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渲-第1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窆厦骺臁Ｋ由矫衩堑难壑锌吹蕉钥ね醯木次泛透卸鳎侵帜抗饨蒲鐾衩鳌�
一顶帐篷的后边传出小孩子的哭声，是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夕露走过去，蹲下身抚着孩子的头发。那女孩的脸被泪水抹成了小花脸，寒风吹得脸儿通红。
“你为什么哭啊？”夕露问她。
小姑娘抬眼看着夕露，怯怯的。“我，我的红灯笼丢在山上啦，找，找不回来了。”
红灯笼，夕露想起了慈光城内为她挂起的一串串一行行。她温柔一笑，从头发上抽出一支金质的发钗，放到孩子手中。“拿着这个，到市集上可以换好多个红灯笼呢。”
一个女人忙跑过来，拿出女孩手中的金钗，恭敬地交还夕露手中。转头对女孩低斥着：“真不懂事，怎么敢要夫人的东西！”
夕露拉过孩子的小手，重又放在那小小的掌心。“拿着吧，这是我送给她的。过年的时候，给她一盏红灯笼。”
“这，这……”女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夫人给的就收下。”郡王道，“带着孩子好好过活。”
“谢谢领主恩赐，谢谢夫人！”妇人跪下，周围的山民也纷纷跪地。
郡王只说了声“起来”，便从容地拉着夕露向来时的方向走。身后是一片不太分明的呼声：“谢领主大恩。”
“他们是真心的谢你呢。”夕露对郡王说。他却只是淡淡一笑，不置一词。
跟在他们身侧的司徒闻韬加了一句：“夫人，主上一向受领民爱戴尊崇，他们常说‘有信无违，恩威泽被’呢。”
“是啊，我也听过。”夕露仰望郡王，他却似毫不在意，手中紧握了她的纤指，加快步子向蓝色毡房走去。
因为情势特殊，即使是郡王的晚餐也与受灾的领民无异，热气蒸腾、粗糙素淡。但是夕露却发现这并不影响他胃口大开，仿佛比平日的茶饭更令他开胃。虽然郡王平时的食量就是她的好几倍那么多，但这一餐他的饭量更是大得令她咋舌。她一时忘了吃，捧着瓷碗瞧他发愣。
郡王看她的样子，不禁笑了。“你不是要陪在我身边吗，百姓的粗茶淡饭都受不了？”
她回过神来。“不，其实很好吃的，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吃得那么多？”
“你没见过饥饿的人吗？我已经一天水米未进了。”
“一天？”
“天未亮就骑马出城赶来这边，一整天都在山里，所有人都顾不得吃饭。”
他一定饿坏了。夕露觉得有些心疼，这种感觉奇妙而又酸涩，隐约在心湖中荡开涟漪。
她用竹筷夹起一片菜叶送到他口中，看他慢慢咀嚼。他那一双黑眸里似有波光闪动，凝伫在她脸上。
“夕露，吃过晚饭你该早些休息了。”他放下碗筷，扶她坐在床上，她的疲倦已经写在在脸上。
此时却听见帐篷外边萧子固的声音，“主上，耶律城主派来信使。”
郡王起身，“拿进来。”
“是。”萧子固随后进入帐内，双手呈上一封信。
郡王走到灯旁抽出信笺，对着信上的几行字露出难得的浅笑。
夕露走到他身边，好奇是什么让这个冷冰冰的男人会心而笑。
他把信笺递给夕露，自己拿笔在砚池中蘸湿笔锋。
信上耶律旌风问郡王是否需要他过来相助，显然已经听说了雪崩的事。虽只是寥寥数字，但足可见相互扶持、不分你我的兄弟情谊。
“哦，原来……”夕露猛然停住，因为她的目光落在郡王笔下的白宣上。这是她第一次见他提笔写字，纸上只有几个字：暂不烦劳阁下，贯海致谢。
