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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今夜离港 作者:兜兜麽(晋江榜推高积分vip2013-10-23正文完结)-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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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坐第二排格挡墙附近,脖子上挂一条锃亮发光金链,刺拉拉短发正顶风,占尽好处。

    大约才冲过凉,袒露无遗的上半身湿漉漉负一层高温中挣扎搏命的水珠,得一颗滚圆,从肩头滑过胸膛,试图抓紧被日光海风催成小麦色的皮,无奈推推挤挤归向中心凹槽,再经历小腹,一块块肌肉平整紧实好似Barsix巧克力(注),最终流向哪里?牛仔裤头松松垮垮,人鱼线都露头,性*感过健美先生,三级艳星。

    温玉抱着晶晶,随武大海引接,坐在陆显对面。

    桌上一只白底红花碟,盛酥骨皱皮蒸凤爪,一只沙煲,里头牛精牛腩兹兹冒热气。

    他只顾吃,拨冗问一句,“想吃什么自己点——”

    温敏坐隔壁桌,一阵阵发冷,一阵阵抽搐,空洞浮肿的眼,索命鬼一样盯住温玉。

    还有耳光声响亮,如同演唱会热烈掌声。

    收音机里恰好唱到:“来日纵是千千阙歌,飘于远方我路上。来日纵是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都比不起这宵美丽——”一首歌,两年来反复播,街头巷尾人人会唱,卡啦OK爆红曲目,只是许多人不知其义,何为千千阙歌?是一对一首歌的迷恋,或是千帆过尽唯你是真的执念?

    收音机里兹兹电流声嘈杂,谁肯静心听她唱。

    伙计拿一本过期日历,一支长不过大拇指的铅笔,问:“小姐想吃点什么?”

    “三文治。”

    “喝什么?”

    “给我一杯鸳鸯。”

    这时陆显终于肯发声,纸巾擦过嘴,说:“给她一杯凉茶。”

    广式凉茶,千年古方,岗梅、淡竹叶、五指柑清心火、解热毒;山芝麻、布楂叶、金沙藤、金樱根、木蝴蝶利湿通淋;金钱草、火炭母冰血去淤,疏肝和胃。一株植物,口不能言,脚不能动,一生花开花落春生秋死,根茎叶脉里的苦都熬出来,沁进舌尖,苦中苦,食过要升仙。

    温敏跪在她脚边。

    温敏今日只穿一件浅蓝色背心,领口一排胸骨突兀,撑起松弛干瘪皮肤。手臂上密密麻麻数不清针孔,诉说她对海洛因最真切渴望。这欲望大过人性,越过情谊,碾压良心,将人变成兽,返祖。

    她开口,被烟熏黄的牙齿,上下磕碰,一句话拆成碎片,一样讲不清楚。

    “阿玉,你救救我,你一定要救我!”

    几时开始,下跪磕头成常态,她曾经高傲过皇室公主,是大太贴心小女,吃住用一等一,没人敢多话。

    温玉拿出一只信封,小小一叠钞票,还有大太警告她不许多看一眼的私人信件。

    她递给温敏,“这里是一万块现金,近来家里唯一一台车也卖掉,大太手头紧,放□段去求人………………”

    温敏听到钞票两个字,晦暗的双眼即刻放光,一把抢来,拆封,点钞,金光闪闪都是希望。

    前一刻喜上眉梢,后一秒绝望颓丧。

    钞票仍紧紧攥在手心,如同攥住命,看温玉,“没用的,大D哥不发话,没有人敢卖粉给我。”

    三文治与凉茶上齐,陆显坐在对面,听收音机里陈慧娴一首接一首唱歌不休,观看姊妹间虚与委蛇进攻防守,修长手指随节奏敲击桌面,这一次是《傻女》,谈痴恋失恋苦恋,女人都一样蠢。

    温敏紧紧抓住温玉微微发冷的手,似溺水者抓紧救民浮木,迫切、狂热、愚昧可怕,“阿玉,你牺牲一次,陪大D哥睡一次,就当救我命,行不行?”

    一杯凉茶黑黢黢,苦味弥散,横亘在她与他之间。

    温玉越过桌上残羹冷炙,去看他挑衅得意笑容,眼神对峙,烽烟四起。片刻后,转过脸面对脚下瑟瑟发抖的温敏,冷声问:“他应过你什么?”

