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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战场夜想曲(短篇合集)-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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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外国人吗?”

  “不,我是本国人,我叫菲利浦·马格西思,你好。”

  “马格……原来你有爱兰人的血统,可是你的头发不红嘛。”

  “我是多国混血,父亲是爱尔兰与波兰的混血儿,母亲是日本人。”

  “原来如此,不管你是哪国人都没关系,尽管坐下吧,我是维塔斯。”

  “我知道,你是个空军中校。”

  看着对方不由自主挑起眉行的表情,男子报以平心静气的微笑,并点了一瓶柏德瓦哲啤酒给紧逼过来的维塔斯。

  “原来你还是个道人上物啊,小子。”

  “哪里,我也知道你胸口衣袋里那张纸写了些什么。”

  维塔斯用鼻子呼了一口气。

  “是吗?那你倒说说看。”

  “是律师写来的信,对吧?”

  “你怎么知道?”

  “我对你的事情了若指掌,一个仳离的妻子、儿子,还有一场官司。”

  维塔斯不禁怒从中来,厚实的内掌重拍桌面。

  “我终于知道这个社会已经完了,不管嬉皮或三K党想干嘛都不关我的事,反正每个国家都少不了这种疯子;可是离了婚的老婆为什么要告我,你知道吗?理由是我带发烧的儿子却看病,侵害了母方的保护权——而且连我那混账律师也胡扯我铁定败诉!”

  马格西恩冷静地批挡维塔斯的愤怒。

  “正如律师所说,这件事诉诸法律你一点胜算也没有。”

  “……”

  “从五年前你妻子在离婚判决中赢得胜诉开始,你对于儿子的权利就完全丧失,即使你是带儿子去看病,法律上也不允许;不但如此,就连负责访察的医生也成了侵害保护权的共犯。”

  “我真不明白我对我老婆哪点不好?”

  维塔斯大喊,再次重击桌面。

  “难道一个男子离了婚,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生病而束手无策吗?这个社会还有天理吗?”

  “这个社会的确疯了,我问你,你对这个疯狂的社会还有所依恋吗?”

  意味深长的这句话突破了酒精的防护,轻轻震憾着维塔斯的心灵。

  “我不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要是有办法跟这种乱七八糟的社会断绝往来的话,我会做的。”

  “既然如此,你试想一下,你要待在这疯狂的社会一辈子被那群疯狂的家伙中医踏呢?或者是……”

  “或者是……?”

  “赚一百万美金,把儿子从妻子手中夺过来,在南美一带安享余生呢?”

  “一百万美金?”

  维塔斯喃喃自语,如果是大联盟的超级明星球员那还有可能,但这个数字绝对与他一介军人无缘。他露出怀疑对方脑筋是否正常的目光凝视着马格西恩。

  “一百万美金相当于千张一千元美钞啊,小子。”

  “还可换算成两千张五百元美钞,只要你帮忙完成一场交易,这笔钱就是你的了。”

  “什么样的交易?”

  “从你所服务的大卫·蒙特雷空军基地偷出军机转卖给某国国防部。”

  大卫·蒙特雷基地并不算是前线,因为这里设置了“全美军机维修保管中心”,比起此一正式称号更广为人知的别名则是“军机的基场”。

  在三千英亩(约十二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保管着三千两百架旧式军机。虽为旧式机种,但对他国而言却足以派上前线。B52轰炸机四百架以上,F4幽灵战斗机七十架以上,A4攻击机一百六十架以上。

  之所以选用位于亚利桑那州南部这块地方当做这些军机的基场,原因在于它奇特的地质。地盘相当稳固无需铺装道路,硷性的土质让金属不易腐蚀,此外年平均湿度为百分之八的干燥地表更有助于保存金属,而且邻近落矶山脉各个脉空基地据点以及航空、军事产业中心加利福尼亚和德克萨斯,气候变化平稳——等等皆为有利条件。

  当一架烙上“旧型”的军机被送来大卫·蒙特雷基地时,立刻有六百名人称“葬仪社”的技工如蚁群般涌靠而来,他们将机关炮与飞弹发射孔封死,以胶带糊住挡风罩的缝隙,最后喷上防锈涂料,于是这架军机就与其它伙伴一同搁置在野外,而这些中古货如果找不到买主,这辈子就注定无疾而终。

  在美国西南部砂漠地带的一块干燥区域上,就有三千架以上此类的军机在此安眠。

  合计当时的制造费约六十亿美金,历经这慢性通货膨胀的时代,到今天如果将这么多数量的机种重新估算,相当于三百亿美金。

  弃置在旷野,任凭风吹雨淋的三百亿宝藏……

  “只要其中一小部分二十四架幽灵即可。”

  可格西恩做势泯了一口啤酒,然后瞄向敞着嘴,呆若木鸡的空军中校。

  “一架需要三百万美金,对买主而言,比起通过正式管道购买要便宜太多了,而且还能废物利用,这笔交易对哪边都不吃亏。”

  “……”

  “如何?有兴趣吗?”

