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书-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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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故施、罗二公传《水浒》而复以忠义名其传焉。
夫忠义何以归于《水浒》也?其故可知也。夫水浒之众何以一一皆忠义
也?所以致之者可知也。今夫小德役大德,小贤役大贤,理也。若以小贤役
人,而以大贤役于人,其肯甘心服役而不耻乎?是犹以小力缚人,而使大力
者缚于人,其肯束手就缚而不辞乎?其势必至驱天下大力大贤而尽纳之水浒
矣。则谓水浒之众,皆大力大贤有忠有义之人可也。然未有忠义如宋公明者
也。今观一百单八人者,同功同过,同死同生,其忠义之心,犹之乎宋公明
也。独宋公明者身居水浒之中,心在朝廷之上,一意招安,专图报国,卒至
于犯大难,成大功,服毒自缢,同死而不辞,则忠义之烈也!真足以服一百
单八人者之心,故能结义梁山,为一百单八人之主。最后南征方腊,一百单
八人者阵亡已过半矣;又智深坐化于六和,燕青涕泣而辞主,二童就计于“混
江”。宋公明非不知也,以为见几明哲,不过小丈夫自完之计,决非忠于君
义于友者所忍屑矣。是之谓宋公明也,是以谓之忠义也,传其可无作欤!传
其可不读欤!
故有国者不可以不读,一读此传,则忠义不在水浒而皆在于君侧矣。贤
宰相不可以不读,一读此传,则忠义不在水浒,而皆在于朝廷矣。兵部掌军
国之枢,督府专阃外之寄,是又不可以不读也,苟一日而读此传,则忠义不
在水浒,而皆为干城心腹之选矣。否则不在朝廷,不在君侧,不在于城腹心,
乌在乎?在水浒。此传之所为发愤矣。若夫好事者资其谈柄,用兵者藉其谋
画,要以各见所长,乌睹所谓忠义者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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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由解老序
食之于饱,一也。南人食稻而甘,北人食黍而甘,此一南一北者未始相
羡也。然使两人者易地而食焉,则又未始相弃也。道之于孔、老,犹稻黍之
于南北也,足乎此者,虽无羡于彼,而顾可弃之哉!何也?至饱者各足,而
真饥者无择也。
盖尝北学而食于主人之家矣。天寒,大雨雪三日,绝粮七日,饥冻困碚,
望主人而向往焉。主人怜我,炊黍饷我,信口大嚼,未暇辨也。撤案而后问
曰:“岂稻粱也欤!奚其有此美也?”主人笑曰:“此黍稷也,与稻粱埒。
且今之黍稷也,非有异于向之黍稷者也。帷甚饥,故甚美,惟甚美,故甚饱。
子今以往,不作稻粱想,不作黍稷想矣。”
余闻之,慨然而叹,使余之于道若今之望食,则孔、老暇择乎!自此专
治《老子》,而时获子由《老子解》读之。解《老子》者众矣,而子由称最,
子由之引《中庸》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夫未发之中,万物之奥,
宋儒自明道以后,递相传授,每令门弟于看其气象为例如者也。子由乃独得
微言于残篇断简之中,宜其善发 《老于》之蕴,使五千余言烂然如皎日,学
者断断乎不可以一日去手也。解成,示道全,当道全意;寄予瞻,又当子瞻
意。今去子由五百余年,不意复见此奇特。嗟夫!亦惟真饥而后能得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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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郑大姚序
昔者曹参以三尺剑佐汉祖平天下,及为齐相,九年而齐国安集。严助谓
汲长孺任职居官无以逾人,至出为东海,而东海大治。今观其所以治齐治东
海者,实大不然。史称汲黯戆,性倨少礼。初授为荣阳令,不受,耻之;后
为东海,病卧闺阁内,岁余不出。参日夜饮醇酒,不事事。吏舍日饮歌呼,
参闻之,亦取酒张坐饮歌呼;与相应和。此岂有轨辙蹊径哉!要何与于治而
能令郡国以理也?
