扩张 作者:[苏] 尤里安·谢苗诺夫-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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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丽丝塔想,波尔仍然一点不考虑他的外表如何,他始终如一,表里一致是怎样就怎样。其他男人都想出头露面,他们认为女人喜欢娱乐。这不对。男人们想得最多的就是他们给女人的印象。
1942年初,奥斯陆运来一批德国风光影片。与故事片不同,这些影片其实动人,妙趣横生,因而赢得大致观众。人民不愿看法西斯主义的影片,因为这些影片中敌人部是恶魔,每个德国人都是神仙,谁喜欢这种露骨的宣传?
克丽丝塔对一个影片记得特别清楚。摄影师把摄影机放在辽阔的林中矿地,拍摄春季的黑琴鸡群。红黑相间的美丽黑琴鸡,蹶看尾巴,相互叼啄厮咬,打得难解难分。它们像天鹅一样,用凸起的胸脯碰撞。母黑琴鸡在旷地上来回走去观察这—爱情比赛,仿佛—切与它们无关。
她对这一影片记得这样好还有一个原因,正好在这时住在邻居家的一个德国军官开始给她送花。时值十一月,奥斯陆正实行灯火管制和销禁,他从哪里弄来的花,她不明白,但她仍很高兴,尽管父亲有些嫌恶,不解地说:“怎能接受占领者的礼品?”
第二个军官给她送巧克力。房东逃到英国,他占了这座楼的第一层。每周星期六。他的勤务兵过来,把一只漂亮的盒子交给在她们家已经住了20年的叶斯佩尔先太大,盒内装着古怪的糖果,果心是葡萄酒和樱桃,真捧,后来,这座独家住宅住进第三个德国人,有专门的书本知识,每周一次送来一卷诗执者德国各地区的照片集。
他邀请克丽丝塔看电影,看的就是黑琴鸡打斗的影片。她请求他不要送她到家门口。
“爸爸反对占领军军官送你回家?”这个德国人间.他叫汉斯。
“问题不在这里”,克丽丝塔随便撤了个谎:“你当然知道,挪威人怎样对待你们?”
“对我们很好”,汉斯回答,“仅仅有微不足道的少数人不明白,我们为什么来到这里。难道你不怕英国占领的危险?爱尔兰的例子应该使人触目惊心。”
书生汉斯,送花的鬼子和“巧克力维利”在圣诞节那天突然一起来到她们家。他们非常和气,抗议性地离开她父亲的客厅时也作得不失体面。但他们的表现仍和发情的黑琴鸡一样,只是没蹶尾巴。
布拉斯回来了,又一次打量克丽丝塔,仿佛要把她的衣服剥光,他请服务员再拿一瓶酒,说道:“拉斯巴乔拉斯”的一桌留作备用,我们先在这里喝酒,然后乘轻便马车边塞维利亚老城,之后去吃晚饭,恰好那里有最好的弗拉门科歌舞,比马德里的强得多。听听安达卢西亚歌曲,这里的歌与别处截然不同。”
“唤,太好了!谢谢!”克丽丝塔欣喜地作出反应。
“你是第一次到半岛上来吗?”
“是。”
“有趣吗?”
“当然。”
“在马德里都看了些什么?” ’
“不太多”,克丽丝塔微微一笑答道。因为她不想去塞维利亚。和罗门在一起,在他那像外科手术室一样洁净的,因而最初使她望而却步的清冷房间,她十分意外地体会到一种奇怪的,她以前所不熟悉的平和感情。作为一个强劲,独立,不苟言笑的人,他使她感到和他在一起有一种宁静心情。自从父母被盖世太保抓去之后,她从未有过这种宁静。她说服自己,所有这些都是臆想。她在工作,不能儿女情长,这妨碍事业,消耗精力,助长幻想。她对自己说,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演员的:“适应才能”。自己实在应该有这种平和心情,以便更顺利地作好交给她的事情。但是,越往后,她越清楚地认为,自己产生的感觉,不是对更准确地完成分配给她的角色的适应,而是最真承的,她以前不曾有过的感情。
第一次和肯普见面时,她说:“应该尽快把一切都作完,恐怕我将来工作会十分麻烦。”
“你恋爱了?”他半侧身对着她站着,仔细看牟利罗的一幅油画,问: “一个很好的男人?”
