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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专案组长-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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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逼人的审问,这审问是越过时空对良知的审讯。谁也没有勇气与他的目光对话。金玉良最终将目光落在公诉人朱支峰的脸上。此时的朱支峰正在接受旁听席上14岁儿子朱晓曦的注目礼。朱晓曦用翘起的大拇指在向爸爸祝贺。朱支峰对金玉良逼过来的目光全然不觉,但这目光却被坐在朱晓曦身旁的奶奶方茹晰看到了,她从金玉良的目光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方茹晰不解地看着朱支峰,又看看金玉良。朱支峰在接触金玉良目光的瞬间,收拾文件夹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这一微小的动作,也被母亲方茹晰看在了眼里。方茹晰微微皱了下眉头,拉起朱晓曦向通道走去。

  两个武警快速冲向被告人席,法庭此时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金玉良在被押下被告人席的瞬间,大声地嚷叫起来:

  “林为驹!司徒竞湖!你们不能这样迫害我!我要告你们!我有证据!我有你们的批件!我有批件!”

  几个法警手忙脚乱地将金玉良推向后台。

  金玉良挣扎着大声喊:“我有证据!我有他们的批件!我有批件!”叫喊声在法庭内长久地回荡,旁听席的议论声也大了起来。

  坐在旁听席上的雪山再也坐不住,腾地站起来说:“文亭!审判长!你怎么不让他出示证据!你……”

  司徒文亭瞪一眼雪山,转身向后台走去。

  贵宾室一阵沉默,审判庭里的场面大家都看见了。司徒竞湖伸出肥厚的大手轻轻关掉监视器,将目光转向了林为驹:“老书记,赏光和大家吃个便饭吧?等您当上省人大主任了,更没有机会和大家坐在一起了。”

  林为驹接过吴伟递过来的衣服,轻轻披在身上:“又在胡说了,我现在是去养老,还升什么哟!”他指指监视器:“听听吧,小吴,不抓不行啊,如果是这样,经济搞上去又有什么用呢?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他说我和司徒迫害他。在西方市,谁不知道他是我一手提起来的干部?从一个锅炉工到一个县处级领导,可是,一到触及个人利益时,他就六亲不认了。”众人连连点头称是。吴伟苦涩地掠了眼林为驹。林为驹大度地笑笑:“好在历史是人民写的,千古人心,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对于金玉良这种人,我不赞成采取躲的办法。我老了,不过,我希望西方市不要老。”

  “请老领导放心,西方市在您的关怀下,会永远年轻的,就像头顶上这块蓝天、脚底下这块草地一样,她会永远迸发出生命的活力,我们更不希望她有什么污染。”吴伟接过了林为驹的话。

  “难怪上面下决心要坚持干部年轻化呐,就是不一样哟!后生可畏嘛!”林为驹径直向他的小车走去。

  “老书记,中饭,中饭!大家都……”

  “算了,留着以后吃吧,我还有事。我这个人啊就是一碗揪面片儿的命,什么宴席都不如一碗面片儿吃得痛快。”

  “又惦记你的回忆录对吧?”

  “就是!六十、七十阎王不请自己去,不抓紧把过去那点东西写出来,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总结总结,看看干了多少蠢事,又干了多少傻事,还有干了多少好事,好给自己的悼词做个准备。”

  众人的脸色立刻变得尴尬起来,应和不是,不应和也不是。


第二章
  第一节妻子的礼物凝聚着心血

  雪山怎么也平静不下来自己的情绪。金玉良就这样判了?黄金专案就算结了?

