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美人计-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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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妨,我们早已布置好一切,若他们敢来,定是铩羽而归。”三爹朝清葵和蔼一笑。“清葵,你娘这些年时时念起你,如今总算能迎你归国,实在再好不过。”
清葵勉强朝他笑笑,依然有些不自然。三爹苏德,原本是北戎国的将军。北戎国曾试图侵犯月氏,却未想被清荟公主带领的月氏军大败。苏德被擒,做了清荟公主的战俘。
从战俘到侍从,最后成了爱人。这段离奇古怪的情史在月氏亦为人津津乐道,却是清葵心里一道不大不小的坎。其实现在想想,她心里也明白母亲并非是刻意选在那个时候与三爹成婚,而自己亲爹的死实际上也与他们成婚一事毫无关联,但这道坎已存在多年,一时之间难以迈过。
英挺的三爹苏德神情微涩,与同样表情的清荟公主对视了一眼。清荟公主转向郁沉莲道:“沉莲公子,你与清葵的事本宫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如今清葵身怀六甲,你打算如何?”
郁沉莲执了清葵的手,正色道:“晚辈早已许下诺言,愿娶清葵为妻,一世追随,不离不弃。”
清荟长公主微颔首,视线落在清葵的身上一顿,很快转开,掩下眼中湿意。“这个不省心的孩子,今后就交给公子了。希望公子记住今日之言,如有违背——”
“如有违背,愿受天谴,永世不得善终。”郁沉莲毫不犹豫地说出这句话,连清葵也惊讶了一瞬。
尹春抹了一把眼泪。“真感人……”
苏德鄙弃地看了他一眼,小声道:“注意点儿,别在孩子们面前丢人!”
清荟长公主咳了咳,两个男人立刻噤声。“别忘了,我们还有场硬战要打。”她望向清葵的小腹,目露温柔。“沉莲公子,保护好清葵。”
七十六章 丑小鸭和白天鹅
连成碧坐在楠木漆金的九龙宝座上,双目凝视着指间翻转的那只雕工精细的葵花簪,久久不语。清葵离开时的一颦一笑,在他脑中不断地缓缓来去,就像一出深藏讽刺的皮影戏,演戏者入了戏,而观戏者却不知是戏。
他还记得自己向她发誓总有一天会让她成为他的皇后,向她保证只有她可以生下属于他的子嗣。然而她巧笑倩兮,对他撒娇般地恳求。她说自己离开家乡已经太久,很想回去看看;还说不忍爹娘对她牵挂神伤;甚至还含情脉脉地望着他,请他放她归去,等她回来。
连成碧忽地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将手中的金簪用力朝外一扔。金簪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微闪的弧线,不偏不倚,落进了燃烧着的青铜火炉里。无数炭灰被带起,在暖炉上空飞舞。火炉里偶尔传来几下炸裂声,在这空荡寂清的大殿上显得突兀。
假的……原来都是假的……该怪她太会演戏,还是怪自己太过痴望?就算明知道有受骗的可能,还是蒙住了耳目,情愿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越是这样盲目,真相来临的时候就越是难以接受。当他发现巫人术已被人盗走的那一刻,无论什么样的痴望,什么样的企盼,统统撕得粉碎。
他的右手紧紧攥着蔽膝上张牙舞爪的盘龙绣,左手抚着横放在腿上的岐公纱,面无表情。他是连成碧,从来不是什么谦谦君子。他要的东西,不择手段也要得到。如今他已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势,这个欺骗了他的女人,逃不过他的手掌心。她一定要为她的欺骗付出代价。
无望却又放不下的爱恋终于化作执念,最终成了一团浓稠的恨。
“报——”大殿外传来高声,传信官膝行而入,深深伏地一拜。“启禀陛下,月氏王车骑在边境遭袭,尉迟将军受伤,越王和丰华夫人失踪,月氏王及亲眷安好。”
成帝摆了摆手,传信官知道是叫他退下的意思,又惶恐地膝行而退,退至门口才起身,小跑着离开大殿。
失踪?成帝眉头微蹙。难道事出意外,让那越王两母子给跑了?
