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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爱弥儿-论教育-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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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哪里的法律是受到尊重的?你到处都看到,大家正是借法律的名义追逐个人的利益和欲念。然而,自然的和秩序的永恒的法则是存在着的。对睿智的人来说,它们就是成文的法律;它们通过良心和理智而深深地刻画在人们的心里;要想自由,就必须服从这些法则;只有做坏事的人才会变成奴隶,因为他在做坏事的时候,总是违背了他自己的心的。不管在什么形式的政府之下,都是没有自由的,自由是存在于自由的人的心里的,他走到哪里就把自由带到哪里。一个坏人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受到束缚的。即使在日内瓦,坏人也是奴隶;而自由的人,即使在巴黎也能享受他的自由。
    “如果我向你谈到公民的义务的话,你也许会问我哪里有祖国,也许会认为这个问题将把我难倒。你的想法错了,亲爱的爱弥儿,因为,一个人即使没有祖国,至少也有一个居住的地方。一个人总是要在一个政府和法律的幻影之下才能安宁地生活。只要个人的利益也象全体的意志那样保护了他,只要社会的暴力保障了他不受个人的暴力的侵犯,只要他所目睹的恶事教育了他要爱善,只要我们社会制度的本身使他看到和憎恨其中不公平的事情,那么,即使社会契约没有受到人们的尊重,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啊,爱弥儿!哪一个人没有受过他居住的地方的一点恩惠呢?不管他所居住的是怎样一个地方,他都是因为有了它才能获得人类最珍贵的东西:行为中的美德和对美德的爱。如果是生长在森林里,他当然是可以生活得更快乐和更自由的,但是,由于他在听任他的天性的发展过程中,他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去进行斗争,因此,他虽然可以成为一个好人,但不能成为一个有德行的人,他决不可能象他现在这样克服他的欲念而成为有美德的人。单单是秩序的表象就已经使他能够对秩序有所认识,对它表示喜爱了。公众的福利尽管被他人用来作为行为的借口,但对于他却是真正的行为的动机。他已经学会了怎样同自己进行斗争,怎样战胜自己,怎样为公众的利益而牺牲个人的利益。所以,不能说他从法律中一点好处都没有得到,因为法律使他即使同坏人在一起也有为人正直的勇气。不能说法律没有使他能够自由,因为法律教育了他怎样克制自己。
    “所以,不能说‘我在什么地方住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这关系到你是不是能够尽你所有的义务,其中之一就是热爱你的出生地的义务。当你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你的同胞保护过你,而你长大成人以后,你也应该热爱他们。应该生活在他们当中,或者,你至少也应该生活在尽可能对他们有帮助的地方,以便在他们需要你的时候可以找到你。也有这样一种情况,即一个人生活在国外也许比在国内对他的同胞更有用处。在这种情况下,他便应当唯一无二地听从他的热情的驱使,毫无怨言地忍受亡命国外的痛苦;亡命国外这种做法的本身就是他的义务之一。不过你,可爱的爱弥儿,还没有什么原因一定要你作出这样重大的牺牲,你还没有担负向人类阐述真理的艰巨使命,你应当到他们中间去同他们一起生活,在同他们亲密的交往中培养友情,为他们行好事,做他们的模范;对他们来说,你的榜样比我们所有一切的书籍都更有用处,他们亲眼看到你所做的好行为,将比我们所说的一切空话更能感动他们的心。
