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孤独-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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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儿知道呢。”　　　
曲哲想起，她信写得字迹漂亮，叙述清晰，但是文采差些，也不够深刻。她看书不少，知道的多，只是有东西倒不出来，挺可惜的。有时候她帮曲哲写得多了，曲哲不忍心她做无名英雄，就建议道：　　　
“这篇文章发表的时候算我们俩的吧，把你名字加上！”　　　
她一丝不苟的态度马上显现，就会正色地跟曲哲说：　　　
“你可别加，又不是我写的。”　　　
有几次曲哲瞒着，将她的名字放了上去，文章发表后她看到了会尖叫一声：　　　
“怎么搞的，为什么我的名字在那上边。”　　　
她是那种一是一，二是二的女孩子，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如果她没写硬把她名字放上去的话，她不觉得这是个荣誉，反而把它当做一个耻辱。后来曲哲跟她说：　　　
“你写字快，在国外又有实际感受，为什么不自己写点东西呢？”　　　
她一脸无所谓地说：　　　
“啊，我写不出来，帮你写就行了。”　　　
以后她真的一篇自己的文章都没有，但曲哲作品的原稿大都是她的字迹。曲哲开玩笑地跟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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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爱会转移的　　　　　　　
“如果出版社认真要核对原稿的话，一看不是我写的，还以为冒名顶替呢。”　　　
3　　　
她的另一个重大决定就是生孩子。　　　
他们结婚的最初几年，她一直不想要孩子，他也无所谓。因为他对小孩的兴趣始终不大，在国外生孩子也是个负担，老人们也不能帮着照看，只能自己管。但是有一天，杭湛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说：　　　
“女人不能生孩子太晚，我要在30岁前生个孩子。”　　　
她以前就说过25岁前嫁人，30岁前生孩子，她真是按着自己的计划走的。为此他们提前停止了避孕药的服用，还按照医生的指示采取了各种措施。果然唯唯按照计划来到了这个世上，就像事先和父母约定好了似的。　　　
当唯唯在襁褓中的时候，曲哲把她抱在怀里，看着这个在自由的法国孕育，又按照中国式计划诞生的婴儿，心里想真有缘分，想要她的时候她就来了。唯唯会说话后，爸爸妈妈多次跟她说这个意思，她也心领神会。有一次她想起来，突然跟杭湛说：　　　
“你们如果不生我，我就一直在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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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过天上的星星，听曲哲讲了那么多悲欢离合的故事，以她幼稚的心理，似乎也知道和爸爸妈妈他们的情缘是命中注定的。于是她在天上一直等待着，他们召唤她，她就下来了，这真是一个奇妙的解释。　　　
曲哲被感动得将唯唯紧紧搂在怀里，忍不住咬她的头皮。有时曲哲觉得几岁的唯唯表达能力比自己还强，她能把一个复杂的事简单化了，还说得特别形象。　　　
唯唯出生后夫妻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杭湛和大多数的女人一样，爱会转移的，两个人的时候，曲哲就是杭湛的整个世界。无论他多晚回来，她都在家里等。如果曲哲出差在外，她还会给他写信。尽管那些信不是为了寄给他的，只是记录了每天的生活琐事，让他知道他不在期间家里发生的事情，和她内心对他的思念。在信里对曲哲敞开的，是她整个的心扉。　　　