    “大D哥说事成,供我一生一世不愁货。”

    温玉道:“假设我不答应呢?”

    尖利斑驳红指甲早早凋敝,深深陷进皮肉,温敏一双眼如铜陵,“我没的吸,只好去死!阿玉,你想想清楚,你只付出一张膜,四姐就能逍遥一世,你拒绝,就是逼我去死!”

    见温玉不答,她挪动膝盖,凑上来,急切补充,“你退一步想,大D哥这样英俊又多金,你们在一起,刚好是男才女貌,大家开心,有什么好拒绝?再不然,你就看在这么多年,大太出钱养你们母女——”

    “我记得刚来时,一群女生围着我喊‘灿妹’(注),是四姐路过,将她们都骂走,你那时说,我与你,是亲姊妹。三太打牌输钱,拿藤条抽我时,你也替我挡过。四姐,你对我的好,我一辈子都记得。”

    陆显侧目,略微惊讶,原来她恩怨分明,不是没温度冷血动物。

    温敏听完,不只是失禁还是感动,呜呜咽咽泪如泉涌,又或许是感受希望就在眼前,今后翻天覆地放肆吸白粉,不必担心钱多钱少,多么伟大光明前途。

    但是温玉继续说:“我有五万块存款,明早提出来交托给你,当还你恩义。”

    陆显的烟在唇边,不合时宜笑出声。怎么不是十万?小姑娘鬼精鬼精。

    温敏难置信,过几秒,恨意陡生,“你要眼睁睁看我去死!”

    “路是你选。”

    “我与妈咪的恩,你们一生一世还不起!”

    为一克白粉,可以杀妻杀子,放火烧屋,更何况同父不同母姊妹,随时随地翻脸不认。

    陆显敲一敲桌面,温敏的气焰又弱下去,继续演苦情剧。

    一旁古惑仔飞出一口血,哭到鼻涕眼泪满脸,还在不停扇耳光。

    温玉叹,“四姐,我从前多羡慕你,读名校,拿奖学金,生日Party,大太为你,早早从巴黎定时装珠宝,你那样美丽,艳压群芳。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你究竟为什么去碰白粉?”

    “为什么?我多想知道为什么?”浑浊的连串泪落下,她或许有悔恨,但几分真几分假,太难分辨,“家道中落,从前好友避你像避传染病,男朋友明目张胆劈腿,全校都看我笑话,其实没有错,贫穷就是致命传染病,谁不怕?或者是空虚,是寂寞,是苦闷难解?总之有一就有二,上瘾就脱不开身,阿玉,我早出来做,一张毕业证书用处不过抬高身价,只是年华过去就看跌,到现在,恨不得上街去卖,随便哪个古惑仔,老穷鬼,随便多脏多臭,都能骑到我身上来…………”

    她眼中的泪越积越多,冲洗一张曾经美丽的脸孔。尚未跌进谷底的绝望,与渴望重生的奢求往回拉扯,如钝刀割肉,凌迟一般疼痛,“我最低才卖五十块呀,五十块,你想想,够不够你吃一份低价牛排?这算什么?我已经是这样了,破罐破摔,大不了就是死嘛,死也要死在吸冰的快*感里。”

    温玉忽然拥抱她,紧紧,“四姐,我帮不了你。”

    温敏笑得惨淡,“是不是一定要我磕头你才肯应?放心,我这就磕。”

    咚咚咚,她额头触地,闷声回响,借用这痛缓解身心苦楚。

    她发*泄一般,不停以头撞地,口中喊:“我没有尊严也没有人生了,我早就不是人,阿玉,你就当做善事————”发疯发痴,拼尽全身力,温玉拉不住她。

    温玉看向袖手旁观隔岸观火的陆显,恨得咬牙,“人渣!”

    陆显道:“多得你提醒,我早知我是人渣。”

    温玉道:“你不讲道义!欺负女人,让你很得意?”

    “好说,我只在逼不得已时才讲道义,通常我都是未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渣。”

    “你记恨我在警察局所作所为,我现在郑重向你道歉,我人小,不懂事,大D哥你贵人大量,放我四姐一马。”

    “不必,我更中意听你喊我陆生。”

    陆显的烟抽的尤其凶,眼前烟雾缭绕,看她红着眼站起身,宽大校服裹着纤细曼妙的腰,细白莹润的小腿裙摆间游走,更觉得心痒心酸,你说怎会心酸?近在眼前,得不到,又舍不得,下不了手,更放不开,怎么不心酸?

