扩张 作者:[苏] 尤里安·谢苗诺夫-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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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你忘了这码事,你奇怪地和自己过不去。我以为这件事不再使你关心。不,司初没说什么不体面的话。只不过他来自帕萨利亚,这是通往赫雷斯——德拉弗龙特拉的一个山区,那里的男人很会说话。‘我们走吧’这句话,他们说:“要是你不认为能从你最宝贵的时间里抽出哪怕一分钟,当然,如果这一点不使你感到麻烦,请和我,你最恭顺的奴仆一起上路。’这时他还说:‘我准备让我的车听候先生调遣,使它能够满足漂亮太太的一切愿望。’简单地说,就是:“出租汽车有空”。
“太好了!”克丽丝塔微微一笑,心里想,为什么她在司机讲的这一长串话中没听到她很精通的唯—一个西班牙单词:先生。
布拉斯在旅馆里问:“我在前厅等你,还是上去回到房间?”
“不要上去了吧”,她回答:“你在这儿等一会,我很快就回来。”
她上楼回到自己房间,脱去衣服,走进小浴室,打开淋浴,没有热水。太冷了,她想,本来外面那样热。大概他们用的还是阿拉伯自来水管。真奇怪,阿拉伯文明已成为过去,古代阿拉伯人已不复存在,而他们双手的创造竟活到现在。
不知为什么,克丽丝塔想起,父亲在被捕前不久说:“你知道,时间越久,我越相信能推出真理的数学公式。对,对,是这样!应该以寻找飞机航向的概念作为起点。不同方向上的碎片形成绝对直线,达就是人的理智愿望。这里的某个地方隐藏着我思想的关键。数字就像有某种性格的人,你从来末想过这点吧?你试试仔细观察7和l,这两个数字最使我感兴趣。6也非常存趣!我很想让你研究数论,让人们责怪你嗜好妖术和通灵术去吧,让他们嘲笑好了。我同意波尔的说法:任何真正的思想必然遭人白眼。”
她呆立在淋浴的莲蓬头下,心想,为什么孩子那样坚信自己正确,为什么他们那样坚决地坚持自己的真理。当孩子很小很小的时候,把父母的话当成法律,爸爸妈妈无所不知,他们最强大,最公正,最聪明,而到了一定时候,人越过某种看不见的界线(在哪里越过?在何物和何人之间?),就非常相信自己正确,开始认为父母守旧,胆小,也不像以前认为的那样聪明。要是能使人免除这一世代重复的悲剧该多好!那该有多少人的心不再被击碎,该有多少美好的生活不再被破坏?
我想些什么啊,克丽丝塔想。为什么这件事落到我头上?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肯普走出公共汽车以后?还要早。我25岁,但我经历了三种生活,甚至更多。我计算人,但不想他们。我不像别人那样幻想未来,只不过设想可能的情况,考虑这种情况下不可能中的可能性。波尔就是一种情况。现在,我和他的关系中出现了某种意外情形。到底是什么情形?我没有权利幻想,我的权利被剥夺。如果我屈从于所希望的农妇地位,我可能被扭曲,开始酗酒,变成街头的妓女。
“你就是妓女”,她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一时竟找不出话来反驳。首先想到“牺牲的必要性”就不是正当理由。未免有人像她处在那样的地位。但是,要知道,他们也不与采取这种形式的人在床上找路,这种人和把爸爸妈妈投入监狱的人一样。
“你想干这种事”,她听到以前不许自己听的声音。
不,她反驳自己,我不想干这种事,不想,不想,不想!
