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五味-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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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许重似是看够了。说完这句话。便慢慢地低下了他高贵地头颅。父亲已经不是父亲。妹妹也不再是妹妹。
曾几何时。这个小女孩在掌教先生处学了什么。都会死死地记在脑子里。等到散了学。便会跑到前院那个僻静地屋子里。用树枝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写在沙子上。然后一点一点地转教给他。
夕阳西下地余辉中。她地小脸上闪动着一种耀人地光芒。她坚定地说。哥哥。我是你地脑子。
许重虽然姓许,虽然长在许家,却没有入族谱,也就排不上序齿,而且只有名,没有字。他的名字,也是在识字之后,懂得了轻重的含义,自己为自己取得。所以,幼时的许沅称呼他,永远是亲密的两个字,哥哥。
他掩下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一向麻木的心竟也再次感觉到了疼痛。室内的气氛,在他的这种心境笼罩之下,变得有些诡异。
许沅有些不安地收回手,转身回头,无声地向钟景庭求助。
不料钟景庭在她的眨眼暗示之下,也仅是回应了她几下眨眼,她恨得心里痒痒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却不肯多说一句话。
钟景庭笑了笑,知道这一回合还是自己胜了,于是淡淡地抛出一句,“许兄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既是难言之隐,他又怎么会开口说出,更何况,许重的心里,还念着许轻谋的养育之恩。
对着这样一个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的人,许沅和钟景庭都有点无奈了,似乎除了替他还钱,再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了。
许沅叹了一口气,“你也是做人哥哥的,”看到许重垂着的手指抽动了一下,她似有所悟,“妹妹有难处的时候,你不来帮把手,我也没怨过,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能指望你怎么疼惜吗?但是,这天底下也没有你这样的,借了银子不还不说,还拉着做妹妹的一起当坏人。那不是十两、一百两,那是一千两,”她的呼吸急促起来,“一千两银子,你的胆子可真够大的。”
许重忽然抬起头,瞪大了双眼,惊恐地看着她,“一千两?”一直生长在下层人民中间的许重,在听闻这个穷尽毕生之力都难以拥有的数字之后,他终于不能再保持平静了,“不是,”他大声地有些嘶哑地喊着,“不是一千两,是一百两。”
“你说什么?”许沅被这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个数字弄得有些晕。
许重粗粗地喘了一口气,再次重复道:“不是一千两,是一百两。”他清楚地记得,父亲拿给他签名画押的那张纸上,是白银一百两。
钟景庭眯着眼睛,冷冷地打量着他。如果他说得的真话,那么,这就是一个局,可是设局的人,又想要得到什么呢?
立据的日期,是升平三十五年的七月中,他仔细回想这一个多月来所发生的大小事宜,生活平淡而充实,并没有任何不同之处,唯一的大变化,是他和许沅的感情……是了,就是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比以往坚固了。
他唇角的那抹冷笑愈加显得深刻,她这么做,是想离间吗?
待他平静下来,想到她极有可能掩藏在其中的后手时,却是止不住觉得周身都变得寒冷起来。
最毒妇人心,这样一环套一环的招式,也亏得她能想得出来。
许沅此时已经解了许重身上的绳索,两个人凑到一起,研究着那张借据。
许重简直是不可置信地看着落款处的那两个字,吓得咽了一口吐沫,才讷讷地说道:“这个,确是我签下的,”然后他指向那个耸人听闻的数字,“但是这里,当时真得是一百两。”
“谁能证明呢?”许沅的声音轻轻柔柔的,“谁知道是不是你和三奶奶串通好了,要阴害我们呢?”事实上,她的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
而一个女人,若是为了男人发起疯来,她的所作所为,自然也就不能用常理来判断。周淑芳那样一个骄傲而体面的女人,在这个男性独尊的社会,不止大胆地爱了,还爱得这样的畸形。那么,还有什么事是这个疯狂的女人做不出来的呢?
许重心里一阵刺痛,硬着嗓子,小声避着那位已踱步到了门口的妹婿,说道:“有。”父亲与妹妹相比,还是妹妹要略重一些,许重这样想着,也就不觉得自己说出后会有什么错处,“是父亲大人拿与我的,后来收到的数目也是一百两。”
只有在私下面对妹妹时,他才能称呼自己的亲生父亲为父亲大人,因为他不仅是许轻谋的眼中刺,更是许夫人和五位少爷的肉中钉。在许家,任何时候遇到主子,他都要远远地避开。
这一次,若不是许轻谋有事用得上他,他根本就不可能见到他忙碌的父亲大人。
钟景庭踱到门外,随后叫过范喜儿,眼睛似是有意无意地瞄着室内,问道:“怎么那么久?”
