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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一部 单刀案  作者:萧拂-第7章

小说: 第一部 单刀案  作者:萧拂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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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动。虽然如此,选的地方却不好,临着红桥桥洞,是个风口,不断有风吹来,凉快虽凉快,未免把那细细的渔线吹得在水面上飘动不止。 
  郑不健呆呆看着,见那渔线受了风力,紧一分,松一分,紧一分,又松一分,只没个半分安静。似这般,自然什么也钓不上来。看得久了,不觉心里一灰。自思一场人生,何尝不似这根渔线,不能半分自主。而况自己更生成天残地缺,畸零孤另,扎挣半世,毕竟又有何益?人面前再怎么逞强争胜,转背后还不知被如何糟蹋,何尝不是给大家作了半世的笑柄闲谈——罢,罢,罢! 
  思量半晌,只觉万事皆休。微微低头看往湖内,那湖水清粼粼的,斜阳下泛出万道波光,犹如美人破颜一笑,刹那间光华尽绽——今生今世,何尝见过这样一种艳惊四座的风情绝世?止不住便有个念头直窜将上来:只须再用上两把力气,卟通一声,从此之后,省却多少艰辛,也再不必人前逞骄傲,也再不必人后伤怀抱…… 
  那专心致志的垂钓者忽地缓缓转过头来。郑不健已有一只手搭在轮子上,此时不由自主,竟被他的动作吸引过去。原来那人年纪也不轻了,斗笠下面,鬓边已见星星白发,容长脸上浅浅刻着几道皱纹,却仍是掩不住一种风流娴雅的态度,两粒瞳子深不可测,宛如两口古井,沉沉静静地看将来。 
  郑不健被他这一看,蓦地心头一醒。只见那人微微一笑:“沧浪污我,我污沧浪。先生濯足之不足,尚欲污之以躯乎?” 
  郑不健一怔,只觉无话可答。在梅知节面前那般的牙尖嘴利,这当儿,竟好象根本架不住这种翩然风度。眼见灰衣人欲要再说什么,忽然眉头微皱,勉强一笑,依旧转过头去。郑不健仔细一瞅,这才注意到他为什么一直不动。原来那根钓竿,别人都是将根部横在腰后,只有他象是犯疼,紧紧抵住肋下。看那用力的程度,想来必不只是习惯动作而已。 
  这景象并没让郑不健看多久。只一刻,灰衣人轻叹一声,忽而站起,将钓竿往岸边一插,湿淋淋的丝线便从湖面上挑将起来,挂在半空。线头那一只鱼钩呢,也不知是早让鱼儿咬空了,还是根本就没放饵,明亮亮地晃悠着,一串串往下滴水。 
  “数尽更筹,听残玉漏。倒是生而何欢,只是……”灰衣人叹息一声,忽又没话,袍袖一拂,大踏步上桥,自从红桥上往西去了。水面上吹过风来,逼紧了那一袭灰袍,郑不健这才发现,这人原来瘦得厉害,一把骨头挑着灰袍,有如湖堤上被晚风吹斜的,那一线伶仃细柳。 
  
  这天师兄弟俩吵架之后,各自破门而去,葡萄架下的五个人,便自然分成两拨人马。宝象三个定下神来,远远尾着郑不健,以防发生什么不测;珠儿主仆一不小心,听到不该听的话,更是逃难也似,惶遽钻上马车,一溜烟往回去了。 
  车行好半天,两颗心还在怦怦乱跳。突然间撞破另一个世界的震惊中,更掺着几分恶心欲吐的肮脏感。半晌,宝麝道:“今儿个却不该来。姑娘,要不赶明儿我跟宝象打个招呼,就说我们从没来过?” 
  珠儿冷笑道:“便来过了又怎样?什么了不起的事儿!敢情一辈子就碰不上罢!” 
  宝麝不敢再说。两个便都沉默着,只听那马车叮呤呤轱辘辘地,往西转入旧城大东门,过乌衣巷,再往南折入院大街,一直驶到东方世家的扬州老宅清气园停下。 
  这园子也有百余年光景了,如今多事之秋,两扇朱漆大门镇日开着。门侧一左一右两个大坐狮,母狮子伸掌逗弄小狮,公的玩着一只绣球,神态威严中不失活泼,时间长了,头上鬃毛都给摸得油光水滑。狮子边或坐或站,聚了七八个家人,见马车停下,都过来侍侯。 
  珠儿下了车,一眼看见这些人后面,恰有个清俊小厮从园内牵马出来,忙唤道:“小瓶子,往哪里去?” 
