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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5277-小椴作品(中国新武侠典藏书系)-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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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边那个一抱拳:“老朽杜淮山。”另一人欠欠身:“小老儿焦泗隐。”    
    周将军一皱眉,人的名,树的影,知是淮北义军中知名人物,只有也答礼道:“淮泗二老,久仰久仰,不知有何赐教?    
    杜淮山叹道:“不敢,不敢。本来小老二也不该多嘴,也不敢劝周将军如何如何。但这金和尚倒也义气,难得一身血性,再说刘公子被杀一事江湖上自有公论,刘公子也原有不是,不该强抢民女,就这么抓去伏法了也颇为可惜,朝廷原有充军折罪的律令,如果他们情愿,不如就叫他俩到淮上去吧,抗金杀敌,死于疆场,也就自觉死得不屈了;对刘老帅来讲,也算了却恩仇。”    
    周飞索目光一垂,似在思索。以杜焦二人的面子,他虽不好不看,但刘琦对他恩情极重,他不至于为这一句话便就此袖手,只是那金和尚此事做得虽过但也不能算错,他为此不免沉吟,却听淮泗二老道:“我们也知周将军这么回去难见旧主,咱老哥儿说话也不值什么,但周将军只当看在淮上那人的面子吧,他当初曾与刘老帅签下‘逃死令’,他身边当下也确是缺人,小老儿代他讨下这两条人命来,周将军以为如何?”    
    周将军一抬眉:“淮上?”    
    杜淮山微微一笑,忽伸出左指在胸前画了个小小的圆圈,然后伸至口边一仰首,像是在喝酒。金和尚脸上本大大不服,一见之下竟然狠色忽然褪尽,仿佛立地成佛。杜淮山又掏出怀中一张纸——羊皮制就的,想来就是什么“逃死令”,向周将军掷去。    
    周将军一接,忽地抓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说:“好,看他的面子。”一跺脚,人就已出了门外,只听外面一声马嘶,想是直接跃到马背上,众人还未及反应,他已冒雨远去了。


《乱世英雄传》第一卷匝地铁骑困夜雨 断却敌头做酒杯(二)

    店外的雨越发下得凄凉起来,檐间瓦上,疾徐不定。    
    秦稳忽抬起脸,侧耳倾听了一会,脸色微变。不约而同的,淮泗二老对望一眼后,似也神色讶异。过了半晌,众人才听见外面风雨声中一阵阵马铃传来,悠忽前后,夹杂在风雨里,想必是有马匹在奔走不止。那绝对不是一匹马,说不上是三十匹还是四十匹好马,蹄声杂乱,不知为何在这雨夜里奔驰。王木的脸色便一动,忽然道:“缇骑?”    
    金和尚不由便脸色紧张,点了点头,闷声说:“好像是。”    
    王木喃喃道:“怎么会这么多?”    
    半晌那秦稳先舒开了眉,道:“不是朝这边来的。”    
    那边淮泗二老也点点头,低声道:“是围杀!”    
    几个老江湖的判断,众人自是信服。没人再说话,心底却在想:“是什么人物竟值得缇骑校尉出动三四十匹铁骑雨夜奔袭,倾力围杀?”众人心里都是七上八下,只有那俊俏少年浑然不觉,还伏在桌上瞌睡。    
    沈放先在酒楼上听说过“缇骑三十二卫”,这时听那几人口气郑重其事,谈论都不敢太大声一般,看来缇骑里面定有不少非常人物,甚至绝顶高手,而且组织紧密,否则如何能把这一干三山五岳的人逼得人人自危?    
    沈放问三娘道:“缇骑究竟是些什么人?”    
    三娘脸色也少有的严肃,她想了一下,答道:“相公,你还记不记得十年前,高升老店?”    