夕露惊愕地看看那几个字，又抬眼看看郡王，不可置信地说：“你……你……”
不是惊诧于他所写的内容，而是纸上那几个浓墨挥就字体，刚古劲挺、雄健爽朗。她见过的，就在慈光城的城门上、在城内屋宇的门楣上——清间宛、与愿阁、思定书轩、慧启知悟……
“怎么，你不会因我平素不爱舞文弄墨，就以为我不会写字吧？”郡王看着夕露，她的表情令他几欲失笑。
“慈光城中的那些匾额，全是你题写的？”
他点头。
“那为什么所有题款都是‘无违’二字呢？”
“我姓端木名贯海，字无违，你不知道么？”
“啊，”夕露恍然大悟，为什么从没有人告诉她“无违”是他夫君的字呢。“令尊名讳为‘有信’，所以才说‘有信无违，恩威泽被’，它指的是辽北领地的两代郡王！”
他略一停顿，然后却对她新的发现不置评价。
将写好的回信交给萧子固，萧子固行礼退去后，他才转身对夕露说：“辽北冰天雪地、人口稀薄，世代生活在此，艰辛数倍于江南富庶之地。如果一已之力可为此地增加福祉，我端木祖辈向来不吝施予，我亦如此。至于是否恩威泽被、众口交赞，我不在意。”
郡王由睡梦中醒来，一夜的好睡令他觉得疲累全消。窗纸透出的灿亮天光，说明已过了清晨。而且，这是第一次他醒得比夕露晚，她已经不在身边，甚至也不在这房间中。这是郡王在璧城的别馆，在泻玉山下安置山民花了两天的功夫，所以昨夜才得以宿于这里。
他起身，随便披了一件单衣就推门出去。门外侍立的仆妇对他行了个曲膝礼。
郡王问道：“王妃在哪里？”
那妇人又行一礼，低首应着：“奴婢不知道。”
“郡主出府了吗？”他再问。
“两位郡主一大早就去市集了。”
他举步朝院中走去，这个府第并不大，他可以轻易就找到夕露。她在做什么呢？他很想知道。
绕过两进庭院，后边的一间屋中传出女子们清脆的笑语，而门却关着。郡王满意一笑，就是这里了。
他推开虚掩的门，一群笑语嫣然的女子顿时停住了手中的活儿，一个个愣在那里。她们正围着一张撒满白面的案台，许多面团和包好的饺子一行行摆在案上。夕露正在其中，她手中正包着一个雪白的饺子，抬眼望他时犹来不及收回甜美的笑容。
“王爷，您起来了。”她将手中的饺子摆在面前的两行饺子队列中。
“你在做什么？”他明知故问，毕竟他没想到一个公主竟然会与佣仆们一起做饺子。
“娅姿娜说你喜欢吃饺子，今天又是过小年，所以我想亲手弄给你吃。”夕露指一指手边的饺子，“我包得好不好看？”
的确很好看，形状完美，白净通透。他点头，“你以前就会做吗？”
“不，刚刚向她们学来的。”
夕露亲自为他下厨，他忽然有一些感动，却又不善于表达。她的手是用来画画的，他爱看她握笔走丹青时的样子，沉浸在那个诗画世界里的她，无比自信、无比恬适。淡淡地说：“你不必做这些，这是下人们做的事。”
“我看那些山里的妇人都是亲手为丈夫烧饭的，我也想学学她们呢。”夕露在侍女奉上的水盆中洗去手上的面粉，唇边含笑。“等下你尝一尝，看好不好吃。”
郡王将夕露拉到面前，轻柔抚去她腮边的一点面屑。却被她看到身上只一件单衣，薄薄的衣料勾勒着男子胸肌的起伏。
“王爷怎么穿得这样少？”
“我不冷。”
怎么可能？她都穿了厚厚的冬衣了，还是常常手脚冰冷呢。也许正是男女体质的迥异吧，他的体魄象磅礴山岭，正适合为她抵挡严寒。他也是辽北领民的依靠，体恤百姓、赈济灾荒时不遗余力，给他们生存下去所需的物质和精神的希望。那时那地的他，着实给了她另一番认知。灾难面前，任谁都相同的渺小脆弱。身为北地的郡王，绝对不同于京师那些养尊处优的王侯将相。既为王者，就身负领袖群伦庇护一方之责，高高在上的尊荣亦出自于此。
