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涅天下-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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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日夜,东京,驸马府。
宋之意密见卫希颜,递上莫秋情飞鸽急传的讯条。
卫希颜扫眼阅过,颜容顿时灿烂,可秀与她,虽然千里相隔,却是心有灵犀啊,竟然不谋而合的均想到延战的计略,甚至连日子都定得一致!
二月初一,果真是个好日子!
当初她定此期,原是虑及时日不能拖得太长,否则金人定会不肯,反拿住话柄指摘宋人怯战,因此她思忖后方定二月初一,金人若纠扯,往前推至少也可定到正月二十六去,如此她便获得十日缓冲时间!
此时她看得可秀传讯,方知二月初一竟是萧翊先祖萧定寒的生辰之日,她误打误撞下倒命中了,当真巧合之极!卫希颜不由得意笑得两声,她和可秀果然是天生一对呐!
如此,萧翊必允。
果然,次日上午辰时,金使入宫,傲然道:“我国师已应二月初一之期!国师有言:约战期之前,双方均不得参预军务!否则,我大金国师难保不出手攻取贵国帝都!”
攻取帝都?赵桓气怒拍案,金贼如此堂皇威胁,实是欺人太甚!
卫希颜闻诏入殿时正听得金使狂妄话语,泠泠一眼扫去,金使如坠冰天雪地,又有如山巍峨重压而下,腿脚不堪重负,扑嗵一声跪倒在地。
“小国夷臣,见天朝上君岂得无礼!”
金使只觉动弹不得,惊骇下额头冷汗涔涔。赵桓观之心下痛快,放声笑出。
卫希颜入宫前就有离京往赴江南的打算,金人这道回函倒是给了她个光明正大的借口,她拿过函贴一览,眉梢忽然一挑,这笔迹虽可逼真前道挑战函,却缺了那道“势境”,定非萧翊亲书!
她心下略忖便猜度定是完颜宗翰捣鬼,也不揭破,淡淡道:“请复萧先生:约战之前,各行闭关,期待互以巅峰之态,迎战黄河,共窥武境之玄妙。”
一番话冠冕堂皇,既应了不插军务之约,又不落了己方面子,赵桓只觉甚合心意,不由微笑颔首。
金使应喏惶然退去。
卫希颜拱手向赵桓道:“陛下,我既已应下萧翊,当离开京城避嫌,以免金人以我在京为由,拿捏说事。”
赵桓犹豫不决。这段时日他已习惯这位驸马妹夫在身边,每当焦虑时看见卫希颜淡定颜容便觉心定心宁,此刻乍然闻得她要离京,心中顿然不舍;况且,昨日夜间又得潞州陷落军报,想来金军西路或许过不得几日便将兵抵城下,忧急下更不愿卫希颜此时离去。
卫希颜见他踌躇,猜知他所虑,微笑道:“陛下,如今种少保在京,京城防务经他与李相合力共谋,当是牢固!即使金军东西两路会合于城下,陛下只需倚重种、李二相,坚城固守,京城必将安然无虞!”
赵桓神色略去,卫希颜又道:“再者,萧翊与我约定二月初一相战黄河,在此之前,金军应不会攻城,陛下当放心!”
赵桓面色一松,微微点头,又关心道:“希颜离京准备去何地?”
“我将至江南闭关,养精蓄锐,务求以最佳状态迎战。月底二十九,当返京城。”
赵桓又絮叨几句,卫希颜观他神色似乎是被抛弃的小绵羊,不由暗翻白眼,这小子恋母情结又来了,赶紧敷衍几句,借口要找种师道、李纲交代城防之事方得脱身。
卫希颜终于出得宫去,倒真是去见种师道和李纲,将近午时方回府中。
午饭时,她对唐十七道:“三叔离京已快一个月了,想必正变着法子折磨童贯。我与萧翊的约战已被四方传开,三叔闻得消息定会了结童贯急急返京,请十七叔转告他勿需焦虑,我此去江南与名宗主相见,必当于武道获益良多。”
唐十七点头,“你放心自去,府中有我和清方,勿需挂虑。”
匆匆用罢饭,卫希颜与妹妹相拥道别。茂德紧紧抱住她道:“姐姐,我真希望你此去江南就别回来!”