范喜儿琢磨着他的眼色,赔着小心道:“说是因为手脚不干净,被许大人撵出府了,他们几个人寻了四、五处地方,最后才在码头上找到……”
怎么会是码头,钟景庭阴森森地想着,那样好的一个局,她怎么能让他出现在码头,而且,许重说得数目也不对。
难道,这是一个神仙局,钟景庭随之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暗笑自己过于较真,世上又哪有什么神仙局。
除非,这个局并不是她设的,而只是有人借她之手操控,那么,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明明是缜密的棋局里会出现这么一个不合情理的棋子。
原来,她竟真得是在帮他,难怪她会那般伤心、讽刺地说,你心里,根本就不明白。
这一刻,钟景庭觉得,他确实有些不明白,不明白那些女人……们的心思,她的,以及她的。
正文 第十六章 借力
钟景庭在范喜儿诧异的目光中,又重新踱回了室内,只是,他自己都能感觉到,他的脚步是多么的沉重。
昨夜在许沅处看到的那个怪异的剧本《牡丹亭》里,汤显祖的题词,此刻突然出现在他的脑中,他不禁苦笑着,心想如周淑芳者,乃可谓之有情人耳,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但是,不知她是否知道,于情于理,她的情,他已然承不起,也不愿意承。
范喜儿还站在门外,微微躬着身子,向一侧悄无声息的挪动着。在外院众人的面前,他的一举一动都可谓称得上是青台的规矩。但是,凡是能贴身侍候主子的人,总是或多或少的有些自知和知人之明的。
范喜儿虽看着机灵有余而聪明不足,可他心里明白,青台真正的规矩,从爷一整天不舍得迈步出西院的那天起,就已经牢牢着握在了姨奶奶的手里。
但是直到今天,他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姨奶奶到底是怎么抓住爷的心的。
这时厅中的声音,随着风飘进了范喜儿的耳朵里,似乎是爷在说着恒盛源、依云轩如何,姨奶奶也开口了,不一时,两个人便嚷了起来。
等到又挪了几个大步,范喜儿凝神听时,急切间已不知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他惶然的神色于是便平静了下来,贪婪地望着与西院相连的回廊的中心,那些摇曳着苍凉的几株柳树。脑子里琢磨着,这个夏天,是不是快要过去了呢?
升平三十五年九月初一,宜出行、祭祀。
汾水穿中州而过,经临水郡,然后东流入海,河面虽较渭水窄些,但也是水运线上,至关重要的一环。但奇怪的是,汾水的码头却是整个中川大陆河面运输线上最少的一个,拢共只有两个,一个在中州,一个在临水,一个叫京港码头,另一个还叫京港码头。
中州的京港码头,很小,小的……举个例子吧,如果同时停泊三艘中等上配置的船只的话,就会阻碍整个汾水线上的运输。如此强大的装载能力,着实有些对不起这京港两个字。
然而幸运地是。从建港以来。这里停泊最多地。也只是中等下地配置。所以阻碍河上运输这种事情还没有发生过。直到……今天。
今天地京港码头。突然出现了三艘中等上配置地船只。且这三艘船只地船身上。都刻有代表着联通货运地海棠花。当其时。这朵海棠花还不为世人所知。
汾水上泊着地一只只小小地商船。此时停在这些相比自身来说。庞大很多地家伙地身后。一动也不能动。船上地人们喃喃地在嘴里叫嚣着。却没有人敢出头。
因为此时地码头上。正整齐地站立着一支黑色地队伍。在强烈地阳光照射下。这些黑色。将人们地眼睛烧得火热。
这是一支伴随着地依云轩伞业纵横南下而发展起来地队伍。一个有着黑色制服。黑色长枪。以及拥有些许现代军事化管理。掩藏在联通货运里地队伍。
绝对地来自于民间。并且没有沾染上任何势力地影响。
几声口令之后,这支黑色的队伍中有人上前一步,有人退后一步,就在人们一眨眼的功夫,突然变化成三个小队,然后步伐整齐地开始登船。
即使是目睹过很多次单骑的风采,张升的眼皮还是不可抑制的疯狂跳动起来,血液在身体里流动的速度也慢慢加快,一点一点地变热。
千里奔行,一骑无敌,万军之中,所向披靡,是为单骑。
今日,他也要携百人性命,由汾水入海,一路向南,沿着东海岸线,穿过苍茫浩翰的海洋,踏上异国他乡的土地。
张升的面前,站立着一位神情有些落寞的年轻男子,一袭宽大的黑色长衫迎风飞舞。
单骑登船以后,张升习惯性地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太阳的位置,然后向黑衫男子揖了一礼,说道:“大掌柜,时候不早了,我这便向您请辞。”
许重愣了半晌,才想起来这个大掌柜是在说自己,苦笑道:“呃,好,你们一路保重。”他是一个惜言的人,话不多,但是情感丰富。
“谢大掌柜关心。”张升复又向刘武行了一礼,然后撩起前襟,朝着青台官邸所在的位置顿首。在那儿,有张升生命中最难以割舍的两个女人。
张升在叩头的时候,心里想着,很快他就会再回来的,带着掌柜的想要的那些东西,那些人,再次回到中州,如同他以往每一次从南方回来一样。
然而故土难离,依恋难舍。
于是那一刻在京港码头的人,在沉寂半晌之后,都看到了这个少年人起身时已然是泪湿衣襟,却是头也不回地上了岸边的那艘中等上的商船。
等到号子响过十声,这阻碍了半天的三艘船,才驶离码头,向着临水的方向行去。
待那些黑点消失在天边之后,刘武便陪着许重一边闲聊,一边散着步地回到了和东街市相隔两条街的羊尾巴胡同,这里有一间不起眼的院子,是他们很多人,共同的家。
转过影壁,再穿过一个游廊,入眼是一块巨石,上面深深地刻着两行字。
你们的名字无人知晓,你们的功绩与世长存。
许重和刘武不约而同地站在石前,神色微动,然后各自在心中默念了一遍,才继续向前走去。
袁本斋已经在此等了片刻,看到许重时,忙从台阶上向下迎了几步,“大掌柜,都办妥了,这是户部的相关文书。”
许重拿过那些册子,边走边翻,“依云轩那些给他们的分红怎么处理的?”
