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 作者:一木言羊(晋江2012-10-17完结)-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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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物的新闻。屏幕虽然小，但苏忆还是认出来了，不同于上次那个灿烂的笑容，这一回他笑得很真诚。阎其皓由市里的领导陪着，把旁人递过来的补品、衣物送到老人的手上，摄影机的镜头一直追着他，好不容易才能拍到一个正面；相反，旁边的领导们装模作样地递着东西，可一个个都站得笔笔直，连腰都没弯一下，只是全心全意地在镜头前作秀。
但胡叔看得可没那么仔细，只是酸溜溜地说：“看看这年轻人多会投胎！有个这么有钱的太公，八辈子都不用愁这包子钱了！”
苏忆又望了一眼电视里的阎其皓，问：“他是谁？”
胡婶把包子和豆浆装好递过去：“咦，小苏你不认识这个棠城大少爷？纪从棠的外曾孙阎其皓，钻石王老五呢！啧啧，笑得可真好看！可惜我们家生了个儿子啊……”胡婶眯起眼来，双手握在胸前，一脸艳羡。
“嗯，笑得真好看……”苏忆仰着头也喃喃了一句。
“小苏你怎么也变得跟你胡婶一样浅薄了？不就有个了不起的太公嘛！”胡叔擦着玻璃柜台，笑着“骂”两人。
苏忆低下头，手指绕着装包子塑料袋的两只耳朵，声音有些飘：“只是单纯觉得他笑得很美好而已……”她抬头，扭着望向外边的天空：今天的阳光很好，不冷不热，还有清风拂面，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她缓缓抿开唇角，跟胡婶夫妇告别。
天气渐凉，弄堂里的人们开始趁天晴把过冬的衣服拿出来晒，毛衣、线裤和羽绒衫在半空中飘荡。苏忆从错落的竹竿下面走过去，很快看到楼下卖袜子的秦阿婆正带着小西瓜和人聊天。秦阿婆年纪虽然大了，眼神却很好，指着苏忆跟小西瓜说：“喏，妈妈回来了！”小西瓜见了张着手臂跑过来。
苏忆把小西瓜搂进怀里，亲亲她的脸颊：“有没有听阿婆的话啊？”
小西瓜勾勾脑袋，小脸扬了起来：“我还帮阿婆敲背呢！”
苏忆抱着小西瓜走过去跟秦阿婆道谢：“阿婆，老是麻烦你，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秦阿婆是石家的老邻居，石家两老去世之后更是对这一家关照有加。每次苏忆出去上学或者打工的时候，小西瓜都是由秦阿婆帮忙带着，阿婆把小西瓜当自己孙女儿一样疼：“怎么样？工作找得还顺利吗？”苏忆出门前跟阿婆说过自己是去面试。
苏忆笑着摇摇头，打过招呼准备上楼去：“阿婆，我过会儿还得去打工，又得麻烦您带着小西瓜了。”
阿婆眼尖，看到苏忆手上的馒头立即拦下她们母女：“苏忆啊，你等一下！”她转身回袜子铺，出来的时候把两个月饼塞进苏忆手里，“阿婆牙不好，你们吃，啊！”苏忆带着小西瓜一起谢过阿婆才走进屋里。
秦阿婆坐回竹椅上，望着两人的背影有些感慨。刚刚围着聊天的人推了推秦阿婆，为老人不平：“哎哟我说秦家阿婆，苏忆那孩子是自作自受！你这么帮着她们家，有什么好处？”石家在这弄堂住了几十年，家里有几粒米恐怕邻里们都是一清二楚的。
“老石两口子这么辛苦才把两个孩子拉扯大，现在他们都去了，我能不帮衬着点儿吗？”秦阿婆想起老石夫妻又叹了口气，然后想一件事来，“小陈哪，之前你们家问老石借的五百块钱，还给人家女儿没有？你可不能欺负苏忆啊。”
