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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灯火阑珊处txt-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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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看,从这里看过去,那边那个小岛几乎像传说中的蓬莱仙山一样。” 
  任苒声音干涩地说:“那是双平岛,离这里有十海里。” 
  刘希宇笑道:“看来任小姐的功课做得很足。日前这里已经获选中国十大最美海岛,只是岛上各类配套设施没有跟上,我们的度假村项目做好后,有信心带动本地旅游业的发展。” 
  “可是根据我拿到的资料显示,涠洲岛的码头停靠船位有限,在没有彻底改造之前,恐怕对旅游业会有很大制约。”任苒委婉地说。 
  当地官员说:“我们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政府方面提出可以与亿鑫共同筹集资金改造码头,但陈总的意思并不希望这里成为一个大众旅游地。” 
  “我觉得这个海岛并不适合大规模开发。”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他们一起回头,只见陈华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他与外籍副行长和林波握手。 
  刘希宇含笑补充:“我们的地产开发部门经过讨论,认为此地不同于海南,面积和资源都有限,有时候风景属于少数人,才更为稀缺更有价值。” 
  林波点头,“这一带开发度假别墅,如果规划得当,对我个人来讲都很有吸引力。” 
  上司与他们交谈着,任苒再没插言。 
  随后,外籍副行长返回北海,转飞深圳公干。他们入住了亿鑫订好的酒店,这是目前岛上最好的一家酒店,大概最多相当于普通三星的标准。 
  大家商量着晚上出去在海滩上散步吃宵夜放烟花,任苒谢绝了,只说有些头痛,想早点休息。林波笑道:“也对,你在墨尔本留学,又去香港培训,大概早就看腻海景、吃腻海鲜了。” 
  她只是笑笑,并不说什么,回房后洗了澡,半躺在床上看书。 
  只过了一会儿,内线电话响起,是陈华打来的,“任苒,下来,我带你出去转转。” 
  “谢谢陈总,我累了,不想出去。” 
  陈华笑了,“我不打算上来敲门惊动你上司和同事。” 
  任苒气得止不住发抖,匆匆换了衣服下楼,陈华正等在大堂里。 
  “你什么意思?” 
  “闷在这破宾馆里,头会更痛。”陈华若无其事地说,“走,我带你去海边坐坐。” 
  “我不想去,你别来……”她猛然打住,看到刘希宇、林波等几个人同一块出了电梯。 
  陈华嘱咐刘希宇,“希宇,替我好好陪林总转转,我带任苒出去走走。” 
  林波神态如常,另一位同事却多少有些意外地看过来,任苒没法当着他们发作,只得跟陈华走了出去。 
  他带她上了一辆吉普车,这时还是夏天,太阳迟迟不落,天色明亮,海风迎面吹来,感觉凉爽怡人,任苒的怒气平复下去,呆呆看着窗外。 
  一会儿,车开到了码头,那里停着一艘快艇,陈华示意,“上去吧。” 
  “陈总想带我去哪里观光?” 
  “坐这种快艇,只要半个小时就能到双平。我们赶得及看那边的日落,你以前最喜欢坐在那边看太阳下山了。” 
  任苒漠然地说:“请问双平也列入了陈总下一步的开发计划吗?也对,那里根本不可能停靠游船,没有批量接待游客的可能,资源更加稀缺一些,可以做更高端的项目。” 
  “我在这边拿地,已经与政府达成协议,双平我有优先开发权,可以最大限度保证那边保持原样,不被随意开发。” 
  “既然与工作无关,我不过去,陈总不会介意吧。” 
  陈华挑眉,嘴角带上一丝笑意,“你在害怕什么,任苒?” 
