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人会思考吗?-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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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问中国,当时北京仍处于被国际社会孤立的状态,这一决定是十分重要的。在这件事上日本表现出少有的大度,这就使两国关系在未来一二十年保持稳定。在亚洲,这种象征性的姿态是十分重要的。
这些要素表明太平洋和大西洋推动力之间存在的差异。大西洋动力崇尚建立强大的机构:北约,欧盟和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OSCE)是其中的典型。这些机构共同保证了其中任何一个成员国都不会受到直接的武装侵略。但是在当前的时代,如果侵略行为发生在“警戒区”之外的令人意想不到的区域(例如中东和东南亚),这些强大的机构似乎就丧失了作用。它们既不能保护其成员国免受非传统危险因素的攻击(例如移民潮和恐怖主义),也不能阻止周边地区的冲突(例如阿尔及利亚和波斯尼亚)。
太平洋地区没有类似的组织,但是这里创建了一张安全关系网。这张网是包容的而不是排外的,但更不寻常的是(也和欧洲教科书中有关传统智慧的教条相悖),推动该网络建立的力量并非来自大国强权而是来自许多中小国家(尤其是东盟国家)。我们观察了近期出现的所有地区性机构,它们产生的构想和建立的基础都不是来源于世界主要大国。
每年七月召开的东盟各国外长会议原本仅限于它的六个创始成员国参加。后来其他国家逐渐申请加入,加入方依次有:欧共体(1972年),澳大利亚(1974年),新西兰(1975年),日本(1977年),加拿大(1977年),美国(1977年),韩国(1991年)。在会议上没有繁重的议程,正式的公报,也没有赫尔辛基式的“一揽子协议”。与此不同,东盟更看重的是加强个人之间的交流和建立相互信任的关系。
六月外长会议为两大跨区域组织的建立铺平了道路:亚太经济与合作组织(APEC)和东盟地区论坛(ARF)。澳大利亚首先提出成立亚太经合组织的建议,但遭到了美国的反对。当这一地区其他国家都同意甩开美国的时候,华盛顿不得不加入了该组织。但起初美国并不热心,直到后来马来西亚提议建立另外的东亚经济集团(EAEC),美国才决定加强亚太经合组织的作用来抵制这个新建议。因此,1993年美国主动提出在西雅图承办当年9月份的亚太经合组织第一届领导人会议——这显然是世界上最有影响力的一次聚会(如果考虑到与会国所占世界GNP和人口的比例)。现在亚太经合组织已经有了年会制度,它也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组织。只有看到亚太地区日益活跃的发展状况,我们才能理解为什么亚太经合组织能够迅速而踏实的发展壮大。
东盟地区论坛是1994年7月在曼谷首先发起的。日本最先提出了建议,但各国并没有马上付诸行动。当东盟采纳了日本的建议后,这个组织的确建立了起来。在参加了东盟的几次会议之后,主要大国都认为它有能力在东盟地区论坛建立的过程中充当公平有效的领导。从内部看,整个进程似乎是一团糟;但从外部看,东盟地区论坛却以惊人的速度建立了起来。将来还会建立东盟地区论坛的高层会谈机制。
亚太经合组织和东盟地区论坛是两个特别的组织,因为它们都是在东西方融合的文化指引下建立起来的。在这两个组织中,会议程序是西方化的;英语是惟一的工作语言;源于苏格兰的高尔夫球是大家共同的娱乐项目;但是组织成员的行为和文化仍深深打上了东亚的烙印。会议中尽量避免正面冲突——这样大家都不会丢面子。每个与会者都应该感到舒适。遇到分歧反而会使组织的作用更加强大。其中不乏文化差异显著但合作愉快的“派对”:澳大利亚和印尼,加拿大和韩国,日本和泰国,美国和东盟,中国和马来西亚等等。这些例子显示了亚太地区的独特性。
不管是亚太经合组织还是东盟地区论坛,都还是脆弱的新兴机构。如果它们不幸在一两年甚至10年内崩溃,那么许多关于东亚未来发展道路的假说都将被证伪。我不得不承认,我提出的观点也将接受未来的检验。
但同时我们有理由保持信心。亚太经合组织没有欧盟式的官僚体制,它的前进完全依靠历任主席的推动。在美国总统克林顿的领导下,西雅图会议毫不意外地获得了成功。作为亚太经合组织主席,没有人比印尼总统苏哈托更独特了,他是一位来自爪哇的精英领导人。但是他主持下的茂物会议却取得了比西雅图会议更大的成功。这主要体现在该会议制定了一份亚太地区迈向自由贸易的明确时间表。