  宝瓶把马一直拉过来,回道:“还不是七爷!原来是在城北墓园,叫人代话来,给王家送点东西过去。我猜着,大约就在今晚,总得回家了吧?” 
  珠儿点点头,提着裙子,径跨过门槛去。那园子当门是个不规则的石雕照壁,斑驳的底子上隐隐一圈青痕,就势被雕成东方世家的青龙标记,头在上,尾巴朝右圈转回来,索性连脚爪鳞片都省了,打磨得光滑剔透,隐隐有一种玉质感,整个造型刚劲流畅,简洁古拙,乍一看,宛如千年历史扑面压来,逼人屏息。 
  珠儿转过照壁,一路过了垂花门,直入后院。走过二门内的抄手游廊,那房檐下也不知是谁挂了只鹦哥在那里,正低着头梳那一身油翠的翎毛。看在珠儿眼里,一时兴动,索性停下步来,故作轻松,去调弄它,撮唇轻哨:“喏,叫姑娘,叫姑娘……” 
  不提防那鹦哥却未养熟,翅膀一张,便是一膀子搧在她脸上。珠儿惊得一退,宝麝早抢上来,一巴掌把鹦哥又搧回去,喝道:“贼畜生,还长眼不长!”慌又回头向珠儿一看:“还好,没有抓破,可疼不疼?” 
  珠儿定定神,只觉半边脸上都灼烫起来,愈觉懊恼,也不说话,往前便走。宝麝从后赶来,道:“可恶!就是西院里宝芸那丫头作怪,主子都不养爱物儿,她作兴个什么——偏又养不好!” 
  珠儿只不作声,一直回到她住的春熙楼上,这一天,心情再没好转过来。闷闷地吃了晚饭,点起蜡烛,边看闲书,边等老七。偏手边又是一本《淮海词》,平日里只觉幽淡凄婉而不失工丽之致,读起来口角生香,这次随手一翻,触目便是“香囊暗解,罗带轻分”,立刻火炙一般,抛将开去。 
  再拿过《后汉书》来看,翻到上次看过的《班梁列传》。班超万里封侯,扬威异域,这回字面上倒是干净了,可又怎么总觉得那层意思,牢牢地藏在白纸黑字里头,抛撇不去,惹人暇想。没错儿,班超确实功业彪炳,可那功业彪炳背后呢,那后面呢?他还干过些什么?是不是也象今天下午,那句话说的…… 
  这样一想便什么也读不进去。只管坐在灯前发呆,直到更深人定,还未等到老七,只得上床睡了。却又哪里睡得沉实?只觉一股腌臜逆气哽在胸口,既出不来,又咽不下,好不难受煞人。勉强朦胧过去,也不晓得什么辰光,忽然近处一声清啸,蓦地里拔起在半天空中。 
  那啸声清亮绵长,直如滔滔江水,浪头相叠,才一拔起,便听着后浪赶前浪,急流相续,一直往东而去。满楼里一霎都惊将起来,宝麝点起蜡烛,先照一照紫纱帐里的珠儿:“姑娘醒了?可惊着没有?” 
  “原来哥哥回来了,”珠儿欠身坐起:“这半夜里,又出了什么事?宝檀,你去问问看。” 
  另一个贴身丫头宝檀应声下楼,不一晌便打听清楚。原来老七是子时回家,在荷花池边正练着剑,却碰上不速之客在园子里窥探,立刻就追出去了。此时正用啸声召集扬州城内的武林人士,往声音去处围追堵截。 
  三人仔细一听,果然城内都纷然噪动起来,四处有人大呼小叫,上房踏瓦,尾着啸声追去。而那啸声先是一路往东,然后折而往北,愈奔愈远,遥遥传来,依平素老七的脚程,应该是早已出城了。 
  珠儿穿起衣服,撩帐出来,轻嘿一声:“这倒是新鲜事,我们家的园子,如今也有人敢闯了。” 
  “可不是么?” 宝麝道:“老虎脸上捋须,太岁头上动土,这人今日可有得苦头吃。” 
  “那可不见得,”珠儿冷笑一声:“这园子素来暗藏奇门机关,这人进得来也罢了,居然还逃得出去,必然来者不善。再想想,哥哥那是什么武功?四大牧主之首,要是南边的情四哥不介意,说一声天下第一,也不过分吧?要能捉住这人时,早就捉住了,还用得着闹出这么大的声势?如果能在城内堵住,那也罢了,既出了城,哼……” 
  宝麝笑道:“姑娘又说胡涂话了。要说武功,姑娘又不懂,怎么就知道七爷拿不到贼?” 