因为头脑里只有这个惊人而又悲哀的“不想”,她开始明白,实际上是想。她早就对这个目光冷峻,彬彬有礼,如同情人的汉斯和他的花有了好感。那时他刚开始对“送巧克力者”和“送花者”蹶尾巴,只不过他作得比他们得体,善于隐藏自己的欲望。
克丽丝塔从挂钩上扯下毛巾,迅速拧紧龙头,像是怕它也说什么,把身体擦得发红,穿上衣服,走进房间,坐到桌旁,打电话给马德里旅馆。
罗门不在屋里。
最近几天他气色很不好,她想。他的眼睛病得得重。他喝得很多。不,这不是因为我成了他的累赘。我记得,当乔治.沃尔克不能违背对妻子的爱的时候怎样喝酒,怎样为我们的约会感到苦恼。怎样想和我同居又不久许自己这样干。因为他不是黑琴鸡,而是真正的男人。他的自我标准发自内心和理智,而不是盲目的动物性趋向。
有一次,他把她那双纤细的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放下,对克丽丝塔说:“小干草,大概我过早衰老,但我不能和不爱的女人睡一个被窝。听说一些50多岁的人常有这种事。很奇怪,我34岁,但感情却像老人。别讲什么50岁是男人的盛年。50岁是日落的开始,虽然这种落日可能很美,或像八月底那样时间很长。”
为什么我经常想起乔治?克丽丝塔问自己。我最后一次看见他是三年前,在台茹河堤岸,距伊什图里尔不远,也是这样的秋天,只是那里很潮湿,也和现在这个陋室里一样安静,而我像现在一样见得很不舒服。不,现在更差,因为波尔很像沃尔克。他是那样开朗而又那样腼腆。甚至脱衣服也要你转过身。我想起乔治,是因为、她对自己说,波尔的信也寄给乔治,某个乔治·斯帕克。因此我经常想起他。
她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波尔的朋友乔治·斯帕克在里斯本用的姓是沃尔克。不过,也像斯帕克不能猜到“小干草”是德国间谍一样,她原来就是给波尔·罗门带来幸福的“雀斑”。被此彼此。
她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波尔·罗门不回答她的呼叫,是因为他正在秘密住宅。这所住宅与塞维利亚保持经常联系,他的人在那里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第四十五章 施季里茨(十九)
(1946年11月)
谢尔希奥·奥楚普将军在门口迎接他,门开着。将军住在马德里老市区最中心上世纪初一所狭长楼房三层的一个宽大住宅中。使施季里茨感到惊奇的是,这里竟有一种俄罗斯风味;神香,古旧书籍和茶炊。俄式茶炊烧着松果,散发着只有俄国才有的特殊热气。
“请进,请进,主人老爷”,奥楚普用俄语说。他的这句话,彼得堡方言,笑眯眯的眼神,俄国人等候客人参加节日宴会前常有的几分忙乱,那使施季里茨感到奇怪。
“你不见怪吧?”他不解地问奥楚普,在马德里住了一年,竟变得如此文雅:“你还想说什么?我不明白你?”
“这就不必了”,奥楚普快活地答道:“我是用家乡的俄语说话。我17岁那年从俄国逃出来,叫小弟别捷契卡一起走,他不肯走,他是给列宁照像的,表示要为革命事业服务。现在他是克里姆林宫的政府摄影师,我是佛朗哥的将军。
就这样,兄弟被拆散,势不两立。请脱衣服,请进屋,我们先看看收藏品,其他客人一会就到,大家见见面。”
陈列室设在一个过堂,里面有花剌子模国的碟子,阿富汗的古老兵器,布哈拉的陶器,象牙雕成的印度大象,猴子和爪牙锋利的鹫鹰。
“这些展品太好了,”施季里茨说:“我一直认为布哈拉的陶器以鸭蛋青色闻名,没想到你这里还有蓝绿色的图案。”
“我不认为这是布哈拉,”奥楚普认真看看施李里茨,说道。
“是杰拉拉巴德?”
奥楚普两于一拍,惊奇地说:“你是收藏家?”
“我?不是。你为什么这样认为?”
