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结连环套-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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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十分不解地摇摇头,与那批农人擦肩而过,顺着大道,漫步前行,心中寻思着一些奇怪的问题。
其实,难怪别人诧异,李玉琪却是与众不同。
他的玉貌朱颜,无异于潘安在世,宋玉重生,自不必说,但只是一身穿着,已经够令人奇怪的了。
因为,现在所穿的,乃是一身短打天蚕丝织就的衫裤,其薄如绸,淡蓝泛光,脚下是同样质料的鞋袜,头上却是一顶文士儒巾。
在那是,文人书生,均极其自矜,讲究穿着仪态。
李玉琪长得极像不白面书生,头上也顶着儒中,却不着儒服长衫,自然会令人看来不伦不类。
何况,十二月大寒天天,衣单衫薄,又不湿丝毫冷冻畏缩之态,怎不令人看着叫“怪!”
只是,李玉琪本人,己不但不了解这些,反而百思莫解,何以这些同类会如此地看他?
行不一刻,李玉琪走完小径,接着转入一条宫道,官道上过往的旅客甚众,乘马坐车的都有,均纷纷诧异的目光投向李玉琪,使得他混身感觉不自在,不由得暗在心里想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不大会工夫,这思想便被目见的新奇事物代替,使得他兴奋好奇地审察别人。
他不再理会,径自高高兴兴,随在路人之后,往官道尽头一处城池走去。
渐渐地那城池近了,高大的城门楼上,横雕着两上大字“杭州”。
原来,李玉琪在不知小觉间,己然越过了“长江”“太湖”,飞临到浙江地面,非是大海吓阻,还不知他会飞到哪里去呢?
俗语人“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自古以来杭州便是我国之名城胜地,多少个文人骚客,颠倒于杭州景色,流连终年,不忍言归。
李玉琪自幼熟通曲籍,对此城当然是早有印象。
若在他记忆未失之前,骤临斯景,不知会有多少的惊喜欢悦,说不定也勃发豪性灵机,吟咏一番呢!
只是,他此时往事皆忘,心灵间茫然一片空内,虽对一切所见,也感觉新鲜刺激,其心情有与欢悦,不但非过去可比。
甚至连这“杭州”两字,也不认得!
他翩然踱人城门,触目处街道市连,列肆如林,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虽然薄暮时分,己然是万家灯火了!
李玉琪不禁瞪大了俊目,心头“怦怦”而动,像一个初临街市的孩童,人目一切都觉得新鲜与难解。
他心里暗叫声“乖乖”,忖道:“这里怎会有这么多人呀?可好玩得紧呢!”
在街上游荡一匝,瞥见很多人走进一所两戾的大屋子,那大屋子里,灯火辉烽,人声嗡嗡,传出来老远,阵阵的香气也四散飘逸。
李玉琪可不知道那就是座饭店酒楼,他觉得奇怪,不禁走过去伸头向里面张望一翻呢。
里面是一间大厅,摆着几十桌方桌,桌边满坐着各色人物,猜拳行令,伏案大嚼,不一而足。
李玉琪一天一夜,点水未进,虽然说功力深奥,已可断绝人间烟火,可也不能任什么不吃呀。
故此,他一见别人吃得津津有味,一阵阵饭菜香气,不时地扑鼻钻心,便不禁色动了他的食欲,也想过去尝尝别人吃的东西。
他方在意动犹疑,店里的伙计,瞥见有顾客上门,立即迎了过来,哈腰施礼,恭谨地请道:“大爷,里面请,小店里吃住齐全,住店有上房,吃饭有雅座,鸡鸭鱼翅齐备,随点随到,迅速可口,包君满意,你老要什么?请到时面吩咐吧!”
那伙洲,满口南音,说得又急又快,李玉琪用心心思,也只听懂了“吃”“住”两字。
不过,他见那伙计态度和善,笑脸相迎,认为他颇为不错,便道:“我要吃饭!”
伙计一听,便立即领着他人近楼梯,一边伸下啃李玉琪上楼,一边抬头大声喝道:“贵客一位,楼顶看座哪!”
其声宏亮,尾音甚长,猛不下把李玉琪吓了一跳,他不由停步回头,注意看着那伙计。
那伙计露齿一笑,拱手道:“大爷请上楼吧!”