“还了还了！”那姓陈的中年女人被秦阿婆说得面子上挂不太住，心虚地别过脸过急急撇清，“可是，您要帮着石秋那孩子我们都还能理解，但苏忆不过是领养来的，她跟她那个来路不明的女儿都不是苏家人，不是吗？”说着她还拼命朝另外几个人抬下巴，寻求赞同。
不一会儿，话题又变成了苏忆未婚生子的事情。秦阿婆搬起竹椅，一个人回店里去了。
苏忆并不迷信，可石家人都信佛，屋子的门一开就可以看到墙上贴着一张观世音菩萨的画像。画像的纸张都已经有些发黄了，但神奇的是莲花台下一排梵文的六字大明咒却字迹清晰，上头的金粉一点都没掉——听说这六字真言“藏于家，书于门，可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看来还真有那么点儿意思。
小西瓜并起手掌对着观音拜过之后钻进家里打开电视，趴到床上津津有味地看起来。石家两老留下的房子不过十几平方，连厨房和卫生间都隔在房外，还是共用的；因为房间朝北，近秋了就有些阴潮。苏忆进门后一边把窗户打开，一边走过去拍拍小西瓜的屁股：“坐好看电视！”她把肉包和豆浆递给小西瓜，自己打开衣橱换好衣服才咬了个萝卜丝包到嘴里。
小西瓜看得入迷，肉包捏在手里一口都还没动。苏忆坐到床边就着小西瓜的手，喂她吃饭。小家伙嘴上嚼着，眼睛却一刻都没从电视上挪开：“告诉妈妈在看什么呢？”
“小羊羊上学！”小西瓜含着一嘴的包子兴奋得手舞足蹈，原来电视上在放《喜羊羊与灰太狼》。
苏忆帮她擦擦嘴巴，问她：“那小西瓜想不想上学呢？”
“想！西瓜要去羊村学校和美羊羊一起上学！”
苏忆摸摸小西瓜的头发，又拿豆浆去喂她。小西瓜已经三岁了，到了该上幼儿园的年纪，可苏忆还没有这个富余的经济能力。平常一有空苏忆就会教小西瓜数数，小家伙现在已经可以流利地数到一百了，而且还背会了五首唐诗。虽然苏忆本身就是幼师专业的学生，但总想着挣钱送小西瓜进幼儿园，交朋友、学唱歌。想到这个，苏忆脑子里把家里的存款和日常的开销算过一遍：兼职赚得少又不稳定，还是得快些找到实习单位、快些转正才能让小西瓜上学……
等喂小西瓜吃完午饭苏忆就差不多得去超市了。小家伙看到妈妈拎包立即丢下电视，搂住苏忆的脖子：“妈妈，西瓜不要妈妈走！”
苏忆掰开她的手，让她在床上站好，然后帮她拉了拉衣服安慰她：“妈妈很快就会回来。这个月饼你拿好，过会儿睡过午觉再吃，吃完妈妈就回来了！”小西瓜的眼睛开始泛红，嘴巴也翘得老高。苏忆用手指捏住女儿撅起的嘴巴笑话她，“这尖嘴巴的小鸭子是谁呀？”
小西瓜趴在妈妈肩前，紧紧地抱着不放。苏忆一直这么抱着她又送去秦阿婆店里，拍拍她圆滚滚的小肚子嘱咐她要听话。秦阿婆把小西瓜搂过去，对苏忆说：“你快去吧，不然又该哭得睡不着午觉了！”
苏忆点点头，最后确认一遍小西瓜脖子上挂的钥匙对秦阿婆说：“小西瓜8点就会犯困，但晚上我还有个家教。所以到时间了还要麻烦您把她抱回家里去。”
“知道了，快去吧，别迟到了！”秦阿婆抱起小西瓜，拉着她的手跟苏忆摇呀摇，“来，我们跟妈妈说拜拜，拜拜！”
苏忆转身，又忍不住回头：小西瓜的大眼睛里开始蓄水，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苏忆咬咬唇，快步离开。
晚上苏忆正在家教，手机了响起来。下午的事情一忙竟然忘记把手机调成振动，她对家教的孩子说了声“抱歉”，连来电显示都来不及看就匆匆挂掉。回到家，小西瓜已经在床上睡熟，苏忆打开桌上的台灯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小家伙抿着嘴往被子里缩脖子，看得苏忆轻笑起来，从床沿站起来拿着东西到外面的公用卫生间洗漱。
晚上的自来水微凉，苏忆忍不住耸肩呲牙，赶紧洗完就捧着脸盆从卫生间出来。房子已经很老，楼道的小窗口里清凉的月色幽幽倾泻进来，苏忆小心地从木板上轻踩过去，停下来倚在窗前。夜凉如水，半月孤清，苏忆突然想起来那通未接来电，从屁/股后面的裤袋摸出手机来。