  “现在我怕很多东西,比如不合理的重逢、不适时的故地重游、莫名其妙的感伤怀旧,都会让我尴尬。” 
  “能够面对一切,才是真正的坦然。” 
  “我从不怀疑,你内心强大,不介意面对任何人、任何场面。可是我不敢高估我自己,两年前,我来这里时,”她慢吞吞地说,“已经发现了这一点。” 
  陈华微微一怔。 
  “就是你让阿邦给我送去两百万的第二天,我到了这里。本来想一个人去双平看看,不巧赶上强台风,所有船只避风停航。我被关在那个宾馆里,”她指指码头不远处的,“待了二十多个小时后,台风停了,可是我也再没有了去双平的兴趣,随后坐船回了北海。” 
  她用的是平铺直叙的语调,仿佛在讲别人的某个不值一提的经历。过了良久,陈华开了口,“对不起,任苒。”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陈总,告诉你这件事,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早就下定决心不再缅怀过去,更不会跟一个陌生人去怀旧,那片风景现在是什么样子,将来会被谁享受,都跟我无关。请不要费心给我安排这种观光节目。我到这里来,只是因为工作。” 
  任苒转身,大步走回宾馆。 
  两次面对陈华,她越来越镇定,心底的波澜被成功控制到了最低。 
  然而,她并不为此开心,她清楚地知道,从某种意义来讲,这种镇定的反应,意味着她的心如同披上无形铠甲一样,已经形成了自我保护机制,再不会轻易受伤。 
  以后她还会那样义无反顾地去爱某个人吗?似乎不可能了。 
  也许对于成年人来讲,爱与被爱都是奢侈而不可强求的幸福。一切错失于时光之中的,只能沉淀成回忆。 
  任苒从北海返回北京后,重新进入按部就班的工作之中。 
  然而,几乎就在将要正式签署协议进入实施阶段的同时,国内一家较有影响力的财经杂志突然打来电话,要求约谈访问。 
  林波将传真来的采访提纲交给任苒,“现在国家并没有开放外资银行投行业务,大家都在打擦边球,你也知道,英国人一向比较保守,就算是内部高层,对此也有不同看法,觉得我们这一步走得稍微激进了一点,难免会被人盯上。” 
  “可是我觉得这计划做得相当有想象力,并没有违背现行政策,又确实争取了发展空间。” 
  “业内人士都这么看,本来亿鑫是跟两家外资行同时接触的,我尽力争取过来。不过谁也不可能公然站出来认这个账,弄得银行监管部门来调查。这家杂志的风格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不理也不行,已经约好一位记者下午过来,你出面跟他谈谈,看他们到底掌握了哪些情况,还需要了解哪些情况,原则就是不透露任何不该透露的情况。” 
  任苒点头答应下来,回到座位后,按照林经理的吩咐,对照提纲整理好自己的思路。她比约定时间提前十分钟到会客室等待,记者来得十分准时。他名叫章昱,看上去干练,却十分年轻,几乎还是个大男孩。 
  两人交换名片后马上进入正题,章昱显然有备而来,提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无不切中关节,任苒自然坚守上司给的底线,一场采访进行到后来,两个人都有些累了。 
  章昱合上采访本,关了录音笔,笑道:“任小姐,放轻松,我承认我从你这儿挖不到什么了。谈点题外话,不算正式采访,有传言说贵行会将亚洲总部迁至上海,以员工的立场看,这消息算不算空穴来风?” 