被指派去调查藏音楼和天水门下落的刑留和苏颜也带回了不好的消息。整个天水门竟然消失得一干二净,再难觅得行踪。而在之前的那场变故中,安排进天水门的所有暗线都已莫名其妙地殒命,无法再得到更新的消息。藏音楼所在的梅花坞也空空如也,里面的人似乎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
连成碧心中有数,想必是商清葵早已预料到他会以天水门和藏音楼挟制于他们,所以早一步做了准备,借助那场变故将该除的除个干干净净,再将该藏的一个不留全藏了起来。
“清葵啊清葵。”他忽然止不住地长笑,令刑留和苏颜心中一紧。“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竟然做得如此滴水不漏。”
他轻踱两步,凤目凛凛,笑意收杀意起。“然而你能藏住一个天水门,难不成还能藏住一个国家?!”
十余日后,上将军尉迟凛回到北都,满心愧疚地向成帝请罪。他右臂受伤,只能用左手持剑横放于额前。
“微臣有负于陛下所托,令越王和丰华夫人逃脱,请陛下责罚!”尉迟凛说得字字用力,持剑的左手颤抖得厉害。他垂头注视着地面,不敢抬头。
原来尉迟凛安排的“匪贼”突袭时,才发现越王和夫人并不在马车之中,只得仓皇撤走。为取信于月氏王,尉迟凛甚至还刻意安排“匪贼”割伤了自己的手臂,哪知道白费心机,那两母子怕是早已被月氏王转移了地方。
穆千秋抚须,摇头叹了一声。“棋差一着啊!”言语之中,满是遗憾。
连成碧却起身,走下台阶,将尉迟凛扶了起来。“将军,辛苦你了。”
“陛下……”尉迟凛有些无措,忐忑和愧疚化作无声的感动。“请陛下再给微臣一次机会,微臣必誓死完成任务!”
连成碧微微一笑。“别急,机会很快就有。”他转身,缓缓踏上台阶,行至最上层时,赤红镶金的行龙宽袖蓦然一挥。
“传令下去,越王和丰华夫人为匪贼所劫,月氏国辜负先皇遗托,当负无为之责!由尉迟将军调五万大军压至月氏边境,誓要令月氏查出越王和夫人的下落,给大夏一个交待。”
尉迟凛思索片刻,反应了过来。双目灼灼,脸庞又恢复了神采。“吾皇英明!”他行了跪拜之礼,匆匆而去。
穆千秋微讶,望着连成碧的侧影道:“陛下,此举似有不妥。”
连成碧回首,凤目微冷,似有利光闪过。穆千秋心下一瑟,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位成帝已经不再是他倾心辅佐视作亲子的那位少年三皇子。那样萦绕全身的果决冷厉,不容反抗否决的霸气,越来越像掌握着生杀大权,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帝王。
然而这利光只是一瞬。连成碧的神情很快柔和下来,温声道:“先生不是也赞同对月氏施压?”
穆千秋回过神,沉静下来。“回禀陛下,微臣的确赞同对月氏施压,但那是在越王母子已死的前提下。如今越王母子下落不明,若冒然对月氏出兵,恐会惹两国百姓非议,令民心不稳!”
“先生请放心。”连成碧摆手,看似谦逊,实则毋庸置疑。“百姓们很快会知道,朕与前太子兄弟情深,对越王更是爱护有加。是以听闻越王母子被劫的消息之后,悲怆不能自已,这才一怒之下出兵月氏。百姓们只会说当今天子是重情重义之人,为了找回越王母子,竟不惜御驾亲征。”
穆千秋惊道:“陛下,您要亲自去?”