卫希颜不由轻笑出声,心底却一阵感动,紧紧拥她,又殷殷嘱咐几句,方拿了包裹驰马出府。
南城正门大开。统兵官高帅旦早得李纲传令卫帅将南行闭关,数千宋军整齐立于城头,扬戈欢送卫希颜打马出城,齐声高喊:“卫帅必胜!卫帅必胜!”
卫希颜不由感喟,猛然掉转马头,迎上城楼一双双热切崇敬的眼神,扬声笑道:“朋友来了有美酒,敌人来了有猎狗!金军若敢来偷袭,揍他满地找牙去!”
“哈哈哈!”城楼上宋军一阵哄笑,高举兵戈吼叫道:“揍得金兵满地找牙去!赫!赫!赫!”
卫希颜哈哈大笑拍马而去。
出得南城远去,她想起名可秀,心底顿然热切,恨不得插翼飞到扬州,手中马鞭疾落如雨,以归心似箭形容她此时心情再恰当不过。名可秀身处之地,便是她心归之处。
她一路打马急驰,后来嫌马儿跑得慢,索性弃马掠入山林,凤凰真气运转下疾飞如风。
当远远看见扬州城墙轮廓时,城内灯火闪耀。卫希颜不由唇角飞扬,从京城一路飞掠到扬州,她竟然只花了半日!是武功进境提升的缘故?还是激情动力下的爆发?
卫希颜眼眉飞扬,掠入扬州府城。
*****
正月初十六日,扬州城西,酉时四刻,暮色已初临。
赵鼎一袭云纹便袍,乘小轿到得城西碧湖的二十四桥。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萧”,杜牧一首扬州诗使得二十四桥名扬天下,赵鼎知扬州后,尚是初临此地,不由微微掀开帘子沿途赏景。
暮色下,一泓碧湖蜿蜒曲折,虽值正月,湖水沿岸景致仍不减清秀婉丽,与杭州西湖相较,别有一道清瘦神韵。
轿子沿湖岸曲行,过得一阵,隐约可见前方湖面一道单拱石桥,桥下近岸停驻一艘浅碧色画舫,灯笼映照下,一枝浅碧色透亮的竹篙斜立船梢。
赵鼎扬声叫停,付了轿钱,下轿缓缓往桥下踱去。
待轿夫远行后,赵鼎方向桥头碧舫走去。船头梢夫竹笠微扬,现出铁子沉稳面庞,竹篙一点,将船更近岸边,待赵鼎上船后,画舫便轻轻滑向湖心,往下游僻处行去。
赵鼎掀帘步入船舱。翠衫碧袖的女子倚在圈椅上,神情雍容雅致,看见他进来,侧首微微一笑。
“少宗主!”赵鼎走上前去,长揖一礼。
“元镇!”名可秀抬手请他在对面坐下,笑道,“算算时日,我们竟有三年未见了。”
赵鼎感怀道:“三年未见,少宗主风采更甚。”
烛火闪耀下,名可秀颜容姿采更甚。赵鼎不由回思起当年的名夫人,记忆重现脑海。
他四岁丧父,由母亲抚养成人,母子感情深挚,却逢母劳累成疾病重,须得百年山参入药,但赵鼎为官清寒,哪得重金相购?彷徨下入寺为母祈福,巧遇路经洛阳的名重生和花惜若,因泼皮闹事而结识,花惜若赞其孝心,遂以随身携带的一枝山参相赠,救了赵鼎母亲一命。
赵鼎自少被母亲教导,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何况是救母的大恩!论年纪他不过比名重生夫妇小得数岁,却坚持执后辈之礼,行礼事恭。其后的交往中,他既为名重生的文治武功和抱负而景仰,又为花惜若的智谋远略而折服,遂得母亲允准,加入名花流,但不习武艺,只修文治。
赵鼎又忆起十年前,他尚在洛阳任职,名重生带名可秀过门而入。他正为一桩民间官司苦恼,未料烦扰他数月的案子仅在两刻间便被尚未及笄的名二小姐解去,他大讶下不由叹服。便在那一年,他惊闻花惜若逝去,哀伤之余又庆幸名二小姐堪比其母!因此数年后,当名重生宣立名可秀为少宗主时,他未有任何惊讶,事实证明他的眼光无比正确。
思绪蹁跹下两人言笑低语,一阵寒暄后,名可秀凝眸道:“元镇,父亲当年力主你由洛阳入京,今时我却请你出知扬州府,可知为何缘由?”