    真是鬼迷心窍。

    她端起满满一杯广式凉茶,下决心,“陆生,我饮过这杯茶,就当赔罪。”

    他看着她,仰起脖颈,一口一口灌苦茶,苦到胃液翻滚,呼吸停滞。

    一杯茶过后,她直想吐。

    陆显却掸一掸烟灰,懒懒道:“你心里明白,我要的不是这个。”

    温玉气结于胸,牙缝中漏出字句,“你可不可以磊落一点。”

    他笑,“你才说我是人渣,我要名副其实。”

    “你想怎样?”

    陆显摁灭烟,指一指唇。

    那过后难忘的吻,可敬可怕,毒过海洛因,一次上瘾,终生难忘。

    作者有话要说:Barsix巧克力来自李碧华,逆插桃花。

    灿妹:港澳把内地来的年轻女性叫做“灿妹”,“灿妹”带有贫穷、寒碜之意。

    在线更,无聊剧透一下,D哥之后有一段戒毒艰辛史,导师当然是我们温玉咯。

    P。S。,这位zelongchen,请你自重,更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

 16一对一

    四目相对,空气中传来电波,交缠焦灼,一路烧心。

    不知痛,温敏虔诚向上帝祈祷,祈祷家中七姑娘肯发慈悲,通大义,做一回小小牺牲。

    而陆显,眼底深深,嘴角含笑,一侧目,便引春风沉醉这夜晚。

    他猜,左右脑博弈,温玉有无低头可能。

    作陪的衰仔也停手,专心看戏,只是脸颊红肿,嘴角撕裂,悲惨似哭泣小丑。

    两个人一同猜,大D哥会否因这一个吻心花怒放,摆摆手饶过他。

    湿热沉闷一间屋,不管有没有脑,皆是各怀鬼胎。

    没预兆,她弓下腰,尖尖下颌投入他眼底,再向下,收音机一瞬间被掐住咽喉,丝丝缕缕都是微弱杂音。

    菱花唇形,薄厚适宜,浓淡恰好,任你花多少钞票从巴黎、伦敦、纽约、米兰也订不到这样恰如其分的颜色。新鲜娇嫩,饱满丰盈,深呼吸,随她俯仰间流动,全是青春蛊惑迷醉芬芳。

    哈——一首小夜曲。

    她近在眼前,她点滴逼近,她温柔试探。

    一个吻双手奉上,似剥开壳的青莲子,去外衣的甜荔枝,轻轻一碰就要挤出香艳迷离汁与液,怦然——

    这一切不过是他凭空幻想。

    男女之间,最难解是会错意,他以为她欲拒还迎,她错认他贪得无厌,爱的人越发痴狂,恨的人越发痛苦。

    他向前,她微凉指尖如同清醒剂,按住他兀自发烧的嘴唇。

    转话锋,人也变样,三五秒已足够作出决定。温玉的眼望住他,是晶亮晶亮一颗星,可望不可即光芒,“我虽然年纪小,可也明白,世上三件事一旦沾上再不要想脱身,是毒品、权利与淫*欲,习惯敞开腿不用想不用做就来钱,懒惰与病毒侵蚀身体,不到死不肯洗心革面。”

    “你又知道?”他索性握住眼前一只玲珑雪白的腕,浅酌于她手心。

    温玉道:“人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成年人有的选,不走正道,偏要堕落,怪谁?我出五万,已经仁至义尽,六十年后碰面清算恩恩怨怨,我也不怕。你说是不是,陆生?”

    陆生——陆生——陆生——

    发“生”,抬一抬舌,划过上颚,短促似蜻蜓点水,却总有酸涩苦艾情愫从舌尖荡开,涟漪一圈圈,浮荡于他的心,忽近忽远,忽明忽暗,一根找不到尽头的线,吃不到,更渴求。他闭上眼,浮生梦,只可意会,不能言传。

    这位陆生说:“兄弟姊妹,同胞骨肉,你真要狠下心送她死?”