  “所有空穴来风都未必无因,一方面上海在国内乃至亚洲金融业的地位越来越重要,会是所有外资银行的必争之地;另一方面,恐怕香港作为亚洲金融中心的地位还不会被动摇。” 
  章昱大笑,“仍然是很标准的外交辞令,任小姐,你适合做新闻发言人。” 
  任苒也笑了,“请不要怀疑我的专业水准。” 
  “可是这一场采访下来,我的专业水准要受到质疑了,没有挖到任何有价值的材料,对于一个好容易挤进杂志社的新人讲可真要命。” 
  话是这么说,但他语气轻松,任苒自然也不以为意,送他出去,回头跟林波大致汇报了采访过程后,便重新投入工作,再没理会这件事。 
  新一期财经杂志很快出来,任苒不禁大吃一惊,由章昱与另一位资深记者联合完成的报道占据了显要篇幅,十分翔实地分析了外资银行自从进入中国后的发展轨迹,他们采访的对象上至监管部门领导、来自不同地域的两家外资银行首席执行官、国有银行行长、知名经济学家和相关行业人士,下至各银行员工以及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消息人士。 
  涉及到任苒所在银行悄然展开的投行业务意向,尽管合作双方用某行与某集团代指,可是双方订立的协议草案细节写得十分明确精准,明眼人一看便知。细看下来,任苒不禁惊疑不定。 
  果然,林波同样看到了报道,将任苒叫进办公室,细问她是否透露过合作协议,任苒坚决否认,林波叹气说:“这次有麻烦,合作协议除了大Boss、银行高层,就只有亿鑫投资部和我们部门参与的人知情。现在泄露出去,很难说会不会有后患,上面也许会追查这件事,你要有心理准备。” 
  出来以后,任苒打电话给章昱,章昱很爽快地告诉她,涉及他们银行的那一部分是由他的合作老师完成,“他是资深财经记者,在这方面资源很多,但不管是他还是我,都肯定不方便透露消息来源。” 
  任苒知道,再继续追问也没有意义,道谢后便挂了电话。 
  第二天,任苒所在部门所有参与这个项目的同事都有份被叫去人事部门谈话,可是只有她一人正式接受过采访,压力相对来讲更大一些。她再度回忆采访的细节,并交了报告上去。 
  她所在部门有看不见的紧张气氛,大家埋头做事的同时,进行着私下交流,不过差不多没人来找她交换消息,似乎默认她已经成了风暴中心,避之则吉。 
  隔了几天,林波告诉她,跟亿鑫的合作计划已经基本搁浅,他会放假一段时间,“Reenee,上面决定,调你去理财产品部门工作。”他满心烦躁,讲话不再如同以往那么谨慎,“英资银行因循守旧,给个人的发展空间实在有限,目前关于我的工作安排还没最后决定,所以我也不方便为你说话。你不妨先去那边报到。” 
  她无话可说,答应下来。她已经不是昔日刚入职的新人,知道在职场上,没有可能一定分出是非曲直,更何况也许还涉及到同事私下议论、林波隐约透露的内部高层微妙的争执。 
  任苒默默出来收拾东西,与她做工作交接的丁晓晴并不打算掩饰明显的幸灾乐祸,声音不高不低地说:“坐火箭上去的感觉很爽,可硬着陆的感觉恐怕就不大好受了。” 
  任苒权作充耳不闻,其他同事也并不附和,但丁晓晴意犹未尽,过了一会儿,突然将一份文件甩到她面前,“这个你自己拿去找人事部门签字,不要指望别人擦屁股。” 
  平时大家再如何明争暗斗,也至少都谨守着表面上的礼貌,罕有如此当面出口不逊,任苒看看文件,再抬起眼睛看着她,慢条斯理地说:“丁晓晴小姐,工作交接而已,无需带入个人情绪,文件该由谁拿去签字,你跟我一样清楚,不要随便甩来甩去。” 
  她的声音保持着一向的柔和,可是神态的冷漠多少令丁晓晴惊奇,她一时下不来台,更加口不择言,“跟亿鑫的大老板关系不同寻常也不错啊,到理财产品部门,也许更可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完成计划不费吹灰之力,说起来,上面的这个安排还真是明察秋毫,有天赋的本钱真是好。” 