“王爷，我想用妆奁中的黄金白银为泻玉山的灾民重置房屋，可以吗？”
他敛眉看她，“为什么？”
“你说了，他们也是我的子民，我也当尽一已之力。”
他沉思着，外人皆道北地贫脊，只有财物是一生锦衣玉食的确保。“你不怕千金散尽后清苦过活吗？”
她却微笑摇首。她只想为他做一些事，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点滴也会觉欣慰。“不怕。”
看她天真又认真的样子，郡王薄抿的唇角淡出笑痕，将她抱过坐在他的腿上。“好在我端木贯海还不至于要用妻子的嫁妆安置领民。”
“我明白，但这是我的一片心意……”
此时侍女小蕊捧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走进来，看见王爷与夕露如此亲密地拥坐一起，不知该进还是该退。郡王却不以为意，并不打算放开夕露，只示意小蕊放下盘子。
夕露欢快地拾起筷子，夹了一个饺子送到郡王唇边。“尝尝看！”
不料滚烫的饺子却烫到他的嘴唇，夕露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只有睁圆了一双美目，不知所措的望着他。
郡王偏过头去呵呵轻笑，旁边想笑却不敢的小蕊直示意夕露要吹一吹饺子上的热气。夕露终于会意，拢起粉唇轻轻吹了又吹，才试着送到他嘴里。
“好吃吗？”她问得小心翼翼。
他极其认真的点头，“等我一朝散尽家财，夫人不妨每天亲自下厨。只是，”他笑，脸上的线条随之柔化。“不要每餐都弄得太热。”
36
灯影烛红，瑞雪兆丰，空朦的山景与明静的暗夜是北方过年的主调。这是夕露第一次在宫廷以外的地方过年，慈光城内虽然挂满了灯笼和五色的小旗以渲染春节气氛，但终究还是略显空寂了一些。
北方人习惯在
除夕夜守岁，子时辞旧迎新时候吃团圆饺子、燃放爆竹。所以一家四人连同司徒闻韬、哲永等人年夜饭后就与驻城文武众人聚在慧启知悟堂内观看歌舞、猜谜游戏。夕露看了一会儿稍感疲倦，就一个人悄悄回到清音宛小憩，子时还要与郡王一起点燃迎神的爆竹呢，她需要养足精神。
“觉得无趣吗？”郡王的声音从门边传来。
夕露从窗前回过头。“不是的。”
“那是想家了？”
她摇摇头，发髻两边的金雀衔珠发钗在红烛中摇曳轻响。宫廷于她来说也不算是家，现在有了他，自己才有了终身的归处。
郡王借着灯光看清她脸上现出的疲惫，于是抱她躺在金丝纱帐中。“夕露，你累了，睡一会儿吧。”
她轻声地应着，在他臂弯找到舒适的位置，很快就沉沉入梦。
不知睡了多久，有人在轻轻摇着她的手臂。“夕露姐姐，夕露姐姐。”
她醒来，床沿坐着娅姿娜，郡王却没在身边。
娅姿娜边扶她坐起来边说：“快到子时了，父王他们都在城头上，他在等你呢。”
“那我们快去吧。”夕露忙着起身，由娅姿娜为她披上白裘披风。小蕊和另几名女侍也围在她旁边，为她整理好发髻和衣裙。
“我的样子是不是很憔悴？”她问身旁的郡主。
娅姿娜回她淘气笑容，“憔悴是有一点啦，可父王她会疼爱得不得了呢。”
夕露点一下娅姿娜光洁的前额，便拖着她的手一同奔向城头的石阶。不想让他久等，更不想错过与他并肩而立的幸福。
城墙之上夜风正冽，暗蓝色的夜空月淡星稀。城头两边支起高高的木架，架上红绸团花明艳喜气，两串红色盘结的爆竹挂在其上，数目何止千万。守城的士兵已撤到两厢，闻韬、哲永和伊绮娅看到夕露走上来，一一从郡王身边退开，娅姿娜也跑过去与他们一起分立郡王两侧。
