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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贱者长存 作者:夜雪猫猫(晋江vip2013-01-01正文完结,女强)-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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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说了两句,柳思岚才转过头笑道:“这可真是巧了。你不必退,受她一礼也是应当的。”按品级,长流尚且排在楼书倚之前,自然第一个上前,这个“她”是谁,不言自明。
  
  孟颜秋却道:“娘娘说笑了,臣妾领受不起。”她边说边站起来退于一旁。
  
  长流向柳思岚行了礼,却感到芒刺在背。方才这二人一来一回轻飘飘两句话就将什么都说尽了。长流与顾轩有婚约在身,即便她贵为公主,将来也必然要敬孟颜秋一杯媳妇茶。但那是将来的事,万万没有此刻便由长流向孟颜秋行礼的道理。柳思岚这么说只怕是在试探孟颜秋对这桩婚事的态度。而孟颜秋更是一语双关,表面上说此举于礼不合,实则态度已然十分明确。
  
  对情人的女儿那叫爱屋及乌,对情敌的女儿那叫新仇旧恨。于顾涛而言,长流是柳思萦的女儿,配给自己的儿子未尝没有了却一桩遗憾的心思。说不得看到长流还会回忆一下自己的青葱岁月,感慨万千一番。于他的夫人孟颜秋,长流自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祸害。当妈的勾引了自己丈夫还不够,女儿也要来插一脚,拐带自己的儿子。何况柳思萦已然香消玉殒,成了永远的明月光、朱砂痣,孟颜秋这粒沾了蚊子血的白米饭,看见长流难免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正是婆媳相见,分外眼红。
  
  柳思岚头上的龙凤珠翠冠颤了颤,显然对试探的结果很满意,对起身的长流亦难得地和颜悦色起来。
  
  楼书倚上前恭顺行礼。柳思岚微抬了抬手,大红衣袖上的织金龙凤纹轻展而开,慢声道:“行了,你退下吧。”前头朝堂上楼家与柳家已经势同水火,再加上收养长流这件事,柳思岚对楼书倚连敷衍也懒得再做表面功夫。
  
  这时候只听哗啦啦一阵轻响,水晶帘子被两名宫女撩开,接着又闻环佩之声。一名头戴九翚四凤冠的紫衫少女从后堂款款走出,动静之间翩若轻云出岫。两条缀着珍珠的云朵状绫绢掩鬓从冠沿两侧垂落及肩,衬着丹唇素齿,如水明眸,越发显得她小小年纪已有倾城之姿。
  
  柳思岚笑道:“安平快来,让母后好好看看。”祭告仪式虽未行,凤印却已经到了柳思岚手中。她这个皇后终于可以当得名正言顺。
  
  随波依言盈盈上前。 
  
  孟颜秋方要拜见随波,就被柳思岚一把拉住,笑道:“陛下宠爱,她这么个小人儿就要做寿,倘若再叫你这个长辈拜见,只怕反倒折了寿数。”
  
  最后四个字非同小可,孟颜秋自然拜不下去。她见机极快,忙笑着从腕上退下一枚冰底飘阳绿的极品玉镯来,道:“公主富贵已极,定然什么都不缺。这枚镯子乃是顾家祖传,聊表心意。”孟氏作为顾家当家主母,将贴身的祖传之物送给一位闺阁小姐,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何况正经寿礼已经在礼单上了,哪里需要当众再送别的。人人瞧在眼中,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柳思岚笑道:“多谢夫人美意。”
  
  长流险些就要笑出声来,这两个女人谈判效率真高,孟氏果然是来拆CP的。如今再世为人,顾轩在长流眼中就像出墙去的狗尾巴草、被人咬过一口的梨,爱谁拔去谁拔去,能丢多远丢多远,她正求之不得。只是如此一来,她本人接收的“同情怜悯”的目光未免太多了些,委实与她保持低调的初衷背道而驰。长流前世虽然才十岁,却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宴会中途便不顾礼节强行早退,无形之中又白白落下个不知进退的名声。这样的羞辱不要说她贵为公主,就是普通人家定了婚约的女孩儿也极难承受得住。长流还记得自己那天回到凤箫宫凄凄哀哀地对月痛哭了一整夜。
  
