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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几回魂梦与君同by devillived-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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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可惜,颜离熙绝对不会出现在这个大殿上。 
对于一个热衷于政治的人,最好的折磨就是让他终生远离朝堂。 
那天放宾与怜出宫后,颜离熙并没有搬出古华轩,他本就是被派去守着那里的太监,一辈子和先帝那冥顽不灵的鬼魂做伴。 
当年就是这一人一鬼夺取了慕容刑心中“永远的幸福”,现在把他们同时尘封在这已经渐渐破败的斋堂里,简直是极妙的选择。 
宾与怜离开后,慕容刑就再也没有见过颜离熙,唯一一次远远地望见颜离熙提着水桶从古华轩的门后一闪而过,他在为竹林浇水,久病的脊背显得更加孱弱。 
不自觉地将那最后一个残像留存在心中数天,直到现在都不能忘记。还有那重新悬挂回颜离熙腰间的玉佩──那本就是他的东西,虽然已经过了大火与和之生命的荡涤。 
五年前,皇城动乱的那天,是和之偷拿了这块玉佩想要逃出城,可没有想到自己反而被当成了兄长,葬身火海。 
坐在皇位之上,趁没有人注意的时候,略为疲惫地歪斜了一下,自己不会是老了吧,回忆这些旧事又有何用? 
低回的视线,不经意地扫到队列最前的老臣,梅忧敛,太师、国丈、梅姓核心之一,这些年也老态历现了。 
“也许只有等到他一命呜乎之后,朕才能算得上是个真正的皇帝吧。” 
苦涩地自嘲,就是这么个缚手缚脚的皇帝,也是不知多少人的鲜血换来的。现在再来谈论厌倦,已经太迟。 
眯了眯眼睛,慕容刑再度观察起宾与怜。 


宾与怜终于知道解之为何要叫自己“忍耐。” 
上朝前等候时,就有些朝臣用鄙夷的目光打量着他,这个皇帝“新纳”的“宠臣”,在梅家党羽眼中,也只不过是一个愚蠢的玩物。毕竟五年前的动乱,朝中根基没有被拔除的老臣就只剩了借个保皇派以及太师梅忧敛,如今明眼人都知道小心皇上,还不如敬畏着开山王梅皓以及太师梅忧敛。 
这天的早朝对于宾与怜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朝上通报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鸡毛小事。所有的这一个朝会似乎都只是在训练宾与怜的一个本领: 
忍。 
告假吧,这样的朝会,今后不上也罢。 
朝会结束后,宾与怜家脚步如飞,像是要逃出一个樊笼。 
就这样告假在了会馆里,宾与怜每天照例收收兄长遣来的信鸽,一面关注着寒州的事态,一面苦口婆心地证明自己的清白。慕容刑也似乎厌倦了,没再找他的麻烦,除了时不时会想起颜之那清俊中带着苦涩的微笑,日子倒过得平静。不觉间,已经是第二个月。 
只是没想到,月初瘟神就上头。慕容刑“恢复了记忆”。黄榜上门,再度召他入宫。 
偷偷摸摸反倒容易被人怀疑,现在这样子大摇大摆,弄成一出急色的闹剧,反而让人看不真切了。 