    沈放一点头,他当然记得,十年前他便是在高升老店中与三娘相逢的,当时三娘像害了很重的病,身上还有伤,一个孤身女子病卧于他乡,沈放也是由怜生爱,然后由爱生敬,最后与她得成连理。    
    三娘静默了一会儿,说:“那时缇骑刚刚组建,声势远没有今日之盛,但也已非同小可了。那一次,你遇到我时,我就是被缉查都尉颜杞纲的五步搜魂手伤的。他们组织很严密,也很复杂,其中既有官商子弟,也有招降的江湖巨盗,有门派中的高手,更有大理寺来的狱丞。头领袁老大可真叫绝顶高手,天下武林,七门十三派,还没有谁敢说是他的对手。他当年不过三十余岁,南渡之前已享盛名的‘一剑三星’就折在他的手上。从他到缇骑起,军纪整肃,势力大张。有他们在,秦丞相的位子可安稳多了,无论官商军匪,在朝在野,顺者昌,逆者亡,锋镝所指,必杀无赦。”    
    沈放从没听三娘讲过以前的事,他尊重三娘,也不问。没想三娘今日似要跟自己说了。只见三娘想了下,又道:“十年了,我终于又拔出了这根紫荆木钗。你知道吗?我的名字就叫荆紫。当年这个名字在江浙武林只怕也算小有传闻 。小时候,我也就像这个卖唱的小姑娘一样,吃过不少苦。后来着一个杂技班卖艺走索。遇到了一位老人,只跟他呆了三个月,他给我一把匕首,还传我一套功夫,一篇口诀,教完后他问我:‘以后再遇到欺负你们这班姊妹的,你怎么办?’我说:‘杀!’他哈哈一笑,便走了。”    
    “干我们这一行的,人称女伎,有卖艺的、走绳的、顶竿的、唱曲儿的、刺花绣的,其中弹散乐的张真奴、棋侍诏沈姑姑、射驽的林四九娘、唱戏的史慧英、演影戏的黑妈妈也算各有绝技,天下闻名。我们一起有几十个姊妹,有会两招的,也有一身弱质全无功夫的,但都有一身倔骨。刚才小姑娘说的你也听到了,我都不知她是谁,是哪一个好姊妹!这些人中,我杀人犯案最多,众姊妹为卫护我伤生的就有七个。”    
    三娘苦笑了一下:“所以我那根紫荆木钗竟是血染成的!江湖中人称我们为‘蓬门’,那根木钗上染的是姊妹们的鲜血。当时这紫荆钗令在江南弱女子中,也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十步杀人,千里复仇——凡听到不平事,我没有袖手的,哪怕连累更多人丧命。那年,有个姊妹在无锡城外被一伙光棍轮奸致死,官厅拿住他们,只判了充军之罪。我知道这里面一定有蹊跷,马上就赶去无锡,打听出那姐妹死的那天是被知府招去陪宴的,宴请的是左都御史、兵马司的几个官,都是纨绔子弟。过两天我听说左都御史要回请,我姊妹遇害那天在席的人也大多在座,我便由人引介,装作卖艺走绳的也混了进去。”    
    “那天另有一桌小宴摆在他家后山的亭子上,几个官儿听说我姿色不俗,便只把我一人传了去,叫我把绳系在亭柱上,走索翻跟斗给他们看,我也就演练起来,不一会那几个官就露出丑态来,色迷迷地看着我,问我还有什么绝活儿。我便说:‘小女子还会舞匕首。’他们听说一个女子会舞匕首,越觉得开心起来,忙说:‘快、快。’我把绳子先一道道拦在亭周,便开始舞匕首,心里想着死去的姐妹,心中激愤。我听那几个官儿鼓掌笑啊,闹啊,看得垂涎流涕,十分恶心。我舞到最后一式“罢如江海”时,身子随匕首飞了出去,一刀就刺在亭柱上,直至没柄,那几个人看得骇然变色,我站在场中问;‘那天奸杀如玉的到底是谁?’无人回答,我先一刀斩了一人,再问:‘是谁?’他们这才慌了,要走,又被绳拦住了,要喊,我说:‘你们吩咐了的,下面人不管听到什么都不敢上来,就是‘救命’也不行。你们且说,是不是每个人都有份儿?’他们一个一个便跪在地上磕头,认了帐。我问:‘她那天喊了救命没有?’他们一脸是汗地点头,我的泪便流下来了,然后我就高叫‘救命’,叫一声杀一人,再吹掉匕首上的血,他们可真没刚性,叫也不敢叫,都吓瘫了,只痴想着一声不出缩在一边,最后我就能饶过他。看他们那副狼狈样儿,我真的开心,直到我把最后一人杀了,下面都没人敢上来,我一直在高喊‘救命’呀。”    
    她虽轻声细语地说着,沈放却听得惊心动魄。三娘脸上发红,伸手掠掠鬓发:“当天我虽全身而退,不也犯了赵老儿的王法天理了?缇骑三十二卫刚刚建成,把这事当件大案来办,我一个弱女子斗不过他们,伤了,病了,但他们最后也没有找到我——谁想到我这样个魔女夜叉,却还有个风流儒雅的镇江名士肯娶我呢?”    