赵鼎沉吟一阵,想起昨日抵达扬州的道君皇帝,目芒一闪道:“可是为了太上?”
名可秀微笑颔首。赵鼎不比名花流其他人,即使不解也会依令行事,他为人执拗,认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但不认可的事便是父亲也无法劝得,若要谋赵佶,雷动之谋便瞒不得他,轻叹一声娓娓道出。
赵鼎方听得几句,面色便剧变,屏息静听下去,听得最后不由一掌劲拍扶椅,横眉怒道:“雷动怎可行如此悖天之事?简直、简直丧心病狂……天下百姓被他当成什么?大宋社稷又被他当成什么?”他激动下声音不由得拔高。
“元镇!”名可秀曲指轻叩两人之间的几案。
赵鼎惊觉失态,不由赧然,“少宗主,我一时激动……”
“元镇,你在扬州,需得……”
赵鼎凝神倾听,间或点头称是,又或皱眉询问,约摸半个时辰后,方起身揖礼行去。
名可秀听得赵鼎远去,目光透过画舫小窗扫向湖面,冬日的夜色来得特别早,不过戌时初,天色便全部黑沉下去。
希颜明日或会到了吧?
她唇边浮起期待笑意,想起多时未见的人明日便可见着,心口不由怦怦剧烈跳动!痴坐一阵,醒觉时不由暗笑自己发傻,起身方待吩咐铁子划船靠岸,突然心生异感,胸口激荡下身子一软,几乎立不稳去。
便在下一刻,整个身子已被一个深情热烈的怀抱紧紧拥住。
“可秀!”
希颜!
名可秀泪盈于睫。
春宵林晚
“希颜!”
“你怎会这么快……”
“可秀,我想你!”
卫希颜嗓音有些沙哑,原以为见着朝思暮想的人会有道不尽的相思、说不尽的情话,但见得面紧紧相拥,千言万语冲到嘴边却只化得为一句我想你!沉沉的爱恋涌上心头,让她鼻间陡然一酸,语音不由哽咽。
名可秀心神激荡,情不自禁吻上她。双唇甫一接触,便如火星遇上火石,“嚓”一声碰燃压抑已久的情火。
船舱内,灯烛闪耀,两具同样挺秀的人影紧紧拥合深吻,冬日的寒气方逼近,便被一道炽火化为无形。
良久,两人从深吻中分开,喘息中胸口急剧起伏。
卫希颜忽然微微拉离两人身子,右手抚向名可秀左胸心口处,攒眉道:“听莫秋情说,你前两日这里又犯痛了?”眼眉间心疼不已,“可秀,雷动那一掌非同小可,一年内你均不得动气生悲,否则,心脉之损便难补足。”
她心责下右手自个儿狠掐大腿,“都怪我不好,总会生出是非!”
“希颜!”名可秀抓住她自虐的手,放到自己胸口,柔声笑道,“我没事!你摸摸,心跳很激烈!”
卫希颜被逗得扑哧一笑,掌心下名可秀心跳急促,触觉温软而富弹性,她情思一荡,不由轻轻覆住,丰盈满握,指尖微揉。
“希颜……”名可秀情火再度被她挑起,低吟一声身子微软,便被卫希颜另一只手牢牢固定住在怀中,眸中火焰一簇簇跳动,转瞬弥漫成熊熊烈火。
“可秀,我想!”卫希颜嗓音低哑,唇吻向她,手指同时挑她腰带。
“希颜!”名可秀低促道,“铁子在外面!”