第十一章 

黄榜上让他夜里入宫,不过宾与怜这次倒显得有些颇不亟待,坐上不起眼的小轿,在日落前就进入了皇城。 
从太监那边打听到皇帝正在紫宸殿梅妃处,宾与怜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马上朝古华轩赶去。 
偏僻的斋房,依旧在翠竹的环绕下独自清幽。虽入了夏,院子里却并不觉炎热,远处隐约有蝉鸣,近处倒显得更加宁静,夜来香长得过高而挡住了道路,野生藤蔓从粉墙上垂下来,没有丝毫培植的痕迹。 
猜想着颜离熙可能在屋子里休息,宾与怜特意放轻了脚步,地上石板间长出来的芜草吞掉几乎所有的脚步声。 
屋子里有人,却不单是颜离熙。 
宾与怜并没有推门,但已经能确认屋子里有生人。 
因为颜离熙从不刻意熏染任何气息。 
而现在的空气中,弥漫着异常的芬芳,并不是宾与怜嗅觉特别灵敏,而是因为这种气息浓烈而又熟悉。 
寒州的气息。 
那座风景秀丽的城市之所以被称为寒州,就是因为每年冬天,满城漫溢着这种迷人的梅香。如同梅花一般,这种香味亦刚亦柔,为很多贵胄所喜爱,用来陪成熏香,繁复得可以有十来种名称。 
犹豫了一下,宾与怜没有直接推门,而是小心地侧到敞着的窗前,偷偷向里面张望。 
果然有生人。 
颜离熙卧在榻上歇息,有一个华服的男子坐在他身边,虽然面对着宾与怜的仅是背影,但依旧可以看出那人的一段风流态度。 
颜离熙是个浅眠的人,现在却如此安稳地睡在别人身边,这样宾与怜小小地惊讶了一下,齿根有些发酸。 
他小心地张望着,慢慢调整角度,他看见颜离熙的右手被那人小心地捧住,十指紧紧交缠着。这种景象换在一个月前还只能被宾与怜认为是古怪,可现在看在眼里却是赤裸裸的暧昧。 
不知道已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还会过多久,屋外的夕阳已在宾与怜身后拖出一道暗影,而屋子里的那个人始终没有移动,似乎低头凝视那张安详的睡脸便已满足。 
不知什么时候胸口开始气血郁结,心中开始有个声音大喊着要破坏这种气氛,宾与怜有些恶作剧地清咳一声,那个人便将身子侧了点过来看,半边脸被宾与怜瞧见。 
一瞥足以惊艳。 
修眉水目,顾盼神飞。如果说当今圣上慕容刑是灿烂夺目的太阳,那么眼前的人便是优雅妩媚的月。配上那身看着素雅实际上绣工华丽卓绝的银白色夏袍,缀以各色高亮的珊瑚玉石珠子,整个人就像是月宫上下来的谪仙,卓尔不凡。 
宾与怜就这么愣愣地看着,竟忘记了隐藏身形。 
那人发觉这边有人偷看,却没说话,只低头拿了个不知什么东西打过来,那手法,竟然极其准确,点在宾与怜眉心正中,落到地上才发现是一粒玉珠,上面镂空了刻着几朵五瓣的梅花。 
心里似乎有一道电光划过,对于这个人的身份,宾与怜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但是随即又自己否定了。 
怎么可能是那人,解之怎么可能和那人有往来…… 
“唔……” 
方才那人的动作虽然轻微,却还是惊破了颜离熙的清梦。 
“是谁?” 
似乎还有些惺忪,颜离熙抬眼,循着那人的视线望去,目光在看清来人后立刻变得明澈。 
“与怜……进来啊。” 
被颜离熙叫进了房中,宾与怜偷眼观察着床榻和四周的情况,还好,并没有什么怪异的痕迹。 
“是陛下叫你进宫的吧。与怜,这位是……”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位可是开山王梅王爷?” 
打断了颜离熙的话,宾与怜的目光已经渐渐黯了下来,因为他看见男子展开的折扇上面,赫然又是一支梅花。 
“哈哈哈,不愧是皇上新“宠”的宾探花,光看着这些梅花就能够猜出本王的身份来。” 
静默时好象新月,但是一旦开口,却依稀能感觉到橙色的火焰,带着一点点狡诘的毒辣。 
然而宾与怜此刻已经顾不得去思考这么许多。 
“王爷,奴才有些私事想要与宾大人商谈……” 
“我说过了,不要叫我王爷,也不要在我面前自称奴才。” 
伸手轻轻地捻起颜离熙的下颚,抬高,然后自己俯身低头,旁若无人地在菱唇上印下一个吻。 
这吻虽浅,却足以进一步震撼宾与怜的心智。 
颜离熙没有反抗,这似乎是他一贯的作风,但宾与怜真真切切地看见他的眼睫微微颤动了几下。 
满意地宣示着自己的所有权,梅皓斜眼望了眼怵在一边的宾与怜,衣袂款摆走出门去。 
他本就是进宫来看望梅妃的,如今却在古华轩守了一个下午,要是被梅妃或者皇帝知道了,后果一定会很可怕──至少他不愿意看见颜离熙被自己以外的人再度伤害。 