“根据你的提问。到我这里来的有数千人,但从没有人问起杰拉拉巴德。”
“恩,杰拉拉巴德对我是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阿富汗人认为自己是外来人,一些知识分子一直说他们的部族是古希腊人的后裔。我到过杰拉拉巴德。我看到的壁画,特别是集市上老人所作的图案酷似法尤姆肖像画,简直使我吃惊。在那里,罗马征服者的艺术,他们为已经故去,但永远生活在后辈家中的亡灵所作的垂直雕像.代替了古埃及人为使死者永生,把他变成俄西里斯而作的头像。但是,这怎样转移到杰拉拉巴德?为什么我正好在这里看到这些稳重而又充满醉人热情的古埃及颜色。
“大概,”施李里茨听到背后名一个低沉而稍稍沙哑的声音:“文化的迁移是主要原因。这还需进一步研究。”
奥楚普同意地点点头:“先生们,认识一下,是阿尔塔霍夫博士。”
“非常高兴,”阿尔塔霍夫向施李里茨伸出近乎方形的大手,说道:“我的俄文名字叫彼得.波塔波维奇。”
“非常高兴”,施季里茨困难地握握宽厚粗硬的大手,答道。
“请进屋,彼得鲁什卡,”奥楚普再次用俄语说,并马上向施李里茨解释:“这里我们俄国人很少,我们要珍惜一分一秒,用本族语说说话,请多包涵。”
第一个层子摆放着用来盛展品的红木大拒,内藏俄罗斯折叠神像:有微型的,木制的,普通的及镀银的圣像。
“这里”,奥楚普打开通往二厅的门:“是我最好的东西,请进。”
他打开灯,明亮的光线投射到挂满圣像的墙上。照亮耶稣的一双长眼,那沉默的目光正疑问而威严地看着你。耶酥的脸型各种各样,施季里茨马上认出不同流派:我对面的圣像标淮样本中不正是费奥凡·格列克吗?他是从哪里来到这儿的?为什么?马德里老区的一条街道,两个俄国人,一个是警察局的将军,第二个是“彼得鲁什卡”,还有惊人的俄罗斯写生画。
他差点脱口提问,但及时醒悟过来。他无权暴露自己知道费奥凡·格列克的名字。这里,谁听说过他?有谁说这两个顿时感到心里发热发甜?!俄国人,还有谁?而你是德国人,他对自己说。你是马克斯·冯·施季里茨,你无权暴露任何一点自己的俄国特点。谁知道,他们等的可能正是这一点。谁?他问自己。奥楚普?还是阿尔塔霍夫博士?
“简直不可思议”,施季里茨说:“我感到拜占庭式的庄严性,我听到他们的圣歌。”
“这根本不是拜占庭”,阿尔塔霍夫博士沉下脸反驳道: “真正的俄罗斯母亲,没有到我们那里去过?”
“1941年,我乘西伯利亚特别快车经过苏联”,施季里茨回答:“可惜,在莫斯科只住了一天,一直呆在大使馆,那是五月,你自己明白,那是什么时候?”
“我明白”,阿尔塔霍夫叹了口气:“五月,这是个倒霉的词,来源于‘遭受痛苦’。不向邱吉尔乞求讲和,你看,反骂运动的预言者赫斯是狂人。”
“啊,彼得鲁沙,千万不要犯热病!反正德国鬼子不懂这个”,奥楚普说:“我也一样。”
阿尔塔霍夫叽哩咕噜地骂了一阵。“他们自己拆自己的台,这不能挠恕。”
真奇怪,施李里茨想,为什么我在国外碰到的俄国人都认为周围的人谁也不懂粗野的骂娘话?