每次曲哲出差回来，她都会拿出厚厚一叠纸。看到这些信的时候，他心里觉得沉甸甸的。曲哲知道这是一个女人对丈夫全心、毫无保留的爱，这种爱让曲哲觉得惭愧。因为曲哲没有写同样的信，没有每天想她，曲哲当然可以以工作忙为借口，事实也是如此。感情这种事情在男女间是不平衡的，她没有得到曲哲完全的回报，男人其实都是这样对不起自己的女人，至少曲哲是如此。　　　
唯唯出生后，杭湛就很少写这样的信了。她的时间全部用来照顾女儿，给他分配的时间就很少了。实际曲哲的业余时间也基本上都花在女儿身上。女儿成了他们生命中的一个重要部分和家庭生活的中心。唯唯的到来彻底改变了曲哲对孩子的偏见，他甚至认为为她任何付出都是值得的。只要她咧嘴笑一下，他就很满足了。　　　
杭湛有了孩子以后，在家里头穿衣服开始不修边幅，整天穿她那几件旧衬衣，在曲哲眼前晃来晃去。她其实是个年轻的母亲，身材恢复得也很好，稍微打扮一下，少妇的韵味十足，与没结婚的女孩比有另一种风度。　　　
但她却很少这样做，许多好衣服被她束之高阁，不再穿了。曲哲劝她去参加一些社会活动，打扮得漂亮一点，她也没兴趣，让曲哲有些失望。实际上她离中年妇女的年龄还差很远，完全可以做到既照顾好孩子，又能参加一些社会交往，在丈夫面前表现得更光鲜些。生孩子以后，她就没有刻意表现，提高曲哲对她的注意力。　　　
4　　　
杭湛是一个尽职的母亲，也是一个忠诚的妻子。　　　
和曲哲生活的那些年中，她没对其他的男性有过任何兴趣，包括追求过她的人。女人在这一点上都比男人诚实，大部分男人太花心。曲哲是这样跟她解释男女的区别的：　　　
女人就像花一样，所以说花季少女。男人们都喜欢美丽，就像他们都喜欢赏花一样。这是为什么无论多大的男人，看到少女时都会多看两眼，所以有回头率的说法。而鲜花往往争奇斗艳，男人们都会看花了眼，即便已经成了护花使者，坐拥美人，还是有忍不住看其他花的欲望。　　　
女人欣赏男人则喜欢他们的气质，没人把男人比成花，也很少用美丽这样的词来形容男人。而气质的培养需要时间和阅历，既要年龄的增长，还要见过许多世面。而女人吸引男人只需要天生丽质，出身和教育良好就可以了。　　　
这就是为什么女人往往喜欢比她大的男人，而男人往往喜欢比她小的女人的缘故。　　　
但是杭湛对比她大的男人也没有兴趣，曲哲就是她的整个世界。她从来没跟曲哲谈起过哪个男人长得如何如何好，而曲哲却常常跟她讲谁漂亮不漂亮。杭湛对曲哲朋友的长相从来不加以评论，对他们的男性特征就像对灰尘一样视而不见。对以前的追求者也明白地回避。　　　
有一次在巴黎大型机械的展览会上，碰到了她以前的朋友汪伟。　　　
那个朋友年纪比她大，也是她以前的追求者。曲哲认为他们之间应该没有过那种事。但是从那个男士看她的目光中，知道两个人的关系曾经不一般。曲哲是不会阻止妻子去见她旧情人的那种男人。曲哲重视友情，也尊重别人的友情，实际看自己的妻子和她的旧情人邂逅对他说来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他一点也不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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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被十几个法国男孩吻　　　　　　　
。　　　
那次汪伟远远看到杭湛就热情地走了过来。和曲哲打过招呼以后，他便把眼睛盯在杭湛的身上，那眼光热情得能够透过衣服直接看到她的身体。曲哲和汪伟也很熟悉，曲哲知道他出国参加展览有好多天了。好多天不近女色，曲哲理解他的渴望，也尊重他以前的感情。　　　
汪伟似乎知道这一点，大大咧咧地无视曲哲的存在，要和杭湛行法式礼节：拥抱并亲吻面颊。这在曲哲看来是很正常的事，在法国大家都这样，曲哲也当杭湛的面拥抱认识的女孩，如果女孩拒绝倒会引起尴尬。　　　