十二 

清幽的斋堂恢复了平静,在确认梅皓走远之后,宾与怜满脸的寞落和不忿便一并流露出来。 
这究竟是何种局面,颜离熙明明提醒过自己开山王的可怕,现在却和他是这种、这种亲密的关系,究竟哪一面才是真实,哪一面才应该相信? 
“与怜是想问我,为何会与开山王如此亲密吧?” 
看懂了宾与怜的面色,颜离熙主动打破沉默。 
“陛下、和之、我与开山王本是一处长大,从小亲密惯了的。” 
他这样解释,但根本不足以解释宾与怜见到的一切。两小无猜的亲密,还包括了刚才那旁若无人的亲吻么? 
“可是……前几日你不是说,开山王可能是症结所在……我以为你与他的交情……”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饱读诗书,这一条训诫宾与怜自是铭记不忘。嗫喏着,他越来越分不清自己究竟为何呕气。 
“因为我最学不来的,就是拒绝别人。” 
颜离熙低头,依旧是随意披散的头发遮住了所有表情。他似乎的确没有拒绝过别人,一步一步在他人决定的道路上默默无言,然而真相仅是这样么?前个月的眼界已让宾与怜学会不再轻易定论,就算是面对着教会自己这规则的颜离熙。 
“解之真是这么随便的人么?” 
有些忿忿地扳住颜离熙的双肩,望进那双回避着自己目光的眼眸中,还是可恨的平静,连一丝波澜都看不到。 
“是不是什么人的要求你都不会拒绝?” 
终于明白为何慕容刑一见到这种臣顺目光便会勃然大怒。宾与怜心中堆积起的似曾相识的怨念,已不再被头脑支配的行动突然放肆起来,欺身上去抚住了颜离熙的唇瓣。 
“倘若是我,你会拒绝么?” 
唇上灼热的温度让颜离熙怔了记,下一刻又恢复到死水无波。 
“奴才只是一个小小的宦官。死生权由大人做主。” 
一瞬间陌生起来的言语,以及指尖那异常柔软却冰冷的触感让宾与怜猛醒。 
自己究竟要做什么……竟然对解之,做出那样的举动…… 
脸上迅速涨红,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此刻什么开山辟地王,统统都顾不得了,宾与怜只是扭头夺门而出,只差遮面泪奔。 
而被他落在身后的人,却再度唤起了他的名字。 
“与怜!” 
感觉到了一丝言语上的缓和,宾与怜放慢脚步,但听见的并不是解释或者挽留。 
“与怜……你只需知道,我颜解之,断不会做任何对陛下不利的事……你信我么?” 
失望,放慢的脚步并没有停下来。 
“……你忠不忠君,爱不爱国,与我又有何干……” 


看着宾与怜快步离开的背影,颜离熙若有所思。 
这样倒也好,该提点的,都已经提点,是时候让他靠一己之力挣扎沉浮了。而且,如果自己猜得没有错,这古华轩、皇城深殿,自己也呆不了多少辰光。 
只是没想到,宾与怜骨子里与皇帝竟有些相似,今后的事,交给他,不知道放不放得下心…… 
而自己真的已是累到极致了。 

宾与怜迈出了古华轩,走了几步才发觉步子沉重,下意识地叹气,自己的心境已经改变了,不知道还变不变得回来。皇城内灯火阑珊,他却不知该往哪里去,于是就漫无目的地游荡。直到有管事太监气喘吁吁地找到他,这才开始向晋露殿走去。 
慕容刑就在殿内等候。 
“朕还以为那奴才把你扔到玉液池去了。” 
虽然是冰冷的言辞,但不难觉察慕容刑今天心情似乎不错。他打量了宾与怜那脸灰暗的表情,猜想大约是因为还没用晚膳,难得好心地要太监去传膳,却被宾与怜谢绝。 
“微臣大胆,请陛下赐微臣美酒即可。” 
似乎是讶异了一会儿,慕容刑恩准了这个请求。 
随侍太监去取酒了,乘这个时候,宾与怜将秦江漕运的动态以及寒州的现状加以汇报。尤其是关于被藏匿的官粮的去向,一切动态都描述得巨细靡遗。 
“朕前几日彻查了那几个漕运的小官,只怕再从底层切入会更加困难。” 
听完了宾与怜的陈述,慕容刑浓眉紧锁。知道制造这个麻烦的人正是自己,宾与怜默然。 
“现在是逼得朕另找切口。” 
切口,莫非慕容刑想要从别的方面下手?宾与怜一时之间不甚明白,当刚想询问,取酒的太监便在叩门了。 

