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结-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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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她还要给我五百两黄金,不拿白不拿,别以然我真能在俄国人的俱乐部里轻轻松松赢到那笔钱,那是癞蛤蟆鼓气——吹的。”
“咱们是不是拿到了那笔钱就走?”
“铁柱子!你的胆子怎么突然小起来啦!”
“裘少爷!我是为您着想啊!”
“你没听说过?好人不长寿,祸害一千年。像我这种人,阎王也未必肯收我,我一去,他掌管的阴间就一定不会太平,……好啦!咱们上路吧!”
一路上,裘文杰可以在车厢里冲盹儿,铁柱子可得集中精神驾车,这小子真是人如其名,毫无疲累的状态。天刚擦黑,一百二十里地就下来了,双辔套车威风凛凛地抵达了金山镇。
这儿是中苏交界的重镇,紧临黑龙江畔。这儿有流浪的白俄,有中苏杂交所生出的‘二转子’,有来往两国的私枭,也有收购不明来路黄金的私客,因此市面显得畸型的繁华。酒楼、招商客栈、妓寨,比比皆是。
套车一进集镇,裘文杰就挑起了车帘在察看灯火辉煌,人声喧腾的市街,他教铁柱子将套车停在一家名叫‘金风阁客栈’的门口。
车一停,拉马的夫子,迎客的外柜,一窝蜂地迎了上来,那股子殷勤劲儿,直让旅客觉着舒服透了,不过,他们的眼光都很尖利,寒酸客人绝对得不到这种热烈接待的。
裘文杰向柜上要了一间上房,一间下房,掌柜的将号簿推到贵客面前,又用双手恭恭敬敬地递上一支笔。
“请挂个号。”
“挂什么号?”裘文杰一副不懂事的样子。
“这里是边界,过了江就是老毛子的地界,所以,保安队盘查得紧一些……”
“这里可是归呼玛县管?”
“是是是!县保安大队有一个中队驻在这儿,不过您请放心,咱们东家跟军中队长很有交情,不会到这儿来打扰客人,挂个号也只是形式形式,作作样子。”
裘文杰提笔挥舞,铁柱子看着他写下‘裘文杰’三个字特,不禁心里直冒冷气,他心里想:这不是自找麻烦吗?随便胡诌一个名姓,又有谁知道?
“哦!原来是裘少爷,从哈尔滨来,远客远客!”掌柜的可真会作买卖。“那……小号可要好生侍候啦!”
裘文杰屈起中指,反转过来,以指节骨儿轻敲着柜面,口气像主子吩咐下人似的:“掌柜的!你可要记住:酒要香的、菜要好的、姑娘要嫩的,你对我这位远客真要好生侍候……”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掌柜的一个劲儿地哈着腰。
“还有,派人给我送个口信……”
“哦!裘少爷在这儿还有亲戚朋友吗?”
“亲戚朋友倒没有,我是来要债的,告诉那口子,就说我已经到了。”
“裘少爷!那口子是谁呀?”
裘文杰贴着掌柜的耳朵根子上轻轻说了一声,就好像一个法术的法师在他耳根念了一句魔咒,使得他猛地一震,脸色也变得惨白、惨白。
裘文杰一个转身,大踏步向内院走去。
半晌,掌柜的才回过神来,招招手,将专门侍客的内管事叫到跟前,低声嘱咐:“东厢四号房来了一位狠客,千万要好生侍候,吩咐灶上准备一桌上好的全席,再派人到万花楼去,教他们多送几朵花儿过来……我要出去一趟,立刻就回……”
掌柜的掉头就走,定了两步又回头,又加上一阵叮嘱:“立刻挂上满客的灯笼,停止迎客。”
内管事的可弄糊涂了,东西两厢的上房,以及侧院的统铺,还空着四成,空着厢房不作买卖,这是为啥呀?
