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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当霜雪飘时-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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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霜雪飘时 作者:唐小山   
  引子   
  (作者郑重提示:非穿越,非武侠,纯言情。…_…|||) 
  ——你一转身就离开了我,我却要付出余下的生命来忘掉你。 
  我心目中的女人,像紫鹃那样善良、宽容,我心目中的男人,像卢平一样体贴、可靠。然而,现实中的我,虽然内心并不恶毒冷酷,但是说话却常常刻薄、暴躁。那些伤人心腑的语言,就像在黑暗的匣子里禁锢已久的小蝴蝶迫不及待的要到阳光下自由的展示它们美丽的鳞翅一样,自顾自的从我口中逃出来,尽情的炫耀它们的精准、巧妙、坚决。 
  我们都认为自己是真心爱过对方的,但是经历了那么多次分分合合之后,我们都累了。 
  他去了很远的地方,那里有他一直追求的理想。 
  我想去一个与他无关的地方,做一些与他无关的事情。但是,每一个我喜欢的地方,都留下了我们一起走过的脚印,每一件我喜欢做的事情,都留在我们共同分享的记忆中。即使真的找到一个他没去过的地方,他没做过的事情,“没有他”本身不也是与他相关么?不怪那些地方,也不怪那些事,是因为他在我的心里,我走到哪里,就把他带到哪里。 
  我决定做一次穿越旅行。 
  其实,穿越一直是我们共同的梦想,我们经常在一起津津有味的讨论着以后要去哪里去哪个时代旅行。我们都向往二十世纪初的欧洲;群星璀璨的天空。那时候我们都没有钱,连一次双程定向的一日游都支付不起。 
  现在我依然没有钱,但是单程非定向穿越要便宜很多,再签署一份全责自理文件,还能省下一大笔保险费,剩下的价格,我勉强能够承受。 
  旅行前的各项标准程序安排得十分紧凑。我必需经历漫长、复杂、苛刻的心理鉴定,证明自己是清醒、冷静、三思过后才做出无保障非定向单程穿越旅行这一决定的。同时,我有生以来在所到之处留下的所有信用记录汇总到一起,证明自己并非有意逃避某些必须承担的责任。最后,我把所剩无几的财产转成现金,存入无限期基金,万一我由于某些意外出现在此后的时代,可以凭自己的基因密钥动用这笔钱。 
  我验视着手中的文件副本,它们将是我的旅行通行证。医生鉴定“无异议”,不良信用记录“无”,资产处置“XX基金XXX份额”。这就是过去的二十二个年头里,我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痕迹,没有任何亏欠,少得可怜的一笔积蓄。那些冷漠无情的医生和精密严格的仪器告诉我,我的去意很明确。 
  我留下一份备忘录给旅行公司,里面罗列了我曾经用过的所有通信方式,任何通过这些途径发给我的信息都会转交到公司,由他们负责解释我的去向。 
  舱门合拢了,狭小的空间里一片黑暗。我突然感觉到,此时此刻,他一定正在疯狂的打电话,想要对我说那句已经被我们说过无数次的话“我们和好吧”。 
  我没有辜负鉴定医生的眼光,尽可能把姿态调整得不太难受,用走调的嗓子小声哼起一首歌。 
  “再见了最爱的人啊,最爱的人啊,你是我静静离去的一扇门啊……”   
  永失吾爱   
  ——飞鸟如何去爱,怎么会爱上水里的鱼。 
  早春二月的覃城,绿意盎然,买卖铺户渐渐兴旺起来,街道上的行人也一天比一天多,本地的、过路的、做生意的、访亲友的,往来不绝,简直称得上“热闹”二字。 
  小小的覃城只有一条大街贯穿东西,城里最大的两桩买卖就是城中央隔街对峙的栖凤楼和如归客栈,两家店从开业那天起就明争暗斗、难分高下,传了几代,至今依然互不相让。所以当一位年轻人紧锁双眉,大踏步走出栖凤楼,急匆匆直奔街对面而来的时候,如归客栈的掌柜急忙站起身,满脸堆起笑容迎上前去。 
  胡掌柜在这张柜台后面坐了二十多年,一双小亮眼珠早练就了看人分高下的本领。只见这位年轻人修长玉立,英挺矫健,多半武艺在身,满脸不快但并无凶意,可见通情明理,尤其看他周身上下,虽然是紧沉利落的便行装束,但却穿绸裹缎,镶金嵌玉,说不尽的精致讲究,必然出身富贵。 
  “一定是对门的黄掌柜有眼无珠,怠慢了财神。”胡掌柜心下暗喜,嘴上比平时更甜:“这位客官您往里面请,敢问您是打尖,还是住店?敝店虽小却应有尽有,足以款待人中龙凤。”说着,不怀好意的瞄了眼对面“栖凤楼”三个字。 
  “多谢掌柜盛情,我想打听一个人。”年轻人说着掏出沉甸甸一锭银子,随意放在柜台上,无暇顾及胡掌柜眼中变换的神色。“这个人比我年长一两岁,身量与我相仿,要瘦一些,说官话,独自走路,无车马,随身带一个小包裹,大概在这一两天之内经过覃城。不知掌柜是否见过这样一个人?” 
