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涅天下-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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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医拱手对唐青衣道：“劳驾青衣公子。”
唐青衣端坐一动不动，连眉毛也未抬一下，两只小白鼠却突然倒地不起。
众人不由暗自惊惧。
毒医、神医出手如电，将手中瓷瓶内的药水倒入白鼠嘴中，两人四只手如飞花拂柳，片刻间两只小白鼠全身上下插满细长银针。
众人屏息静气瞪眼望着，偌大场面静得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过了一会儿，丝丝青血沿着银针点点滴下，约摸盏茶功夫青血滴尽。片刻，两只小白鼠的腿突然动弹了两下。人群一声惊呼，又都噤声紧张盯着。又过了一阵，两只小白鼠歪歪倒倒爬起来，晃了阵脑袋，似乎越来越精神，终于吱吱叫着窜跳起来。
人群不由爆发一阵欢呼，简直太神了！欢呼声未落，异变突生。东边小白鼠蹦跶了几下陡然再度扑地不起，再也不作动弹。
众人不由惊“啊”一声，齐齐看向西边小白鼠。众目睽睽下，那只小老鼠似乎有些怯场，蹲在笼中不敢动，两只小眼珠却滴溜溜直转，显是鲜活得很。
“喵呜！”卧在雷枫怀中的小白突然威风凛凛叫了一声，那小白鼠立时惊得“嗖”一声窜到笼子顶上，瑟瑟发抖。
“哈哈哈！”毒医拎起笼子得意大笑。天可怜见，他终于胜过萧有涯！从今后他才是天下第一！
萧有涯伸手在倒地的小白鼠肚子上摸了几下，又施了几针，终于摇头放弃，微笑道：“我输了！”语声平静，不便没有丝毫沮丧，反而有些欣慰，语气诚恳真挚，“程先生能解此毒，萧某当真佩服！”
众人齐齐呆住，很多人根本就没想到萧神医会输，一时间都有些接受不了愣在当场。
毒的药医哈哈狂笑，提着笼子手舞足蹈，形若疯颠，眼神渐渐陷入狂乱。
对面萧有涯看得清楚，不由面色一变，道：“不好！”
便听“砰”一声巨响，毒医张狂笑声嘎然一止，直直仰跌在木台上，一动不动。
人群一阵惊呼，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毒医身后突然扑出一道身影，捶地呜呜痛哭。
卫希颜和唐青衣几乎是同时掠过去，其次是离得最近的萧有涯，之后台上各派高手和大夫均涌了过去。
唐青衣只扫了一眼，“死了！”
“似乎像中毒！”卫希颜攒眉。
萧有涯俯身细细检视。
台下众人下巴刚刚合上又齐齐掉下。天下第一毒医竟然突发身亡并死在中毒上，这也太讽刺了吧！
毒手药医的另外两个弟子似乎才反应过来，啊啊扑过去，和先前那弟子抱头痛哭。哭声中众人慢慢回过神来，谁下的毒？什么时候下的毒？为什么要毒杀毒手药医？一连串疑问打在每个人心上上，一时间，数千人的场地竟然鸦雀无声。
“是雄迷花！”萧有涯镇定的声音无疑有着安神作用，曾子盛闻言惊讶道：“先生，雄迷花的药性能加强血液循环，但并无毒性啊！”
萧有涯道：“雄迷花本身无毒，但服用过量会加快心脏跳动，情绪过于亢奋，心脏难以负荷，便可能造成猝死！”
“这至少体内需有一斤雄迷花粉！怎么可能？”
众人听到这已有些明白，一斤花粉就算兑成水也是好大一团糊糊，怎么可能于众目睽睽下弄进毒手药医体内？
众人窃窃私议，但没有人怀疑萧有涯的判断有误。
萧有涯双眉紧皱，“除非是每日均有服用，长期积累成多，但也不可能蓄在体内不排出，没道理！”