尽管这位内管事心里疑惑,却不敢违抗掌柜的指示,立即照话行事,丝毫不敢怠慢。
金凤阁所有侍客的好手几乎都集中了东厢四号房,连那住在隔壁下房中的铁柱子也沾了光。裘文杰享受了热水澡、换上了洁净的衣服、一杯热腾腾的香茗已送到了面前,紧接着,各种精美的酒菜也端进房来,然后又是一阵莺声燕语,这个叫金花、那个叫翠花,又是什么桂花、菊花……环肥燕瘦,把一张圆桌都坐满了。
下房中的铁柱子虽没有享受这份艳福,倒也是酒菜丰富,款待热烈。他只希望在饱餐一顿之后,好好在热炕上睡一觉,明天一大早起来还能见得到他的主人。
上房中的裘文杰变成了一个不知死活的花花公子,左拥右抱、暴食狂饮。从他那道精明的眼光中可以看出,他应该是一个具有相当警觉性的。在兽群中,狼的警觉性是相当高的。
可是,号称‘白狼’的裘文杰为什么如此招摇呢?他难道没想到这样作会为他带来极大的危险吗?
酒至半酣,掌柜的在房门口出现了。
那些残花儿立刻起身离座,退到屏风后面去了,那本是这些花儿重整脂粉的地方,此刻她们是暂时回避,因为掌柜的一进门就向她们打出了眼色。
掌柜的走到裘文杰的面前,低声说:“裘少爷!我已经到金姑娘那儿去过了。”
“哪个金姑娘?”
“就是少爷您要找的人,金山镇上老老少少都这么称呼她,谁也没有胆子把她的混名挂在嘴边上。”
“她怎么说?”裘文杰的架子可真大,听他的口气,金线狐似乎只是一个随他踢来踢去的皮球而已。
“金姑娘说:她手边有点琐碎事儿,不能立即过来看您,可是稍晚一点再过来。要是您打算留下万花楼的粉头侍候您,为了不扰您的春宵好梦,金姑娘就明儿一大早再过来……”
“掌柜的!恕我说句不给面子的话,你找来的这些花花草草比起哈尔滨专接外国水手的那些烂货还要差得远,教她们回去,赏钱多给,把这些腻人的酒菜也给我撤走,熬一锅小米粥,几碟清爽小菜,再去给金线狐捎个信儿,我等她,今晚务必请她过来一趟。”
“是是是!”掌柜的哈着腰,脑袋瓜儿差点碰到了他的脚尖。
掌柜的走了,那群花儿也走了, 一眨眼间,眼面前收拾得干干净净,一锅清香扑鼻的小米粥、酱瓜、咸萝卜之类的小菜也摆了上来。
送酱菜、小米粥上来的伙计却没有退下,垂手站在桌边,似乎随时等侯着这位狠客的召唤与差遣。
在拾眼一瞥之下,裘文娱立刻发现这小伙计有点儿扎眼;说得更明白一点,裘文杰认为他不是真正的小伙计。凭他那一身结实的肌肉,炯炯的眼神,不管去干什么行业都此干这客栈的小伙有出息。
“给我盛粥!”裘文杰低声吆喝,像是驱使一个奴才,小伙计没吭声,立刻盛了一碗粥,双手托放到裘文杰的面前。
裘文杰一抬手,扣住了那个小伙计的左腕。他这一招绝非试探,而是用上了全副的劲道。
如果他看走了眼,这小伙计的腕子可能要休养一年半载才能复原。
事实上裘文杰绝不可能看走眼,他那双‘狼眼’似乎具有穿透的威力。
小伙计的腕子被裘文杰扣住了,可是,他的身子却依然保持原来的姿势,一动也没有动。
“什么来路?”裘文杰低声喝问。
“小的是金姑娘派来的。”
“派你来干什么?”
“保护您的安全。”
裘文杰松开了手,对方的腕子上连一道印疤都没有留下。他有点儿愧赧的感觉,如果对方存心抗拒,他也许扣不着那只刚强劲的手腕。
“保护我的安全?”裘文杰翻着眼皮子,没好声地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裘少爷!”那小子的语气很稳,不阿谀,也没有激怒。“您虽然来到金山镇没多久,消息却已经传了出去。金山镇不管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休想瞒过金姑娘。听说,有人要取您的性命,所以……”
“金线狐把我姓裘的看成什么了?我是灯芯草,一折就断?我是雪花子,一落到手心里就化?我姓裘的还需要别人来保护,这简直是笑话!你给我滚!”
