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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三剑客-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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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她被烙过印,’”达达尼昂接着说。 
  “唔!”波托斯嚷道,“不可能!她不是想派人杀掉她的小叔子吗?” 
  “是的”。 
  “她曾结过婚?”阿拉米斯问。 
  “是的。” 
  “那她丈夫发现了她肩膀上烙有一朵百合花吗?”波托斯大声问道。 
  “是的。” 
  这三个“是的”都是从阿托斯口中说出的,但每一个“是的”语调一次比一次忧郁。 
  “那朵百合花谁看见过?”阿拉米斯问。 
  “达达尼昂和我,或者说得确切些,按照时间的顺序,我和达达尼昂,”阿托斯回答说。 
  “那个可怕的女人的丈夫还活着?”阿拉米斯问。 
  “他还活着。” 
  “你能肯定?” 
  “我能肯定。” 
  接着是一阵冷静的沉默,在这冷静的沉默中,各人根据自己的本性体味着自身的感受。 
  “这一次,”阿托斯首先打破沉默,“达达尼昂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极好的提纲,我们首先要写的正是这个。” 
  “嘿!你说得对,阿托斯,”阿拉米斯说,“起草一篇东西是很棘手的。就连掌玺大臣先生要写一封这种力度的书简也会束手无策,但他起草一份案件笔录却得心应手。管它呢!请各位肃静,我要写啦。” 
  阿拉米斯果然手执鹅毛杆,思考片刻,随后,用一种秀丽的女性小楷书法,写了八到十行字,接着,他用一种柔和而缓慢的声调,仿佛每一个词都被推敲过似的,抑扬顿挫地读了起来: 
  英国绅士, 
  给您手书这几行字的人曾在地狱街的某个小园 
  圃,荣幸地和您比过剑。此后,您曾多次表示乐意与此人为友。今天,他以善良的劝告承认并报答这 
  种友情。您曾两次几乎被您的一位近亲所害,而您却以为她是您的继承人,因为您不知道她在英国结 
  婚前,早在法国就出嫁过。而第三次,也就是这一次,您就可能大难临头了。您的那位亲属于昨日夜,已从拉罗舍尔城出发去英国。她抵达后您要监视她,因为她是带着庞大而又可怕的计划前去的。倘若您 
  一定要知道她可能干什么,就请从她左肩膀上的记号了解她的过去吧。 
  “嘿,真绝了!”阿托斯说,“你有国务大臣的手笔,我亲爱的阿拉米斯。这封劝告书只要到了温特勋爵之手,他一定会严加防范;就是万一落到红衣主教阁下本人手里,我们也不会受到连累。可是,将要动身的仆人可能会诓我们,说他去过伦敦了,但实际上在夏泰劳尔就停了脚,所以向他交信时只给他一半钱,后以回信作交换,再答应给他另一半。你身上带着金刚钻吗,达达尼昂?”阿托斯接着说。 
  “我有比那更好的,我有钱。” 
  说着达达尼昂把钱袋子扔到桌子上。听到金币当当声,阿拉米斯抬起头。波托斯惊喜得跳起来;只有阿托斯毫不动声色。 
  “这袋子里有多少?”他问道。 
  “十二个法郎一路易,一共七千利弗尔。” 
  “七千利弗尔?”波托斯叫起来,“那小小的破金刚钻值上七千利弗尔?” 
  “既然钱在这儿呢,那就差不多,”阿托斯说,“我推想达达尼昂不会把自己的钱放进去做贡献。” 
  “可是,先生们,”达达尼昂说,“在这全部钱当中,我们没有想到王后。稍为考虑一下她亲爱的白金汉的健康吧。这是我们对王后应尽的最起码的义务了。” 
  “很对,”阿托斯说,“但这和阿拉米斯有关。” 
  “什么!”阿拉米斯涨红着脸反诘道,“我该怎么做?” 
  “这很简单,”阿托斯回答说,“再给住在图尔的那个能干人写封信。” 
  阿拉米斯重执鹅毛杆,再次思考一番,接着写了下列几行,并立刻提交朋友们审议通过。 
  亲爱的表妹…… 
  “啊哈!”阿托斯说,“那个能干人原来是你的亲戚!” 