  胡掌柜没有低头看台面,脸上挤出为难的神色来。虽然眼下的银子实实在在,面前的公子彬彬有礼,但是二十年来,胡掌柜的为人始终八面圆通,对任何可能与麻烦有关的事情都敬而远之。 
  年轻人微微一笑:“这位公子是我的朋友,我们约好在覃城会面,同游城北栖凤山,无奈捎口信的人糊涂,没说清楚在哪里相见。贵店在城中首屈一指,说不定我那位朋友慕名而来。” 
  胡掌柜听他说得有理,放下心来,拿过簿册认真翻看,翻过一页,手背就无意碰一下银子。 
  “我倒是见过一人,与公子说的相仿,他是昨日正午过后来的,要了一间耳房……”掌柜说着,不由自主地瞄了眼年轻人腰间镶嵌的明珠,心里暗暗估量。 
  年轻人听出掌柜话语中的重音,点点头道:“我这位朋友向来行事简朴。劳烦掌柜差人带我去见他。” 
  掌柜摇摇头:“那位客官要了房,略为洗漱就出门去了,说好回来用晚饭。不过傍晚时分,来了一个仆役,说是那位客官被他家老爷留下了,取走了包裹,付了一天房费,还多付了一餐晚饭。” 
  年轻人急忙问:“请问是哪家老爷?” 
  “说是城南韩府的老爷,韩老爷以前在京城做过官,现在赋闲在家,最好客,平日常有各处来人去拜访他。” 
  年轻人一抱拳:“多谢掌柜指点。”转身便走。 
  掌柜的美滋滋的收起留在柜台上的银子,掂了掂,足有一二十两。 
  这位年轻人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归闲庄的少庄主程玉庭,他要找的人是他的好友李少蟾,然而目的却不是游山玩水这类风流雅事。 
  五天前,少蟾路过归闲庄,与故人小聚半日,离别时,他说自己要回北方老家。不料他走后没多久,庄内就发生了重大变故。玉庭快马加鞭,沿着好友可能路经的城镇探访,见到茶楼酒肆就进去询问,一路追寻,终于在覃城赶上了他。 
  “既然昨晚少蟾被韩老爷留下过夜,现在才半晌午,想必他不会这么早就告辞。”玉庭心里盼望着,拉过马直奔南城。 
  到了韩府门口,他等不及通报,径直往里闯。门上的仆役哪能拦得住,急得追在后面直叫:“站住!哪里来的大胆狂徒!光天化日竟敢私闯民宅!还把我们老爷放在眼里吗!你等着,我去报告官府来拿你!”又向着四下胡乱喊道:“有贼人啊!贼人来了!”见他忙活个不停,玉庭心里不觉好笑。 
  覃城一向治理清严,民风和顺,韩老爷在此颐养天年,与世无争,平日往来韩府的不是旧日同僚就是慕名访客。家下的仆役根本连个贼影子也没见识过,听说有贼,都慌忙走过来看。玉庭已经来到正院,只听上房内传出说话声。 
  一个中气充沛的老者声音说道:“李公子一定要再多留几日,莫嫌老朽招待不周。”另一个熟悉的声音答道:“晚辈贸然来访已然不敬,承蒙主人盛意叨饶了一宿,不敢再……”“哎——,何谈叨饶?后辈晚生中,难得遇到李公子这般……”老者话未说完,已被院中的吵闹声打断。 
  此时大小仆从都赶到正院,远远的围住玉庭。与其说他们是前来“抓贼”的,不如说是好奇这样一位风流英俊的公子,为何要擅闯府宅,既然到了正房,为何又恭恭敬敬的等在门外没有举动。 
  门帘一挑,主人从屋内走出,谈嗽一声:“何事吵闹,惊扰贵客?”还没等有人答话,少蟾随后出来,一眼看见玉庭,感到十分意外:“程贤弟,原来你也来拜访韩老爷。” 
  老主人闻言,把院中的陌生人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不由得暗暗称赞。他转回身说:“李公子,这位可是你的相知?” 