“问题不在这里”,她兴奋地回答 “他是个很开朗的人,对我很信任,没有丑陋言行。”
“照你的想法去办”,肯普回答:“我们对他也不反感。只是应该弄明白,他在家里靠什么为生,这不是不诚实。最终你要向他暗示点什么,慢慢对他发生影响。你永远不能昧良心地对待他。相反,很可能,在复杂情况下你会需要他。如果他真地想娶你,你不要拒绝,也不应当拒绝。总之,你要凭良心去办。我不敢强迫你,也根本不想强迫你。”
肯普在准确评价罗门之后建议克丽丝蒂娜坚持去塞维利亚旅行。他说,这对你和他都是考验。作为感情,特别是在短暂分别期间,什么也不能发现。你会明白,他对你确实很宝贵,这很好。我们即将分别,你开始建立自己的生活,感受他的冷峻。也好,继续我们的事业吧,你不会像现在这样困难,我一切都明白。
肯普嘴里这样说,心里想的却完全两样,女人的独立性最能牵制男人,特别是像罗门这样的男人。既然想到塞维利亚旅行,这次旅行就应实现。不是为克丽丝塔,而正是为罗门选定到塞维利亚旅行。女人突然钟情于罗门,使他感到意外。女人始终是个谜,钟情这种人?性格古怪,一点没有魁力,呆头呆脑,不知分寸,床上的事总也于不成。
听肯普讲话的时候,她想起了汉斯。那天早侯,他躺在床上,抚摸她湿润的脸宠,低声地说,他怎样为“浅发美人”(她那时还没化装,头发像一堆柴火)的父母惋借。他安慰她,温柔地在耳边说甜蜜的情话。听着这些话,克丽丝塔觉得轻松,未来也不像父母惨死后她想象的那样可怕。
后来。汉斯请求在他为不幸老人的斗争中帮助他。他说:“你应该认识对逮捕老人真正有罪的人,这能使事情摆脱僵局,我也好和决定他们命运的军官说话”。她当然同意。他安排她与大学副教授奥拉弗.利见面。盖世太保怀疑他与英国人有联系,本来想把自己的情报员带给他。利为人谨镜.不见熟人。从前他周围的人都忠于他。并和挪威人一样对占领者暗暗怀恨在心。他很喜欢克丽丝塔,而且知道她的父亲,并非常崇拜教授的才能。两周后她对汉斯说,她不能再会见他,“他要我和他上床睡觉”。汉斯长时间沉默不语,然后喝起酒来。他给她斟了一杯又一杯。早晨,在床上折腾完她以后,他说:“我原谅你作出的这种牺牲。如果这能救回爸爸和妈妈,我一切都原谅。浅发美人。”当她两天后从奥拉弗.利那里回到他身边时,他整夜询问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感觉怎样,疯狂地和她作爱,然后不辞而别,一去不返。一天晚上,一个挪威口音的陌生男人敲她的门,说需要紧急集合并马上离开这里,因为利和伦敦进行无线电联络时被抓获。他的朋友认为她在这次失败中有罪;可能对她报复,应该改变住所。
“我们在患难中不抛弃朋友,特别是你这样温柔聪明的妨娘。”这个人就是古斯塔夫.豪斯纳,后成了她的领导。就是他安排她与从盖世太保那里接到医院的妈妈见面。他们答应在她完成新的工作后马上释放父亲。
她永远不会忘记,当时是怎样了种自我厌恶感控制了她。她从旁边看自己,就像看自己镜中的映像。在她对自己感到满意的最好时刻,特别是星期日早晨,可以闲躺在床上,知道很快会煮好咖啡,全家围桌进餐,爸爸讲自己数字的惊人历史,妈妈作好松脆可口的黄油吐司,任何地方也没有这样平静,这样可靠,只有星期日早晨,她才能这样安静地和爸爸妈妈同桌吃饭。