李玉琪点点头,举步登楼,方到梯口,上面早已等候了一名伙计,也对他拱手送笑,躬身带路,客气十分。
李玉琪扫目环视,只见楼上亦极宽敞,只不过被一扇扇一人多高的木墙(屏风)隔成了许多小间。
小间里,灯火通明,猜拳、笑语、竹丝之声交杂传出,十分热闹。
李玉琪经过之时,好奇地透过布帘一间间小房子里窥视,只见里面,男女老少皆有,饶酒吃菜,姿态各异。
更有一点可怪,就是有很多女人,仅只是坐在一边,弹弄怀中抱着的东西,发出好听的声音,地都不吃东西。
他心里暗暗存疑,足下停,随着伙计走进一个单间落坐。
那个伙计立即报出一串名菜酒谱,请他点菜,弄得李玉琪十分尴尬,不知如何应付。
那伙计瞥见李玉琪玉面纱红,目瞪口呆的样子,当他是个雏儿,便代他出主意,点了最贵的佳醒名莱,想乘机敲记竹杠。
李玉琪可不晓得,吃东西还要付钱,当然点头应好,伙计见状,怦然色喜,侍候得更加恭谨,不大一会酒茶到齐,那伙计又出主意道:“大爷一个人饶这闷酒,没有什么意思,依小的来看,叫两个陪酒唱曲的,为大爷解闷如何!”
李玉琪不懂地问说:“什么陪酒唱曲的呀!”
伙计一听,差点使笑掉大牙,蛐:“这可真是一个冤大头呀,连这不都不懂,还上什么馆子,我看哪,这大爷满口北音,多半是府台衙里哪位大人的少爷,偷溜出来玩的,要不怎么连衣服都没有穿齐啊!”
他这一猜疑,竟愈想愈觉有理。
因为刚巧这两天,杭州府台大人,调换了一位新人,那府台上任不久,也正是北方人,两下里一凑合,伙计心里不由“哎呀”叫道:“哎呀,这位爷别就是府台大人的公子吧,我这记竹秆不能敲啊,万一给府里晓得了,我还会有命吗?”
他想到这里,不禁被自己吓怔了。
李玉琪连问了两遍,只见他仍在发怔着,不听他回答,他忍不住捏住他手腕摇摇他,道:“喂,怎么不说话呢!”
伙计被他一捏,“哎呀”一声,直痛得两眼流泪,汗如雨下,怔愣间还当真个被抓到府台衙门,上了大刑。
只吓得“噗随”一声跪倒楼板上,叩头道:“大人,饶命,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求大人开恩!”
莫名其妙,不由松手,抓了抓脖于,自语道:“大人开思?……谁是大人呀!”
伙计回过神来,一看自己哪里是在什么衙门,敢情是神经发作,迅速爬起来,瞪了李玉淇一个白眼。
一下摸着疼痛的腕子,方想发作,一想这仿爷的来历,又复咽了回去,只得苦着脸埋怨说:“大爷,你是怎么了!……”
他的意思,是怨李玉琪为何用这般劲力捏他,只不过不敢把话太过说明!
李玉琪闻言,却当他问自己造才说的什么,便说:“喂,我问你什么是陪酒唱曲的,你怎的不说呀!”
伙计忍痛皱眉,心头暗骂,嘴上可不敢再小回答,立刻接口道:“呵,大爷你不知道,咱们杭州的歌妓,闻名天下,凡到此游玩的爷们,没有不叫来玩玩的,咱这店里,最近来了一位,月琴弹得妙绝了,长得更犹如天仙下凡一般,尤其是唱起曲来,娇声滴滴,真是绕梁八天的味道,大爷你若有兴,小的叫她过来,侍候爷一段如何?”
伙计这一提到店里的歌妓,顿时像忘了痛苦,手舞足蹈,口沫乱飞,竟还引用由故,将“绕梁三日”,加上五天,神态煞是好笑,可仍然未将何为“陪酒唱曲”述说明白。
李玉琪虽然依就不懂陪酒唱曲折目的安在,见他说得十分有趣,却知道必是很好玩的事物。
他此时心明如纸,天真好玩,好奇之心立被勾动,因道:“好啊,你去叫来,给我玩玩!”