  楼书倚与长流一道落座,隔着杯盏暗中窥见她神色平静,不禁心道:她小小年纪,当面受人这般羞辱,却也沉得住气。
  
  今日设宴后宫,来的宾客都是外命妇,庆帝不便露面,便差高胜送了礼物来。不过是一些珠宝玩器,倒也没什么稀罕的。
  
  只是不知是不是长流的错觉,唱名之时念到“西凉极品良种马驹一匹”,招财替她布菜的手滞了一滞。
  
  说起来,招财进宝二人如今在宫里头的知名度并不下于大内总管高胜。长流平日出入使唤之时难免叫到他们的名字,因此大公主好黄白之物的名声也就渐渐越传越响。
  
  唱名的内侍声音格外尖细,前世的长流听到这份仿佛流水一般冗长无尽的礼单,感觉就像被人用针一下一下扎在心口。自她记事起,父皇就从未赏赐过她任何东西。自从母后去了之后,每每生辰,不过按照份例得一碗寿面。
  
  如今她听着这份礼单,环视四周靡衣媮食之景象,不禁多了一分隐忧。今日随波生辰,虽未像往年一般设宴乾坤殿,却仍然用度奢糜铺张至极。前世禹国城破,固然因为玳国兵强马壮国力强盛,但这只是外患;禹国本身太过穷奢极侈,上行下效导致吏治腐败才是禹国兵马不堪一击的内因。
  
  不过再往细处想,现今任光禄寺卿的正是柳思岚的母亲,柳家当家主母王素芝的嫡亲哥哥王素和。光禄寺主掌膳食帐幕,眼前这肉林酒池自然要摆到极致方能表得了忠心。
  
  这边厢长流才想到她的嫡外祖母,那边厢柳思岚跟前的何嬷嬷便来传唤。
  
  皇家行事讲究个体统规矩,宴会的座次自然要分个三六九等,以品级论贵贱是一说,以血缘论亲疏远近又是一说。柳思岚一早就跟庆帝请了旨意,内宴按家宴论,外宴以品级论,内外仅以一帘相隔。
  
  长流跟何嬷嬷进了帘子后头,便有一道目光冰魄寒芒一般扎到她身上。循着目光望去,她那位好祖母王素芝正笑得一脸慈和。
  
  长流不禁感叹自己女人缘实在太差,刚应付了一个找茬的,又来一个。不过思及她前世男人缘也挺差,也就平衡了。
  
  倒是随波见了长流颇为高兴,先开口道:“皇姐过来坐。”
  
  柳思岚笑道:“长流还得先见过你外祖母呢。”
  
  长流闻言半点不含糊地就跪了下去,心知这些人是看她投靠了楼家,失了柳家脸面,要借她上演一出“母慈子孝”的戏码,好找回些场子。
  
  王素芝迟迟不叫起,长流也不急。面上仍旧一派恭敬,心中却不由冷笑,论血缘,王素芝与她八竿子打不着;论尊卑,怕是应该反过来跪才对。也罢,且受着,日后再讨回来不迟。
  
  “起来吧。”王素芝又喝了口乌鸡白玉汤,用丝帕抹了抹干瘪的嘴,不紧不慢地接着道:“倒是像你娘亲,看着就是个懂事的孝顺孩子。从前你娘亲向我这个老婆子行礼,也是一般地恭顺。”
  
  “礼不可废。这原是应该的。来日皇后小姨封后大典之时,还请于母后灵前告知,长流一切都好。”柳思萦是元后,柳思岚再风光也免不了要去祭拜她才能封后。何况按祖制,庆帝不会举行第二次大婚典礼,继后永远也无法享受“三书六礼” 迎娶的待遇。皇家祭祀之时,继后面对元后的灵位,必须执以“妃妾之礼”。便是柳思岚将来的灵位也只能排在柳思萦的后面。
  
  长流童音清脆,却字字如刀。话音刚落,就连王素芝也微微变色,同柳思岚对视一眼。二人再去瞧长流神色,只见她目光清澈无畏,神情一派天真,一时抓不到由头不好发作,只得作罢。
  
  长流却不知道柳家母女两个把刚才她逞口舌之利的这笔账算到了楼书倚头上,一边吃得食不知味,一边惦记着回去之后要让和风给她开小灶。在这祖孙三代面前吃东西能落下什么好,她可不想小小年纪就得胃病。
  
