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时代 2-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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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气预报不准确,我看你这个许真人后天怎么收场。
饭局时,大部分人都会去几次卫生间。所以老四海和许真人的
交接仪式依然是在卫生间里举行,他从许真人手里拿走了一万块钱
。临走时,许真人发狠道:“早晚我要收拾你。”老四海全当没听
见。
出于尊重,张扬要亲自送许真人回仙府,菜仁和老四海便决定
打车回家。在出租车上,菜仁询问老四海对许真人的印象如何。
老四海轻蔑地说:“什么真人?不过是个江湖骗子。”
菜仁一听这话就乐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偏偏张扬这种人
就喜欢吃这口,嘿嘿!四海,你将来要是再写书啊,干脆就写写这
些骗子吧,挺有意思的,保证能畅销。”
老四海心里动了一下,他用眼睛的余光瞟了瞟菜仁,菜仁竟满
怀期待地看着自己,估计他是认真的。老四海浑然叹息一声:“骗
术花样繁多,骗子更是多如牛毛,一本书怎么能写得过来呢?”
菜仁说:“写了就总比不写强,让大家多个心眼没坏处。”
老四海只能苦笑。
二人回到金鱼池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菜仁请老四海到家里
喝茶。老四海笑道:“天晚了,你家里又都是女眷,我还是不去的
好。”
菜仁道:“一个是你嫂子,一个是你侄女,都不是外人。”
老四海知道,一般人一旦说出:不是外人,往往意味着大家都
是外人。但菜仁无疑是真诚的,他仰面看了看天空,能见度很好,
到处都是星星。老四海微笑着说:“君子之交淡如水,淡泊些,好
。”
菜仁哼了一声:“你们这些知识分子啊,事太多。”
此时二人已经走到菜仁家楼口,楼道里是漆黑的。前几天菜仁
曾经告诉过老四海,楼道里以前是有灯的,但大家都不愿意交电费
,干脆就把灯泡全砸了。菜仁挥手向老四海道别,转身要进楼门,
忽然他停顿了一下。老四海立刻觉出有些地方不对劲了,他顺着菜
仁的视线望去。正好看见一条黑影在楼道中迅速地闪了过去,然后
便是“咚咚咚”地往楼上飞跑的声音。
老四海和菜仁几乎是同时启动的,他们脑子反应的是同一个字
——贼!
二人拥挤着冲进楼道,追到二层就把黑影追上了。菜仁是当过
兵的,刚要动手,却听得黑影道:“你们俩大晚上的折腾什么?”
菜仁的手停在空中,老四海则赶紧赔不是道:“原来是嫂子,
差点让我们当成小偷。”
方惠的语气里全是嗔怪:“你们俩才像小偷呢。”
菜仁不解地问:“黑灯瞎火的,你在楼道干什么呢?”
方惠在脸上抹了一把,低声道:“没事,咱们回家吧。四海,
到家里坐坐。”说着,方惠抬腿要走。
菜仁一把拉住她,另一手点燃了打火机。老四海和菜仁都看清
楚了,方惠脸上全是晶晶闪亮的泪痕,显然是刚刚哭过。这下菜仁
不干了,怒道:“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方惠挣脱他的手:“没事,咱们回家吧。”
第十一章 生与死(5)
菜仁不顾一切地挡住她的去路:“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
老四海觉得自己在场不合适,扭脸要走。方惠道:“四海,你
别走,没别的事,就是工作上不太顺心。”
菜仁长出了口气,但怒火马上就复燃了:“是不是那帮病人又
在你身上撒气啦?他们生病就生病吧,干吗总是找你们护工的不是
?”
老四海也觉得是这么回事,解着恨地说:“这帮人就该生病,
哼,病死他们都是应该的。”
方惠急道:“咱们回家说去行不行?这是说话的地方吗?”