《语》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庄以莅之。动之不以礼,未善也。”
以余所闻,则二子者,将不免以其不正之身,肆于民上。不庄不正,得罪名
教甚矣。而卒为汉名相,古之社稷臣者,何也?岂其所以致理者或自有在,
彼一切观美之具有不屑欤?抑苟可以成治,于此有不计欤?将民实自治,无
容别有治之之方欤?是故恬焉以嬉,邀焉以游,而民自理也?夫黄帝远矣,
虽老于之学,亦概乎其未之闻也。岂二子者或别有黄、老之术,未可以其畔
于吾之教而非诋之欤?吾闻至道无为,至治无声,至教无言。虽赐也,亦自
谓不可得闻矣,岂其于此实未有闻,而遂不知求之绳墨之外也?余甚疑焉,
而未敢以告人。属郑君为大姚令,乃以余平昔之所疑者质之。
夫大姚,滇下邑也,僻小而陋,吾知君久矣其不受也。观君魁然其容,
充然其气,洞然不设城府。其与上大夫言,如对群吏,处大庭如在燕私,偃
倨似汲黯,酣畅似曹参。此岂儒者耳目所尝睹记哉!君独神色自若,饮啖不
辍,醉后耳热,或歌诗作大字以自娱,陶陶然若不以邑事为意,而邑中亦自
无事。嗟夫!君岂亦学黄、老而有得者耶!抑天资冥契,与道合真,不自知
其至于斯也!不然,将俱儒者窃笑而共指之矣,而宁能遽尔也耶!
吾与君相聚二载余矣,亦知君之为人矣,今其归也,其有不得者乎?夫
渊明辞彭泽而赋“归去”,采菊东篱,有深意矣。刺史王弘,一旦二十千掷
付酒家,可遂谓世无若人焉一知陶令之贤乎?阮嗣宗旷达不仕,闻步兵厨有
酒,求为校尉。君既耻为令矣,纵有步兵之达,莫可告语,况望有知而大用
君者,亦惟有归去而已。行李萧条,童仆无欢,直云穷矣,能无恸乎!如君
作达,皆可勿恤也。君第行,吾为君屈指而数之,计过家之期,正菊花之候,
饮而无资,当必有白衣送酒如贤刺史王公者,能令君一醉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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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行录序代作
言一也,有先行之言,有可行之言,又有当行之言。吾尝以此三言者定
君子之是非,而益以见立言者之难矣。
何谓先行之言?则夫子之告子贡是已。既已先行其言矣,安有言过其行
之失乎?何谓可行之言?则 《易》也,《中庸》也,皆是也。《易》曰“以
言乎远则不御”,是远言皆可行也;“以言乎迩则静而正”,是迩言皆可行
也;“以言天地之间则备”,是天地之间之言皆可行也。《中庸》曰:“夫
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夫夫妇能行,则愚不肖者自谓不及,贤智者自谓
过之,皆不可得矣,其斯以为可行之言乎?既曰可行之言,则言之千百世之
上不为先,行之千百世之下不为后;则以言行合一,先后并时,虽圣人亦不
能置先后于其间故也。
若夫当行之言,则虽今日言之,而明日有不当行之者,而况千百世之上
下哉!不独此也,举一人而言,在仲由则为当行,而在冉求则为不当行矣,
盖时异势殊,则言者变矣。故行随事迁,则言焉人殊,安得据往行以为典要,
守前言以效尾生耶?是又当行之言不可以执一也。
夫当行而后言,非通于道者不能,可行而后言,非深于学者不能。若中
丞李公,真所谓通于道、深于学者也,故能洁已裕人,公恕并用,其言之而
当行而可行者乎!乃今又幸而获读所为《从政集》者,则又见其在朝在邑,
处乡处家,已往之迹皆如是也,所谓先行其言者也。某是以知公之学,实学
也,其政,实政也,谓之曰《先行录》,不亦宜乎!然既先行其言矣,又何