  珠儿走到案前坐下,又把那本《后汉书》打开,冷笑道:“拿得到贼也罢,拿不到也罢,我只知道,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百年的世家,没有不变的朝代。任你当初再怎么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到头来,不过是浮生一梦。千古兴亡,这书里头早就道尽了。你看班定远威服西域,再怎么轰轰烈烈,到如今,这西域又在哪里?班定远又在哪里?可笑哥哥这么个聪明人,一做上家主的位子,便再不懂这个道理,整日家忙得团团乱转,焉知不过是莺巢幕上!百年之后,谁知道我们东方世家又是什么?依我看,近日这又是单刀案,又是什么深夜窥园,件件都如此蹊跷,或者就是咱们家由盛转衰的一个契机,也说不定。” 
  两个丫头见她说得不是,哪里还敢接腔。宝檀想一想:“今晚这个贼这么胆大包天,也说不定就跟单刀案有关。要是就此捉住,顺藤摸瓜,把这无头案子就此破了,搞个水落石出,倒也不是坏事。” 
  宝麝忙道:“是呵,是呵!只要这案子一破,我们家的威望,必定更上一层——其实就不破也没有关系,左右我们是使剑,又不使刀!” 
  珠儿不再说话,自管就灯下翻着书看。其实也看不进去,只把书页子一页一页,翻得哗哗直响。两个丫头见她这模样,互视一眼,宝檀小心道:“如今眼看没什么事了,姑娘不睡么?” 
  珠儿冷笑道:“没什么事?你倒说得轻松。哥哥当先追去,后面那些人轻功不若,一时赶不上,难保前面不出什么意外。” 
  宝麝一怔,笑道:“姑娘什么话,七爷的武功!” 
  宝檀也微笑道:“姑娘多心了。论起七爷的身手,姑娘不懂武功,或者不很明白,婢子们心里都有数的,要超过他去,那除非就是神仙。别的不说,就是十年大比时,他夺得家主之位的那一招天意渺渺……” 
  正说着,那一直往北而去的啸声本来气势雄浑,连绵不绝,这时候忽地一断,连刀切都没有那么锋快,一下子嘎然而止,仿佛江水奔涌,正浩浩荡荡,忽地严霜陡降,大河上下,顿失滔滔,万丈急流都悬在半空,作弄得人整个心眼,蓦地都提到嗓子眼来。 
  “可不是出了事!”珠儿抛书起立。 
  宝檀也一愣,却还是微笑着:“兴许是抓住贼子了。婢子见识浅,别的不知道,就只认七爷的天意渺渺。想千百年来,武林中都是以剑招、剑气为胜,多少武功高明的人,不过是在比拼剑招花巧、剑气锋钝。而七爷独能化有形为无形,化无形为有意,那一种意,婢子就不明白,会有什么人跟七爷对手,能逃得过有形的剑招、无形的剑气,难道也能逃得过那根本就无所不在的剑意?姑娘不必担心,七爷一定没事的。但凡有事,那就是神仙伸了手,不单说七爷,就是这个武林,也都要垮掉了呢。” 
  珠儿冷笑道:“你以为这么个武林,就真是金城汤池,垮不掉的么?便说是金城汤池,古往今来,眼看着葬送多少!” 