    “可是,我并不因此就硬要你到大城市中去住;反之,善良的人应该为别人树立的榜样之一就是过居家的田园生活,因为这是人类最朴实的生活,是良心没有败坏的人的最宁静、最自然和最有乐趣的生活。我的年轻的朋友,在一个国家里,只要你用不着跑到深山旷野就能得到安宁,这样的国家就是很美好的!但是,这样的国家在哪里呢?一个善良的人在城市中是很难满足他的向往的,因为在城市中他的一切心血都要用来对付奸人和骗子。有些人欢迎那些百无一能的人到城市中去,而这些人到城市去的目的也只是在于追求财富,所以结果是必然会使那个国家遭到毁灭的;反之,我们倒是应该以城市的人口去增加乡村的人口。所有那些从大城市隐居到乡村的人之所以对国家有用,恰恰就是在于他们离开了城市,因为城市的种种弊病都是人口太多造成的。如果他们能够把活泼泼的生活,把文化和对自然的爱带到穷乡僻壤去,他们对国家就更有用处了。当我一想到这种情景的时候,我心里便感到十分的欢喜:爱弥儿和苏菲在朴素的环境中为他们周围的人做了许多好事,使乡间的生活趋于活跃,使可怜的村民重新燃起他们已经熄灭的热情。我在想象中看到了那里的人丁兴旺,田野富饶,大地上盖满了绿茵茵的作物;干活的人多,收获的东西多,大家做起活来好象是在办喜事,在这一对可爱的夫妇的周围响起了乡民们欢乐和祝福的声音,因为是他们俩使乡间又重新充满了活泼的生气。有些人把黄金似的年岁看作一场春梦。是的,任何一个人,只要他的心和他的爱好遭到了败坏,他如花似锦的年华就会象春梦似地消磨过去的。有些人并不是真正悔恨他们这样消磨他们的岁月,因为他们只能口头上说一些后悔的空话。要恢复已经消磨的年华,应该怎样办呢?唯一的,但也是不可能实践的办法是:你要爱它。
    “看来,在苏菲居住的地方的周围已经出现了这种恢复新生的景象,你只须同他们一起去完成由她的可敬的父母开始的工作就行了。不过,亲爱的爱弥儿,如果人们要你去承担艰巨的义务的话,你就不要因为过着那样甜蜜的生活而不愿意承担!你要记住:罗马人是先做耕田的农民,然后担任执政的。如果国王或国家要你去为你的祖国服务,你就要抛弃一切去接受人们分派给你的职务,完成公民的光荣的使命。如果你觉得你担任的职务很繁重,你可以采取这样一个既诚实而又可靠的办法去摆脱它,这个办法是:很忠实地执行你的任务,以致别人再也不愿意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不过,你不要害怕这样的任务会落到你的头上,因为只要这个世纪的人还存在,他们是不会要你这样的人去为国家服务的。”
    我很想描写一下爱弥儿回到苏菲身边的情形,描写一下他们的爱情的结局,或者说得更确切一点,描写一下他们夫妇之爱的开始!他们的这种爱是建筑在终生相敬的基础上的,是建筑在不随美丽的容颜消失而消失的道德上的,是建筑在性情相投的条件上的;而性情相投可以使他们友爱相处,使他们到了老年还能过着初婚那样的甜蜜的时光。不过,所有这些细节叙述起来也许是很有趣的,然而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到现在为止,我一直规定着我自己即使要叙述有趣味的细节,也必须要它们在我看来有用处,我才叙述它们。在快要完成我的使命的时候,我会不会违背这个规定呢?不,我也象我手中的这一枝笔一样,已经感到很累了。拿这样一种需要穷年累月地花费时间的工作来说,我的力量太弱,本来是不能够承担的,要不是已经进行到了现在这种程度的话,我也许会放手不做的。为了不至于使它落个半途而废,现在是应该把它最后完成的时候了。