  当他走到后台面对司徒文亭时,他真想狠狠揍一顿这个混球,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才从部队下来几年,现在简直成了个小官僚,一个十足的政客。作为一个法官,一个审判长,一个中级人民法院的院长,你为什么不让被告人出示能说明他自己无罪的证据呢?这正常吗?还有那个朱支峰,为什么要躲着他雪山?他们究竟背着他这个挂名的专案组长干了些什么?尤其金玉良在判决后那充满仇恨和敌视的目光,他的良心怎么也甩不脱那目光的拷问。

  雪山回到家里,没有想到家里会这么平静。文姝什么事也没有似的坐在她的画架前,又在画她那幅没完没了的油画。出差前妻子曾对他说,这画是为他42岁生日画的,女人啊,有时就是琢磨不透,刚才还在法庭上唇枪舌剑,现在却坐在画框前静如止水,按理她现在应该是在律师事务所里分析金玉良的案情和金玉良最后提出的陈述,或者去找金玉良谈谈。

  雪山悄悄来到林文姝身后,立刻被林文姝笔下的画面所吸引。一匹马,而且是一匹桀骜不驯的马,这是他的写照,因为他是属马的。画面比他出差时清晰多了,看来这个女人一个多月的业余时间大部分都耗在这匹马上了。这是一幅以广袤的草原为背景的牧马图,天空浓浓的乌云和深绿色的草场与画面雪一般的白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马在悠闲地吃草,仿佛置身于自然界风云变幻之外,它对身边所发生的事全然不觉。整个画面恬静中涌动着一种喷薄欲发的激情。林文姝轻轻在白马的鬃毛处补了两笔,然后收起画笔慢慢转过身:“回来啦?”她站起身轻轻扑向雪山,俩人紧紧相拥,雪山的手慢慢伸向了林文姝的内衣里。“孩子!孩子!”林文姝挣扎着。

  就在林文姝惊惧的话音里,门被女儿雪可疯疯癫癫地撞开了。女儿冲两人尴尬地伸了下舌头:“看看老爸出差回来给我买了什么礼物。”雪可转身离开。林文姝温情地瞪了眼雪山:“猴!”说着随雪可走进另一间屋。

  “出差不回家看女儿,去土吉淖,去法庭,真不像话!”雪可边翻包边冲雪山做了个鬼脸。

  “这么大的姑娘,看整天让你惯的,没一点儿正形。土吉淖那些金农怎么样?他们情绪稳定吗?”雪山苦苦地看了眼林文姝,算作回答。“算了,我们已经尽到责任了,这也不是我们的力量所能办到的。下一步看能不能在死亡金农的抚恤金上做些工作。”

  “《马》,我看出来了,你当时说要画出我的性格,不知有了没有?”

  林文姝惨然地转过身:“几年没拿画笔了,神还能找到,但技法还是有点生了。”

  “你当初应该去当画家,那个职业倒蛮轻松的。”

  “现在什么职业轻松啊!没有轻松的。”

  “也许是我们跟不上趟了。现在人人都在变,连朱支峰这小子见了我都躲着走,好像我是贼似的。”

  “算了,你没有看见你那两个战友呢!他们见我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一个黄金大案把大家弄成了这样,实在划不来。”

  “不,我总觉得这两个小子在黄金案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然他们不会这样的。”

  林文姝不知如何回答雪山的话:“去土吉淖的感受如何?我想不是悲声就是怨气。金农的境况我能想像得到。”

  “我有时候觉得我们是不是把自己太当回事了,其实我一直在想,我们算什么啊!领导用你,你是个人,领导不用你还不等于是扔了块抹桌子的布!看着那些金农的生活和那些小坟堆,我真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可是这种时候,哭又能管什么用?”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你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你从来没有退缩过。这也是……”

  雪山一挥手打断了林文姝下面的话:“算了,我当时和司徒竞湖拍桌子的时候,如果我还是个军人,如果我手上有枪……”

  “你们能不能说点轻松的?到一起就是这些,听了都让人感到费劲,干脆你们在家办公算啦!”正在玩机器狗的雪可提出抗议。

  “那你给我们说点轻松的。”雪山知道自己冷落了女儿,出差一个多月了,他应该跟女儿交流交流。“最近学习怎么样?”