  宴席直到戌时才散。外头的宫人都提着羊皮牡丹宫灯等各自侍奉的主子出来。另有专司引路的宫女站成一排,等着领外命妇出宫。
  
  长流同楼书倚品级皆高,等候的宫人自然最众。二人方要相携回宫,长流忽然看到玉阶下站着一个宫装丽人翘首而盼,忙向楼书倚告了罪请她先行一步,便快步走到那位已露出焦急神色来的丽人身前。
  
  “给姑姑请安。”
  
  长公主看到长流颇有些惊讶,怔楞片刻后方轻声叹道:“难为你还记得唤我一声姑姑。”
  
  长流见她不过二十出头,两鬓却已隐隐泛出霜色,心中暗叹,面上却只作不见,甜笑道:“许是姑姑的家臣在宫里迷了路,不如我让宫女先送姑姑出去。”
  
  “那就多谢公主好意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长公主也知晓自己如今身份尴尬,对长流投去感激的一瞥,便随和风安排的宫人走了。
  
  长公主的婚事也算一桩千古奇闻,不到双十年华便开始守寡,认真论起来跟先帝爷脱不了干系。先帝爷跟耳根子软和的庆帝恰恰相反,颇为乾纲独断。为避免外戚专权,他立了一个开天辟地的古怪规矩——凡是皇室公主皆不得嫁去勋贵之家,只能择平民为驸马。驸马爷的人选则全凭坊间口碑或由近臣举荐。先帝爷圣明烛照,他在世的时候,几个女儿嫁的驸马爷都经过他亲自面试鉴定,虽是盲婚哑嫁,婚后倒也举案齐眉。到了长公主这里,先帝爷已经去了,离庆帝最近的莫过于大内总管高胜,于是为公主牵线搭桥的人成了这位宦官头子。长公主要选驸马的风声一出,举国震动,引来民间无数妄图攀龙附凤的投机倒把分子。高胜选人的法子倒也颇为简单,谁家给的银子多便是谁,价高者得。他根本不知道驸马爷长得是圆是扁,就爽快地把长公主拍卖了出去。谁知这位驸马爷是个早已重疾在身,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里的病秧子。
  
  大婚当日,病秧子驸马在婚礼现场大流鼻血,向众人展示了一番何谓血染的风采。长公主到了此时才知被一个太监误了终生,无奈圣旨已下,她自己没有权限悔婚只能认命。新婚刚满一个月,驸马便一命呜呼。高胜是庆帝身边的大红人,在宫里几乎遮天蔽日,长公主投诉无门,苦不堪言。这还不算完,她嫁的人家也真是胆大包天的奇葩,非但敢娶公主冲喜,当婆婆的竟然还敢当面辱骂长公主克死了丈夫,又诸多刁难怠慢。长公主品性温良一直隐忍不发。
  
  庆帝坑了自己的亲妹妹,却为了自己的宝贝女儿随波,暗中废除了先帝爷立的这项规矩,不想却被柳思萦钻了新政策的空子,给长流和顾轩定下了亲事。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完
这篇文真是不容易写啊。很有趣的挑战。
猫是从存稿会死喵星来的,半章半章并非为了骗点击,实在是不发我就一点写的动力都没了。还请各位见谅。
“油壁香车不再逢,峡云无迹任西东。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几日寂寥伤酒后,一番萧瑟禁烟中。
 鱼书欲寄何由达,水远山长处处同。”
宋 晏殊
靡衣媮食  
mǐ yī tōu shí 
释义 媮:苟且。身穿丽服,苟且而食。
出处 《汉书·韩信传》:“众庶莫不辍作怠惰,靡衣媮食,倾耳以待命者。”




☆、躺着也中枪

  长流还记得前世她因为好奇西凉的贡马,便去了马场,打算偷偷看一眼就回去。
  
  白云在蓝天上如同飞马竞相追逐。绿草如茵的马场上,随波望着半人多高的神骏马驹,清澈明亮的眼睛里露出怯意。顾轩低了头在一旁温言鼓励。原来奉皇后懿旨入宫教习随波骑马的人正是顾轩。
  