  “嫡亲表妹,”阿拉米斯说。 
  “那就称表妹吧!” 
  阿拉米斯继续念下去: 
  亲爱的表妹,为了法兰西的幸福和她敌人的崩 
  溃,上帝保佑着红衣主教阁下,正在结束拉罗舍尔反叛异教徒的末日,英国舰队抵达现场援救可能已 
  属无望;甚至我敢说,我肯定,会有重大事件将影响白金汉先生不能起程。红衣主教阁下是历代最卓 
  越的政治家,是当朝最卓越的政治家,可能也是未来时代最卓越的政治家。倘若太阳使他不快,他会 
  让太阳陨灭。请将这些愉快的消息转告令妹,亲爱的表妹。我曾梦见那个该诅咒的英国人已经死了,但他是死于暗器或是毒物,我已不能记清,我能肯定 
  的,就是我梦见他死了,而且您知道,我的梦从来不骗我。请相信吧,您不久会看到我回来。 
  “好极了!”阿托斯叫道,“你是诗王;亲爱的阿拉米斯,你说话就像‘启事录’,你就是‘福音书’。现在你只需在信上写下地址就行了。” 
  “那容易,”阿拉米斯说。 
  他精巧地折好信,又拿起它写道: 
  面交图尔城缝衣女工玛丽·米松小姐启 
  三位朋友哈哈相笑:他们明白了。 
  “现在,”阿拉米斯说,“你们都清楚了,先生们,只有巴赞能把这封信送到图尔;我表妹只认识巴赞,并且只会信任他,任何别的人都会将事情办糟。再说,巴赞志存高远,富有学识;他读过历史,先生们,他知晓西克斯特·坎特①成为教皇前曾是个小猪倌;还有,他计划和我一同皈依教门,并且心怀希望,有朝一日成为教皇,或至少当个红衣主教。故各位明达,像这样胸怀大志的人是不会束手就擒的,或者说,万一被擒了,他也会宁死不屈的。” 
   
  ①西克斯特·坎特(一五二○——一五九○):他出身卑微,放过猪娃;一五八五——一五九○当选为罗马第二二五教皇;他亲手建立了梵蒂冈印刷厂,亲自去出版社主持制定了天主教圣经正式文本。 
  “好,好,”达达尼昂说,“我衷心赞同你的巴赞;但是也请你赞同我的普朗歇。有一天,米拉迪派人拿着棍使劲打着把他赶出了门;而普朗歇记性好忘不了,所以,我向你们打保票,倘若他能想到有可能报仇,他宁愿让人打断脊梁也不会就此罢休。如果说图尔之行是你的事情,阿拉米斯,那么,伦敦之行就是我的事。所以我请你选用普朗歇,况且他跟着我已去过伦敦,知道用地道的英语说:London,sir,ifyouplease,mymasterlordd’Artagnan;(伦敦,先生,劳驾,我的爵爷达达尼昂,)有了这两下,就请各位放心吧,他往返行程都会一路顺风。” 
  “如果这样,”阿托斯说,“就该让普朗歇领上七百利弗尔先动身,回来后再领那七百,巴赞去时领三百,回来再给另三百;这就使总数剩下五千利弗尔;我们各人取一千作零花钱愿意怎样花就怎样花,留下剩余的一千利弗尔交给神甫管,以备特殊之用或公共之需。各位觉得这样合适吗?” 
  “亲爱的阿托斯,”阿托米斯说,“你讲话真像涅斯托尔①,大家都知道,他是古希腊人的智慧大师。” 
   
  ①涅斯托尔,传说中的古希腊皮洛斯国王。 
  “好吧,就这样定了,”阿托斯又说,“普朗歇和巴赞将要起程;总而言之,保留格里默我不会不高兴,他熟悉我的习惯,我很依靠他;昨天一整天他该是被折腾得不轻,这次再让他出远差会使他完蛋的。” 
  派人把普朗歇叫来了,大伙给他下了各种指示。达达尼昂事先对他早有提醒,首先告诉他的是荣誉,然后是金钱,最后才谈到危险。 
  “我将把信放在我衣服的夹层里,”普朗歇说,“如果我被擒,我就把信吞下肚。” 
  “但那样,你就不能完成使命了,”达达尼昂说。 
  “您今天晚上给我一份抄件,明天我就将它背到心里。” 
  达达尼昂凝视着他的朋友们,似乎要对他们说: 
  “瞧呀,我先前是怎样答应你们的?” 