  任苒扫一眼一同出差去北海的那个同事,那人正在格子间内做埋头认真工作状。她冷笑了,将桌上装了妈妈照片的相框小心放入纸箱内:“我们都是女性,是同事,这样自轻自贱没什么意思,请让开,丁小姐。” 
  另一同事打圆场地过来,“我正好要去人事部门办事,顺路带过去好了。” 
  任苒接受的新职位,是负责管理一个私人理财产品销售小组。部门经理坦白告诉她,相对于本土银行,外资银行在个人金融服务方面并无太大优势可言,部门能给予个人金融业务销售代表的支持相当有限,而这个部门也是外资银行人员流动最大的一个部门。管理一个小组的任务压力与工作量将会十分艰巨,他希望她有充分的心理准备。 
  不用经理提醒,任苒也完全明白,对于外资银行来讲,较低端的职位都集中在个人金融服务部门。从资产管理部门调过去,绝对不意味着职业生涯的提升。 
  接手新的工作,她的忙碌更甚于以前。手下与她年龄相仿的业务代表每天要打成百上千个电话,搜寻可以说服的对象。她也必须与陌生人联络,安排登门拜访,还要考评下属的工作进度,适时鼓励,提出不足。 
  在香港度过了高度忙碌的八个月后,她并不怕繁重的工作,但她确实迷茫了。毕竟这个部门更需要的是高端客户资源,却不需要太多专业商业银行知识。对于她和她的部下这样外地留京工作、并无家世背景的人来讲,是极其巨大的挑战。 
  而且长远看来,从个人金融业务部门调到其他部门的机会可以说微乎其微,进去以后,基本上就留在了这个领域。干得不好,面临的就是无情的淘汰;干得好,在收入可观与升职的同时,意味着更大的业绩压力。 
  任苒再没有精力做计划中的MBA备考,脑袋里塞得满满的全是工作数据。 
  这种看不到明确职业前途的挫折感,让她觉得十分疲惫。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不知从哪一天起,开始陆续有人主动约见任苒,咨询个人理财业务并且爽快开户,然后再介绍新的客户资源给她。 
  局面如此轻易打开,她的心却沉甸甸的,没有任何轻松的感觉。她谨慎地与客户沟通,并不急于扩大业绩,而是做严格的取舍,确定对方的风险承受能力后,有针对性地介绍理财产品,同时把一部分资源分配给小组成员访问,并要求他们不能贪功冒进。 
  她的业绩悄然之间稳定提升,以一个新人来讲,十分引人注目——在引来上司褒奖的同时,当然也引来同事各种私下的议论。 
  想到丁晓晴辛辣而刻薄的预言,任苒无法坦然。 
  可是新的客户来自不同行业、不同背景,共同的特点是财力不凡,相互之间却无甚关联,没有明确证据指向与陈华有关。这种情况之下,她既不可能盘问客户,当然更不可能去主动向陈华诘问什么。 
  陈华没有主动现身在她面前。 
  她从财经报道了解到,亿鑫与一家徳资银行达成了合作协议,涠洲岛别墅项目顺利开工。 
  签约以及动工仪式的照片上,都没有陈华的身影。 
  没有一篇报道提及他的名字,他以一向的谨慎隐身于幕后。 
  任苒的工作十分顺利地上了轨道,她却日益烦闷,仿佛被一张看不见的网笼罩住了。她无法跟任何人谈起她的疑惑、困扰,包括祁家骏在内。 
  在通话中,谈及她的工作,她只说调了一个部门,需要负责的琐碎事情比以前多,但收入也有所提高…… 
  祁家骏谈他的家事,用的是同样轻描淡写的语气:订单有所增加,工人情绪相对稳定,供货商开始同意将结账周期延长,政府有牵头进行债务重组的意向…… 
  她知道祁家骏和她一样,把可能引起对方担忧的部分留下了。 
  祁家钰突然打她电话,透露了多一点情况,本来祁氏的情况有了好转,但整个皮革出口行业赶上了西方工业国家的反倾销调查,而祁氏是被抽中的企业之一,目前进入了书面答辩程序。 
  “这个调查相当严格,任叔叔过来帮阿骏跟我准备进行书面答辩,下一步打算联络同行提交申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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