十三 

听颜离熙说过,这皇城内的太监,大多数都有着背后指使的主儿,为确保不再打草惊蛇,关于漕运的对话便中止了。 
“谢皇上赐酒。” 
果然是宫廷的佳酿,几杯落肚,肠胃先暖起来,接着是心与神志。傍晚时看见的那幕至今宾与怜他觉得拥堵,如今有酒作疏导,方才觉得舒缓一些。 
所谓一醉解千愁,自己只不过是为了一个太监而烦恼,用这宫廷御酿应该能浇得无影无踪了吧。 
“朕不知道你还有这种酒量。” 
慕容刑看着送来的酒液大口大口地落入宾与怜口中,饶有意味地笑。 
“这酒极烈,爱卿小心伤身。” 
“…呃………什么?” 
这句关怀姗姗来迟,水银般的眼珠已蒙上层薄薄水汽,双唇红艳,衣襟大敞,微酡的肤色更显诱人。 
“朕是说,爱卿这个样子,很美。” 
“陛下今天…呃………想要臣么?” 
主动地走到慕容刑面前,大胆地倚在面前的案几上,宾与怜吃吃笑着,因为烈酒而荡漾的神思一片混沌。 
“今天怎么转了性儿?” 
“做与不做,外面人说的都是……呃……一样的话……” 
“怎么,受不了了?朕还以为那个奴才已经教你如何忍耐。” 
面对着醉酒之后的送上门来的旖旎,慕容刑哪里有不消受的道理,屏退随侍,伸手揽住宾与怜的腰,另一只手伸入他的衣襟,从里面将外衣剥了下来。已经烂醉的人顺势环住慕容刑的颈项,在感受到一双大手伸入亵衣并且在自己裸背上法放肆揉捏的同时发出甘甜的惊呼。 
“啊……解之……” 
意识朦胧中呼唤出了这个名字,宾与怜突然觉察到抚触消失,当下心怀不满地睁眼,正对上慕容刑那双冰一般的眼眸。 
那眼眸中正因为“解之”这两个字而形成分风暴的雏形。 
不知为什么,面对着即将到来的九五之尊的愤怒,宾与怜却并不觉得害怕,脸上依旧浮挂着醉酒的、凄惨的笑。 
你的愤怒,我的笑容,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人,解之。 

笑容绽放到了极致,那名字像朵罪恶的花,狠狠扎根到心里最脆弱的堤防,吸吮血液,要在记忆中打下烙印。 
“陛下是在为解之不悦么?那和之呢?陛下究竟把谁当作谁的替身了呢?” 
被紧紧拥住的身体传来了一记颤动,即便是醉了,宾与怜也知道这句话产生了多么有力的影响。 
“和之……” 
曾几何时这个名字已经被宫里约为禁忌的名字,慕容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时没有唤起的名字。那是一道疤,如今再度被揭开。 
宾与怜觉得禁锢自己的胸怀变得僵硬而紧窒,他第二次感觉到自己是那尾涸泽的鱼,最爱的水,终究不属于自己。 
解之,谁都爱你……而你……谁都不爱。 
酒劲进一步霸道起来,黑色世界开始出现大团团闪光的红花,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宾与怜听见慕容刑冰冷的声音: 
“你醉了。” 



又是一个雨天。 
颜离熙独自坐在檐前,看细密的雨丝从天上倒挂下来。 
依旧没有人过来吩咐他做些什么。雨冲刷了庭院的青石地面,夏天的庭院,植物生长得太快,日日修剪也是件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在这样的雨天,最适合小憩一下,在无边无尽的暗流中浮上水面,轻浅喘息。 
屋外杂草已有及膝高度,青嫩的草香在水里溶解了顺着地势四处流淌,在朦胧的天光下像蜿蜒的银蛇,最后绕道后院融入暴涨的池塘里。 
“文王在上,于昭于天。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有周不显,帝命不时。文王陟降,在帝左右。 亹亹文王,令闻不已。陈锡哉周,侯文王孙子。文王孙子,本支百世,凡周之士,不显亦世。……” 
雨声稠密,催得人昏昏欲睡。颜离熙闭上眼睛,耳畔隐约传来书声清朗。 
那是一群少年的声音,睁开眼睛便会烟消云散,因那是已经逝去了多年、而今仅容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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