  “烦死了!不是案子就是学习,你会不会当父亲?”雪可腾地站起身到里屋去了。

  “听听,孩子让你惯的!我可告诉你,黄金一案黑锅咱不能背。现在你的黄金专案组长谁也没有免你,金玉良在法庭上说他有证据,他不服判决,他有批件。我的直觉告诉我,金玉良是在为别人背黑锅。其实你也在背黑锅,你背的是办冤假错案的黑锅!这个黑锅背上后,西方市将来怎么看你?”

  “得啦,妈!能不能改个话题?现在谁不背黑锅呀?学生抄作业只要被老师抓住,要背黑锅的同学多啦,你别这么死较真。整天金玉良呀!黄金专案呀!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比如说说你这个市委书记的千金,怎么就嫁给了一个牧人的儿子?再比如十几年过去了,彼此都想些什么?思想有没有发过杈?等等,等等,能不能说点儿别的,这才是生活!”

  雪山默默地看着林文姝,他没有想到女人对黄金专案是这种态度,按一般情况女人是最听老爷子的话的。要是老爷子的意见,这事可能会好办一些。“爸爸怎么看这件事?”

  “他能看什么?他已经给人家新来的书记交了摊子,但他不愿意给人家留个黄金大案的烂摊子。我爸的做人原则,你也是知道的。告诉你雪山,我听人说,雪原进了死亡谷金矿,当起了冷小月的金把头,这事你可要管管他啊!”

  雪山看了眼女人,他最头疼的就是这件事,自从母亲告诉他,乡亲们对他们家有意见,他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给冷小月当金把头这种可能不是没有,这个冷小月他接触过,这是个浑身都充满邪性的女孩,她什么坏主意都能想出来,再加上性感的长腿、袒露的乳沟,她将无往而不胜。雪原是无法抵抗这种诱惑的。

  “有人说雪原进死亡谷金矿,是你查黄金大案的最大收获,经手三分肥,人人不当官,当官都一般。说你靠老岳父的后台,刚从部队回来就捞了这么一个好差事,抓权又抓钱,连我爸都捎带上了。”

  雪山的大脑一阵轰响,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落到了这种地步。他的脖子好像套了个绳索,勒得他喘不过气来。这个雪原,他要是真能开金矿倒好了。这小子从小就缺肝少肺的,遇事从不动脑筋,不管谁扔根骨头,他都会去抢的,天生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遇上冷小月这样的女孩,不上当那是不可能的。

  “他根本就不是冷小月的对手。”林文姝说。

  “我现在不明白的倒是我的这两位战友,他们怎么就这么起诉案子和审判案子?”

  “你们不是三剑客吗?朱支峰在战场上救过你的命,司徒文亭当过咱们的大媒人。”

  “过去的黄历,此一时彼一时也,还提这些有什么用?”

  “对黄金一案你准备怎么办?”

  “判都判了,我又能怎么办?再说,对黄金大案我总有一种预感,这张网要真是撕开了,谁死谁活还很难说清楚呢。”

  “你为什么不去找金玉良?”

  “事情有这么简单吗?再说,这是你爸手上的事,要是老爷子再有点什么纠葛,那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你怀疑我爸?”

  “不是我怀疑,是冷小月太有魅力了,雪原不是她的对手,你爸也未必不当她的俘虏。”

  “你可真够坏的!我怀疑的是司徒竞湖,如果他要陷进去呢?这张网可真的麻烦了。这可能就是朱支峰和文亭他们这样处理这个案子的主要原因。”

  “这也是我当时同意出差的主要原因。黄澄澄的金子和赤裸裸的女人啊!人类的两大需求,谁都是肉体凡胎,就看谁是真正的赢家喽!”

  电视柜上的电话铃响起,林文姝拿起话筒:“喂,文寒?你说什么?不准任何人见金玉良?”林文姝扫了眼雪山:“哪有这个道理?你是记者,为什么不让你见金玉良?”