月光之下，是个温暖的名字……
第6章
纪芍淮虽然答应回国，却也跟纪从棠提了一个要求——不回家住。纪从棠知道孙子的脾气，看着什么都满不在乎，但原则性极强。既然已经回国，那么一切都好商量。而且纪淮北那不饶人的脾气和嘴，纪从棠确实不舍得孙子受气。最终，纪芍淮一个人在外面找了房子，纪从棠帮棠城找回了纪姓继承人，皆大欢喜。
纪芍淮为熟悉公司的业务忙了一整天，现在总算告一段落，结束跟部下的电话之后捏着手机踱到露台上面。今夜星光美好，璀璨点点，他侧头回看一室清凉的月光，却只剩他一人孤赏。他的双手交握，支在阳台上面，头顶的月亮很圆的一圈，高高地悬在天边。看着天上满月，他想起幼时曾经相依相伴的那个女孩，还有那天从女孩手上接过的鲜肉月饼，最终找出电话拨出去，可惜没通。他轻抿双唇，回到房里。
又工作了几个小时，电脑边上的手机“嗡嗡”地振动起来。纪芍淮瞥见电话上显示出小石头的字样，是个很温暖的名字。
“芍淮，”苏忆叫他的名字，声音里笑意盈盈的样子，“你打过我电话了吗？刚刚有事，不方便接。”
纪芍淮合上电脑，闭上眼轻轻靠到椅背上：“其实也没有什么……” 有夜风从阳台上灌进来，把白色的窗纱吹得翻飞鼓起，恍惚间黑玉似的夜空映入纪芍淮的眼里，“明天会是个大晴天吧。”
苏忆把脸盆放在脚边，倚到窗框、抬头望天：“嗯，星星好亮！”
“嗯。”纪芍淮站起来，随意地坐在桌角。书桌就在落地窗旁，他一手捏起窗纱，一手握着电话，嘴角淡淡地抿起：“算一算，我们已经快20年不见了吧。”
“是，19年了。”被送进孤儿院的时候，苏忆才6岁，纪芍淮也不过10岁，“我没想到你竟然还记得我。”
纪芍淮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快：“不过，你差点忘记了我。还好，最后还是想起来了。”
“抱歉、抱歉！”苏忆笑了，纪芍淮也低头莞尔。
时间已经不早，两人再闲聊几句便准备挂线。苏忆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俯身去拿地上的脸盆，纪芍淮的声音贴着耳朵传过来：“小石头……”苏忆等着他的下文，他却停顿了几秒钟后才说，“明天有空吗？我们一起吃个饭吧。”她看起来过得不好，很不好。有些事，纪芍淮想当面问问清楚。
“呃，最近比较忙。等空了我给你打电话，好不好？”最近有兼职、家教，还要忙面试，苏忆真有些抽不出时间来。
纪芍淮沉默片刻，最后说：“好吧！那么，保持联系！”。
“好，我知道了！那你早点睡吧。”苏忆感觉像在哄小西瓜一样应下，挂掉电话回房睡觉。
方便面促销活动的最后一天，俞铁汉拎了一袋桔子到超市来：“给小西瓜的！”他站到促销台后问苏忆，“怎么样？今天卖的情况怎么样？”
苏忆接过桔子，又把一天的情况大致说了说。俞铁汉随便听完便把苏忆这五天的工资递过去，关切地问：“小忆，工作找怎么样了？”苏忆含笑摇头，俞铁汉安慰了两句，试探性地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小忆啊，我这边倒有个工作，工资比这促销员高些、还稳定，可以天天做。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些浪费你这人才……”
“小俞哥，你这是取笑我呢！什么人才不人才的？我的情况你都清楚，不是吗？”促销的工作不是天天都有，可苏忆和小西瓜却天天都得吃饭糊口。
俞铁汉爽朗地大笑两声又拍拍苏忆的肩膀：“我有个亲戚本来在蕉苍当保洁阿姨，但最近乡下的老公车祸，所以马上得回去照顾一两个月。你看你有没有兴趣代她一段时间？”不等苏忆回答，俞铁汉又赶忙补充了几点，“小忆你别以为做保洁阿姨都是又脏又累的，我这个亲戚是在办公楼里工作，所以工作其实蛮轻松的；而且，这份工作只要做早上八点到十点，其他时间你还可以继续去面试、答辩、照顾孩子，我看挺不错的！”
