意身后车架缓停。
他跃下马背,稳步行至庆帝身前丈许,大礼参拜。屈膝垂目,却不减半分贵气。
一干人见礼完毕。洛轻恒的目光似乎只在太女无双姿容上停留了短短一瞬。
庆帝道:“这是齐王,由她全权负责贵国使臣的饮食起居等一切事宜。”
洛轻恒再施一礼:“有劳齐王。”
长流从嘴角扯出一抹轻笑:“三皇子不必客气。应当的。”笑得再好看,你也不是人。
两班人马带着各自的车架仪仗缓缓驶入城中。
皇帝同太女一起回宫。长流跟刘福崇这两个苦命人则要全程陪同洛轻恒一行人前往供使团下榻的“涉外高级宾馆”——同和馆。其余人解散自由活动。
刘福崇显然很有接待外宾的经验,热情介绍道:“今晚在乾坤殿给三皇子接风洗尘。”按照惯例,先介绍娱乐项目总是没错的。
同和馆中花木扶疏、流水潺潺。
长流领着洛轻恒穿过水榭回廊,来到一处屋舍:“三皇子有不满意的地方,尽可以提出来。”
洛轻恒淡淡一笑,跟着她踏入屋中。
满室清香扑鼻而来。
室内窗明几净。案上放着一只碧色琉璃盏,几朵白兰花浅浅养在水中,悠游漂荡。
窗外一园白兰幽香四溢。果是精屋雅舍,布置细心周到。
洛轻恒却再也忍不住,一个喷嚏连着一个,转眼已不复谪仙之姿。
前世这厮就不许嫔妃身上熏香。曾有一个颇为受宠的美人,不过袖中藏了朵白兰,被他闻见,从此便红颜未老恩先断,端得无情。
“还请齐王命人去了这些花木。本王自小便耐不得花香。”
相比前世的乖戾,洛轻恒现下倒是耐足了性子。明明难受之极,也未发作。
长流作惊讶状:“本王不知,还请勿怪。明日便派人来将花树移去。”你先消受个一天一夜吧。
长流随即负手微笑,连击两掌,道:“聊作补偿。”
嵌宝屏风后立刻转出来一双绝色美人。这招还是跟屠宪学来的——鸳鸯。
洛轻恒不由一愣,再向长流看去,只见她一副请君收用的表情,遂有些哭笑不得。殊不知长流想的是,管你根红苗正,若是能趁机掰歪了,反倒了却一桩心事。
洛轻恒一旁的侍从道:“齐王殿下有所不知,三殿下来贵国只为求娶公主,故此多有不便,只能心领。何况三殿下素来洁身自好。”
这下轮到长流诧异。这厮已经弱冠,什么时候改吃素了。定是为了忽悠本王,故作姿态。
长流大方道:“也罢。你二人就留下服侍三皇子。为奴为婢,但凭三皇子吩咐。”
“是。”
洛轻恒不置可否,却也未再强硬推辞。
“如此本王便先告辞了。还请三皇子稍事休息。晚宴再叙。”
“请。”洛轻恒将长流送至同和馆门口。宾主双方和气暂别。
洛轻恒望着长流鲜衣怒马领着一众女子飞驰而去的背影,不禁玩味一笑。
到了齐王府,长流跳下马背。
女子侍卫队的首领楚玉凤笑道:“那三皇子倒是好相貌。属下看殿下带去的姑娘,倒有一多半眼珠子都快黏到人家身上去,抠都抠不下来。方才殿下回来,还有不少人恋恋不舍,眼睛里都快拉出丝来了。”
楚玉凤见长流不接话,又笑道:“殿下若是不要,不如让给我。从前我的压寨相公都长得没他俊俏。”
长流这才笑道:“你若能抢得洛轻恒当压寨相公,本王重重有赏。”楚玉凤从前是职业海盗,带领的巨鲨帮在全国二十六大著名海盗集团中排名第六。后来朝廷颁布禁海令,禁止与外邦通商,待宰的肥鱼没了,海面上整日鸟不生蛋,楚玉凤又不愿抢沿海那些已经被禁海令折腾得民不聊生的小渔村,不得已才金盆洗手,带着手下一干女将投入长流麾下,以逃过朝廷通缉追捕。
楚玉凤这一生活得恣意张狂,看得入眼的男人抢到手便剥光了洗干净入洞房,眼光却极刁钻,霸王硬上弓的都是人间绝色。她一眼就瞧上了洛轻恒,可见这厮的相貌当真勾人。
楚玉凤见长流终于开颜,这才接着道:“属下哪会这么不知轻重。”抢了洛轻恒不要紧,玳国跟大禹打起来才要命。她虽不知长流为何对这个玳国三皇子如此戒备,却知道此人便是再棘手也杀不得动不得。洛轻恒身份敏感,倘若有个三长两短,两国便要兵戎相见。
天边星辰渐起。