    三娘说着已然双靥含情,笑道:“我这么恶毒狠辣,你知道了一定后悔了吧。”    
    沈放只觉自己从没这么敬爱过三娘,握着她的手,说:“三娘……”


《乱世英雄传》第一卷匝地铁骑困夜雨 断却敌头做酒杯(三)

    夜已深,外面的马铃忽又响起,东西南北,一片零乱。金和尚一拍腿道:“干上了!”只听那一片铃声杂乱,似围住了什么人,忽有一声低呼,便有铃声一断,墙角的杜淮山一扬眉道:“好重的出手,人死得连喊痛都来不及。”忽听得又一声低呼,又是一次人死马亡,也少了串铃声。    
    焦泗隐道:“缇骑更狠,人是敌人杀的,马却是他们自己斩死的,宁杀了马也不肯给那人骑去逃走。”    
    外面的风声雨声马铃声,屋里烛光火光和人眼中折射的光。忽听得马铃声向东疾追,几人脸色一展道:“向东逃了。”    
    众人都痛恨缇骑,猜被他们围追的多半是个好人。杜淮山想了一下,忽对焦泗隐道:“你觉得我比他如何?”他指的是被围之人,只见焦泗隐摇摇头。杜淮山又问:“你呢?”焦泗隐更是摇头。杜淮山饶有兴味:“咱们老哥俩儿携手呢?”焦泗隐想了一会儿:“差一截,差一截。”杜淮山却似极为高兴:“缇骑这回麻烦大了,有这样的人物,有他们忙的了。”    
    一语未落,门外骆驼一声长嘶,屋里风起灯暗,众人抬头,灯光重亮时,门口已多了个人,说他站在那里却不像——他脸色苍白,是靠在墙上才勉强立住的,胁下还夹了个小孩。沈放一望,却是那吓退文亭阁的汉子耿苍怀。他的伤势显然更重了,身上血被雨水一冲,颜色甚淡,却也是淋漓一片。他喘了两口气才慢慢平复下来,放下小童,一时却说不出话。秦稳已经站起,一抱拳道:“耿大侠。”那汉子摇摇头:“我不是冲镖银来的。”秦稳就像放了心。店中都是高手,但被这受伤的汉子扫了一眼后,都觉心中一寒。耿苍怀望望店中人物,抱拳团团一礼道:“兄弟为了这孩子受缇骑追杀,又身受重伤,兄弟一死本不足惜,只可惜了这点故人骨血。外面缇骑铁卫已误认我向东逃了,一时还找不到这里来,所以兄弟想把这孩子留在此地,希望他躲过一劫,若得哪位肯仗义收容,那是他的造化,兄弟自当引开追骑,不会连累大家。”    
    他胸怀坦荡,虽遭凶险,有求于人,照样把其中利害一一说清。在座的人知道这一诺极重,都自沉吟不下。有一刻工夫,耿苍怀见无人接话,苦笑道:“由这孩子的命吧!时间无多,只望众位纵难庇护,也勿加害。”    
    他看了那孩子一眼,摇一摇头,便转身要走。忽听一个爽利的女声说:“耿兄好走,孩子我会照看的。”    
    众人一惊,齐齐回头,见说话的却是个女子,正是荆紫荆三娘。那汉子冲三娘点一点头,似是很感放心,稍稍吸了一口气,想是背上伤重,脸上一紧,转身出门去了。    
    三娘看了会他的背影,才笑吟吟把孩子抱回座上。那小孩十分病弱,早已背过气去,三娘用酒在他鼻子下面熏了好一会儿,又掐他的人中,孩子才醒过来。一见只有沈放和三娘,不见了耿苍怀,眼中大是惶急。三娘虽未生养孩子,却是女人,伸手轻抚小孩的头道:“好孩子,不怕,你耿伯伯出去办事了,把你交给我照看的。”那孩子心像安了些,冲三娘一笑。    
    三娘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孩说:“我叫小六儿。”    
    三娘一笑:“你家是不是在临安?你爹爹是谁?”小孩先是握紧小拳头,过会儿却嘴一瘪,还是哭了出来,好一会儿才说:“我爹爹姓许,他死了。”    
    三娘一愕,问:“你爹爹是干什么的?怎么死了?你妈妈呢?”    