下一届亚太经合组织峰会将在日本召开,这个国家已经就亚太经合组织范围内迅速发展的自由贸易表示出疑虑。有些人由此认为日本的官僚机构将倾向于减缓亚太经合组织的发展速度。但是日本领导人十分清楚,人们会把本次峰会和以前历届成功的会议相比较。如果在比较中人们发现日本并没有对亚太经合组织发展做出应有的贡献,那么将会削弱日本在国际社会中的领导地位。随着1995年11月的大阪峰会的临近,日本政府在宣布结果时将承受很大的压力。
如果亚太经合组织能够跨越东西方文化毫无障碍地发挥作用,那就表明像亚太经合组织和东盟地区论坛之类的组织,依靠着一股巨大的潜在动力不断发展。这股动力就是我所说的“太平洋动力”。
不管是太平洋动力还是大西洋动力,它们的发展都不受地理因素的限制。欧洲也可以像美国那样与东亚保持密切的联系。欧盟最近决定启动一项新的“亚洲政策”,这是个很友好的举动。如果欧洲和北美都能在太平洋动力的推动下发展,那么在未来的五十年里,我们不仅能享受相对和平的生活,而且能赶上世界繁荣发展的浪潮。我们的未来充满了机遇。
第四部第10节 亚太安全的七大悖论
在21世纪,世界经济的中心已经转移到亚太地区,随之而来的地缘政治变迁也具有同等重要的意义。这一地区(也许是整个世界)的三大强国是美国、中国和日本。它们之间的相互作用将决定这一地区的未来,而且会对世界其他地区的发展产生深远的影响。一句似乎自相矛盾的阿拉伯谚语对预言的危险性提出了警告:“不管是对是错,预言未来的人都是在说谎。”这个矛盾激起了我用另一种眼光观察亚太地区未来的兴趣。我在尝试用悖论的方法思考问题,这样也许会比用直线思维方式更能看清亚太地区的未来。1998年2月,在欧亚论坛上
发言的时候,我提出了关于这一地区的七个悖论。
当时的七个悖论到现在只剩下六个了,随着美国通过立法程序同意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原来的第七个悖论已经得到解决。但是其余的六个仍然有效。
在之前发表的一篇文章中,我揭示本地区最大的悖论:亚太地区在经历了人类历史上最重大的权力转移之后,却能成为世界上最安全的区域。这一点能够代替原先的第七个悖论。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迷上了悖论。也许是源于我在学习哲学的时候和赫拉克利特的“对话”。但随着我们进入一个史无前例的变革与混乱时代,悖论仍然是我们了解新事物的一个卓越手段。工程师建造的最耐久的桥梁都是具有弹性的,它可以承受不同程度的压力。相似的是,如果我们想要了解新兴事物,那么我们就需要培养更灵活的思维。我们通过寻找悖论可以把自己的思维锻炼得更灵活,这也有助于减轻将来许多新的悖论带给我们的压力。
我们生活在变革的时代,这种变革的规模在人类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太平洋地区首次成为世界历史的中心(正如19世纪的大西洋和20世纪的地中海地区一样)。21世纪世界上三大经济实体将是美国、中国和日本。因此,这三者的相互关系必然会影响这一地区甚至整在个世界历史的进程。我当时说这些话的时候很惊恐,因为屋子里坐满了欧洲人。
这个三角关系将是丰富而复杂的,用传统的直线思维已经很难理解。因此,我在这里提出了七个悖论,希望它们能够揭示这一地区的复杂关系,也希望在将来的岁月里这些观点能使我们处变不惊。
悖论之一:亚太地区能够在保持现状的同时实现变革
第一个悖论是,在如今大变革的时代,亚太地区却能保持和平的现状。我们看到了历史上奇怪的现象:随着一个新兴大国(中国)的崛起,这一地区并没有立刻出现冲突的迹象。如今的亚太地区并不准备面对战争,而正准备迎接繁荣——这是本地区人民的心声。当前面临的经济困难更进一步增强了人们的信念:在本地区居于首要发展地位的是经济而不是政治。
当1996年3月我们面临危机的时候,保持现状的重要性就体现了出来。由于觉察到中国台湾有走向独立的倾向,中国立刻做出反应,在中国台湾海峡进行了一场导弹军事演习,美国随即调遣了航空母舰作为回应。台海局势一度十分紧张。
但这场危机似乎对整个地区起着有益的作用。在中文里“危机”包含两方面意思:“危险”和“机遇”。我们从这场风波中感受到危险,但同时也看到了机遇,因为它给了华盛顿东京和北京一个警告,让这些国家的领导人意识到保持现状的重要性。在这次危机之后,亚太地区达成了新的一致:“不去惊动那条沉睡的狗。”(指中国台湾问题——译者注)我们随后也看到,尽管经历了显著的历史变革,这一地区自从1996年3月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大规模的地缘政治危机。
悖论之二:虽然日本是中国历史上的竞争者,但是中国需要一个强大的日本