    我终于看到爱弥儿最甜蜜的日子和我最快乐的日子到来了,我终于看到我的一番心血取得成就了,现在,我已经开始领略到这种成就的乐趣了。这一对可敬的夫妇是牢不可破地结合在一起了,他们的口说出了,而且他们的心也证实了他们的誓言是一点也不虚假的:他们结成了一对夫妻。当他们从教堂中走回他们的家的时候,他们让人们领着他们走回去;他们不知道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不知道他们到哪里去,不知道他们周围的人在做什么。他们什么也听不见,他们糊里糊涂地回答人家的问题,他们眼花缭乱,什么也看不见了。啊!乐得心醉神迷啦!唉,这正是人类的弱点!幸福的感觉冲昏了这个人的头脑,他还不够坚强,还受不住这种快乐的感情的迷醉。
    很少有人知道在举行婚礼那一天应该用怎样的语气向新婚的夫妇说话才算适宜。有些人死气沉沉地板着面孔讲,而有些人则随随便便把话说得十分的轻浮,在我看来,这两者都同样是不适当的。我宁可让这一对年轻人的心自己去体会他们的乐趣,自己去感到激动和感到陶醉,也不愿意人们纠缠不休地去分散他们的心,用空洞的好话使他们感到烦恼,或者,用一些粗俗的笑话使他们感到难堪,尽管这些笑话在另外一种时候说来可以使他们感到很有趣,但在举行婚礼那一天来说就会使他们感到不愉快了。
    我发现爱弥儿和苏菲带着快乐的倦容,对人家向他们所说的话根本就不用心去听。我,我既然主张他们每天都要享受他们的生活,会不会让他们把这样珍贵的一天浪费掉呢?不,我希望他们领略这一天的滋味,体会这一天的乐趣,尽情地享受这一天的美。我把他们从乱哄哄的人群中拉开,带他们到另外一边去散步,我向他们谈他们自己的事情,使他们的头脑恢复清醒。我不只是希望他们的耳朵听,我最希望的是他们的心要听我向他们所讲的话;我当然知道在这一天唯一能够引起他们的兴趣的话题是什么。
    “我的孩子”,我拉着他们两个人的手,向他们说道:“我在三年前就看见你们燃起这股旺盛而纯洁的火焰,它在今天果然铸成了你们的幸福。这股火焰曾经继续不断地高涨过,现在,我从你们的眼睛中看出它已经达到了最激烈的程度,而今后它就要愈来愈减弱了。”读者诸君,你们难道想象不到爱弥儿先是狂喜,继而是激动,最后竟慎重其事地发起誓来!难道想象不到苏菲显得很不高兴,把她的手从我的手中缩回去!难道想象不到他们彼此相视,流露出一种微微反对的神情,表明他们直到最后一口气都是彼此相爱的!我不管他们的表情怎样,我继续讲我的。
    “我常常想,如果我们在结婚之后仍然能保持爱情的甜蜜,我们在地上也等于进了天堂。这一点,迄今还没有人做到过。但是,如果说这一点并不是绝对做不到的话,你们俩是配得上去树立这样一个他人未曾有过的榜样的,而能够学你们这种榜样的人也是不多的。我的孩子,你们愿不愿意听我告诉你们一个在我看来是唯一能够树立这种榜样的办法?”
    他们微笑地交换了一下目光,显然把我这种直率的说法不当一回事情。爱弥儿简单地说了一声他感谢我这个办法,同时又说他相信苏菲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说在他看来,只要采用苏菲的办法就行了。苏菲马上赞成他的说法,并且现出一付很有信心的样子。不过,我从她那种嘲笑的神气中看出她是有一种好奇心的。我仔细地观察爱弥儿,他火热的目光虎视眈眈地凝视着他的妻子的美,他唯一感到兴趣的就是这种东西,因此对我所说的话满不在乎。我也微微地笑了一下,并且自言自语地说:我马上有办法使你注意听我的话。
    男女两性之间的内心秘密冲动的差别从表面上几几乎是看不出来的,然而正是这种差别突出地表明了男女两性在个性上是有所不同的,并且同一般人所抱的看法是完全相反的;大体上说,男人是不象妇女那样始终如一的,总是比妇女更易于对爱的甜蜜失去兴趣的。妇女们早就料到男人的心是容易变的,并且因此而感到不安,这就是她们比较妒忌的原因。当他开始冷淡下去的时候,她就不得不象他从前对她那样关心地反过来对他表示关心,因此她时时哭泣,毕恭毕敬地对他,而且还不容易次次都做得成功。对人表示爱和关心本来是能够赢得人的心的,可是她现在即使是爱他和关心他,也很难夺回他的心了。我要回头来谈一谈我防止结婚以后爱情渐趋冷淡的药方。