如果是新年前夜，巴黎的香榭里舍大街，12月31日晚上12点的钟声一过，在香槟酒的开瓶声和新年好的欢呼声中，男士们有拥吻女士的习惯，女士们一般不会拒绝。如果男的胆子够大，那一晚上可以亲几十个女孩。曲哲就亲眼看见过年轻女孩困在陌生人之间，被排着队的男人一个接一个亲吻。　　　
而这时，那些陪同女孩的护花使者也都很开通，不会为此和入侵者打架。曲哲认识的一个来自国内的女孩，因为长得漂亮，第一年的新年前夜就在香榭里舍大街被十几个法国男孩吻过，想躲都躲不开。有的不仅满足于吻脸，还强吻了她的嘴。结果她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刷牙，她说那天足足刷了五分钟的牙，发誓以后再也不去香榭里舍大街了。　　　
那次杭湛见到汪伟过来，只是礼貌地打个招呼，那眼神明明拒绝他的热情。但她越拒绝，汪伟越起劲，还特意要在曲哲的面前表现一下。曲哲则在旁边津津有味地看杭湛的反应。在汪伟几次表示要和她拥抱一下的意思后，杭湛用各种方式拒绝。低头喝她的饮料，和同桌的人说话，那同桌的人也是一个漂亮的女孩。　　　
汪伟是那种见了漂亮女孩就挪不动步的男人，他越凑越近，吓得杭湛从她座位上跳起，用手推开了汪伟，她的脸泛红，连汗都出来了。她的口气越来越坚决，不容置疑，如果对方再不知趣的话，那结果会很尴尬。　　　
汪伟终于没有得逞，尽管有曲哲这样大度的丈夫。曲哲知道杭湛是那种决心捍卫自己的尊严和感情的女人。她们可以柔情似水，也可以刚烈如顽石。即使曲哲不在现场她也会有一样的反应，她并不是演给曲哲看的。本来曲哲对她就相当放心，知道她经得起诱惑。那次以后，曲哲心里对她则产生了一种敬畏。　　　
多年后，曲哲在加拿大多次参观一个犹太人的墓地。那个墓地是建在四处松林环绕的山坡上，一米一个，整齐排着几百个墓碑，其中一个墓志铭引起曲哲的注意，那是一个活着的丈夫写给去世的妻子的，朴实无华的墓志铭写道：　　　
“出色的母亲，忠实的妻子。”　　　
这两句话提炼了一个女性最朴实也是最伟大的地方。看后曲哲感动不已，曲哲想以后老了的时候，杭湛要先曲哲而去的话，拿这两句话做总结就是她最忠实的写照。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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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的生活是舒适的。一到周末，他们开车到有树有水的地方散步。那是杭湛最喜爱的户外活动，她平时可以安安静静在家里待上一天不说话。曲哲带老婆孩子到森林散步，还可以借机会寻找抓鱼的地点。　　　
杭湛不喜欢钓鱼，开始还愿意陪曲哲坐在那里。可是湖中的鱼经过鱼饵的多次诱惑后，有了经验，长了记性，很少上钩，可能坐半天还钓不上一条鱼来。像曲哲这个业余垂钓者又没有耐心，常常是守候半天，空手而归。几次以后，曲哲觉得不是办法，因为技术上比不过那些巴黎人，设备又没有他们好，所以就想起抓鱼的办法。　　　
有一次，春天来得很早，四月初就春暖花开了，天气反常地热，曲哲带着家人漫步在湖边时，看见成群的鱼在岸边嬉戏。于是他回去买了两个抄网，一手一个，在岸边守株待兔，等到鱼游过来时，两只抄网同时插入水中，和岸边并成一个三角形，没来得及逃出去的鱼就落在网中了。　　　
那一次抄了十几条巴掌长的鱼，大有斩获。都是小白鱼，拿回去炸了吃，一口清香，唯唯很喜欢。后来他如法炮制了好几次。唯唯有时候跟爸爸去钓鱼，但是以她小小年龄，在岸边根本待不住。曲哲就看着她在草地上跑来跑去，比水中的鱼游得还快，跑够了她就过来扯鱼竿，刚抛下的线，她就往上拉，自然是什么都没有。她就让爸爸再把线扔回去，然后她再扯回来。还学曲哲的样子，将鱼竿的轴转来转去，常常把鱼线弄得一团糟。　　　
不久以后，曲哲把注意力转到了森林里的一个像水帘洞似的岩洞，里边有几十米的水面，只有一尺多深，水清澈见底，可以看见一群鱼在里边游。这些鱼一见到游人过来，马上转到边上的石缝里，藏得无影无踪。曲哲尝试着用竿引逗它们，但是那鱼线下到水里，清晰可见，鱼儿不上钩。　　　