长流方要更衣,忽然改了主意,对和风道:“去拿那件梨花曲裾来吧。”她就是要穿跟前世同样的衣服,走出不同的命运。
“是。”
因临时换裳,又要再行挽发,长流去得便有些迟了。
乾坤殿内雅乐钟鼓,衣香云鬓。
长流在一片辉煌灯火间落座。
少顷,帝后同时入席。太女亦在储君位置上坐了。
由鸿胪寺卿刘福崇当众宣读玳国皇帝亲笔国书,宣布玳国三皇子此行为求娶大禹公主,化干戈为祥和,共结两国百年之好。总之言辞极尽华丽之能事,描绘了一副勾肩搭背的美好前景。
庆帝接着开始致辞,表示愿意接受对方抛出的橄榄枝,打发人去和亲。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将长流直接抛出来点名。
长流心中微讶,向楼凤棠望去。后者虽然没有回视她,却不动声色地微微颔首。
连日来朝中已经分成两股势力,一种力主让齐王前往玳国和亲,理由是齐王身份贵重,如此方可体现诚意。另一股当然是竭力阻止,只道庆帝膝下空虚,何必再送亲女远嫁,只选宗室女中姿容出色者封赏一番,也是一样的。
庆帝迫于众臣工压力,一时难以决断,因而并未在晚宴上当场把话说死。
之后当然是两国使臣互相歌功颂德,仿佛从未交恶过一般。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觥筹交错间,洛轻恒忽然缓步而出,对庆帝恭敬拜倒,朗声道:“恳请尊贵的大禹皇帝陛下将您珍爱的女儿齐王殿下嫁予在下为妻。”
在场诸人,除了洛轻恒的几个心腹随从,其余人皆停下杯盏,愕然而望。
楚玉凤不禁担心地向长流看去,却未见她有丝毫动容。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渣猫仿佛把自己叫渣了……
于是洛渣渣出场。哦耶!
61☆、最新更新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事,更得不多,怕大家等,就先放上来了。
各位hold住,想刷负神马的,先表激动。哈哈。顺便说一下,好些童鞋大概不知道留言是能打分的,所以都给猫猫系统默认的鸭蛋。(⊙_⊙)
庆帝果然点名道:“齐王,你怎么说?”
长流起身离席,上前道:“儿臣以为既是和亲,为保两国和睦,最稳妥的法子自然是其中一国的继承人兼有两国的血脉。”一顿,她环顾四周继续侃侃而谈道:“既然玳国已立了皇长子为太子,三皇子注定与皇位无缘。而我大禹的太女殿下尚未婚配,不若三皇子就留在我大禹,与太女殿下结成百年之好,岂不美哉?”洛轻恒自然不会肯,这厮还得回去抢皇位,长流只不过将他一军罢了。
随波被长流点名,顿时心中一跳。
洛轻恒带来的侍从闻言已经有些坐不住,正待反驳,只听庆帝出言喝斥道:“休得对三皇子无礼!”
长流故作不解道:“父皇,难道我大禹堂堂储君还配不得三皇子吗,这又怎会是无礼呢?”一顿,她微微侧身,笑看洛轻恒:“还是本王小看了三皇子殿下,三皇子其实是要回去争储位的,这才不能留在大禹?”
洛轻恒对长流的咄咄逼人恍若未闻,只温文道:“在下对公主殿下一见倾心,一心只想求娶殿下为妻。太女殿下虽然姿容无双,但在下却只仰慕公主殿下风采,殿下不必怀疑在下的诚意。”
随波听洛轻恒如此说,不由自主捏紧了手中杯盏。
此时,只听一个低沉苍老的声音诘问道:“老夫敢问齐王殿下,殿下推三阻四不肯去和亲,难道是为了留在大禹,好从太女殿下手中抢得储位?”柳青纶这一句问得掷地有声。觊觎储君之位这样的指控不可谓不严重,在场诸人一时议论纷纷。
长流从容笑道:“外公越发爱说笑了。长流生于大禹,长于大禹,所有的亲人都在大禹,心存留恋有何不对?”
柳青纶却半点不理会她打出的亲情牌,只道:“那殿下是执意置大禹百姓于不顾,宁可两国陷入战乱,也不肯去和亲?”