不当行之有?又何不可行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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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横渠易说序代作
横渠先生与学者论《易》久矣,后见二程论《易》,乃谓其弟于曰:“二
程深明 《易》道,吾不如。”勇撤皋比,变易而从之,其勇也如此。吾谓先
生即此是《易》矣。晋人论《易》,每括之以三言:曰易简而天下之理得。
是易简,一《易》也。又曰不易乎世。是不易,一《易》也。又曰变动不居,
周流六虚,不可为典要,惟变所适。是变易,又一《易》也。至简故易,不
易故深,变易故神。虽曰三言,其实一理。深则无有不神,神则无有不易矣。
先生变易之速,易如反掌,何其神乎!故吾谓先生即此是《易》矣。作《易
说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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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王告文
惟神,忠义贯金石,勇烈冠古今。方其镇荆州,下襄阳也,虎视中原,
夺老瞒之精魄,孙吴犹鼠,藐割据之英雄,目中无魏、吴久矣。使其不死,
则其吞吴并曹,岂但使魏欲徙都已哉!其不幸而不成混一之业,复卯金之鼎
者,天也。然公虽死,而吕蒙小丑亦随吐血亡矣。盖公以正大之气压狐媚之
孤,虽不逆料其诈,而呼风震霆,犹足破权奸之党;驾雾鞭雷,犹足裂谗贼
之肝。固宜其千秋万祀,不同海内外足迹至与不至,无不仰公之为烈。盖至
于今日,虽男妇老少,有识无识,无不拜公之像,畏公之灵,而知公之为正
直,俨然如在宇宙之间也。某等来守兹土,慕公如生,欲使君臣劝忠,朋友
效义,固因对公之灵,复反覆而致意焉。彼不知者,谓秉烛达旦为公大节。
噫!此特硁硁小丈夫之所易为,而以此颂公,公其享之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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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龙溪先生告文
圣代儒宗,人天法眼;白玉无瑕,黄金百炼。今其没矣,后将何仰!吾
闻先生少游阳明先生之门,既以一往而超诣;中升西河夫子之坐,遂至殁身
而不替。要以朋来为乐兮,不以不知而愠也,真得乎不迁不贰之宗。正欲人
知而信兮,不以未信而懈也,允符乎不厌不倦之理。盖修身行道者将九十岁,
而随地雨法者已六十纪矣。以故四域之内,或皓首而执经,五陵之间,多继
世以传业。遂令良知密藏,昭然揭日月而行中天;顿令洙、泗渊源,沛乎决
江、河而达四海。非直斯文之未丧,实见吾道之大明。先生之功,于斯为盛。
忆昔淮南儿孙布地,猗欤盛欤,不可及矣。今观先生渊流更长,悠也久
也,何可当哉!所怪学道者病在爱身而不爱道,是以不知前人付托之重,而
徒为自私自利之计,病在尊名而不尊己,是以不念儿孙陷溺之苦,而务为远
嫌远谤之图。嗟夫!以此设心,是灭道也,非传道也;是失已也,非成己也。
先生其忍之乎?嗟我先生,唯以世人之聋瞽为念,是故苟可以坐进此道,不
敢解嘲也;唯以子孙之陷溺为忧,是故同舟而遇风,则胡、越必相救,不自
知其丧身而失命也。此先生付托之重所不能已也。此余小子所以一面先生而
遂信其为非常人也。虽生也晚,居非近,其所为凝眸而注神,倾心而悚听者,
独先生尔矣。先生今既没矣,余小子将何仰乎!