    “这个办法又简单又容易,”我继续说道:“那就是:在结为夫妇之后继续象两个情人那样过日子。”“实际上,”爱弥儿一边在暗暗微笑,一边说道:“对我们来说,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
    “你说这不困难,但也许比你所想的困难得多。现在,请你们让我把这一点阐述一下。“
    你如果把一个结子打得太紧,结子就会断掉的。婚姻的结合就是如此:你想使婚姻的结合愈紧密,结果它反而会不紧密的。婚姻的结合要求夫妇双方都要忠实,忠实是一切权利中最神圣的权利;不过,一要求忠实就必然会使一方把对方管束得过严的。强制和爱情是不能融合在一起的,要命令一方给予快乐是办不到的。苏菲!你别害羞,你别逃跑。上帝为证,我决不会伤害你的羞耻心!不过,这件事情关系到你一生的命运。为了这样重大的一件事情,你必须站在你的丈夫和我这位长辈中间听我讲这一番话,尽管这一番话在其他的场合你听起来是受不了的。
    “不论是采用占有或控制的办法都是不能够束缚一个人的心的,一个男子对一个同他私通的女子的爱比对他自己的妻子的爱深厚得多。要怎样才能够使温存的关心变成一种义务,把最甜蜜的爱情变成一种权利呢?要使它成为一种权利,就需要双方有共同的愿望,除此以外,在大自然中是找不到其他的办法的。法律能够对这种权利加以限制,但不能够使它扩大。肉体的快乐本身当然是很甜蜜的!但能不能够用强迫的办法去取得这种应该由肉体快乐的本身产生的美妙感觉呢?不能,我的孩子,结婚以后两个人的心是联在一起了,但身体不能受到管束。你们应当采取的办法是彼此忠实而不是互献殷勤、讨取欢心。你们中间每一个人都不能再许身给另外一个人,但你们两人除了自愿以外,谁也不应该强迫谁。
    “如果是这样的话,亲爱的爱弥儿,我便希望你始终做你的妻子的情人,希望她也永远做你的情妇和她自己的主人;你必须成为一个欢欢喜喜的、但是是很尊敬她的情人;一切快乐都要从爱情中去取得,而不能够强要对方把使你快乐作为一种义务,即使她对你做的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你也千万不可把它看作是你应享受的权利,而应当把它看作是她对你的恩情。我知道她将因为害羞而不愿意公开表示她爱你,因此,需要你去克服她那种害羞的心。如果一个男人既温存体贴又真正地爱一个女人,他哪里会看不出她秘密的心意呢?他哪里会不知道当她的心和眼睛已表示乐意的时候,口头上的拒绝完全是假的?我希望你们两个人都各人支配各人的身体和爱情,只有在自己心甘情愿的时候才把这一切给予对方。你们始终要记住:即使结婚之后,也只有在两相情愿的时候,做快乐的事才是合法的。我的孩子,你们别担心这个法则会使你们彼此疏远,相反地,它将使你们两个人都更加有意地互相取悦,并且防止过多地做快乐的事情。只要你们彼此忠实,单单依靠天性和爱情就已经足够使你们互相亲近了。”
    听完了这些话,爱弥儿很不高兴,叽叽咕咕地表示反对;苏菲羞答答地用扇子遮着她的眼睛,一句话也没有说。也许,在这两个人当中,最不高兴的并不是那位叽叽咕咕满腹牢骚的人。然而,我还是硬着心肠继续讲下去,我指出爱弥儿缺乏温存而使他脸儿羞得通红,我相信苏菲是愿意承担条约中的她那一份义务的。我故意挑她说话,而大家都知道,她是不敢向我说假话的。爱弥儿显得不安,注视着他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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