难道是因为俄国内地的人确实末见过外国人,所以相信除儿女外谁也不但他们的话?而这个博士是老侨民
真捉摸不透。应该控制自己,注意他们的眼睛。客人中肯定有人眼光异样。他们注意的不是言辞,而是目光。
“喂,现在接着在下看”,奥楚普把目光转向施季里茨:“这儿有最使你感兴趣的东西。”
将军打开第三厅的门,关了放圣像的第二厅的灯。施季里茨马上发现,奥楚普在西方住得很久,已养成这里的习惯。俄国人一般不关灯,待别是在等侯客人的时候。玩就玩个痛快,一切地方都要有节日气氛。而这位头脑里已经有块电表在自动工作,自动记录应付的照明费,因为电站太少,电费昂贵,将军的薪金不敷全部支出,特别是他还有这些收藏品。
这个屋子比前两个都大,收集的是书籍,有几千本俄国的、西班牙的、英国的和德国的巨著。
“这是从那儿弄来的?”施季里茨惊奇地问。
“你只稍在马德里转一转,”奥楚普刺耳地大笑起来,公开为他的惊奇感到开心:“你乔里贝拉.库尔季多雷斯的小店铺找一找,到拉斯特罗走一走,问问缉私房附近的内行人,鬼都能买到,更别说17世纪的书籍。比如我,没花多少钱,就买到费奥多罗夫的巨著。
““费奥多罗夫是谁?”施李里茨佯装不知;我们印刷业的奠基人怎样到了天主教西班牙的首都,他感到震惊。
“俄国的古滕贝格”,奥楚普回答。
阿尔塔霍夫皱皱眉头,用俄语说道:“你干吗要在他面前妄自菲薄? 为什么说我们的费奥多罗夫是他们的古膝贝格,而不是相反?”
奥楚将激动地说:“不要再不顾事实地蛮缠啦,彼节契卡,德国人开始得早。”
“你从哪里知道的?你看过档案?哪些档案?所有档案都是谎话!他们没有及时把我们的资料列入报表,所以交给德国人的是我们有权交出的部分。”
奥楚普微微一笑,对施季里茨解释说:“那里将两个以上的俄国人,就肯定要架。多么奇怪的民族!”
这时候,铃响了,有客人到,奥楚普说声不起,离座去到前厅。
“你是什么职业?”阿尔塔雷夫问。
“语文学家。你呢?”
“流亡者”,阿尔塔霍夫答道:‘你知道,这是典型达俄国职业。现在靠给《通灵术》杂志当编辑为生。我们的编辑部和住所在亚松森,斯大林没打到那里。谢天谢地,我们工作得很平静,我因事在这里呆一段时间。你们的许多兄弟在巴拉圭落了户,这是些好人.心底坦荡,在苦难中净化了灵魂,现在正进行新的锻炼。我相信,他们能坚强起来。严格地说,我是历史系毕业,研究过祖国的命运,自己的毕生都献给了这一目标。”
“在俄国?”施季里茨感兴趣地问。
“还能在哪里研究它的历史?不在美国?!那是一群守财奴,他们在我们的历史上跳康康舞?只梦想重新溜到那里去,乘机取利。而你们德国人,研究俄罗斯时很高傲,就像看一种植物标本。”
“我认为,奥列阿,”施季里茨故意装作忘记研究俄罗斯历史的第一个外国人的姓。
“奥列阿里”,阿尔塔霍夫微笑着帮他改正:“ 狗崽子,他靠造谣中伤从梵蒂冈领钱。”
“是吗?”施季里茨吃惊地问:“为什么?”
阿尔塔霍夫没来得及回答,奥楚普的客人已陆续进入大厅,开始了通常的互相见面的礼节程序。在西班牙,这种程序带有某些狂热的性质,伴之以必不可少的交谈。目的不外是寻找共同朋友,判断谁是交话音,他代表的是什么.从他身上能得到什么。
稍过一会,阿尔弗雷多·冈萨雷斯将军走进来。他漫不经心地向阿尔塔霍夫致意,与施季里茨不认识的男士们匆匆说几句话,向摆着大桌的第四个房间看了看,让穿围裙的姑娘给他一怀酒,不知为什么哆嗦了一下,酒洒下来,像筛子筛下来一样匀。看见走进来的德·利亚·库埃尼亚侯爵,把他拉进大厅,那里的耶稣像审视地看着每一个进来的人。
与侯爵谈了几句话,然后才拉住施季里茨的手,关切地问:“你说说,马克西莫,你们美国养老院怎么一点也不评论阿根廷工业银行代表团当前的访问?”
“不”,施季里茨答道:“确实.肯普让我看看报纸上是否有与那里的大计划有关的新闻。”
“什么也没发现?”
施季里茨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