  “无聊透顶。”

  对不容易,维塔斯终于开口挤出回答,他开始后悔跟这种人同桌共席。

  “这怎么可能办得到,堂堂空军基地可不像纽约的便利超商。”

  “这可不一定,你想想那些标榜警备森严的军事基地与核能发电厂,每年被偷了多少核燃料?光是去年一年就有多少军用枪械外流?所谓空军基地牢不可破的说法,就连你自己也不相信吧。”

  “希望你只是在开玩笑,要不然我一定有报MP(译注:宪兵单位),告诉他们有一桩惊人罪行正在进行当中。”

  “请便。”

  马格西恩丝毫不为所动。

  “我不认为MP的想像力会比你丰富,如果你说这是电影情节,他们会听得津津有味,但你要他们相信这个愚蠢至极的故事,那你就准备成为众人的笑柄吧。”

  维塔斯站起身,无视于自己的状况指着对方说道。

  “我要回去了,我没兴趣陪一个醉汉说疯话。”

  马格西恩并没加以拦阻,只是脸上浮现一个名为微笑,实带有尖酸与嘲讽的笑意。

  “下星期的今天我还会再来这里,你好好考虑。”

  他巧妙地让音量只轻触到维塔斯宽厚的背部。

  ※       ※       ※

  ——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逼得妻子单方面提出离婚请求?

  经过了五年,维塔斯还是无法明白。

  金屋藏娇吗?NO——

  殴打老婆吗?NO——

  把除草的工作全推给老婆吗?NO——

  好赌吗?NO——

  晚上睡觉会磨牙吗?NO——

  “爱西!你对我到底是有什么不满?”

  维塔斯逼问妻子。

  “一定要有才能离婚吗?”

  “难道你是一时兴起才离婚的吗?”

  “不要开这种低级的玩笑,我只是发现我错了,我对你并没有什么不满,而是婚姻这种形式只会妨碍女人的自主性。”

  “法院怎么可能相信这种歪理,同意你离婚。”

  但他错了。从七○至八○年代,凡是妻子单方面提出的离婚请求几乎百分之百成立,而他并不知道这件事实。甚至不知道这项做法已经成为美国家庭分崩离析的重要主因,也造就了这个社会问题。

  当他败诉之后,当时七岁的儿子雷纳德(雷昂)的监护权为妻子所夺,包括房子在内所剩无几的财产均双手奉送给爱西当做赡养费,然后他身无分文地搬进军用宿舍。这些都还可以忍受,最令他莫名的是他带来游玩的儿子去看病,竟然被指称有罪!

  “你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我连带儿子去看病的权利都没有吗?”

  “没错。”

  她的回答明快且不留情。

  “你还不明白吗?你连摸雷昂一根头发的权利也没有,你所有的只是负担赡养费的义务,以及仰赖我的宽大为怀让你每年跟儿子见几次面。”

  “……宽大为怀?”

  维塔斯喘着气。

  “你以为你是谁?不要得意忘开了,我根本不想再见到你那张脸,你自己只有在跟情夫外出时才会想到把雷昂塞给我,我听腻了你的宽大为怀,你别以为我会任你摆布!”

  这就是八月底,他在电话里与爱西吵架的内容。

  曾经有人劝他加入德堪萨斯州所成立的“保障丈夫人权协会”,据说参加人超过十万以上,对于有这么多同病相怜的男人他大吃一惊。

  不过,结果他还是没有加入。在他思考模式当中仍存有保守的部分,那就是无论任何形式任何目的,他就是看不惯这种聚众集党的行为;无论任何理由,老婆跑了就是老公的耻辱,这就是他的想法。

  ……但是,维塔斯的耐力与愤怒已经到达了饱和点。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承受这么不公平不合理的事情?原本法律社会机构都是纠正不公平与不合理而存在的,但现在却助纣为虐。

  与马格西恩分开后回到单身宿舍的维塔斯,在浴室洗完脸后电话随即响起。

  是离婚的妻子打来的。

  “我打了两次你都不在,你到底上哪去了?”

  “……不关你的事。”

  “反正又是去喝酒对吧,你这男人也真是的,连乐子也不会找……到时别因为酒精中毒被免职啊。”

  “有事吗?”

  “对,对,我十月底要到加拿大两星期,就在诺瓦·斯科西亚地方。”

  “跟新任男朋友是吗?”

  “不关你的事。”

  “没错,然后呢?”

  “这段时间雷昂会去住你那里。”

  “你都告上法院了,还想来这一套?”

  “这是两码子事,如果你能认清自己的立场,我当然不会让你们父子俩一辈子见不了面,怎么样?”

  “……好吧,我知道了。”

  维塔斯的精神力已经断了线,他带着某个决心如此回答。

  “是吗?那就麻烦你了,算我多管闲事,不过我希望你少沾酒为妙。”

  妻子的忠告从维塔斯右耳进,左耳出。

  ※       ※       ※

  “我接受你的提案。”

  ——第二周的星期五,维塔斯在“牡鹿亭”向马格西恩告知他的决定后,就被带领到一个特别准备的密室。

  “我确信你是真心诚意。”

  看到马格西恩在桌上摆了一个状似行李箱的物体,维塔斯维于确认对方并非空口说白话,因为那是连国防部也在使用的反窃听仪器。

  “你疑心病可真重。”

  “我的工作让我不得不如此。”

  “你是做什么的?”

