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司巧克力蛋糕师-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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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手里的玩具分给他们,有点得意,他们也可以玩不用力气的游戏,原来新玩具可以带来朋友。
就在那天,那个男孩又出现了,不同以往,穿得干干净净,一下子变得好看起来。男孩对他说:“你还疼吗?”
他想玩具真是他的幸运星。
再后来,有人提议说,有一幢废弃厂房里经常会闹鬼,问他们敢不敢去。
当然不会有人示弱,于是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出发。他们忘记把变形金刚还给他。
厂房里很黑,日照光线不充分。破破烂烂的,很久不使用的角落里甚至长出青苔,散出一股浓重的霉味。水泥楼梯旧而窄小,二楼楼道两边堆了很多杂物,模模糊糊在地上弄出庞大的影子。
他们都很怕,一个挨着一个小心翼翼地走。
这时候窗外吹过一阵风,树枝刮过玻璃,发出咯咯的诡异声音。不知是谁先叫起来,所有人就都怕了,鸟兽状四散往楼下逃去。他跑得慢,被别人一撞就没了方向,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剩下一个人站在楼道半中央。他往墙壁上靠,无意撞到了不知什么东西,发出金属的倒塌声。
他终于哭起来。
也许很久,也许只是一会儿。有人碰碰他埋在手臂里的头。
男孩对他说:“别哭了。”
他们走出大楼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这地方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的。
门口,男孩说:“过完暑假,我们就要搬家了。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来。”
他那时候还不懂得离别或者伤感,只隐约觉得他们是再也见不到了。男孩解下脖子里一块黄|色的坠子,递给他。
男孩说:“我叫卓森,你呢?”
他看见地上掉落着几个被摔坏的变形金刚。他想他永远,再也不会相信玩具了。
7.
曾经有个人在我童年的时候,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以至于若干年后,就算再不相见,我依然清楚记得他的一眼一眉。
可能吗?这大概是只有在小说里才会出现。
卫宁天笑。他可是不间断地跟踪了十几年呢。
真是好耐性。
司徒海纳说:“你装疯卖傻住在他家里到底想要干嘛。”
“当然是帮他。”卫宁天翘起腿,笔杆咬在嘴巴里上下晃动。
“为了报恩?”
“报恩?我有什么恩要报?呵呵,我当然是看上他了!”
司徒缩缩脖子,似是觉得有一阵冷风拂过后颈。
“我啊,看了他那么多年,太了解这个呆子。看上去精明,在自己的问题上却一点不开窍。”
“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你去插什么手?”
卫宁天摆摆指头:“错错,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自我矛盾下去。我要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
我要让他知道,并非所有的事,都能够用无止境的付出和牺牲来解决。
*****
偶像剧,通常出现的蛋糕师大抵都是一样。笑容温和干净,眼神明亮纯粹,手指修长,拍特写的时候,还可以看见微突的青色筋脉,随着皮肤起伏。骨节分明。许多人对手,有着异乎寻常的情结。
卓森问天天:“我带你散步去好么?今天太阳很好。”
天天仰着脸,微笑起来。
街角边,卓森原先常去的那家蛋糕店最近关了门,却很快又静悄悄地重新装修开。
沉暗的红色,撤去了原先西洋糕饼店常用的维多利亚式雕花。整堵外墙及门楣,线条简洁硬朗,色泽古朴,散发出一股神秘危险的味道。卓森一直好奇注意。店面平日里的装修,出入工人并不多,工程进度缓慢,主人也似乎并不心急。
卓森说:“那家店的风格,我喜欢。卖蛋糕,却是明清风格,Art
Deco。其实我非常在意建筑,室内摆设或室外构造,它能敏感地映射出个人内心的某种偏执。我对店主很好奇,我觉得他应该是一个品位及想法都非常独特的人。”
天天探头张望一下,撇撇嘴角。
卓森忽然想起来,昨天晚纸上说的一个小游戏。他伸手盖住天天的眼睛。
“一个游戏。不能睁开眼,我会扶着你走,看我们能这样走多远。”
天天点头,把手握住卓森的。温软干燥的触感,让卓森有瞬间晃神。
上下台阶,穿过马路。卓森始终小心翼翼地护着天天,一面仔细观察他脸上的表情。
天天迈的步伐很大,甚至超越了卓森。仿若儿童出游般,兴高采烈,走得异常顺利坦荡。
报纸说:请好好珍惜那个相信你的人。
他推门。室内光线并不明亮,缭绕着一股淡淡的薰香味。
店堂被漏空雕花的中式隔门分成内外两部分。外间较为显眼的地方摆放着长排玻璃柜。他走过去,习惯性贴着玻璃仔细看。柜里多数是蛋糕,造型奇特古朴,或是扇形,或是薰炉形,甚至另有古筝,长剑,巧克力色和着一些酒红的不知名点缀,仿若精巧的模型。
幽幽的笑声传来。他吓了一跳。
男人,长发及腰,随意披散在肩头胸前,色泽煤黑。眉目清冷,薄唇,菱嘴边弯着一抹浅笑。手里捧一卷书册。走起路来,脚步声几不可闻。
“欢迎光临”
男人说话的音质,像泉水,流淌至深处,清冽而深远。
“你是开张以后的第一个客人。”
男人指指一边的红木太师椅。卫宁天从另一张椅子上抱来一个坐垫,拍打两下,平摊在座椅上,坐下。
男人远远坐到另一边继续看书。天天闻到他身上散出的栀子花香,混合着甜腻的糕点味。
天天看一眼封面:“源氏物语是什么?”
