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缘恨(自始至终之五)-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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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那日她苍白着脸,抱着央的身体,默默看着他的情形,忽然浮上心头。
两道无言的目光,却胜过一切“篡位谋权”、一切“背叛者”的指责。
南宫雍走到佛龛前,拈了香,点上。
“你若要离开,便尽快些罢。朕不愿听到有关前皇后的闲言碎语。”
将飘着缕缕清烟的香插在香炉上,他道。
慕容鄢月抿抿红唇,福了福,转身。走了两三步,到了门槛边,又倏地回首:“皇上,先帝和皇叔的事……皇上就此忘了罢。不管如何,三人之间,始终会到如此的地步,皇上不必担负着大错。”
“……朕并非负疚而来。”
“非么?臣妾本以为三年来,皇上已经忘了此事,不过,如今……皇上不必自责过甚了。”
“若朕会自责,当初便不会篡位夺权。”
或许……或许是罢。连自己也不曾察觉到的自责感,盘亘在内心中始终散不去。南宫雍轻轻笑了,但他清楚,心中更多的是寂寞和不甘。纵使他们都去了,他仍然在嫉妒,仍然在愤怒;纵使他们都去了,之间也永远没有他插足的余地……
究竟是悲伤多些,还是嫉妒多些?
辨不清。
一开始便相互交缠着,也无法辨清。
“那么,吾愿皇上日后洪福齐天,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容鄢月款款拜下,行了大礼。此刻的她,已非丰晟帝皇后,而是慕容流落在南宫的公主。
“请起罢。”
南宫雍看着她走上前,将木鱼和念珠放在佛龛下的青石板上,而后又自袖中取出一支雕着白玉麒莲的精致玉步摇,放在念珠链中间。泪水一滴滴落下,打湿了步摇。
即便在她目睹他们的遗体时,她也不曾哭过。
这……才是永别了罢。
南宫雍抬起眼,看着佛龛。
不多时,慕容鄢月便静静的站起来,离开了偏堂。
红日升起之时,南宫雍召见了庵堂的主持师太,下口谕要将前皇后接入皇室别宫中居住,之后便离开了,再也不曾踏进这庵堂一步。
从此,丰晟帝南宫央皇后行踪、生死成迷。始终无人能找到皇后的下落。于是乎,传言四起。
大兴帝南宫雍安然处于传言中,一年之后,便立了皇后。
即便立了后,他的生活也并未因此而更快乐些。他仍然如以往那般,空虚、寂寞且繁忙。
登基十年后,南宫雍令史官修史书,叙丰晟帝一朝十年兴衰。摄政王南宫罔,就此定污名于南宫千年历史中。
“罔,姿美而性傲,少挟幼帝,淫乱无耻,蛊幼帝乱之,后图造反,为幼帝杀。”
看着修好的史书,南宫雍笑。
如今,那人的好,那人的自制,那人的狂傲,那人的美……只有他知道了。天下人都记住那假相罢,那人的真实,不必让他人知晓……
“皇叔。”
“嗯?”
“又见到皇叔了。”
“是啊,雍。这些年,你也辛苦了。”
“与皇叔受的苦相比,那算什么?”