卫希颜动作一僵,忽尔双臂搂住她腰,嘴唇贴近她耳,热气扑入耳心,“我们回客栈!”
名可秀噗哧低笑,语音中微含无奈,“希颜,客栈有小雅。”
卫希颜立刻想起那个防她如防贼似的碎碎念小妈子,哀叹一声,下巴软趴在她肩头,幽怨道:“秀,难道你不想?”
名可秀低叹,纤指抚上她背,怎么会不想?这人,越来越耀目,扬眉洒笑间风姿无双,让人见之心荡!卫希颜对她情火炽烈,她对卫希颜又何尝不是如此?直恨不得两身化一身,日日夜夜纠缠不分!
但此时却非缠绵时刻!
希颜这么快能到得扬州,想必是一路奔掠足不沾地,她心生怜惜,柔声道:“你可用了晚饭?”
卫希颜下巴蹭了下,趴在她肩头腻笑,“我吃你便好!”
名可秀打她一巴掌,问道:“你见过阿莫了?”
卫希颜圈住她,微微嗯道:“我到了琉风客栈,阿莫说你还在这边会赵鼎,可能晚些时方回;我等不及,便先过来了!”
她低低一句,并无热烈情话,却隐隐道出深切思恋,名可秀鼻子一涩,突然双手拥住她,“希颜,别动!让我抱一抱!抱一抱便好!”她肩头微耸,若非黄河之战延后,此时此刻,她是否已差一点见不到这人?
卫希颜感受到她深埋于心底的忧惧,眼眉间也不由一涩,右手轻抚她背,“可秀,别担心!我不会有事!”
“希颜!”两人默默相拥。
俄顷,名可秀右手滑下,与她左手交织相握,抬起头道:“你奔波一下午,今晚先在客栈歇息,明晨一早我们便启程去天目山。”
“可秀,我不累。”只想这样看着你、抱着你便好!卫希颜的炽烈情火在柔言细语中渐渐化为一池春水,徐淌缓流,脉脉入骨。
“你不累,我可累了!”名可秀轻笑道。她这两日忧惧惊心,白日里马不停蹄赶路,脑中筹谋思虑,不得消停,晚间歇在榻上却辗转难眠,忧思入骨,昼夜均不得放松,此刻见到卫希颜心里紧绷的那根弦顿时落下,顿觉疲意上涌,再也强持不住。
卫希颜大是心疼,眼中自责不已,“可秀,辛苦你了!”
名可秀轻然一笑,“别自责,我安心歇得一晚便好。咱们回去先用饭,我已饿了呢!”
铁子闻得吩咐,将画舫划向下游石桥边。岸上,一辆轻便马车正静静候在冬夜中。
卫希颜为名可秀披上貂裘,两人携手上岸。
琉风客栈就在城西,离碧湖不过一里余,马车很快便到,从角门辘辘驶入后院的一座独立小楼。
莫秋情和名雅正在二楼候着,见得少主回来,立刻将食盒中保温的饭菜取出摆开。烛光下,二人相对而坐,举箸抬眉间,情思微溢,一边就餐,一边各道别后情形。
名雅对卫希颜一向横眉斜眼没得好颜色,静立一旁听得她讲到守城之战的详细经过,不由为惨烈激昂的战斗惊震,看向卫希颜的目光渐渐由拐走少主的不满转为惊诧惊佩,心想这家伙原来不只皮相生得好,倒还有几分谋略胆气,勉勉强强配得上少主。
卫希颜自是不知小丫头在一旁的嘀嘀咕咕,她和名可秀聊到兴起处,腹中已得七八分饱,便以桌上碗碟为阵,互演攻守,一个时辰下来,竟各有胜负。
莫秋情和名雅均看得入迷,直到外面更鼓敲得一声才醒过神来。
“竟然一更了!”卫希颜惊讶放箸,对名可秀道,“可秀,你累了,早点歇吧!”
名雅赶紧收拾好碗盏,催名可秀就寝,眼尾子扫过卫希颜,手指向外一指道:“云公子,你的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