菜仁熄灭了打火机,楼道里黑得令人目眩。三人摸索着上楼,
老四海边走边喘气,不知怎么,他最近的体力不是很好,咳嗽,胸
口还常常无缘无故地疼。进了家门,方惠先是把方竹的卧室门关得
死死的,然后招呼二人去阳台,看样子她是不想让方竹听到大人的
谈话。
一到阳台,菜仁就急切地问:“是不是病人欺负你啦?我早就
说过,咱不干了行不行?咱们穷可也犯不着受窝囊气……”他还要
说什么,但方惠的眼泪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眼睁睁地就成了泪人
。菜仁双手扶着阳台的栏杆,叹息着望着夜空,背影里写满了悲怆
。
老四海不清楚事情的原委,先递给方惠一张餐巾纸,然后道:
“嫂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方惠照哭不误,菜仁挥着手道:“不用问我都清楚。”他转身
拉住方惠:“我问你,是病人还是家属?”
方惠垂着头道:“是病人,是个老太太。”
“这回是因为什么?”
“老太太把腿摔断了,我一直照顾她,三天没睡了。”
“三天没睡?”老四海心道:使唤农奴也不能不让人家睡觉啊
。
“是三天,干我们这行的都这样,本来也没什么。”方惠似乎
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抹干眼泪道。“八点多的时候,老太太睡着
了,我就趴在她的床边眯了一会儿。”
“后来呢?”菜仁问。
“后来老太太醒了就拿拐棍打我,说她不是花钱来请我睡觉的
。我气不过就跑回来了。”方惠使劲在脸上揉搓了几把,然后竟整
理了几下衣衫,似乎是整装待发了。
“你还去呀?”菜仁几乎是怒吼了。
“你叫什么?方竹已经睡了。”说着,方惠果然走回室内,拿
了几样东西,之后便转进了卫生间。
老四海从水声中判断,方惠应该是在洗脸。他好奇地问:“三
天不让人睡觉?这老太太是不是把心也摔坏了。”
“这样的人,每个月都能碰上几个,一点人心都没有。没办法
,我老婆是下岗下怕了,我说什么她都不听。”菜仁在额头狠狠抓
了几把,似乎要把头皮整个揭下来。
老四海试探着走到为卫生间门口,小声道:“嫂子,这样的人
不伺候也罢。”
方惠在里面说:“我已经伺候她三天了,不回去就白干了。弄
不好医院还要罚款呢,里外的损失,谁受得了?”
老四海想了想,然后从口袋里把师兄那一万块钱拿了出来。此
时方惠正好走出门,老四海便举着钱道:“嫂子,有个朋友欠我的
钱,今天刚还给我。您和我菜大哥先拿着用吧。”
方惠惊恐地说:“四海,这怎么行啊?你没家没业的,挣几个
钱不容易。”
“容易,容易,我挣钱挺容易的。”老四海道。
“胡说!谁挣钱容易啊?”这话是菜仁说的,他已经站到老四
海身后了,听那语气,似乎很是气愤。
老四海照自己的肋骨上拍了几把,笑道:“我不缺钱花,我有
。你们家里不宽裕就先用着,咱们是什么关系?菜大哥救过我一条
命啊。”
菜仁一把按住老四海的手:“我救你,可不是为了今天向你借
钱。我这辈子从来没向别人借过钱。”
方惠也道:“你大哥说得没错。四海呀,我们知道你手里有钱
,你没钱你能捐建学校吗?可就是你再有钱,我们也不能拿。”
“这是借,将来你们有了钱再还给我。”老四海的调门已经提
上来了,内容却退了一步。
“借了别人的钱,心里就得老惦记着,睡觉都不痛快。”菜仁
坚毅地盯着老四海的眼睛。“张扬比你有钱吧?我从海南回来的时
候,他托人给我送来五万块。我不要,怎么拿来的又怎么拿走了。
”
“他是暴发户,咱们是生死弟兄。”老四海道。
“我一样救过他。他有钱了,可在我面前他牛不起来。”菜仁
哼了一声。“如果当时我拿了他的钱,我就比他低一头了。”
老四海都快哭出来了,天下居然有这样的两口子,心安理得的
钱却不要!