“不错。”连成碧站在藻井下,负手望向殿外。殿外白絮纷飞,落下了这个冬季的第一场雪。冬雪将整个太平宫染成一片素白,唯独那朱红色的蟠龙抱柱鲜艳依旧,像是牢狱里那一根根坚固的栏杆,勉力支撑着这片厚重的宫阙。
连成碧的心中刚刚蔓延出一丝倦意,很快又被去而复返的恨意占据。他闭上眼,右手按上额头,思绪纷乱。他要亲自去月氏,把她带回来。从此让她陪他一起拘禁在这个囚笼里,哪怕再也得不到她的心,就这么过一生一世也好。
不能相爱,不若相恨。
穆千秋注视着他的背影,在他听不到的地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商清葵的回归,在月氏国的皇室里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她离开月氏的时候只是一只顶着奉主高贵身份的丑小鸭,回来的时候已成了艳绝无双的天鹅,还带回不同凡响的准夫君一只,不能不叫皇室中那些曾经嘲讽嗤笑过她的公主们惊羡好奇。
月氏王为迎欢喜奉主回国,在宫廷中举办了一场国宴。商清葵一身红裘,发如鸦羽,肤胜雪玉,双目妖娆夺人魂魄。月氏皇室中公主妃嫔不少,都是各具特色的美人,然而谁也不敢站在她身边,只恐相形见绌,黯然失色。女子们小心翼翼地离开她一定的距离,假作不在意,或羡或妒或向往的眼神却时不时地往她身上跑。
男子们的眼神则更直接一些。已婚的男子大多是蜻蜓点水的欣赏,即使心内遗憾不甘也不露声色,而未婚的男子目光就肆无忌惮了许多。欢喜奉主可有多位夫君的传统古来有之,月氏国男子早已习惯并接受。再加上前一任的欢喜奉主,清葵的母亲清荟长公主也有三位夫君,所以即使得知她有一位未婚夫婿,也并未妨碍他们上前讨得佳人欢心。
然而清葵虽面带微笑,却对各色男子的明示暗示均视而不见,实际上已拒人于千里之外。在打发了一拨又一拨号称对她一见倾心的贵族子弟之后,她终于有些厌倦,出了大殿,在花园中寻了一处石凳坐下,松了口气。
郁沉莲被尹二爹和苏德三爹拐去喝酒,清荟长公主正与月氏王密谈,关于越王母子的安置事宜。她不得不单独赴宴,却没想到引来了这么多虎视眈眈的视线和别有用心的搭讪。清葵抚额,心想五年未归,大概是自己已经不习惯月氏大胆热情的传统了。
正在此时,有青衫男子分花拂柳而来。他身形如鹤,修长俊俏,手中拈着一朵浅红的山茶花,递到清葵面前。“好花赠佳人。”他笑意略深,露出右颊闪亮的梨涡,音调带磁,有种令人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清葵接过花来,不由得联想到连成碧对冯家小姐的那番摘花赠美的举动,深觉无奈。果然是好招各有不同,烂招却大致相同。只是此人的身份不同于其他贵族男子,不能随便敷衍了事。
她振作精神,唤道:“尹大哥。”
尹子毓,尹家这一代嫡系的长子,尹春算是他的远房叔叔。尹子毓与清葵从小一块儿长大,算得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家原本乐见其成,希望两人长大后能结为夫妻,谁想到清葵十五岁时却突然离开了月氏,而尹子毓也与皇室中的清枫公主最终订下了婚约。
“清葵。”尹子毓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道:“当年为何要不告而别?”
清葵看着他的脸。在情窦初开的豆蔻年华,她也曾为这个男人动心,以为他会是自己将来的夫君。谁想到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一起长大的玩伴最终成为陌路人。她还记得那时看见他与清枫亲密无间时的失落;还记得面对清枫冷眼讥讽时的愤怒,还记得他蹙着眉神情严厉,警告她不要再对清枫恶作剧。她满心委屈,他却丝毫不动容。
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实在是幼稚得可笑。这个男人依然如从前一般闪亮,如今的她却已心如止水。
她轻笑道:“若事先告诉大家,怕是走不了。你也知道我娘她向来把我看得很紧。”
尹子毓垂下头,犹豫了片刻才道:“那个时候是我不好。伤了你的心罢?”他叹息了一声,“你走之后,我一直很后悔,也很内疚。”
“尹大哥,已经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清葵摇头。“对了,你和清枫也该成婚了吧?我听二爹说过,似乎定在明年开春?”