第二个悖论是,美日两国结成联盟,而中国和这个联盟之间却有着坚实的既定利益。去年日美结成防御联盟,而且这一联盟有可能扩展到中国台湾地区。针对这种情况,中国提出了严厉的批评,并且发动了一系列抗议这一联盟的运动。显然,对于美日防御联盟想要包括中国台湾地区的企图,中国是无法接受的。其中的原因要到历史中去找。从逻辑上看,如果美日联盟破裂了,中国的外部环境将变得更好,因为这将结束眼下明显的“二对一”状态。
然而,令人费解的是,中国基于国家利益却希望美日联盟能够保持下去,因为一旦美日联盟破裂——日本不得不单独自卫——那么日本就必然会走上发展核武器的道路。如果日本被逼无奈,那么它只有依靠核武器自保,这将不符合中国的国家利益(也不符合美国的利益)。尽管美日联盟在冷战之后就不再关注苏联,而是帮助日本防御中国,但是这个联盟的存在确实能够保证中国的利益。
第四部第11节 中国文化却和美国更加相似
悖论之三:虽然中国和日本在历史上联系紧密,但中国文化却和美国更加相似
美日联盟的存在并非表明美国将亲近日本而疏远中国。第三个悖论是:尽管美日两国在历史上交往甚密,它们也有着经济和政治体制的相似性——两国都是自由民主体制——但我们惊奇地发现中国与日本相比有着更类似美国的文化。
说了这个悖论之后,我需要指出这还是一个有争议的观点。我曾经大胆地指出,中国作为一个信仰共产主义的国家,却发展出了与美国开放社会相谐调的文化,这一点是日本无法相比的。经过对中日两国留美学生的观察,我发现中国学生比日本学生更好地融入了美国社会。日本真正的力量在于它的社会凝聚力(它也许是世界上社会凝聚力最强的国家)和独特的文化。这种特殊性使日本的大和民族成为人类文明的宝贵财富。
相对来看,中国是一个比日本更加开放的国家。事实上,在中国最辉煌的时代——唐代——它就是一个开放性的世界帝国。随着21世纪中国社会变得越来越繁荣,它必然会仿效唐代的开放作风。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就能够看到一个世界性大国的复兴。因此,我们将面临一个矛盾的局面:一方面美国和日本建立了共同防御联盟,但另一方面中国和美国在文化领域却有着更亲密的关系。
悖论之四:美国的善意行为和非正式的交流方式也许能够使中日两国的关系比历史上更加密切
第四个悖论是说,尽管中美日三国中有两个东亚国家(中国和日本)和一个西方国家,但是中日两国在与它们的西方盟友——美国交往中感到更加舒适,而它们彼此之间却没有这种感觉。
从历史上看,日本和中国共存了千年之久。美国与之相比只是个新生儿。它只有200年历史,参与东亚事务的时间不超过100年。因此,中日两国在处理与美国关系时都不用背负沉重的历史负担。美国同时也是一个特殊的大国,它也许可以称得上是人类历史上最仁慈的大国了。如果除去对菲律宾和古巴的殖民,美国基本上没有扩张主义计划。事实上,如果美国从亚太地区撤出,这里的情况将会变得更糟。除了它的善意行为,美国还提供了一种西方开放性的交流方式,与从不表达真实思想的东亚文雅方式相比,它显然更加高效。在西雅图召开的亚太经合组织领导人会议证明了美国人具有非正式交流的天赋。
悖论之五:东亚国家的联合将有助于保证美国继续参与亚太事务
我要说的第五个悖论是:如果我们同意美国保持在亚太地区的存在,那么将有利于中日两国(实际上是所有东亚国家)的利益,而加强东亚各国之间的紧密联合是保证美国持续存在的最好方法。
早在20世纪90年代初,我们就看到了东亚联合的重要价值。起初,美国对亚太经合组织(一项多边协议)持怀疑态度。但当马来西亚提出建立东亚经济集团(EAEC)之后,美国对亚太经合组织的兴趣大大提高,因为它被看作是对抗EAEC的工具。同样,1997年12月在吉隆坡召开的东盟—中日韩会议(即“东盟+3”机制)也具有历史意义。最终,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东亚地区的GNP将超过欧洲和北美的总合。东亚国家的紧密联合将会使美国继续保持在这一地区的存在,而不会选择撤出。这样就有助于遏制美国国内孤立主义或单边主义的倾向。美国是一个独特的大国,因为它有着分立的高层决策机制。东亚国家要通过联合而不是分离,才能刺激美国继续保持在亚太地区的存在。
悖论之六:美国政府的内部矛盾和分歧却使亚洲受益
第六个悖论是,尽管美国那种分立的决策机制使许多亚洲国家感到不安和烦恼,实际上它使亚洲得到的好处比美国还要多。举一个有关中国的例子。尽管美国明确表示支持一个中国的政策,国会却仍然通过了《对中国台湾关系法》,这一举动违背了一个中国的许诺。虽然东亚国家对此十分不满,但是他们仍然对公平的美国体制表示欢迎,因为最终产生的结果往往是善意的政策。
美国在海外的行动都十分小心,主要原因在于政府主管部门手中并没有足够的权力。如果克林顿享有像斯大林一样不受限制的权力,那么我们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