费尽心机后，曲哲想到了抓鱼的点子。因为鱼也是群居的动物，它们常常躲在一起。经过一段观察，他发现它们躲在一个石板下面的洞中，而那个洞口正好可以放上两张抄网，封住它们的去路，石板另一侧是死胡同，还露着一个巴掌大的缝。于是他叫唯唯拿一根长树枝在石板缝中准备，自己则将两个抄网堵在洞口，回头让她用树枝使劲搅水，把洞里边的水搅浑，藏在里边的鱼受惊吓往洞口逃，正好落入曲哲的抄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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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没有当她的面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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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感觉让人兴奋，鱼儿毕竟没有人鬼道。曲哲感到手中的抄网竿在激烈地抖动，那是鱼入网后拼命地想往外窜。他只需顺势往上一提，几条巴掌大的鱼就落在手中了。那种鱼长得圆滚滚的，鱼鳞是墨绿色，曲哲后来查字典，知道它们的学名叫洞穴鱼。　　　
洞穴鱼是草本动物，喜欢在冷水中，一遇到危险，就喜欢钻到洞里。它肉质鲜嫩，只是鱼鳞不好刮。这种鱼生命力极强，离开水可以坚持两个小时不死，曲哲用塑料袋带回去放在大盆里养着，它们在盆里立即恢复了生命力。抓到鱼后，唯唯只兴奋了一会儿，看着鱼在盆中游来游去，唯唯转身对爸爸说：　　　
“我不想让它们死。”　　　　
曲哲看出人类的天性，人之初，性本善。孩子们在一开始都是善良的，于是曲哲开导她：　　　
“好不容易抓来的鱼，也是给你吃啊。”　　　
三岁的唯唯已经能够和曲哲对话了。她仰起脸，真诚地说：　　　
“你给我吃青菜就可以，吃肉也可以。”　　　
反正她的意思就是不想杀那些鱼。可是曲哲费了半天劲，抓来的鱼不想放回去。于是曲哲在她没看见的时候偷偷把鱼收拾了，最后还是给她炖了吃。幼儿忘性大，说过的事立即就忘了，那几条鱼的事，她以后也没有提起。但是曲哲心里倒觉得很惭愧，以后一直没有当她的面杀生，让她的纯真保持得久一些。　
有一次，曲哲和杭湛一起看一个叫“海洋世界”的电视节目，那节目是讲一种洞穴鱼的生活习惯。母鱼产卵时会躲在洞里，由公鱼守候在洞口。等到小鱼孵出时，已经疲惫不堪的母鱼游出洞口，到外边觅食，守候小鱼的责任就完全落到了公鱼的身上。　　　
公鱼一开始恪尽职守地挡在洞口前，寸步不离，勇敢地面对着围过来的鱼群，如果有哪个鱼胆敢试图进洞吃它的子女，就冲过去咬一口，把其赶跑。它就这样东咬一下西咬一下，但是独木难支，总有厉害的鱼一次一次冲过来。洞口里的小鱼不知世道险恶，还结伴往外游，结果都成了入侵者的美味佳肴。左冲右突的公鱼最后看到大势已去，就放弃了保护神的角色，掉过头来加入了入侵者的行列，也大吃起子女来，肥水不流外人田。一会儿的工夫游出来的小鱼就被消灭干净了。　　　
杭湛看得咯咯笑，又若有所思地对曲哲说道：　　　
“如果我不在了，你不会像那个公鱼一样做那种事情吧？”　　　
6　　　
杭湛是个聪明的女人，记忆力相当强，小事几乎过目不忘，连第一次见面曲哲穿什么衣服十年后还能记得。但是对相对重要的，至少在曲哲看来是大一些的事情，有时表现得像傻瓜一样。有一次曲哲擦窗户不小心将工具掉到二十几层下面的地面上，让她去捡，因为那是一个挺贵的擦窗工具，又不好买到。结果她下楼后拣起工具，将绳子拆下拿了回来，价值昂贵的工具却扔了。　　　
后来她告诉曲哲，那个绳可以挂衣服，所以她就解下来了。擦窗工具她觉得没用，至少她从来不擦窗户。爱干的事她可以天天干，不爱干的事一次都不干。她爱洗衣服，每天晚上都弄点东西洗，把其他事抛在一边。擦桌子的事她不爱干，地板角落灰尘已经堆积，她就是看不到。　　　
她是那种每天穿新洗的衣服却可以几个星期不收拾屋子的人。连她自己都说大眼睛是用来出气的，看不见活儿。　　　
曲哲没有洁癖，只是忍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