卫希颜双目陡然锐利，在毒医三个弟子面上打转数回后，突然指着抽噎不停的三人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那三人齐齐抬起头，突然张开嘴。众人看得分明，那舌根竟是被齐齐截去。
“你们的舌头是师父断去？”
三人犹豫了下，齐齐点头。众人心中一寒，那毒手药医真个狠毒，连弟子也不放过！
“你们识字否？”卫希颜又问。
三人齐齐摇头。
众人均不知这俊美青年要做什么，但先前均已见识过这蓝衣青年的机智，当下静静观视，看这年轻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雷枫被雷御制住穴道，心里一堆好奇问不出，气得心里将雷御千刀万剐。
便听卫希颜又道：“我有一些话问你们，如果说得对你们就点头，如果说得不对你们就摇头，明白了？”
三人齐齐点头。
“你们师父是否极喜欢吃蛇羹汤？”
“是！”（点头表示）
“每天必喝？”
“是！”
“你们师父每餐饭由谁负责？”
左右两人齐齐看向中间那弟子，中间那褐衣哑徒犹豫了下，微微点了点头。
卫希颜对那褐衣哑徒微笑道：“你负责毒医的饭食？”
“是！”
“一直都是你？”
“是！”
“做了几年？”
那人伸出三个指头。
“三年？”
“是！”
“你师父吃饭时，习惯让你服侍在旁，一直到他吃完为止？”
“是！”
“你做蛇羹汤时习惯放几朵菊花在里面？”
那人脸色变了变，迟疑片刻慢慢点了点头。
卫希颜笑颜如花，突然移转话题道：“你喜欢用沉香熏衣？”
那人面色一变，卫希颜紧盯住他，突然厉声道：“你以前是厨子，是不是？”
那人身形顿时一震，转身便向外跑，却被卫希颜淡淡一句话钉死在地，“你再跑一步试试！信不信后背突然多出一个窟窿？”
那人心头惊慌腿脚发颤，慢慢转过身来，脸色煞白。
卫希颜微笑，“说吧，为什么你要毒死师父？”
众人顿时哗然！
那人紧咬下唇，却梗着脖子摇头。
卫希颜眯眼笑道：“你不说，那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可好。”
在众人惊异不解的目光中她自顾自道：“从前有个青年厨子，菜烧得很好，尤其蛇羹汤是拿手绝活。有位客人非常喜欢蛇羹汤，自从吃了这个青年做的汤之后，便再也喝不下别人做的汤，但他不能天天去那酒楼，于是他将青年掳回家，收为徒弟。但这个老头疑心病非常重，担心身边人会泄露他的绝技，于是将弟子的舌头全部截断。这样他的弟子口不能言，手不能写，他的所有秘密就能保住了。”
那褐衣哑徒听到这身体微抖，目中陡然掠过一抹怨毒。
众人听到这都已明白那老头自然是毒手药医，那厨子便是这褐衣哑徒弟，不由齐齐凝神倾听下去。
卫希颜轻叹道：“那青年本来有着大好前途，却被那老头一手破坏，成为残废人，心中怨恨与日俱增，他想到一个报仇的法子。他的蛇羹汤比别人做的鲜美可口，是因为他家传了一个秘诀，加入很少的雄迷粉作调料，再以菊花去味，鲜美绝伦食之难忘。”
“那老头是用毒的行家，自然担心别人使毒害他，每餐饭前必要试毒，但雄迷花不是毒，自然试不出来。那老头除了试毒外还不放心，定要那青年先试吃，并且一直侍立在旁，一旦有异，那青年首先逃不了。这样日复一日，老头体内的雄迷花越来越多……”
曾子盛忍不住打断道：“可是卫先生，少量雄迷花吃入体内后，将随血液循环完全吸收，很难沉积下来。”
卫希颜点头微笑道：“曾大夫说得没错。少量雄迷花很难沉积体内，并且蛇肉性寒，与雄迷花药性相反，更能中和雄迷花药性，所以蛇羹汤中加入少量雄迷花粉不但没有坏处，食后反会感觉精神饱满。但是，”她加重语气道，“如果加入沉香，那就要命了！”
萧有涯首先想通前后关节，不由点头慨叹道：“沉香具安神作用，可舒缓心脏博动，使血液流动减缓，雄迷花粉随血液流到心脏附近后，便一点点沉积下来。”