  少蟾见状连忙介绍:“韩老爷,这位是我的知交好友,归闲庄的程少庄主。” 
  “既然是公子的至交,想必也是一位雅客。”主人说着挥挥手:“都下去吧,以后遇事不可如此惊慌。” 
  仆从中有的是从韩老爷任上跟过来的,也有的曾经在官宦之家当过差,见过一点世面,下去后三三两两的谈论着新来的贵客,想不到他和样貌寒酸的李公子如何能结为挚友。 
  韩老爷把玉庭让进房内,落座已毕,重新上茶,然后才问他有何贵干。 
  玉庭赶忙站起身,施了个大礼:“晚辈擅闯贵府,罪过至极,还望韩老爷见谅。其实晚辈要找的是这位李公子,唯恐与他失之交臂,不得已才匆忙进来。” 
  少蟾听了大感不解:“玉庭,我记得并未对你提起过我要来韩府。我路过覃城,偶然听人说起韩老爷隐贤在此,临时起意才来登门造访。” 
  玉庭满脸苦色:“唉,说起来话长。我一路走一路打听,连赶了三天三夜的路程才算找到你。客栈掌柜说你在韩老爷家做客,我生怕来晚一步你又先走了,才冒冒失失惊扰韩府。”说着,又对主人连连施礼。 
  韩老爷原本好客,见玉庭是少蟾的朋友,又见他一表人才、举止有致,心里十分喜欢,听说他一路奔走,虽然此时还不到午饭时间,已命人准备汤水酒饭为他接风洗尘。 
  少蟾一同谢过韩老爷,便关切地问:“玉庭,我们分手才几天,你又如此急忙找我,莫非有重要事情?” 
  玉庭点点头,露出凄然的神情:“少蟾,我师妹受了重伤,危在旦夕,恐怕只有你才能救她。” 
  “你说的是林姑娘吗?”少蟾非常惊讶:“前几天在归闲庄见到她还安然无恙呢。” 
  “唉,前因后果一言难尽。师妹……她中了百难掌。”说出这几个字让玉庭感到非常难受。 
  少蟾更加惊讶:“何百难何前辈内力深厚,他自创的百难掌路数精奇,当世之中,能与他对掌而有十足必胜把握的也不过寥寥数人……” 
  “师妹没有立刻殒命可算是万幸,但是她肝胆俱损,经脉尽伤,已经奄奄一息,昏迷不醒。请遍了城里的名医,针石汤剂完全不起作用,合数人之力也无法将真气输送到她体内。就连大师兄也束手无策。”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认为我能救她呢?” 