  雪山抢过话筒:“你现在给司徒文亭打电话,告诉他,我要见他!”


第二节死刑犯人与死刑犯的专门看守
  金玉良自从宣判死刑后,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叫喊。他心里堵得慌,他受不了这种欺骗,他要把心中窝的火全部发泄出来。金玉良拼命撕扯着自己的衣服,见谁骂谁,见谁打谁。直到几个法警强行把他摁在地上带上了大镣,他才清醒过来。

  金玉良默默地躺在地上呼悠悠地喘息着。孙子,儿子,真够黑呀!他们不仅要让他当替罪羊,还要杀人灭口!眼下他该怎么办?在西方市,谁能为他说句公道话?金玉良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越问越觉得自己彻底完了。自从他被推出法庭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所有的人他都想了一遍,包括老婆和儿子,越想越觉得自己是孤家寡人,怎么会弄到这步田地呢?

  几个法警趁他犯傻时,强行把他扭进一个孤立的小院里,任他在小院里喊叫,任他在小院里呼天抢地地破口大骂,没有人管他。他知道自己完了,喊累了骂累了,还自己折腾自己。小院是监狱里的监狱,是一个特殊的关押地点,是对他的特殊照顾。妈的,这帮孙子就是要把他隔离开来。两天后,大铁门咣咣啷啷被推开一道缝,开门进来的是一个年近六十的老警察。老警察身材精瘦,也有些矮小,外表还显得有些木,主要是那套新换的警服穿在他身上显得不太合身的缘故。金玉良眼中几乎能瞪出血来,他想扑过去掐死这个老不死的警察,但老警察此时却无事似的慢慢推开沉重的铁门,将目光轻轻投在金玉良的脸上。也就在两人目光短暂的碰撞中,金玉良猛然想起来了,老警察叫小叫驴。四十年前他就知道了这个小叫驴。他还活着?还在警察队伍里?还没有死掉?听说当年西方市的第一任书记黎明就死在他的手里,他是黎明的看守。从那以后,他没再听到过关于小叫驴的消息,原来这个家伙还在看守所里。“叫……叫……”金玉良没有喊出口。

  “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犯人,直到你走完最后一天为止……”老警察不再看金玉良凶狠的目光。

  “其实,我们认识,我四十多年前就认识你,你那时在街上打人是很凶的,也很威风,我们背后都叫你小叫驴。”金玉良凶狠地冲老警察笑笑。

  老警察没有对金玉良的出言不恭做出任何反应,只是默默地瞪着金玉良。金玉良鼻孔里哼了声。这个当年神气活现的小叫驴,现在老了,背也驼了,人也变得沉默了。这世界真他妈说不清楚。一个神气活现的青年,几十年不见,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呢?金玉良总也抹不掉老警察年轻时在街上打人的情景。这家伙给他童年的印象太坏,尤其是黎明的死,凡是知道这件事的没有不骂他的。现在他们竟然成了一对,而且对方成了他的看守!金玉良故意将脚下的大镣弄得哐哐响,他要试探一下这个老家伙的反应,他不能在这里等死,哪怕有一线的希望,他也要挣扎着说道说道。反正是一死,说了是死,不说也是死,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说?死也要把事件的真相告诉给世人,哪怕多一个人知道也值。金玉良盯着老警察,他能把我怎么样?我已经是个死人了,俗话说,好汉怕赖汉,赖汉怕不要命的,小叫驴应该怕我才对。金玉良狡黠而凶狠地盯着老警察。

  “你不要歇斯底里的好不好?你就是撞墙也没有用。有些事是可以冷静处理的。法庭上你的一句话,弄得众人如临大敌似的,一些人害怕真相,一些人要了解真相,害得我们也跟着受洋罪。你跟我掏句实话,你有没有什么批件啊?”老警察还是不看金玉良。

  金玉良默默地瞪着老警察,这个当年的小叫驴变得老成多了,看人的目光和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沉稳起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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