  “你看不就知道了。”

  马格西恩的闪烁其词暗示两人之间存在着一道拒绝探究的高墙,维塔斯明白这一点之后,只有努力压抑逐渐萌芽的好奇心。

  “有没有找到飞行员?”

  空军中校的询问直入核心,再怎么样也不能以遥控来驱动飞机吧。

  “二十四名全找齐了,尽管放心。”

  “凑人头当然不成问题,技术方面可靠吗?”

  “当然可靠,我们也付了每人一百万美金的代价,技术方面自然经过彻底的考核,二十四位全是顶尖高手。”

  “都是什么样的人?”

  “七名美国人、三名英国人、三名德国人、两名日本人、两名越南人、三名葡萄牙人、四名南非人。”

  “简直是联合国嘛。”

  “这次交易没有充裕的时间找领航员,到时他们必须各自单独操纵,不过天气要是晴朗,光凭肉眼、无需雷达也能正确无误地飞目的地……”

  马格西恩在桌上敞开一张地图。

  “起飞后越过墨西哥国境需要三到四分钟,接着沿西雪拉马德雷山脉西缘南下,在北纬二十五度往左转,进入距离特里昂市有六十英哩的深山,那里有个秘密工厂,他们就在那里着陆。”

  “山里有跑道吗?”

  “平时以树木为屏障,外表看来只是普通的山路。”

  “进了工厂再解体吗?”

  “不,只是重新喷漆,修改标志;再行点小贿就能让那些官员辩解道:‘光凭外表看不出那是赃机’,最后再由相关行家捏造文书即可。”

  “呼嗯……”

  “飞行员们会当面收到附有号码的钥匙,并前往墨西哥,在印斯鲁享提斯大街背面有个安波里欧银行,以这钥匙算开银行的租用金库,里头有安波里欧银行的一百万美金存折,巴拉圭的入境签证与长斯居留许可证。”

  “……”

  “到了巴拉圭之后,这一百万美金可在安波里欧银行的亚森酉昂分行提领,那个国家只要有钱,连德国纳粹的战犯也愿意收留,当然啦,不久的将来,你们还可以自由移居巴西或玻利维亚。”

  “我也是同相同方法吗?”

  “是的,你在计划进行后由陆路越过国境,我准备了军人专用护照,不会有问题的。”

  一百万美金——维塔斯的脑海里浮现了一堆钱山。

  对他来说,这些钱不仅意味着一百万美金,也是自由与无限未来的象征。有了这些钱,就不必迁就不喜欢的工作,也能永久告别每个月从微薄薪水里分出赡养费给爱西的生活!而且身边还有雷昂。儿子一定也不愿跟那么不负责任的母亲一起过日子……

  此时维塔斯察觉马格西恩正在看他,于是故意咳了几声。

  “那,我要做些什么?”

  “你是基地的管理主任,掌探六百名技师,你只要从中找十个人让二十四架F4幽灵恢复到可使用状态,一星期应该足够了,麻烦油箱顺便加满,方便的话也填充一下弹药舱,不过不勉强。”

  维塔斯略微思索一下。

  “不晓得有没有办法调到十名技师……”

  “无论什么组、什么团体,都会有百分之一的服从者与异端份子;例如吸毒成瘾的人,手头窘困的人,大搞男女关系的人——专找这种人下手就对了,我为他们每人准备了五万美金。”

  “你花钱可真大方。”

  这并非玩笑话,此人所处的世界跟身身为小市民的自己有天壤之别。

  “交易成功就有七千两百万美金的收入,我还没笨到吝于负担这点人事费而破坏了整体计划。”

  “好,我尽量试试看。”

  维塔斯点头道,事关他的自由与多彩多姿的未来,因此他必须下定决心。

  “对了……”

  好奇心又再度复苏,一口气拆资七千两百万美金并非易事,有能力动用如此庞大的经费来购买军事武器的买主,应该不是个人而是国家吧。

  “买主是谁呀?南非不久以后准备发动种族战争吗?(译注:此书在一九八八年出版,当时南非的种族隔离政策十分严重,目前已告结束。)还是瓜地马拉的极右恐怖组织‘反共地下军’计划狙击左派游击队?或者是萨尔瓦多的……”

  “你的常识可算丰富……不过,这并不关你的事,应该说,不要知道太多对你比较好。”

  “说得也是……”

  又是一道拒人千里之外的墙壁,维塔斯乖乖地知难而退。他明明年长对方十岁,但在气势上却经常被压倒。

  马格西恩双提出若干要求:基地略图,巡逻人员与时间表等相关情报,事先将基地四周的一处铁丝网剪开。

  “先准备进度再决定行日期,中校,请尽管说出你所希望的时间。”

  “我希望在十月二十三日到十一月六日之间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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