  “少蟾,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了解你。”玉庭望着好友,诚恳的说:“再有名的神医,专长的不过是普通百姓的寻常伤病,大师兄虽然武学精湛,但是对医药所知不深。我知道你师出名门,又曾经跋山涉水,遍寻散失民间的医经药典和隐居各处的世外高人。如果这世上还有人能够救云儿的命,那一定就是你。” 
  少蟾低头沉吟不语,过了许久,才抬起头,望向玉庭:“我现在并没有十成的把握,我需要先看一看林姑娘再作打算……” 
  玉庭站起身,一把握住少蟾的手:“云儿是替我挡去一掌才弄成这样的,我一定要救她!”相知十余年,少蟾第一次看到玉庭如此动容。 
  韩老爷是文官,而且终年埋首卷帙,一辈子打交道最多的就是纸墨笔砚,经史子集,对江湖上的事一窍不通,当然不明白二人所谈之事,但是他也听出事关人命,事不宜迟,因此不便再作挽留,只是一定要二人饱餐酒饭,又牵出两匹骏马相赠。少蟾本是安步当车,玉庭骑来的马已经筋疲力竭,所以二人并未推辞。 
  临别之时,韩老爷命人取出一封书简,交给少蟾:“李公子,老朽虽然归田若干年,但是在往日同侪之间还是略有几分薄面的。你先前提到的那几处书院,只要拿了这张名帖去,想来不会再受冷遇。”少蟾心下感动,深深施礼。主人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何况少年人勤学好问,老朽本当鼎力相助。待到那位姑娘平安无事之后,你二位必要再来舍下一叙。” 
  归闲庄平静得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老侠客褚慕纵横江湖数十年,声威显赫,忽然一日心生倦意,于是挑了一处山明水秀的僻静之处建起一座庄园,名为“归闲”,身边只有一两个最心爱的小弟子,疼如儿女,享起天伦之乐。 
  自从归闲庄落成的那一天起,褚老侠果然再也不问江湖世事。渐渐的,昔日故人老的老,走的走,彼此见面越来越少,后生晚辈自顾不暇,更无心问及一个早就自愿退隐的老头子。所幸老侠客平生最不吝惜所能所会,因此桃李满天下,弟子徒孙成家立业遍布四方,依然时常回来探望恩师。况且庄园四周虽非闹市重镇,倒也太平富饶,邻里间和睦融洽。因此,归闲庄内虽然安宁,但并不冷清。 
  褚老侠年近百岁之时,无疾而终,一生之中,也算应有尽有,了无遗憾。眼前的弟子尊从先师遗愿,不痛悲、不重孝、不大肆宣张,只告知了诸位师兄弟。倒是乡里邻居的百姓,有的感念褚老爷素日慷慨豪爽、平易近人,前来烧一吊纸钱、掉两滴眼泪,权作送别。 
  如今,远近的弟子大多已经赶回庄内,后事简便,无需多虑,只待择日送恩师安然归土。 
  归闲庄是褚老侠自己的产业,老侠祖上家底丰厚,膝下又无后继,因此将整座庄园连同所有家财,尽数留给自幼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小徒弟程玉庭。少庄主外出寻友,便请二师兄暂代处理庄内事务并招待前来吊唁的客人。 
  玉庭一下马,直奔师妹所居院落,正好遇到大师兄刚探完小师妹的伤势。玉庭满脸期待的迎上前:“大师兄,云儿怎么样了?” 
  苦渡和尚摇了摇头:“这几日,我们各人将自己所知的方法都已试遍,依然毫无起色。我每日都来为林师妹输送真气,或可延续一些时日。”他看到玉庭的脸色,本想劝导几句,想了想,又作罢。景臻本来是褚老侠座下首席大弟子,学艺最久,悟性最高,武学修为与老师不相上下,就连性情也颇为相似,恩师归隐后不久,他也看破红尘,削发为僧,法号苦渡。从此,对佛法所费的苦心竟不亚于昔年对武功的痴迷。他早已看淡生死情缘,面对小师妹的不测,他心里面只有对众生哀苦的慈悲佛心。但是他想到,既然生死随缘,不可强求,人心的固执与宽怀亦随缘而起。程师弟一心为情所苦,难以自释,自然是因缘未至,又何必强要他放弃呢? 
  少蟾与苦渡大师见过礼之后,玉庭便拉着他直奔师妹的卧房。 
  进了房门,少蟾立刻垂首缓步,但他依然能感觉到周围整洁淡雅,完全没有他经历过很多次的那种生命将逝时的痛苦、绝望、残乱的气氛。一瞬间,他几乎怀疑自己是否应该如此擅自闯入闺房。 
  玉庭轻轻走到一张卧榻前,缓缓撩开纱帐。榻上平躺的,是一位宁静的少女,如果不是她苍白无血色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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