那伙计应是退去,到后同叫人,心里可在想:“哼,这小子好大口气,给你玩玩,你当那姑娘是玩得的,如果等一下你不老实,看她不打破你的脑袋,我就不姓‘朱’了!”
原来,那姑娘姓葛,刚由外地来到杭州不过一月。
孤身一人,寄居在这座“杭兴老店”之中,平时里依靠弱曲卖唱度日,却从来不卖身。
半月前西湖上一不地痞,闻说杭兴老店,寄居着一位卖唱的姑娘,生长得美如大仙,立即带着儿位同党,上门生事。
那地痞在西湖一带,小有名号,绰号“西湖牛”一般在西湖画肋里卖唱的姑娘,都得向这条“西湖牛”交纳规费。
若被他看中,还得要义务陪宿,否则,虽不致将人填入西湖,却再不能在江湖上立足,端的难缠。
但是,在杭州城里,官延之力压制较严,西湖牛不敢横行,打架滋事,仗着与衙门里差头,有些个交情,这倒也无妨。
故此,西湖牛在杭州里外,无异是第二个府台大人,任谁轻易也都不敢随便地招惹他。
那日,西湖牛来到这杭兴老店酒楼之上,老板帐房,一见是煞星临门,心里虽然发毛,一有面上更是竭城招街,不敢稍有怠慢之处。
西湖牛到楼上大马金马地落坐,一开口就叫葛姑娘前来陪酒。
伙计飞奔知会,老板亲自相陪,账房却招呼厨房,去整办一桌上等酒席。
小一刻,酒菜与葛姑娘一齐来到,西湖牛一见,惊为仙姬临尘,点曲一唱,更加是玉润珠圆,无一不美。
西湖牛酒兴之余,那有闲心去吃菜,他立即毛手毛脚,风言挑逗,要葛姑娘下嫁于他。
葛姑娘心有苦衷,初初尚婉言拒绝,到后来一瞧,西湖牛粗鲁莽汉,不识抬举,立即翻脸娇叱,三把二下,将西湖牛等人,打了不落花流水。
掷出楼外,到今天那西湖牛尚还在家中养伤,未得痊愈,而葛姑娘之名,更由此不胜而走。
使许多想吃天鹅肉的富商大贾,只敢在葛姑娘高兴之时,点上两曲听听,却再也不敢起什么安念了!
因此,那伙计一听李玉琪要找葛姑娘玩玩,可会错了意思。
口虽不言,心里头却一个劲地喷咕,同时也希望葛姑娘打他一顿,代他出出方才那捏腕剧痛之气。
且说李玉琪,等伙计退去之后,自己立即倒出一杯酒出来,他可不晓得,这是什么东西,只见那酒,色作碧绿,浓酸雨香气扑鼻,就口一尝,甜味中还微含酸味,颇为开口。
一口气钦下一杯,却不料酒到腹中,立化成一团暖气,散发四肢百骸,俊面立刻热红了起来。
他于是又斟一杯,举筷逐一品尝各盘名菜,但觉得又香又美,好吃至极,不禁暗赞适才那伙计真是和善,不像别人一样,光只拿诧异的目光瞪他。
方在寻思,布帝一掀,陡觉得眼前一亮,门外走进一位身着翠绿的姑娘。
那姑娘一身尽翠,披散肩头,肤色晶莹胜雪,瓜了脸,柳眉瑶鼻,粉颊桃腮。
剪水双眸,又黑又大,亮如晓月寒星,却似隐含有抹淡淡的哀愁神色。
李玉琪一见,不但觉得她美丽十分,却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在哪里见过。
那姑娘本非是职业卖唱的下贱女子,芳心里别有苦衷,虽然是下海多日,心头终是郁郁寡欢,难得言笑。
今日,天方人暮,尚未出门,伙计来唤,说有位相公唤她,她卖唱别有目的,可不愿多接触与目的无关的读书人,本来不愿来,不知怎的,芳心里忽然一动,若有所感,方才无可奈何地上了酒楼。
这一掀帘,与李玉琪打不照面,猛瞥见李玉琪丰神玉貌,俊绝飘逸,不由自主心生好感。
及至与李玉琪闪电骰一双神目,双双一触,立觉得一阵羞怯,鹿撞心头,好像是被人看穿了心灵深处,混身一颤,如沐春风。
粉颊上春晕梨涡,一齐涌现,更不由嫣然绽唇,垂目下视,慌不迭怀抱苍古月琴,捡在施礼,鸳声开言道:“小女子参见公子!”