一身玄色长袍的郡王向夕露伸出手臂，目视她一步步走近。夕露将自己双手交到他手中，仰望到他对她的庄严一笑。他随即转身，右手仍揽在她的腰间。
萧子固大步走来，在郡王身后抱拳道：“主上，已经齐备了。”
郡王应了一声“好”，萧子固立刻双手奉上点燃的火把。
于是，郡王领夕露走向前方，齐腰高的小几上，连结两串爆竹的引线已摆放好了。郡王一手点着引线，只见一点火光从中间疾速向两个方向蔓延开去，在夜黑中象凌空飞起的火鸟。
郡王拉着夕露向后退开几步，拿起她的两手按在她双耳边。
几乎是同时，引线燃着了两串鞭炮，空中迸发出疾雨般的巨大脆响，噼噼啪啪响成一片。象是呼应一般，城下也随 即响起爆竹声声，一时间响彻天际。
夕露捂住耳朵靠在郡王怀中，他两臂环绕着她的身躯，免得那地动山摇似的震颤吓坏了如花的美眷。
连天的震响伴着爆竹的红屑翻飞，好象一场火红的骤雨从城头飘落，空气中弥散着火药的味道，在北方寒冷的天地间喧哗成年味十足的火爆氛围。
震得夕露耳朵发麻的鞭炮声终于告一段落，她抬眼却迎到郡王兴致正浓的眼神。他的手指指向夜空，“看那边！”
深蓝的夜空中前一秒还只有一轮月华，后一秒却随着一声震响现出千万星芒。夕露还未反应过来，却已看到瞬间礼花满天。天啊！她被头顶近如咫尺的烟花眩得无法思考。
细密的响声如鞭炮，率先将一束束金黄色的金华送上半空，为天幕中的异彩纷呈做衬。一朵朵金粉、眩蓝、翠绿、银白的花火在空中交替绽放，一颗颗蹿上夜空的五色彩球幻变成花朵、彩云、星光、流辉，纷纷飞落如星雨。
变化万千的烟火象是无穷无尽的欢颜，尽情尽兴地绽放在寒冷北地的夜空。夕露从来未敢设想，自己头顶的天穹会如此华美壮观。
仰望焰火满天，被那美丽深深感动。那变幻莫测的光焰美得令人心灵震颤，感动得她想要流泪。她一时无法言语，而言语又怎能表达幻彩美景之下的动容？
延续多时的华彩在天空中有一瞬的寂静，而这寂静更象是为下一秒的震撼蓄势待发。果然，一片银粼铺满夜空，数枚橙色碧色花球从六个方向直升而上，突然绽放出黄金翡翠叠花。金花绿枝在天际旋转怒放，终于在金丝银絮中幻化为一个粉红撒银的婉丽篆形字——“露”！
天！夕露已经看呆，掩在袖中的纤指按在唇上。这是他独送给她的烟火，他让她名字飞升在他领地的上空！
再抬眼望他，郡王正眼望天空，黑瞳中似有一抹紫色醉意飞掠一现。
她深深依靠在丈夫的岸然胸膛，让满眼绚烂璀璨永远印在心海中的无价册页。
请让我记下此时此情此景，心爱相慰、火花映天——今生足矣！
第七章 铁骑朔风寒
一
37
行进中的车马暂且停下，夕露将手炉捧在怀里，让它温暖冰凉的手指。头倚在车窗边上，晶莹指尖穿过的发鬓有些零乱。刚刚阵突然的晕眩，天昏地暗般来袭，着实让人难以承受啊。
车门开，男人高大的身形跨入车内，他的身上带有寒风的凉气，激得夕露精神一振。
郡王看了一眼半卧半躺的夕露，微蹙了浓眉问道：“你没事吧？”
她摇一摇头，努力着使自己不要表现得那样虚弱。
“伊绮娅说你刚才脸色不好，象是身子不适。”
“现在已经好了，”她拉住郡王的双手，将它们放在怀中的手炉上。“外边很冷吧？你的眉毛上都结霜花了。”
“我不冷。”任由夕露用手绢擦去他眉峰和鬓角的白霜。
今天是两个月前约好去将军府的日子，一行车马清早就从慈光城出发。昨夜下了场大雪，雪停之后就会分外寒冷，地上堆雪成冰，冰面上铺着浮雪，车道也较往日难行得多。好在路程不算太远，再走个把时辰就到了。不过他还是有些后悔带她来，若不是她央求着一定要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