方惠也一个劲点头:“四海呀,我们两口子一辈子都没向人借
过钱,我们心里塌实。那什么,你们俩先聊着,我还得照顾那死老
太太去。”
说完,方惠收拾收拾东西,走了。
老四海捧着那一万块钱,颇为尴尬地站了一会儿。
菜仁拉他坐下,语重心长地说:“兄弟,你这份心我领了。哥
哥我现在有劳动能力,我天天给人家做饭,干完活儿就是钱,拿着
那份钱心里多塌实啊!”
老四海笑道:“我在北京住过几年,我觉得北京到处都是混吃
等死的主儿,你们北京人挺没出息的。”
菜仁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赞许地说:“没错,北京人就是懒,
可这一千多万人里总得有几个要强的吧?要强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啊?”
老四海和菜仁在阳台上聊了一会儿,菜仁不再骂那些病人了,
老四海也只得把那一万块钱收起来了。
十一点半,他告辞了。
老四海来到楼下,竟然在楼口发现了方竹,她在睡裙外套着件
短大衣,看样子是偷偷跑出来的,正在等人呢。老四海一出门,她
马上走了过来,老四海向楼上看了一眼,疑惑地说:“你怎么跑出
来了?你爸爸正生气呢。”
“他生气就让他生吧。”方竹做出个无所谓的样子。
老四海又向周边打量了几眼,假装理解地说:“你们有事在学
校里说不成吗?这么晚了还跑到楼下等,真是不懂事。”
“谁呀?”方竹傻乎乎地问。
第十一章 生与死(6)
“男朋友啊。”老四海似笑非笑地说。
方竹瞪着大眼睛道:“什么男朋友啊?我等你呢。”
老四海不由自主地向自己身后看了一眼,万一要是让菜仁看见
,自己就说不清楚了。他战战兢兢地说道:“都十一点多了,你明
天还要上学呢。”
“他们早就把我吵醒了,睡不着。”方竹忽然揪住老四海的袖
子,认真地说,“我爸爸说,南方的钱特好赚,只要有经商头脑就
能赚到大钱。”
老四海笑道:“你爸爸赔钱了,赔得还不少呢。”
方竹说:“我爸爸脑子不好使,他太实在了。我想去南方,我
设计的封面可好了,大家都说我有天分,我想开个图文设计公司。
等我挣了钱,我就天天请我爸爸吃鱼翅捞饭……”
“你不上大学啦?”
“上大学有什么用?出来不过是给人家打工,学得最好也是高
级打工仔。我不想参加今年的高考了。”方竹道。
老四海甩开她的手,一把捏住她的耳朵:“胡说,你妈你爸辛
辛苦苦的,为的是什么呀?你个不懂事的小丫头,你要是我闺女我
用鞋底子抽你。”
方竹打掉他的手,惊奇地说:“为什么要用鞋底子抽啊?”
老四海仰头想了想,是啊,为什么偏偏要用鞋底子呀?难道用
扫帚就不行吗?反正老爹以前就是这么揍自己的,至于为什么要用
鞋底子,老四海从没认真琢磨过。但他绝不是纠缠枝节的人,马上
正色道:“不说鞋底子的事了。我告诉你,不上大学不行,不深造
怎么能有出息呢?”
方竹不服气地说:“大学毕业的都没什么出息,瞧人家比尔·
盖茨多狂啊!”
老四海指着南方说:“多学点儿东西没有坏处,你知道社会是
什么样的吗?去南方?南方到处都是骗子,把你卖了你都得帮人家
数钱呢。”
“危言耸听。”方竹不屑地耸了耸肩膀。“我从来不相信这种
鬼话,都是吓唬小孩的。我已经十八岁了,用不着你们吓唬。”
老四海翻了几下白眼,心道:这个傻丫头!你对面就是个骗子
,你对面的人就让花儿帮他数过钱,当年的花儿比你还大两岁呢。
你居然敢不相信我?碰上别的骗子你就倒霉了。他微笑着道:“这
样吧,今天太晚了,改日我给你讲讲我在外面的见闻,都是真的。
然后咱们再决定上不上大学,好不好?”