  两个丫头再不敢接腔。珠儿在房里踱来踱去,时而往窗外看去,园子里早星星点点亮着灯火,那外面的扬州城,先前一阵热闹过去,如今仍是一团抹不开的黑暗,看来看去,哪里看出什么端的。等了半晌,外面传来消息,原来还是宝檀的话没错,老七果然没事,虽未抓住贼子,可那贼子原本也是子虚乌有,却是他昨日陪着陇西金刀王家守灵,两日夜没睡,弄得眼花缭乱,看得差了。 
  这个差错却闹得动静不小。不多久,那追出去的武林人士又都跟着老七,闹轰轰地回来,在前面海涵堂上直叙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大家散了。珠儿打听清楚,却叫宝檀掌了灯,走到家主居处一叶阁。那里本来两个贴身小厮,宝象拨在郑不健处,这里便只得宝瓶侍候,见珠儿来了,笑嘻嘻接过灯笼。 
  珠儿将宝檀留在外间,自顾轻手轻脚推门进去。那门虚掩着,只一推就开了。老七看来还没休息的意思,正对着窗户,坐在书桌前的髹漆藤椅上,早听见是珠儿,回过头来。珠儿顺手掩上房门,朝他仔细打量一眼:“几天不见,这又瘦了好些儿。” 
  老七微微一笑:“夜深了,怎么还不睡?” 
  珠儿轻嘿一声:“倒是想睡,又怕你被人砍得缺胳膊断腿儿。” 
  老七失笑,身子一拧,将藤椅拧得半转:“我要真有一天这样了,再不用说,就是被你平素咒的。” 
  珠儿走到书桌边上,顺势绰起一枝湖笔,就端砚里蘸了墨,在纸上胡画一通,看看像是一张符的模样,揭起来就往他胸前一按,笑道:“我若真有那个法力,就保佑哥哥一辈子都平平安安,那些想砍你胳膊的,自个儿缺胳膊断腿。” 
  老七笑着,把那符举在眼前,喝彩道:“几日不见,不想你长了这个本事,拿出去印一印,可以抢张天师的生意了。” 
  珠儿笑而不答,却拿一只指头抠藤椅缝儿。老七觉出不对:“怎么了?是有什么事么?” 
  “哥哥……” 
  老七等了半晌,后面却没了下文。朝那边看过去,见她还只顾低头在藤椅孔眼里捅来捅去,最后才道:“蓝姐姐送你的那把匕首,你带着么?” 
  老七微觉诧异,一屈肘,从随身荷包里摸出那把绿鲨鱼皮鞘小刀。珠儿接过去,抽开来,又套回去,心在不焉玩了一回,又道:“那……你什么时候娶蓝姐姐呢?” 
  “总得这些碎事儿完了罢——咦,巴巴地就问这个?”老七忽地警觉起来:“莫不是她来过了?跟你说什么了?” 
  “不是不是,”珠儿慌道:“蓝姐姐在济南呢,难不成飞过来?我也就是白问问,也该吃喜糖了嘛!呵,夜深了,你两天没休息,还是早点歇着吧,我不打扰了,走了。” 
  话才说完,也不等老七回答,连忙把刀往他怀里又一搁,拔步便行。老七满腹狐疑,看着她带上门,实在不明白这丫头今天晚上这出戏,到底是唱得什么。然而近日事务接踵,头绪纷繁,这些儿女家事,也委实顾不得许多,思忖一会,想不透彻,也就罢休。 
  第二天早晨起来,依旧换了平民打扮,穿一件夏布汗褂儿,走去坡儿下探访郑不健一起人。敲了门进去,不料里面正反乱着。宝象一开门,就道:“七爷,你来得正好!可是糟糕,路爷不见了!” 
  老七微微一怔,便听宝象道:“他伤势还没好透,原本不该跑动。昨晚爷那边出事,我怎么劝他,都不听,依旧跑出去,跟人家一起抓贼去了。我又不敢抛下这边两位——这下倒好,贼没抓着,把个人活生生不见了,一夜也没回来。可怎么处?” 
  “昨晚人是不少,”老七回想着:“可是一路回来,并没见着他。” 
  “可不是么!”宝象道:“他一瘸一拐的,哪里追得上人家?爷来去都快,自然碰不见。可是到这当儿,不说瘸,就是爬,也早该爬回来了呵!难不成深更半夜,箭创复发,倒在半路上?就是倒在半路,这时候也该有人送回来。除非就那么不巧,又遇见打闷棍的……” 
  老七微微摇头:“通都大邑,有什么闷棍,再说他也没钱。刚出山,除了人家射他一箭,也没仇家。功夫又拔尖,按理不会出事。要是出事,这时节也该有消息了。想是有别的事,小孩子家图新鲜,临时做去了,不管,且放一边——郑先生还好?” 
  宝象面露愁苦之色:“这回随爷怎么发落。是小的没侍侯好,郑先生住不惯,正说要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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