  “现在,”达达尼昂对普朗歇继续说,“你用八天时间要抵达温特勋爵身边,再用八天时间回到这里,一共是十六天;如果你出发后的第十六天,晚上八点钟还没有到,你就得不到那一半钱,那怕是八点五分到也不行。” 
  “那么,先生,”普朗歇说,“请您给我买只表。” 
  “拿着这一只,”阿托斯说着便以满不在乎的慷慨,将他自己的表交给了普朗歇;“做个正直的小伙子。要想着,如果你多话,如果你乱讲,如果你闲逛,你就会让你主人的脑袋被人砍掉,而你的主人向我们作过保证,他对你的忠心绝对信任。而且你还要想着,倘若由于你的过错使达达尼昂遭受不幸,我会到处找你的,那时候,我会把你的肚子剖两瓣。” 
  “哦!先生!”普朗歇叫道;他因受到火枪手的怀疑感到丢脸,而火枪手那镇定的神态尤为使他感到惊恐。 
  “我呢,”波托斯转动着他的一双大眼说,“你要想到,我要活活剥掉你的皮。” 
  “啊!先生!” 
  “我呢,”阿拉米斯用那温和悦耳的声音说,“你要想到,我会把你当成一个野蛮人,用小火慢慢烧着你。” 
  “啊!先生!” 
  普朗歇哭了起来;我们不敢说,这是出于对他威胁后的恐怖,还是因看到四位朋友如此紧密团结而受到感动。 
  达达尼昂握握他的手,然后拥抱着他。 
  “你看到啦,普朗歇,”达达尼昂对他说,“这几位先生对你说的这些话,全都出于对我的爱,而实际上,他们都是爱你的呀。” 
  “啊!先生!”普朗歇说,“要不我成功,要不你们把我砍成四大块;但请您相信,即使把我砍成四大块,也没有哪一块会叫痛的。” 
  最后作出决定,普朗歇于翌日八点出发,正如他所说,以便于他能有时间连夜背熟书信。这种安排使他赢得了整十二个小时,他必须于第十六天晚上八点回来。 
  翌日早晨,正当普朗歇蹬鞍跨马之时,达达尼昂自感心底对白金汉公爵怀着某种偏爱,便将普朗歇拉到一旁。 
  “你听着,”他对他说,“当你将信交给温特勋爵并等他看过之后,你还要告诉他:‘请您多关照白金汉公爵大人,因为有人想谋杀他。’这句话,普朗歇,你看得出来,它如此严肃,如此重要,我甚至连我的朋友都没有坦诚相告,我要把这个秘密托付于你,就是让我当队长,我也不愿意用文字写给你。” 
  “请您放心,先生,”普朗歇说,“日后您会看出我是否可靠。” 
  普朗歇跨上一匹良骥,他必须骑上二十法里才能接上驿站,所以普朗歇一出发便策马飞奔,火枪手们事先对他提出的三种警告使他有点心情紧张,至于其他,感觉十分良好。 
  巴赞于第二天早晨去了图尔,要用八天时间完成他的使命。 
  在这两个人离开后的全部日程内,人们可以理解,四位朋友比任何时候都望眼欲穿,翘首闻风,侧耳探听。他们整日价都花费在设法捕捉人们的谈话,窥探红衣主教的举止以及揣度所有信使的来意。每当有人招呼他们履行某项难以预测的公务,他们便情不自禁地发出接二连三的颤抖。而且他们还小心翼翼以备自身的安全;米拉迪是一具幽灵,每当它在人们眼前显露一次,这具幽灵就不会让人安稳入眠。 
  第八天早晨,巴赞以一贯饱满的气色和他惯常的笑靥,走进帕尔帕耶的办公室,此时,四位朋友正在早餐,他按照约定的暗语说道: 
  “阿拉米斯先生,这是您表妹的回信。” 
  四位朋友交换一下快乐的眼神:一半事情完成了;说真话,这一半最简单最容易。 
  阿拉米斯接信时,脸上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红晕,这封信字迹了草,缺少拼写素养。 
  “上帝啊!”他嘿嘿笑着叫道,“我对她真的失望了;这可怜的米松永远也不会像瓦蒂尔先生那样写封像样的家书。” 
  “那个可怜的米松是什么人?”那个瑞士雇佣兵问道;信送到时他正和四位朋友在聊天。 
  “哦!我的上帝!一个微不足道的人,”阿拉米斯说,“一个我非常喜欢的迷人的小女裁缝,我向她讨要几行字作为纪念品。” 
  “太好了!”瑞士兵说,“要是她像她的字体一样大,是个贵妇人,您就交了桃花运了,伙计!” 