她看的甚至不是自己,而大概是某个和她惊人相似的女人。那女人站在镜子旁,身着白色的睡衣,上面是红蓝相间的小花。她的脸上也部是雀斑,翘鼻子,下巴上有一个小酒窝。这不是我,当时她想,我不会是她,不会是这个下贱的女人。
为什么?这时她听到有人低声地问。
她回答说,因为谁也没有看见,当我从坏蛋利那儿出来时,我怎样在浴室里嚎陶大哭,怎样请求上帝饶恕我的所作所为,怎样反复诵读圣经,一心找到为自己辩护的理由。我终于找到了这种理由。因为圣训说,热爱父母应高于一切。而如果有了爱,就会无所不能,何况是为了拯救给了你生命,现在正经受苦难的人。
不对,她的声音反驳说(完全不像她自己的声音)这不是理由,你应该像市场上的女人那样讨价还价,你应该说:“只要爸爸和妈妈一回到家,我就完成应该为你们完成的一切。只有当我所爱的人生命得到拯救时,我才献出自己的贞洁。”
她走进教堂,在那里渡过整整一天,祈求饶恕自己。她安慰自己说,她已得到饶恕但自己心灵最深处不相信这一点。她不相信自己,这是最可伯的,简直不可忍受。她回到家中,服了二十片安眠药,昏昏睡去,感到某种幸福的平静,特别当她写:“爸爸,妈妈,我希望我们在那里见面,但是,我尽了一切努力,使你们尽可能晚些到那里去。”
她看见的第一个人是在医院病房里俯身向她的豪斯纳。他的双眼下有一对黑因,胡子拉碴,十分苍老。他抚摸着她的脸,叹了口气,说道,“孩子,我们任何人都不能摆脱自己的命运,死和生一样,不由我们掌握,而由我们的命运,只能像命运决定的那样去作,不能欺骗命运。”
“你很难受吗?”布拉斯问,“路上很累吗?”
“不,不,”克丽丝塔答道:“我只是想,该问你些什么。关于塞维利亚,你给我讲了许多,我应该看看卡尔缅工作的工厂,看看与哥伦布探险有关的天主教科学院,看看阿拉伯街道和17世纪的建筑,特别是在老城,看看图书馆和其它十几个说不上名字的地方。”
“我提醒你”,布拉斯回答说: “你想从什么地方开始?”
“对我都一样,你就是我的向导。”
“要是我,男人们从哪里开始,我就从那里开始”,他微微一笑,举起酒杯: “为你的塞维利亚之行干杯。”
“谢谢。”她呷了一口浓郁的、黑红色的葡萄酒,答道。
“你有没有特别兴趣?”
克丽丝塔不明白,感到奇怪:“指的是什么?”
“某些商行,重要人物和大学。”
“没有,没有,我对这完全不成兴趣。”
“住得怎样?”
“完全可以。”
“在旅馆里?”
“对。”
“哪个旅馆?”
“马德里。”
“这是板棚,不是旅馆。你最好搬到我朋友维托里奥的工作室去。他现在马拉加写书,有一个很漂亮的顶楼,有电话,是老区,你在那儿会很方便的。”
“不,不,谢谢。我在‘马德里’旅馆说过要住在那里,他们可能已经给那里打话。”
“最简单的是把你的新房号留给守门人”,布拉斯说,“不过,你要知道,向导的任务是建议,客人可能拒绝建议。”
“我们什么时候去‘拉斯巴乔拉斯’?”
“这由你定。”
“不,这要看弗拉门科晚会开始的时间。”
“唤,这要到晚上。”
“那时我有时间洗淋浴吗?”
“当然。”
“我可以不换衣服吗?”