长流忽然收起笑意,根本不理会柳青纶,转而负手对洛轻恒道:“要使本王相信三皇子的诚意也未尝不可。”本来就没指望能靠耍嘴皮子逃过一劫,煽风点火已经差不多了。老狐狸还真不要脸,转眼就捡了她用来针对洛轻恒的说辞对付她。
众人听长流话锋一转,皆停了议论,凝神倾听。少数人着实替她捏了一把汗。就连楼凤棠对她态度上的忽然转变也略感惊讶。
洛轻恒笑得越发儒雅:“公主请讲。”
“要本王心甘情愿前去玳国和亲也可以,不过我有三个条件。”
“愿闻其详。”
“第一,本王要两万匹战马为聘礼,其余财帛器物则可一概酌情免去。第二,本王尚未及笄,且父皇膝下空虚,本王想在远嫁之前略尽孝道,因此婚期定在本王十七岁生日。第三,本王未嫁之前,两国盟约亦算生效。换言之,如若贵国允婚,一直到本王正式嫁去玳国,玳国都不得以任何借口侵犯我大禹边境。”
长流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洛轻恒看进她静如湖面的眼瞳,温言道:“除了第二条,我全都答应你。我等不得这许久,到你及笄那一日,你便要嫁我。”
长流暗自计较片刻,一狠心,道:“一言为定。”还有半年多时光,虽然逼宫仓促了些,但也应该够了。而且一旦婚约成立,庆帝一干人便不会防贼一样防着自己,逼宫可说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胜算也相应大一些。何况她还有二手准备。
洛轻恒听她答应,轻笑道:“公主难道就没有别的要求吗?公主方才所提皆是为了大禹,难道公主自己就对在下一无所求吗?”
长流眼珠一转,一本正经道:“有啊。除了我,你谁都不能再要。”洛轻恒这混蛋,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屈尊降贵自称“在下”。既如此,我便当着众人的面难你一难,反正是你自找的。
长流虽为公主之尊,但对方亦身份相当。按照如今的习俗,便是公主下嫁平民,也很少有明确提出不许纳妾的。果然,洛轻恒的一干随侍就要当堂发作。却见洛轻恒轩眉一抬,笑言:“如此在下便放心了。”一顿,他又道:“好。我答应你。”他语气虽温和,态度却郑重。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想不到这位玳国三皇子还是个痴心人,可他说放心了,又是何意?
众人见二人一来一回,已经将和亲大事一一谈妥。庆帝跟诸位大臣还有玳国其余使臣几乎连句话都没插上,不由都有些回不过神。按理说,这是一桩利国利民值得大肆庆贺的好事,可是有些原本对立储之事持中立态度的大臣,此刻却不免心思沉重起来。齐王面对敌国使臣毫不露怯、侃侃而谈,三个条件,件件以社稷为重,以君父为先。可反观太女前一阵子的表现,趁着齐王南下治水,抢亲姐姐的未婚夫,又下黑手残害原本前途无量的探花郎一家。齐王不论胸襟气魄,还是出身地位,皆高过太女。将齐王推出去和亲,留下眼中只有儿女情长又无才无德的太女执掌天下,真的是大禹之福吗?
在场支持齐王的,如郑观潮,如秦风,前者不禁大叹可惜,齐王本可大有作为,却断送在和亲一事上;后者隐隐知晓齐王必有后招,只暗自期盼他日条件成熟,便可大功告成。但毕竟逼宫一事尚在五五之数,风险巨大,到底一颗心仍旧高高悬着。何况即便能逼得庆帝退位,眼下这桩婚事又该如何推脱才能不引发两国大战?
其余太女党,皇后和柳青纶自然感到畅快无比,只觉胸中一口恶气散尽,从今夜起便可高枕无忧再无后患。
庆帝趁着齐王羽翼丰满前,轻轻松松便打发了她,心下不由颇为得意。此番既替随波扫清了障碍,又与玳国结下盟约,不日便可将顾凯召回卸去他的兵权。一夜之间一举数得,皇帝将杯中玉酿饮尽,顿感快意非常。
一时间,在场各色人等皆心思各异,本该热烈庆祝的事,场面反倒显得略为尴尬沉闷。只不过,有帝后带头,众人这才掩去心事,举杯助兴以表庆贺。
62☆、最新更新
长流退回原位,自斟了一杯酒。正待举杯,忽然感到一道肆无忌惮的目光投注在她身上,她抬头回视过去。果然是他。
洛轻恒见长流不闪不避,直视过来,便微微一笑,举杯示意,而后一饮而尽。
印象中的洛轻恒千杯不醉。接见外邦使臣的时候,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不损半分姿容。只有唯一的一次,他散发穿了一件雪白中单,登徒子一样破门而入,却斜靠在朱色门框上,并不上前,任凭霜色月华落满衣襟,低眉一笑,端的风流。他说:“长流,别再生我的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