“掌柜的说那几位爷的暂不入册,也不声张,算做干股,只我们这些高管知道就好。”袁本斋又想到一件极为难的事,“大掌柜,富贵墟到现在还是国色天香的那个老板娘在管着,眼看就要收尾了,要不要接回来?”
说到富贵墟,袁本斋就忍不住心尖痛,那哪里是什么装修,分明就是砸银子,还是往一个深不知底的泥潭里砸银子,连响儿都听不到一声。
他总是在背后时,痛诉严媚娘的有心奢侈,可面对着富贵墟时,他却又惊叹地说不出话来,天上神仙住的地方,只怕也不会比它强上多少。
富贵墟,并不富贵,不染凡尘,乃是人间仙境。
许重低下头沉吟了一会,才说道:“这事儿,还是等我晚上回去禀了掌柜的再做打算。”
他只是大掌柜,并不是掌柜的,小主意虽然可以拿,但是目前来说,还是不拿的好。
袁本斋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这位并不十分出众的年轻人,为他无意间所展现的忠诚感慨。人多言北裴以后,世上已无君子,然观此子心地之纯良,为人之方正,可见,君子存与世,并不屑与人言。
要知道,掌柜的交到他手上的,是怎样庞大的一份产业,可是他为之动容的,却仅仅是外面刻在石头上那冰冷的两句话。
如果是自己被委以这样的重任呢?袁本斋在知道此事后曾无数次地想过,那么自己一定会穷毕生之智,从那个退到后面的掌柜的手里,多多少少地分一杯羹来吃吃的。
但是,瞄了一眼许重身旁的刘武,袁本斋清楚,只要可行千里的单骑存在一天,这种想法就永远都只能是妄想。
掌柜的心思,果然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妄加猜测的。
侍主以忠,待人以诚,是十三行成立之初便定下的规矩。
汗,落下了几个字,不过似乎好像……
正文 第十七章 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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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许沅与钟景庭二人,先是争吵,而后又互相妥协,商议的结果,便有了十三行的诞生。
钟景庭当时只有一个想法,所有的一切,必须干净、彻底地抹去许沅的痕迹,恒盛源如此,依云轩如此,尚在筹建中的富贵墟亦如此。至于原因,他却没有对许沅说明。
愤怒后又冷静下来的许沅绞尽脑汁,才向钟景庭提出,她要成立一个组织,一个以培养职业经理人为目标的基地,名字,就叫做十三行。
而十三行的老板,两人都一至投票与许重,他们的想法也很简单,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在这种思想指导下,没有人比许重更适合。
于是,本来沦落阶下的许重一跃而起,成为青台官邸的座上贵宾。
甚至不需要许沅循循善诱,许重便接受了她的条件,虽然他的面容依旧平静,但其实内心深处则是波澜起伏,能和妹妹相依相守,这是一件多么……让人不敢想像的事情。
许重的痛快落在钟景庭和许沅的眼里,两人反倒品出了一些其他的味道,而他们也在对方的眼中,同时看到了几许忧虑。
可是等到从绿衣那里了解了许重在许府地详情。钟景庭沉默了。在这种沉默之中似乎还弥漫着一些淡淡地悲伤。这种悲伤。使他整个人都变得忧郁。
忧郁地钟景庭。让许沅觉得痴迷。因为他忧郁地样子。高贵地像极了一位王子。
许重地身世。许重一向在许家所遭受地一切。终于使两个人放下心来。这样地一个人。没有凭借。没有助力。根本翻不出他们地手心。
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青台官邸门房上地下人。最近常常看见一位神情淡漠地年轻人。通常都是掌了灯进府。两个时辰左右出门。迎来送往地。却是内院大管事齐兴。
今天也不能例外。小厮刚刚挑着两个灯笼来到门前。便看见大管事齐兴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