众大夫想了一阵后恍然大悟，不懂医的人却仍然迷惑不解。
卫希颜也不多作解释，看着那褐衣哑徒道：“这青年非常聪明，他每天用沉香熏衣，谷中人只以为他好洁，想掩盖烧菜的油烟味。吃饭时青年随侍在侧，沉香的香气就从青年的衣服上散发出去，被老头不觉中吸入体内，造成雄迷花粉沉积越来越多。累积一年下来，已颇是可观。”
说到这，卫希颜看向另外两个正在惊呆中的哑巴弟子道：“你们师父最近半年的情绪，是否比较容易喜怒无常，更容易激动？”
那两人想了想后齐齐点头。卫希颜微笑看向那褐衣哑徒。
那哑徒全身颤抖如筛，突然仰天赫赫大笑几声，双手一阵比划，声音咿咿呜呜地嘶哑。
卫希颜看懂他的哑语手势，“你说：他该死！”
那哑徒愤然点头，一通比划。
“他毁了你，你也不会让他好活！”
那哑徒得意赫赫大笑，卫希颜突然比划了几个手势，那人一呆，稍后点点头。卫希颜正待再问，那人突然倒在地上，双眼暴睁，双手抓着心脏处赫赫嘶叫。
萧有涯蹲下身一翻眼皮，摇头叹道：“雄迷花中毒。”
卫希颜淡淡道：“他每餐试吃，一年累积下来也不是少量。”俯下身合上那人眼皮，“你心愿已了，安心去吧。”那人颤抖的身体骤然放松，面上溢出一丝笑容。卫希颜突然蚁语“有人指点你吧？”那人身体一震，却已做不出任何动作，瞬间死去。
那句蚁语唯唐青衣听到，目中冷光一闪而过。
一场牵动天下的名医之战，最终结局竟是如此出人意料，众人不由纷纷嗟叹，直道世事无常。
雷枫中毒
雷枫被雷御封住穴道一上午，心里憋闷不已，想起唐毒衣阴魂不散，更是心头烦扰，大会一散便拉着卫希颜低声问道：“那个，你和他说了没？”
“什么？”卫希颜故作不解。
“就是退婚啊！”雷枫气得跺脚。
卫希颜望了眼四下，这么高分贝的尖叫，似乎很容易被人听见哩。
“我明天就走，去唐门。”
“太好了……什么？”雷枫听得后半句差点跳起来，“你说什么？去唐门？怎么我们还要去唐门？不是说不去了？”
“我有事必须得去唐门。不过，你可以留在青谷，或者是和名可秀一道回江南。”
雷枫茫然垂首，“让我想想。”
卫希颜轻拍她肩，“有些人、有些事，必定得自己面对，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雷枫一顿足，“你们都不是好人！”气呼呼地冲出门去，卫希颜瞧她奔掠的方向是墨语院，不由暗笑摇头，这丫头一生气就去欺负雷御，活该那小子倒霉。
“你说有人指点，什么意思？”身后突然传来冷寞的声音。
卫希颜似是早已料到他会来，目光仍然望着雷枫离去的方向，头也不回道：“沉香和雄迷花粉的关系就算是有经验的大夫也未必清楚，那哑徒只是一个普通的厨子，没人指点怎会知晓这法子？”
唐青衣人淡淡道：“或许是他家的祖传方子，有用药的禁忌提点。”
“他被毒医掳去有三年，若早知这法子，要报复杀人又何必等到最后一年才下手。”
“或许是早两年他还没有与程絮飞同归于尽的决心，生命谁不珍惜？”
卫希颜转身面向故意找碴的某人，笑道：“我用哑语问他，每天试吃难道不怕自己中毒？他说服有药丸，可将雄迷花粉化掉。”
“用活血药？”唐青衣是用毒行家，略一想便猜到可能。
“还有一种更简便的方法，泡个热水澡就能解。”
“或许那厨子不知道此法，只知用活血药可解。”
“毒医对弟子刻薄且监视严密，那厨子哪来机会偷药并制药？”
“或许他制成了。”
“或许可能，所以我不完全确定那活血药是别人给他的。”卫希颜似笑非笑道，“最后我问他是否受人指点，你当时就在一旁，不会没看清楚他的反应吧！”
唐青衣冷笑了声，“你推测的很有道理，但是他既然服下活血药，为何还会中毒身亡？”