着黑色战袍,戴着玄色面具的少年,和着浅赭色战袍的少年,并列站在皇城高大的城门上,眺望着芊泽全城,和南方的广袤国土。
他们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许久许久,自日出,到日暮。
“皇叔,雍定将为皇叔效劳,发誓保护皇叔。”
西面霞光收尽,着浅赭色战袍的少年忽然道。
“保护?”戴玄色面具的少年转过脸,摘下面具,露出张绝色的脸庞。
“是,保护皇叔。”
完美的脸上带着几分惊讶。
着浅赭色战袍的少年笑了,眉目之间虽仍带着稚气,眼中却全然是成人才有的深沉。他仰头,隐去了深沉和成熟的眼,以敬慕的目光,望着比他高的、手持玄色面具的少年。
“……雍。我就不必了。和我一起保护这片国土罢。”绝色少年也笑了,这一笑,何止倾国倾城,仿佛天地都为之变色了。
“是。”敬慕更甚,少年红了脸,应道。
保护国土,和保护你,并无不同——不,保护你,比保护国土更重要。
缘,分(后话,完结)
一望无际,碧绿的草地。
一位着棕袍的年轻男子,赤足在草地上跋涉着。
他面容超凡脱俗,神情淡定,深蓝近黑、几乎及地的长发,随着规律的步伐微动着。他的目光仿佛越过了时间和空间,投向没有尽头的远方。乌黑的双眸中似乎装着天与地,又似乎什么也没有,一片空洞。
行走了许久。
他仍如以往般,坚定、淡然。
被草叶割伤、渗血的伤口愈合,裂开,又愈合,又裂开。
这是修行。
他一个人的修行。
没有起点,亦没有终点的修行。
时间,流逝、静止。
他仍然呼吸平稳的,继续步步前行,在广袤无垠的草地上,留下两道清晰的足迹。
随着一声叹息,缥缈的轻烟自空中落下,化为人形。
“奚暇,你这是作甚么?”甜美的声音,自烟中飘出。紧接着,一位着浅青色玄衣的女子挡在了他身前。
被唤作奚暇的男子并未被这位不速之客打扰。他绕过她身旁,接着走。
女子绝色容颜上露出一抹笑:“怎么,一回来就到这里来了?不去凛瑱那里走一遭么?”
“我已经醒了,不必他点悟。”
“是么……你和那小虎儿,终究是有缘无分么?不过,神界、灵界之人,要与他人结缘,不费个三生九世怎么成?”
“青鸾……”奚暇苦笑,仍没有停下脚步。
“两世了。你下界……一世清贫一世荣华。一世辛苦守着他,小心翼翼;一世本要守护他,却害了他。你与他,最亲近也不过如此了。怎么?遗憾?不甘?嫉妒?”
“我修行不够。”没有否认,奚暇轻声道。
原本,神界中人皆清心寡欲,根本不会出现贪、嗔、痴三情三欲。而他,亿万年都这么过来了,却因为一次下界,而让心镜蒙尘。果真是修行不够……
“当初看你怜惜那小虎儿,所以便劝你下人界。主意是我出的,与你无关。”青鸾道,拉过奚暇的手,“奚暇,没有修行够不够之说。如今神界大乱,又有几个甘愿避世而居?即便是神君,不也是痴心一片的么?贪、嗔、痴……不可能完全断绝的。”
奚暇微叹,不语。
“你是神君座前司祭,而凛瑱早便离开了神界,现今你留在这里也不好。”
他何尝不知道?多留在神界一刻,便多一分被卷入是非的危险。昔日侍奉神君的祭司和司祭,都拥有强大的灵力,成了各派势力争夺不休的对象。那些利欲熏心的人,使出各种手段,或威逼或利诱或群攻而杀之……已不知有多少神君座前的臣子遭此厄运。
但若不独自修行一段时候,让自己冷静思考,又怎么能守着当初的誓言,一世接着一世永远守护他、伴随他?
“放心,青鸾,我能应付。”
“……奚暇,你还管他么?”
“我发过誓,要护着他。”
青鸾微笑着,颔首:“那便去罢。”
奚暇悠然一笑,仍然一步一步,赤足走过草地。
青鸾望着他的背影,无奈的摇首,消失在风中。
要走多久?一百年?一千年?……就待到,一千年后再会罢。奚暇迎着神界不再平静如昔的风,稳步朝前走着。
这回,一定要遵守誓言。
不伤他了,要护着他。护着,也可有多种方式,也能以多种身份的。
亿万年前。
“奚暇,你瞧!那边有几只小白虎!”
“嗯。”
“抱一只养着如何?”
“不好罢,灵界与神界,终归有别。”
“……看见那只么?瞟着我们呢!”
“青鸾,莫去……你不是要尽快找到神君陛下么!!”
“啊,他化为了人形!好漂亮的小虎儿!”
不经意之间,和那琥珀色的眼睛目光交汇。从此,千年万年的缘分定下,命运丝线纠缠不息,不可分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