李玉琪闻言,“呵”“呵”两声,也慌忙站起来,说道:“请坐!请坐!”
说着,他拉开右下一张椅了,请那个女子坐下,心中可真不了解,她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葛姑娘坐下之后,闲目向桌上一瞥,又转到李玉琪面上,旋又垂下头去,李玉琪恍然若悟,心道:“好呀,原来你也是来吃饭的呀,那可好,我一个人正无聊得很呢!”
想着,立即扬声唤:“嗯!”
葛姑娘闻声抬头,门外店伙走进,两人两只眼睛,盯视着李玉琪,不知他在叫谁呢。
李应区指着桌上的杯盖碗筷,对伙计道:“喂,你再拿些这个来好吗?”
原来他不知道那些叫什么,也不知该怎样称呼伙计与姑娘,这一个名词,在他的心中,已没有一丝印象,使他无法表达自己的意思。
伙计看了葛姑娘一眼,应声退去,片刻送进来一付碗盏,摆放在姑娘面前,复又退去。
李玉琪执壶为姑娘斟上一杯佳酿,举杯邀饮。
姑娘自坐下之后,一直是垂头静坐,一反过去豪迈不让须眉的作风。
忸怩之态毕现,颊上的红晕也一自不曾退尽,只是,那眉梢唇角,隐含笑意,心情似颇愉快。
此时,一见李玉琪邀她饮酒,也未曾想到,别人是否另有用心要加以提防,更不曾考虑自己是否善饮,竟自端杯一饮而尽。
李玉琪见状,也不迟疑,自然是口到杯干,饮毕举筷,又邀姑娘,一同吃菜,根本不提唱曲之事。
葛姑娘一杯下肚,周身立起作用,两颊上红晕更浓,大眼里闪泛水波,已有了几分醉意。
醉酒的人,胆识往往较平常壮些,葛姑娘虽有几分醉意,态度己较前略有不同,她不再感觉忸怩羞怯。
她大胆地抬起螓首,对李玉琪观视。
李玉琪亦不善饮,两杯下腹,比姑娘的酒意更浓,只见他玉颊涨红,俊目放光,举筷缓食,动作温文优雅,令人怦然心动。
葛姑娘不禁芳心暗动,情丝偷击,忍不住轻启朱唇,徐吐茸声,问道:“公子贵姓大名,仙乡何处?能否见告小女子吗?”
李玉琪闻言不由一怔,晓得姑娘是在问他叫什么名字,但用尽心思,也想不起来。
他呆呆盯住葛姑娘粉颊,不知所答,好半晌方才反问一句,说:“我叫什么名字?人都要有什么名字吗?”
似自语,似询问,葛姑娘闻方,芳心一震,还当他轻视自己,故意汗这玩笑,四目一触,瞥见李玉琪纯真,诚挚又茫然的目光,却不暗暗奇怪道:“看他这模样,像真连自己的姓名都不晓得,岂非怪事,那他怎会跑到此地来找我呢?”
原来,她不知叫她乃是伙计的主意,方有此想。
不过,她心里不但未因此厌恶于他,反更允满了无穷的怜惜与同情。
她瞥见他茫然寻思之状,立即伸出纤手,轻抚在李玉琪手掌之上,似安慰似询问说:
“公子!你真想不起叫什么吗?……那就要想了!”
李玉琪摇摇头,果然不再去想,反掌握住葛姑娘素手,展颜笑道:“啊,我真是不知道呢,人非有个名字不行吗?……那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那年代,男女授受不亲,闺女的纤纤素下,岂可任人握的,葛姑娘虽不幸沦落卖唱女,却素来洁身自好,不曾让任何人摸过一把。
如今,骤然被李玉摄握住纤手,起初颇咳,用力一挣,竟未挣脱,便是一惊,及至目光一触到李玉琪天真的笑容,嗔惊立如那冰雪向火。
瞬息间溶化个一干二净,代之而起,却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愉悦,与如沐春风的舒服感觉。
同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