佟春霖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他跟裘文杰素不相识,干吗要等他三年?
裘文杰既没有吃惊,也没有意外,他那对深邃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佟春霖,似乎想一眼看透这老小子葫芦眼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佟春霖也不再往下说了,这老小子的火候很到家,他深得个中三味,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
半晌,裘文杰才开口:“在见到这张火红拜帖之前,我从来没听说过阁下的大名,你有把握没找错主儿吗?”
“裘大少!”佟春霖笑了笑,不疾不徐地说:“我可不是玻璃罐子里的绿头苍蝇,蒙头乱撞,你好交游,喜欢朋友,可是你还从来没有马马虎虎地跟人家换谱拜把子,除了聂龙这个生死不渝的小兄弟之外,你不曾交到一个知心的朋友,这没错吧?”
裘文杰的两道浓眉倏地连结到一处去了,佟春霖这一敲似乎敲中了他的心坎。
佟春霖又自顾自地说下去:“三年前,聂龙只身来到了北大荒,再也没有回去,你这个作哥哥的难道就不关心他的生死存亡么?所以我说,你早在三年前就该来了。”
裘文杰仍然没有吭声,他真是沉得住气。
佟春霖的右手从衣襟处伸进腰间,摸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包裹出来,他缓缓解开,显露了两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行家一看就知道那两把匕首是寒铁打造的,柄把镌刻着精细的龙绞,显然是出于名匠之手。
佟春霖的目光突然变得闪亮,声音却压低了:“小聂龙在江湖上有个绰号,叫做‘三耳四手’,三耳是他的姓,四手是形容他除了父母给他的一双手之外,再加上这两把像手一样灵巧的刀……我说这些干啥?你和聂龙是把兄弟,还会不知道么?”
裘文杰以一根指头在触抚那两把匕首的锋刃,他似乎在专心一致地欣赏那一对兵器,并没有去注意聆听佟春霖所说的故事。
半晌,裘文杰才哼出两个字:“好刀!”
佟春霖讶异地瞪大了眼珠子,声音压得更低了:“裘大少!才三年,你们的兄弟之情就忘得干干净净了吗?”
“这一对匕首要卖吗?”裘文杰的话题只绕着那一对匕首打转。
“这两把匕首是奉赠的,我卖的是别的东西。”
“你要卖什么?”
“我要卖的是消息,你千里迢迢来到北大荒想要得到的滑息——小聂龙的生死存亡。”
裘文杰的神态突然一变,就像一个一直在昏睡中的人,突然从大梦中苏醒过来。
“姓佟的!你找错主儿了,我姓裘的这一辈子也没有跟人拜过把子,叩过头,也不认识什么姓聂的。我到北大荒来是走走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横财好捞……好了!你可以走了,也请你带走这两把匕首。刀是好刀,你既然不卖,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佟春霖先是一楞,接着,又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裘大少!真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竟然如此老辣。没错,江湖路险,防人之心不可无。
不过,在我佟春霖面前大可不必来这一套。如果凭你自己的本事去探讨聂龙的生死存亡,可能需要付出昂贵的代价;在我这儿,你只要付出二百两黄金,眼面前你已经有了五百两黄金的进帐,你又何必如此小气?”
“姓佟的!我敢打赌这一回你是瞎了眼珠子,走错了门路找错了主儿,我再说一遍,我没什么把兄弟,也不认识什么姓聂的……两个山字叠罗汉,请出!”