卫希颜也冷笑一声，“那指点他的人，给的怕不是活血药，反而还加入了雄迷花粉。那厨子每日试吃想必不过小半碗，若没人作手脚，他怎么会与毒医同时过量？那幕后人料到毒医毒发身亡后，那厨子必定兴奋激动，那时便是他毙命之时。人人都以为他是和毒医同归于尽，谁会想到，这后面还有幕后黑手操纵！那厨子若真有决心为杀死毒医而不惜同死，又岂会在被揭破时惊惶逃生？”
唐青面色冷沉，他来找卫希颜，自然是想到了事情蹊跷，但他故意找碴，却是因不愿向这情敌施以半分好颜色，反而语气愈发冰冷，“说起幕后指点者，有一个人倒是极有可能。”他冷冷盯着卫希颜，“连萧有涯一时都未想到雄迷花和沉香的关系，你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又如何得知毒手药医喜好蛇羹汤？”
卫希颜一愣，似是没想到把自己给绕进去。雄迷花入沉香可累积致毒她是自卫信南医案中获知：某病患食兔汤喜用大量雄迷花粉调鲜，长期下来情绪愈发急躁，此症引发卫信南兴趣，治愈病患后便对雄迷花粉进行研究，并在医案中写下雄迷花粉与沉香相合可致命的记载。
她心思自是活络，悠然笑道：“萧先生医术之精自是让人拜服，然论腹中取胎术他未必如我，我比别人更清楚雄迷花粉和沉香药性相克又有什么好奇怪的？至于那蛇羹汤……”
她顿了一下笑得更是灿然，“肉类本分寒凉和温热，狗、羊、鸡、牛、鱼性属温热，其汤忌入雄迷花；寒凉肉类中有猪、鸭、兔、鹅、蛇。以毒医这种怪僻阴险的性子，所谓物以类聚，你不觉得蛇羹汤最适合他？果真，让我一问即中。”
唐青衣淡笑，“这也不能脱了你的嫌疑。”
卫希颜笑笑瞟他一眼，似是自言自语，“毒医能解青衣莲衣，这不是很奇怪？萧神医研究三年尚且解不出，毒医却制出了解毒药？难道是有人给了他配毒的方子？”
唐青衣扫她一眼，“毒方只有我知，你莫非认为那幕后人是我？”
“当然不会是你！此事对你只有坏处，没有好处。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情，想必聪明的青衣公子是绝不会做的。”顿了一下，她悠然道，“但是这世上，谁没有几个仇人呢。”
唐青衣沉声不语，毒医虽死，但无情公子的声名已因天下第一毒的可解而受到影响，如果毒医的解药事先已经被人拿到手……他心底滑过一人，深幽眸底丝丝冷意浸出。
“据说大家族内，权争厉害。”卫希颜存心戳他痛处。
唐青衣冷冷道：“你这般费心提醒，想得到什么？”
“互惠互利。”卫希颜笑若春花，看在唐青衣眼底却是极端可憎，想起五老峰的事，冷笑道，“你想让我带你去唐门？”
“和聪明人说话果然不费力气。”卫希颜笑声未落，雷御突然抱着雷枫闯进来，“大小姐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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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枫双目紧闭躺在床上，面色发青，气息似有若无。小白抑郁趴在雷枫头边，碧幽幽的眸子水汪汪一片。
雷御一向沉稳的面容显出几分惊慌。
唐青衣神情惊疑，卫希颜本有几分怀疑，看到他面色后不由一震，“真是青色莲衣？”
雷御面色顿然一白。
“是！”青衣男子指甲不由狠掐入掌心。
卫希颜一抄手抱起雷枫，“去找萧先生！”
当世唯一能解青色莲衣的毒手药医已经死了，现下只有冀望于萧有涯的解药能延缓雷枫的毒性发作。
因情势危急，萧有涯直接带他们到专用药室，在雷枫身上几处大脉扎针，“幸好这青色莲衣毒性不纯，不然早就毒化成血。”
唐青衣冷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