男人一顿,未加理睬。
这间屋内到处散落着各式手工制品。精细的蜡染花布,油纸伞或是有大朵大朵艳丽牡丹的奇怪盒子。
天天撩起右面的青色布幔。小阁中央摆着一架古筝,不染纤尘。
他伸手去拨弄。
“别动。”
带一丝波动的警告声让天天忽然想起,家里那只卓森有时会摆弄一番的小提琴,尽管他不善于此,但拉的时候两人一样兴致高昂。
天天泱泱地走回前厅。指着玻璃柜说:“给我一块蛋糕。”
男人瞥他一眼:“哪块?”
“古筝的。”
“不行。”
“你蛋糕摆着难道不卖吗?”
“卖,不卖给你。”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天天眉心跳动。他轻轻哼一声说:“那随便其他哪块都行。”
男人把书慢条斯理翻过一页。
“不卖。”
“我不要古筝的那块了!”
“我知道,但我不高兴卖了。”
天天嘴角抽动两下。
门口走进两个探头探脑的女学生。背着书包,略微拘谨的样子。
对瞪中的两人转过去看她们。
女孩在暗中互相推搡着,最后长发的犹犹豫豫开口:“请问,这里,有巧克力蛋糕吗?”
卫宁天对她们温和点头致意。
“没有。有了也不卖。”男人瞥一眼女孩们书包上繁琐的吊卡说:“我不是D伯爵,也不是杜德伟。”
“喝茶吗?”
又看了一会儿书,男人忽然问。
天天歪歪脖子,咧嘴傻笑:“有牛奶吗?”
眼角淡淡余光瞟过来:“没有。”
“那就水吧,我不爱喝茶。”
他点点头,细长的手指一点内屋的西北角落:“那里有。”
“我不喜欢你。”男人又翻过几页书,朗声说:“你太会演戏。”
里间传来翻箱倒柜的乒乓声,金属碰撞,罐头落地。天天拿着一大盒牛奶慢吞吞走出来,得意地冲他挥了挥。
“哼哼,我也不喜欢你,你太没心没肺。”
8.