佟春霖的脸上仍然浮着笑,他慢条斯理地将那对匕首包起来,似乎藉着缓慢的动作好让裘文杰有时间反悔,可惜,裘文杰压根儿就没有侮意。
那个小包裹又进了佟春霖的腰间,他身子往前一倾,惜声说:“裘大少!你或者顾忌什么,有空到万花楼逛一逛,有个姑娘叫小百合,她知道我落脚在什么地方……咱俩再仔细谈谈。”
拱拱手,打声哈哈。佟春霖掉头走了。
裘文杰的动作也真快,等到杜云飞再进房来,他已经躺上了热炕,呼呼大睡了。
杜云飞轻悄地吹熄了灯,退出房去。
这一夜,裘文杰睡得可好,那只有他自己心里才有数。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起了身,等他漱洗完毕,早餐端上来的时候,杜云飞也在房门口出现。看样子,他这一夜都没有离左右。
杜云飞先向裘文杰道了早安,然后轻声说:“金姑娘不便到这儿来,想请您过去坐坐。”
“行客拜坐客,这是规矩,来,杜老弟!一起用早饭,吃罢就去。”
“不!我已经用过了。”
“一夜没睡吧?”
“一夜未曾闭眼。”
“看样子是白耗了一夜。”
“裘少爷,小的可不是故意要您吃惊,昨儿夜里,少说也有四、五起不明身份的人物想进您的屋子,都让小的给逼退了。”
裘文杰没有吃惊,反倒笑了:“这么说,金线狐在这北大荒还不算是顶尖的人物,谁不知道我是她的客人?竟然还有人想摸黑找我的碴儿,这不是存心不给金线狐的面子么?”
杜云飞没有把话接下去,也许,牵涉到他的女主人,他不便置评。
裘文杰很安闲地吃过了早饭,就跟杜云飞走出了金凤阁客栈。
大清早的金山镇要比夜晚清静得多,大街上没几个行人。两人刚刚走出客栈,突见一辆双套马车由北向南,对着他们冲了过来。马车来势相当猛, 一眨眼就到了他们面前,杜云飞一个大步冲前,用身子挡住了裘文杰。
这小子倒是忠心耿耿的,如果这辆马车上的人有什么狙击行动的话,他的躯体就成了肉屏风,死的是他,而受他保护的裘文杰则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执鞭驭车的车把式是个白发皤皤的老婆婆,在关外,妇孺会驾车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可是这个老婆婆出驾车之术却是一等的,那两匹马儿在她的指挥下竟然变成了棋盘上的棋子,要搁那就搁那
儿,她一提缰,大车就在两人的面前突然停住了。
车帘揭开,一个身穿大红卷毛开氅十七八岁大姑娘灵巧地跳了下来。
那大姑娘弯腰行礼,然后恭恭敬敬地说:“裘大少!请上车。”
裘文杰一点儿也不吃惊,他似乎生来就是一个把一切意外都视为当然的人。杜云飞却不同了,他在金山镇少说也有十年以上的历史,而他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个驾车的老妇人,也没见过穿着大氅,英气逼人的大姑娘。
杜云飞先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然后才很客气地问:“请问姑娘受何人的差遣?”
“受家父之命前来迎接远客。”
“令尊台甫如何称谓?”
“奇怪?”大姑娘瞪眼了,“我要请的是裘爷,又没有请你,你东问西问干吗呀?”
“姑娘!小的也是奉了主人之命前来迎客,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之分……”
“杜云飞!”那姑娘说话一点也不客气,“别以为我不认识你,你是狐狸窝的狐崽子……”
这种侮辱性的话任谁也受不了,这话不仅侮辱了杜云飞,连带地也侮辱了他的女主人金线狐,杜云飞当然无法忍受,一抬手,耳巴子就向那姑娘刮了过去。
那姑娘站着一动也没有动。
啪的一声,坐在车座上的老妇人却动了皮鞭,鞭梢缠上了杜云飞的右腕,这一手绝活儿使得裘文杰暗暗地喝了一声彩!
裘文杰连忙出面打圆场:“杜老弟!我跟金姑娘又不是初见,请你回覆一声,待会儿我再自己过来,行吗?”
杜云飞也知道自己讨不了便宜,可是,他肩负保护裘文杰的责任,又不敢擅自作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那大姑娘又说话了:“杜云飞!我猜得到你的心思,你怕万一弄丢了裘文杰,不好向你的主子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