  彼时自被禁足,长流已经多日未见顾轩一面,她当时全然忘了顾轩取出紫玉膏替随波救治金腰燕的那一幕,也忘了来马场的初衷,见了他便即刻现身。
  
  顾轩乍见长流,在明晃晃的日光下灿然一笑,问她想不想试一试。长流欣然点头。因西凉马驹是随波的御赐之物,长流不好随意骑乘,顾轩倒也细心,让马场的人另外牵了一匹高头大马来。
  
  顾轩自小便有专人教习骑射武功,驾驭一匹成年马自然不在话下。长流还记得当时清风拂面纵马飞驰的快意,顾轩从身后环来的那一双手臂是如此稳健,让她安心地将自己全然交付。后来那一双手臂不再属于她,但是当另一个人在马上向她伸出手的时候,长流决定再冒一次险。那一瞬间她只迟疑了片刻便也伸出了手,任凭洛轻恒用长满茧子的大手将她拉上马背拥于身前。这两个男人都带着她飞驰过,也都在事后给了她重重一击,让她知道什么叫做心字成灰。
  
  那是长流第一次跟顾轩共乘一骑,也是最后一次。随波眼见二人绝尘而去,不知哪来的勇气,居然勉强骑上了马背,想去追赶二人。西凉马从来都是战马,这匹名驹更是经过层层筛选才被上供的纯种宝马,自血脉中便有着与生俱来的高傲脾性,当即毫不客气地将随波给甩了下来。幸好太医院院使、院判等共十人集体会诊的结果是安平殿下穿得厚实,只擦破了一点皮。
  
  事后顾轩挨了庆帝一顿训斥,长流则被罚跪三日,不许饮食。而那匹万中无一的宝马被当场处决,血染草场。
  
  记得那个晚上飘起了零星细雪,周围没有一个宫人,长流跪在外头,冷风沿着宫廊回旋呼啸,枯枝被风吹得树影森森。她当时又冷又饿,便想随意走动一番,以防身体冻僵。谁知伤心害怕之下闷头一通乱走,在荒凉夜色中迷了路,无意中发现了密道所在。
  
  长流想起过去,不禁一阵恍惚。今日的茶水不似往日甘醇,放下细瓷杯盏,长流问道:“招财呢?”
  
  话音刚落,只听外头一阵喧哗。长流皱了皱眉,吩咐和风道:“你出去看看,何人胆敢在此放肆。”
  
  和风领命而去,不刻便已转回,道:“禀公主,是皇后娘娘跟前的何嬷嬷,满脸厉色向这里来了。”
  
  长流微微垂了头,心中一怒。反了天了,不过一个奴婢,胆敢硬闯碧横宫。便是奉旨宣召也应该在外头候着,没有直闯内室的道理。
  
  她向绛雪使了个眼色,才起身向外走,和风几个紧紧跟着。绛雪会意,即刻从后堂穿出向明月宫的方向快步去了。
  
  何嬷嬷见了长流根本不行礼,开口便高声道:“皇后娘娘问大公主为何派贴身内侍去马场,又如何害得安平殿下坠马。”
  
  这便是质询了,怪不得何嬷嬷敢如此嚣张。按照宫里的规矩,奴婢是可以替主子问话的,这就是质询。
  
  长流心中咯噔一下,扫视了一□后,一众奴婢里头果然不见招财的影子,便暗道一声不妙。她吸取了前世的教训,尽量躲着随波,没想到还是百密一疏。她这个妹妹是有定位功能的扫把星不成?真是躺着也中枪。招财这个自作主张的奴婢,不知跑去马场干什么,平白给她惹了这一桩官司。果然寿宴那日并非错觉,招财此举定与那匹西凉宝马有关。
  
  长流平静了神色,朗声道:“此事定然有所误会。皇妹没事吧?”
  
  何嬷嬷不答,只冷哼一声。反叫长流放了心,看这架势,应该并无大碍。
  
  这事她既不能直接揽下,也不能推得一干二净。倘若揽下,像前世一样不吃不喝跪个三天三夜还是轻的。前世的事清清楚楚是个意外,长流被罚只是出于迁怒,这次却直接指控她指使奴才意图行凶残害手足,如果罪名坐实了,有她受的。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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