尹子毓神情有些尴尬。“是。这些都是长辈们定的,其实我很犹豫。”他看了清葵一眼,似在试探。“若你没有离开月氏,也许现在成婚的应该是我们。你也知道,爹娘和长公主一直都希望我们——”
“尹大哥。”清葵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即使我留在月氏,一切也不会改变。清枫跟你很相配,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尹子毓突然抓住她的手。“清葵,我们还能回到从前么?我一直都很想念你……”
清葵淡定地抽出手来。“不可能。”她心中已翻起厌恶。“我已经遇到了缘定之人,这一辈子也只会跟他在一起。尹大哥,珍惜眼前人吧。”
大多数的女人在年纪小的时候都爱过一个藏在闪亮外表下的渣男,只可惜当时不懂他渣,还以为是个良配。离开许多年之后再回首,留下的只有庆幸。
清葵心中庆幸着,突然非常想念郁沉莲。
尹子毓脸庞涨红,呐呐道:“你还是介意清枫的事?那时候年纪太小,哪个男人没一段荒唐的时光?清枫她跟我其实并不适合,她既骄纵,又任性,没有同情心……”
清葵厌烦到了极点。若不是碍着年少时的那些情谊,她早就起身离开了。“尹大哥!”她往他身后瞥了一眼。“我劝你最好别再说了。”
尹子毓意识到什么,回头一看,只见清枫公主站在不远处,气得浑身发抖,脸色发青。
他立刻起身,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好。“我……”
清枫公主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二话不说赏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我骄纵任性?不适合?当初甜言蜜语说不顾一切也要娶我的是谁?!”她气红了眼,指着清葵说:“看到她变美了,你动心了?混蛋!”
尹子毓捂着脸,终于回过神来,朝清葵尴尬地笑笑,好说歹说拉清枫离开。“清枫,你误会了……”
清葵冷眼旁观这场闹剧,叹息之余,再一次庆幸。还好如今站在他身边的人不是她。
清枫公主愤怒着,忽然挣脱了尹子毓的手,跑到清葵面前举起手就要打下去,一边还骂道:“你这个狐狸精——啊!”
清枫的手被人截在半空,来人轻轻一甩,她不得不连续后退,踩到了裙角狠狠摔了下去。尹子毓连忙去搀扶,她只咬牙切齿地挥开他的手,勉强爬了起来,瞪向来人。
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一个男人,可以站在商清葵的身边却丝毫也不显黯淡。
“管好你的女人。”郁沉莲清润动人的声音如冰水寒洌。“若她再敢对清葵动手,休怪在下不客气。”
七十七章 逼迫退兵的筹码
沉莲公子在醋缸里泡了一圈出来,浑身气场又冷又酸。清葵偷眼瞟他,只见他垂眸敛眉,一声不响,神情极不正常。
清葵琢磨了一会儿,应当不光是因为尹子毓和清枫的这回事,一定还有别的。她试探地挽住他的胳膊,柔声问道:“二爹和三爹跟你说什么了?”
他的身体一僵,显然这个问题正中红心,戳到了他的心事。尹二爹和苏德三爹的神情犹在他眼前,那些话如同啃噬人心的白蚁,令他心慌难安,只想快些找到清葵,谁知道又看到了那样的一副画面。
那个男人他是知道的,尹子毓,算是清葵的青梅竹马。他可以不介意连成碧,却对这个尹子毓颇有些介怀,只因为清葵是喜欢过他的。郁沉莲甚至在心中联想,若清葵当初没有离开月氏,是不是最后陪在她身边的就是这个男人?他不由自主地对尹子毓产生了敌意,甚至克制不住想要把他赶出清葵视线的欲望。
商家的女儿,都很多情。他还记得尹春怜悯地拍了拍他的肩,向他陈述了这样的事实。清葵将来一定还会爱上别的男人,他必须有心理准备,有这个觉悟要与他人分享清葵的爱。
连向来靠谱的苏德也十分赞同,满面惆怅地说起自己当初是如何不愿,奈何情到深处,不得不接受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