他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耸了耸肩。他的肩结实、丰满,但过于倾斜,总使人感到一股女人气。波尔的眉皮削、方正,像斧劈的一样,他的眼虽然黑得惊人,但异常冷峻,只有睡觉前和早晨看我时才变得温和。这双眼像有炼过的黄油在熔化,那双手一定很湿润。
“现在走?”布拉斯问:“还是再来些酒?”
“以后再喝吧。”
“随你的便”,’布拉斯说着,把一张纸币放在灰色大理石桌面上,向站在酒吧问外的老头点点头,示意不用找零钱了,先让克丽丝塔从自己面前走过,接着他也走到外边。
“你热吧,”她说,“真奇怪,11月了,还这样热。”
“这是非洲刮来的一股风,一种很危险的风。”
“为什么?”
“维也纳把这种风叫作‘焚风’,如果丈夫在刮焚风的时候杀死妻子,可以减刑,肇事的司机全部免刑。这种风对人的心理有很大影响。在焚风天气里,女人一次就能受孕,它能刺激性欲。”
“你很了解维也纳?”
“不。只不过喜欢读书罢了。西班牙人一般都喜欢听。大家都非常崇拜会讲故事的人。而我是个与众不同的西班牙人,喜欢读书。大概由于这点,我谁都不相信,只相信自己。”
他很潇洒地挥一下手,出租汽车司机从很远处发现了他的手势,熟练而大胆地把车停在人行道达,打开车门,说了很长一串话。
“请坐”,布拉斯说,他让克丽丝帝朗先坐。
“司机给你说了些什么?”她问。
“你疑心太重。”布拉斯说着往她身边紧凑。
“主要是好奇。”
“是多疑,不要争了,我了解女人”布拉斯说。
根据他说的这些话,克丽丝塔明白,他很本不了解女人。会和女人睡觉绝不意味着了解她们。男人们天真地认为,他们在被窝里对女人爱得越是疯狂,对女人越是威严,女人对他们就越眷恋,就会变成母猫,院子里的母狗,或者温顺地跟在带冠蠢货身后的母鸡。可悲的男人,他们忘记了天鹅和老虎的爱情?有什么办法,他们不全都爱看书,即接触知识的源泉。布拉斯说得对,他们大多数爱听人讲故事,而这些人都是重复老朋友讲给他们的东西。于是,每个故事部是对概念的歪曲。妇女任何时候也不曾像当今这个严酷的时代这样需要日常的温情。只要妇女完全丧失理智,生理就占上风。那末,她们的感情就更近似于动物。还有一些妇女,她们没有幻想,没有拯救人类精神的身份。这种身份只能保证在军长一辈的男人跟前得到幸福,相反,与青年大力士在一起,肯定要遭受摧残。
她永远记得豪斯纳带她去见的那个英国老头,她要通过他认识美国驻里斯本的外交官乔治·沃尔克。沃尔克住在葡萄牙,无家无室,非常忧闷。德国人许诺,她和沃尔克相好之后,马上放她父亲回家。
英国人停止吃晚饭,把她拖进房间,一双手哆哆咳咳地脱光衣服,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蹭着脚走过来。在床上,他更像个摔跤运动员,而不像个情人。和他在一起,她很不舒服。她永远记住汉斯,他教会她作女人。当他吻她的左肩和细细的锁骨时,她简直感到销魂。
“不要这样用劲”,她请求英国人:“这对我不起作用,我的性感区是这里,她摸摸自己的肩。
英国人愤怒得脸都扭歪了,在她脸上打了一拳,骂她是下贱的妓女,然后离开旅馆。她只得自己去找乔治·沃尔克。她作了力所能及的一切,但未能使他的到床上.要知道,这一点决定着爸爸的生命,只有这一点,而不是别的什么。豪斯纳这样说过,并且以军官的身份向她保证,在她办完交给她的事后,他为她父亲把一切安排妥当。
“你想抽烟吗7”布拉斯问。
“谢谢,我只在喝酒时抽烟。司机说什么不体面的话没有,为什么你不向我翻译他的那串话。”
“我以为你忘了这码事,你奇怪地和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