    小六儿抽泣道:“我爹爹是明成宫的卫士,那天早上他跟我说:‘小六儿,爹爹这次值班就回不来了,你以后想爹爹不想?’”    
    想是他爹爹极疼爱他,他对那天的事记得也极清楚:“头一天,我就听见妈妈给爹爹磨了一晚的刀,我不知爹爹要干什么。只是以前妈妈在爹爹出门时,脸上都会笑,这时看着却好像要哭,又强忍着。爹爹说:‘云娘,我对不住你,我原想等两天耿大哥来后把你们娘几个托付他再动手,但上面护卫要换防,今天是最后的机会了。’    
    “妈妈说:‘敬和,你尽忠尽义,我不拦你。记住,不要手软,勿以家累。’爹爹那天像特别舍不得走,最后还是一跺脚走了。但爹爹一走妈妈就哭了起来,她给姐姐戴了白花,又自己穿了白衣裳。”    
    屋中静得掉根针都听得见,众人已猜到这孩子父亲是谁。明成宫卫士许敬和刺杀秦桧,事败身死,秦桧虽极力遮掩,终究天下皆闻,无人不叹。许敬和在临刑前说:“不是我一人要杀你,是天下万姓都有杀你之心,你纵脱生前之刑,难逃后世之骂。”人人心中都有正义是非,都觉他做的正是自己敢想而不敢做的大事,店里众人对这烈士之后不免也心添怜意。    
    那小六儿说:“到中午,妈妈看见外面有些乱,便叫三个姐姐喝汤,那汤里有银耳红枣,甜甜的,我也要喝,妈妈却不让我喝,我就哭,妈妈也哭了,说:‘也许你喝了以后受的罪还少些,但记住,男子汉大丈夫生来就是受罪的,受得苦的人才算好男儿。你耿伯伯,过两天会来,定会设法救你……我许门也就有了一线之机。’我看见三个姐姐喝了,就一个个睡着了,然后妈妈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便也喝了汤,睡着了。”    
    众人都知许氏母子只怕就是饮毒自尽。不由心生敬意,三娘摸着小六儿的头道:“后来你就被关起来了吗?那天我在酒楼上看见你,满身是伤,就是在牢里被他们打的吗?”    
    小六儿点头道:“是,他们问我爸爸都有些什么朋友,我不说,他们便打了。”    
    三娘问:“后来是你耿伯伯救你出来的吗?”    
    小六儿点点头:“是的,那天半夜,耿伯伯杀到牢里,就带着我跑出来了。追兵好多,但他们都跑不过耿伯伯。有个老头子也在追,他跑得却快,耿伯伯一路上杀了好几个他的徒弟,却也伤在他的手里了,耿伯伯也打了他一掌,那老头就不追了,我听耿伯伯冷笑:‘哈,昭然若揭,昭然若揭,后会有期。’”他学着耿苍怀当时的声音,丝丝抽着凉气,可见耿苍怀那一战受伤不轻。    
    屋中一阵死寂,那边杜淮山忽地一拍焦泗隐的肩膀,两人对饮一杯。“昭然若揭”是宫中第一高手,号称天下武学之宗,名叫李若揭。因风传岳飞风波亭之狱他也有份儿,江湖中人便连上他名叫做‘昭然若揭’。耿苍怀居然能在他手下夺人而去,足可见那一战的激烈,事后千里负孤,一路上还遭缇骑追杀,他这份义气肝胆,真不由让人暗竖拇指。


《乱世英雄传》第一卷匝地铁骑困夜雨 断却敌头做酒杯(四)

    忽听得远处一片叱喝,想是耿苍怀与缇骑又交上了手,声音在西面,风雨渐骤,屋里听不清,姓焦的老者竖着耳朵,半天一拍腿道:“可惜,可惜,伤了两个,但没冲出去!”    
    众人不由都替耿苍怀担忧。沈放问:“他人呢?”    
    三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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