家家蛋糕店几乎都有出售黑森林,相仿的外形,大同小异的口味。
这是天天每到一处必点的食物,连同单块起司蛋糕一起,换着吃。卓森并不清楚他如此执著的原因。但看他心满意足的样子,嘴边满是巧克力屑和牛奶泡沫却毫不自知。卓森心里也似乎有一小块角落正逐渐柔软起来。
奶油和糖粉混合打发,盛到挤袋中。
钢刀刮出细碎的巧克力片,黑色海绵蛋糕横切成三等份。在第一片上挤出一个环状奶油圈,把黑车里子放进挤好的奶油间隙里。
天天喜欢吃酸中带甜的水果,草莓,芒果,柚子或者猕猴桃。每一次都定要全数倒入牛奶中,调上炼|乳,用叉把水果一块一块压扁。卓森觉得那些东西吃多了牙帮会发软,但他每次依旧变着花样买回家,然后鱼饵一般在天天眼前晃晃,只为看到他闪闪发亮的眼神。
卓森笑出声。他总觉得自己很狡诈。
把第二片蛋糕盖在放好馅料的第一片上,抹上大片大片调匀的起司,再盖上第三片。奶油均匀涂平在整块蛋糕周围,挤出一些细碎的花纹。
客厅里非常安静,天天被老院长暂时带回去,原因他无从知晓。只算算离约定好的期限还有不到两个礼拜的时间。卓森觉得有些失落,但好在以后福利院里还是可以看见他。
草莓切半,摆在最上层奶油上,中间撒下大片巧克力碎屑。
油烟机正下方的一小块淡色瓷砖,有些微微外翘。卓森抬头看看,想着也许什么时候要来修补一下。
他把蛋糕装在白色瓷盘里,摆到餐桌上的显眼位置。
最后出门。
站在那家店铺门口,他犹豫着是否要进去。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卓森就始终执念,源于对店铺的风格或是店主的好奇。但始终都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
“欢迎光临。”
他被突然冒出的男人吓一跳,本能地往后退一步。
男人穿一件绸缎的盘扣短款外套,袖管翻起,仿若二三十年代的洋行老板。
卓森说:“抱歉打扰,我喜欢这家店的设计,所以来看看。”
男人疏淡地点点头,眼里带上一丝笑意。他挥挥手答:“请自便。”一面转身离开。
卓森在前厅站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终于适应了昏暗光线,以及满室的薰香气味。他清清有些干燥的喉咙,随手拿起一个靠垫翻看。非常精细的绣工,金银丝线描勒出一朵朵华丽繁复的牡丹,中间用夺目的玫瑰色填补,一针一针,细致严谨。藏蓝色,墨绿色的底交错,热热闹闹铺满一整面。
“手工绣的。”
男人端了两杯清茶出来,摆到中间的红木茶几上。
卓森说:“你的手艺非常精细。”
“呵呵,我知道。”
男人比比自己的衣服,放下袖管,凑过去给卓森看。古典式样,暗红色的片身,前口处有小朵小朵的绣球和雏菊,紧挨着,开得轰轰烈烈。卓森闻到他身上散出的幽幽茶香。
“越南丝。”他说:“之前经过越南的时候,收藏过许多。”
卓森沿着纹路细细一寸寸摸过去,冰凉光滑的手感,有非常凌厉孤傲的美。不同于中国传统的绫罗绸缎。
他走到右间,那架古筝依然摆放着。卓森站在布幔边上看了一会儿,退出来。
他说:“很漂亮的古筝。”
傍晚时间,路上隐隐传来嬉笑声。少年成群结队地,骑车或徒步回家,路过店铺,无人在意。卓森听见他们说,哎,传奇三出了个人版知道吗。
“你是设计师?”
“我只随便做一些喜欢的手工艺品,可以卖的就卖。”
“这些蛋糕不是你做的吗?”
男人笑而不答。
“你未婚,可能恋爱都没谈过。”男人忽然说。
卓森愣住:“为什么?”
“你与人的距离感太强,不喜欢别人靠近你。”
“唔。”他有些窘迫,便含糊应答过去。
卓森走的时候问男人:“这家店铺有名片吗?”
“名片?要来何用?”
卓森语塞,觉得尴尬。自己似乎亵渎了一个清高的人。
男人却笑答:“我现写一张给你也无妨。”他从里屋拿出一张锦花的手工折纸,在背面书了几笔。字迹有力张扬。
君舞阁。杜君舞。
*****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午后的房间,阳光在木质地板上欢快跳动。
“我能查到的最多就这些了。”
卫宁天舒舒服服窝在沙发里,打了个哈欠:“嗯,这些就够了。老爷子真不是盖的。”
老院长把大包砂糖拆开,撒入红茶里。另一包递过去,天天摆摆手。
“怎样?还住的满意吗?”
卫宁天哈哈笑起来。他说:“老好人,大木头,你说满意不满意?”
卫清靠倒在椅背上,闭起眼睛:“我上次和他谈过一会儿,是个很出色的年轻人。”
“卓森他,在我看起来太过理想主义。不能蔑视压力,又执著地想要保护某些东西;想要许多事圆满,却从来不肯伤害任何一个人。他的容忍,导致自己的底线和尺度正在慢慢流失。他有时候太天真,注定会自取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