    温玉摇头,“陆生冤枉我,无人供货,正好送四姐去勒戒所,三五月个接回家,又是光明人生。我是为她好,怎么说害她?难道跟陆生一样,吸白粉吸到八十岁?抱个孙,把一整包海洛因当满月礼?”

    “真是冷血动物。”

    “我应你才是冷血,对我自己冷血。”

    他痴迷于她柔软无骨右手,细长鲜嫩,如笋尖,含在齿间轻咬。

    “你老豆温广海,债台高筑,你总不希望有人上门催债,泼油漆砸家具,还要斩他一只手?”

    “那也没办法,只好祝他好运,输光赔光就算完,全家人都解脱,我还要多谢你。”

    “铁石心肠。”

    “多谢夸奖。”

    陆显抬眼看她,半眯,正是猛虎发怒前兆,声音都挑高,“你以为我拿你没有办法?”

    温玉游刃有余,“陆生当然有一千种办法令我屈服,但我只希望陆生所作所为对得起龙兴陆显响亮名号。”

    “有一件事你还不懂,男人女人说不通,最后都在床上解决。”

    “我相信法律,相信正义。”

    他不屑地歪嘴笑,他似乎永远如此,对世间条条框框、法律准则不屑一顾。

    忽然站起身,只用一只手捞住她细软的腰,便轻轻松松提着她往二楼走。

    前后门早封堵,她还是太过理想主义,未料到他会无耻到这一步。

    二楼哪里有光?

    一肩宽走廊,光怪陆离墙面,纷纷冒头向上的木地板都在侧耳听,洗漱间里凄惨阴森哭喊。

    门半掩,金属砸向皮与肉,一声声哀嚎。

    温玉半挂在陆显腰上,穿过门缝往里看,血顺着发黄地板砖一点点溢出,某个人探头出来,嬉皮笑脸同陆显说:“大D哥要发威呀,是‘点餐’还是‘全套’?你叫小妹妹忍一忍,池老板神经衰弱,睡不着觉要上吊。”

    “话多招祸,你管好自己。”他当做稀松平常,见怪不怪。

    屠夫、侩子手,漠视生命,杀人如麻。

    温玉对陆显,产生前所未有恐惧,她终于认识到这个一身反骨的男人有多么危险。忍不住要为在此之间肆无忌惮无畏无惧的自己鼓掌,难怪都说无知者无畏,初生牛犊不怕虎。

    全可由一个‘蠢’字概括。

    左手第二间,棕黄色木门上贴一张李丽珍泳装海报,卷了边,只剩半个美人。

    猛然间,她被陆显一把甩在狭窄弹簧床上。

    一间房不过五六坪,四方四正小纸盒装某某人一生。侧墙小小开一扇窗,通向外间蓬勃繁忙世界。

    折凳上放一台沾满油和尘的电风扇,黄色外壳与机体分离,转起来吱嘎吱嘎响,是老人的骨头关节摩擦,迈不开步伐。

    墙上贴着许冠杰、黄耀明,也有汪永芳摸胸、叶子楣扭腰、更有邱月清在《三度诱*惑》中露大奶湿*身艳*照,墙角高高垒砌一丛丛成人杂志——这简直是色*情狂居所。

    “这是你房间?”话出口就后悔,温玉恨不得咬掉舌头。

    “不是。”陆显给门上闩,转过身猛虎扑食,重重一座山压倒她。

    你得理解,肥肉就在嘴边,一头狼怎不能兽性大发。

    温玉护住胸,警戒地盯死他,“你敢碰我一下,我就敢抠掉你一颗眼珠。”

    “放胆来,我等你。”陆显浑不在意,窄腰挤进她双腿之间,粗糙拇指摩挲着她柔软双唇,雪白血红——纯洁无暇底稿,一滴朱红颜料,惊心动魄。听他低吟,“我真是中你降头。”

    是呀,睡不着醒不来,日思夜想,大粗人得相思病,说出来谁信。

    纤细无力两只手都扣在身前,身体下压,体温升高,唇与唇相交,他轻而易举撬开她牙关。千锤百炼而得的技巧,文斗武斗都来,搅翻一池春水,忽然喊停,他退开些许,皱着眉抱怨,“怎么苦成这样?叼你老母,喝什么凉茶,败兴!”

    下一秒下决心,“不管了。”

    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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