  阿拉米斯读了信,随手递给阿托斯。 
  “你瞧瞧她给我写了什么吧,阿托斯,”阿拉米斯说。 
  阿托斯溜了一眼那封信;为了排除可能引起的一切疑心,他大声念道: 
  表哥,我姐姐和我都很会猜梦,我们对梦甚至 
  感到恐怖;但对您的梦,可以说——我希望如此—— 
  每一个梦都是谎。再见吧!多保重,并请随时来消息。 
  阿格拉菲·米松 
  “她说的是什么梦?”读信时,龙骑兵走近跟前问。 
  “是呀,关于什么梦?”瑞士兵也问道。 
  “唉!真罗唆!”阿拉米斯说,“很简单,就是我做过的后又告诉她的一个梦。” 
  “噢!对,说的是!谈自己的梦很简单;可我从来不做梦。” 
  “你太幸福了,”阿托斯站起身说,“我真想能和你一样这么说。” 
  “从来不做梦!”瑞士人又说;“像阿托斯这样一个人竟然羡慕他的一些事,”他又接着说,“从来不做梦!从来不做梦!” 
  达达尼昂看到阿托斯站起身,他也跟着站起身,随后挽着他的胳膊走出门。 
  波托斯和阿拉米斯没有走,留下应付龙骑兵和瑞士兵的穷唠叨。 
  巴赞呢,他已躺在一捆草上睡觉了;这时,他比瑞士兵想象多多了,他已梦见阿拉米斯当上教皇了,正把一顶红衣主教的桂冠戴在他头上。 
  然而,我们已经说过,巴赞的幸运返回只给四位朋友初步解除如坐针毡之虑。期盼的时日是久长的,尤其是达达尼昂,他简直肯定现在的日子变成了每天四十八小时。他忘记了海上航行必不可少的缓慢,他夸大了米拉迪能量的强大。他认为,被他视作恶魔一般的那女人,一定会有像她一样的超人助手;稍有动静,他就以为有人来抓他,并且将普朗歇也带来和他及其朋友进行对质。更有甚者,这位正直的庇卡底人以往对自己充满着的巨大信心,现在日趋锐减。这种忧虑如此强大,竟然感染了波托斯和阿拉米斯。只有阿托斯稳如泰山,似乎任何危险在他身边无所作为,他照旧呼吸他日常的空气。 
  尤其是第十六天,那烦燥不安的样子在达达尼昂和他两位朋友身上表现得那样明显,致使他们坐立不安,形同幽灵一样在普朗歇应该返回的道路上东游西逛。 
  “说真的,”阿托斯对他们说,“你们不是男子汉,而是孩子一般,被一个女人弄得惶惶不可终日!说到底,怕从何来?害怕被坐牢?那好呀,可是有人会把我们放出来,波那瑟太太不是被人从监狱里放出来了吗。害怕砍脑袋?然而在战壕里,我们每天快快活活地去冒比这更糟的险,因为一颗圆炮弹可能炸断我们的腿;我相信,一个外科医生在锯我们的大腿时,他使我们受的罪要比一个刽子手砍我们的脑袋要大得多。还是保持冷静吧;两小时后,四小时,最迟六小时后,普朗歇一定会到这里,因为他答应过按时到这里,我对普朗歇的承诺很相信,我觉得他是一个十分诚实的小伙子。” 
  “但如果他不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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