方竹瞪着他道:“你会编故事,不会是编故事骗我吧。”
老四海单手指天:“我要是骗你,我——我——我爸爸不得好
死。”
方竹这才信了,哼哼着说:“我三岁的时候就知道我爸爸最喜
欢骗我了,你要是敢骗我,我一辈子不搭理你。”
“你爸爸骗你?”老四海心道,菜仁会骗人吗?
方竹冷笑道:“他说我是垃圾堆里拣回来的,难道不是骗我吗
?我都四岁了,他还敢这么说,都傻到家了。”
老四海苦笑不已,死说活说地终于把方竹劝回去了。
方竹走了,老四海心里有点乱,不得不在台阶上坐了一会儿。
夜空是暗蓝色的,云是黑的,风是凉的。老四海点了一支烟,
抽了两口,捻灭了,然后又点了一支。他一直以为八十年代以后出
生的孩子是自私的一代,是混蛋的一代,是垮掉的一代。但方竹这
个孩子不错,小小年纪就知道应该挣钱养家了。种什么种子结什么
果,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是啊,社会规范多了,现在的孩子想挣钱
就可以开公司,费用不多,手续也很简单。可自己当年只能做骗子
。他奶奶的,想着想着老四海竟有点生不逢时的愤慨。凭自己的脑
子开个破公司算什么?把海南岛卖给黑龙江都不在话下。
他越想越生气,最后把一整盒烟都抽了。烟没了,老四海从小
区里溜达出来,找了辆出租车,告诉司机说要去最热闹的地方。司
机建议道:“迪厅最热闹。”老四海道:“那就去迪厅。”
出租车在新街口附近停下了,司机指着一条胡同道:“胡同太
窄,我的车进不去了。迪厅就在里面,走300米就是。”
老四海按司机指点向胡同里走去,果然发现了一家迪厅。他早
年在南方游荡时经常出没于迪厅,但南方的迪厅大多如宫殿般富丽
堂皇,北京的迪厅居然深处胡同,难道北京人不喜欢蹦迪吗?老四
海花五十块钱买了张门票,刚进厅堂就被震了出来。我的天哪,噪
音分贝足足高达110,老四海进门时竟觉得肠子似乎要从嘴里喷出来
了。他定了定神,然后张开大嘴以降低噪音对耳膜的冲击,这才敢
重新进入。
原来北京的迪厅是属坛子的,口小膛大,门面虽小,但仅仅舞
池的面积就有三百多平米。老四海进门时一眼就看见迈克·杰克逊
了,他正在大屏幕上疯狂地弹吉他呢,他身边是一片没长成型的孩
子。屏幕下则漂动着几百颗摇摆不定的脑袋,一大群衣着鲜艳、发
式怪异的男男女女正在杰克逊的指挥下狂歌乱舞着。各色脑袋海浪
一样涌来涌去。当然人头海浪舞动的频率比真海浪足足加快了十倍
。
老四海仅看了几眼就呵呵笑起来,有个女孩狂野地晃着脑袋,
耳坠子如两把尖刀,不时地在她脖子上割着、划着、撞击着。还有
个小伙子,他鼻子上挂了个铁环,活脱脱地做了牛。至于上下嘴唇
一片蓝一片红的,眼睛涂得像熊猫的,裤子一条腿长一条腿短的,
基本上就属于正常范畴了。
老四海明白,这些孩子大多是吃了摇头丸的,自己把自己当成
猴子耍着玩儿。他正要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却看见几个保安渐渐聚
了过来。这一来老四海害怕了,进了迪厅而不晃脑袋,不是记者就
是警察呀!保安不是吃素的,绝对看得出来。他知道,现在走人都
不行,走了嫌疑更大,一出门就能被他们塞下水道里去。没办法,
他只好投入人丛,跟着大家的节奏晃了起来。不一会儿的工夫,保
安散去了,老四海也快要吐出来了。
他急忙冲进卫生间,一张嘴就把晚饭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