就算俞铁汉不帮苏忆分析，苏忆也是打算答应的，于是立即向这位好心的朋友道谢：“小俞哥，谢谢你。我真的挺需要这样一份工作的！那么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上班呢？”
俞铁汉看着苏忆，一脸赞许：“我就知道小忆你呀，不像现在有些年轻人，既吃不了若又好面子！你等等，我现在就帮你问问！”他走开几步，掏出手机给亲戚挂了个电话。很快俞铁汉就交待好情况，回过身对苏忆说，“小忆呀，我本来还担心你一个大学生跑过当保洁阿姨丢面子，但刚刚我一问，你知道在哪里上班吗？棠城！”
棠城，蕉苍没有第二个棠城，俞铁汉说的一定就是鼎鼎大名的棠城集团了。苏忆脑海里闪过一张面孔，那人笑起来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和两只小小的卧蚕：世界本就不大，蕉苍亦然。
“这棠城绝对是个好单位！即使只在里面打扫卫生，说出去也挺得起腰杆来！”俞铁汉又滔滔地把棠城赞了又赞，把亲戚捧了又捧，最后把上班的时间和地点告诉苏忆、一脸骄傲地找麻将搭子去了。
过了三天，俞铁汉的那个亲戚便带苏忆到棠城的后勤办公室报道。保洁组的组长杨梅看苏忆细胳膊细腿的、年纪又轻，忍不住骂了那亲戚几句，不甘不愿地领苏忆换了制服，带着另外三个阿姨上楼开工。
这幢大楼是棠城集团自己物产，一到八楼是高级百货，八楼上面则是办公楼。这里的管理很严，公司员工之外的人进出办公区都不能走正常的电梯，所以然苏忆跟着组长和其他阿姨坐货梯到29楼，这整一层就是她们这组负责的区域。公司的员工九点才开始上班，清洁人员提前一个钟头工作，组长带着她们用保洁人员专门的通行证刷进办公室，正式开始工作。
扫地吸尘、擦门窗、洗茶具和倒垃圾是最基本的工作，不用多说就得仔细做好；前台、休息间、会议室里摆着的盆栽、花瓶都是公司的门面，照料这些植物也得天天用心；另外，组长还特地交待：这29楼是棠城的公关部，一层的娇美姑娘，擦她们的桌子时要特别小心。拿抹布的时候要捏成手掌大小的一块，千万不能擦到姑娘们的衣服、皮肤，还有她们桌上各种漂亮的摆设……
“别以为阿姨好当！我最不喜欢爱偷懒的人！”组长说完这话开始给每人分配工作，苏忆还是新手，组长把最简单的会议室清洁工作交给她，“小苏，这层一共五个会议室，三大两小，两个小时里你得把桌子擦干净，椅子放整齐，垃圾倒掉再重新套好垃圾袋，白板上有字的要擦掉。最后，有花瓶的几间别忘了给花换水！差不多就是这样，反正怎样干净整洁你就怎么来，自己机灵点！”苏忆温顺地点头，拎起水桶抹布开始干活。
慢慢地，苏忆出去换水、洗抹布的时候，发现办公室里已经热闹起来，公关部的员工陆续坐在办公桌前开始工作。明媚的阳光从一整面的玻璃幕墙上透进来，洒在一张张青春美好的脸上，一番欣欣向荣、活力充沛的景象。
“阿姨！阿姨！”
苏忆听到“嗒嗒”的高跟鞋脆响，一个身材玲珑的女人急步小跑过来，她这才反应过来这两声“阿姨”原来叫的是自己：“有什么事吗？”
那女人好像也没想到转过脸来的是这么年轻而且清丽的脸，一抹意外的表情在她脸上迅速闪过。但到底是做公关的人，立即把唇角拉到一个适宜的角度，平易而有礼地说：“不好意思，过会儿陆室要开个紧急会议，能麻烦先打扫那一间吗？”
这里的会议室都按大写的数字命名，虽然一共只有五间，但因为跳过了“肆”室，最后一间最大的会议室就被叫成了“陆”室，是29楼最大、最先进的一间会议室。本来，陆室都是最后一个清洁的，但刚刚32楼秘书室一通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