嗟乎!“嘿而成之,存乎其人;不言而信,存乎德行。”先生以言教天
下,而学者每咕哗其语言,以为先生之妙若斯也,而不知其糟粕也,先生不
贵也。先生以行示天下,而学者每惊疑其所行,以为先生之不妙若斯也,而
不知其精神也,是先生之所重也。我思古人实未有如先生者也,故因闻先生
之讣也,独反覆而致意焉。先生神游八极,道冠终古;夭寿不二,生死若一。
吾知先生虽亡,固存者也。其必以我为知言也夫!其必以我知先生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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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无祀文代作
窃以生而为人,不得所依,则不免冻馁而疾病作。是故圣帝明王知而重
之,仁人君子见而矜之,于是设养济之院,建义社之仓,以至邻里乡党之相
周,车马轻袭之共敝,皆圣帝明王所谓茕独之哀,仁人君子之所以周急也。
而后四海始免怨号之夫矣,而岂徒然也哉!死而为鬼,不得所依,则谁为享
奠而废疠作。是故圣帝明王哀而普度,仁人君子怜而设飨。于是乎上元必祭,
中元必祭,以至清明之节,霜降之夕,无不有祭。盖我太祖高皇帝之所谆切,
更列圣而不敢替者,又不独古圣昔王相循已也。而后天下始无幽愁之鬼矣,
而岂元谓也哉!何也?圣帝明王与仁人君子,皆神人之主也。不有主,将何
所控诉乎?又何以谐神人而协上帝,通幽明而承天休也?生人之无依者,又
是何等?若文王所称四民,其大概也。死人之无依者,又是何等?若我太祖
高皇帝所录死亡,至详悉也。是故京则祭以上卿,郡则祭以大夫,邑则祭以
百里之侯,至于乡祭、里祭、村祭、社祭,以及十家之都,咸皆有祭。而唯
官祭则必以城隍之神主之。前此一日,本官先行牒告,临期诣坛躬请,祭毕,
乃敢送神以归而后妥焉。此岂无义而圣人为之哉!此岂谄黩于无祀之鬼,空
费牲币以享无用,而太祖高皇帝肯为之哉!
今兹万历丁酉之清明,是夕也,自京国郡国,以至穷乡下里,莫敢不钦
依令典,相随赴坛而祭,或设位而祭矣。况我沁水坪上,仁人君子比屋可封,
生人无依,尚仰衣食,鬼苟乏祀,能不望祭乎?所恨羁守一官,重违乡井,
幸兹读《礼》先庐,念煟л镏異⒉祝蛩记滓约扒祝槐裙樯砭
自今夕始矣。凡百无主鬼神,有饭一饱,无痛乏宗;有钱分授,无争人我:
是所愿也。
抑余更有说焉:凡为人必思出苦,更于苦中求乐;凡为鬼必愁鬼趣,更
于趣中望生乃可。若但得饱便足,得钱便欢,则志在钱饱耳,何时得离此苦
趣耶!醉饱有时,幽愁长在,吾甚为诸鬼虑之。窃闻 《阿弥陀经》等,《金
刚经》等,诸佛真言等,众僧为尔宣言,再三再四,皆欲尔等度脱鬼伦,即
生人天,或趣佛乘,或皈西方者,诚可听也,非但欲尔等一饱已也。又闻地
藏王菩萨发愿欲代一切地狱众生之苦,此夕随缘在会,有话须听。又闻面然
大士统领三千大千神鬼,与尔等相依日久,非不欲尽数超拔尔等,第亦无奈
尔等自家不肯何耳。今尔等日夜守着大士,瞻仰地藏菩萨,可谓最得所主矣。
幸时时听其开导,毋终沉迷,则我此坛场,其为诸鬼成圣成贤,生人生天之
场,大非偶也。若是,则不但我坪上以及四境之无祀者所当敬听,即我宗亲
并内外姻亲,诸凡有人奉祀者,亦当听信余言,必求早早度脱也。虽有祀与
无祀不同,有嗣与无嗣不同,然无嗣者呼为无祀之鬼,有嗣者亦呼为有祀之
鬼,总不出鬼域耳。总皆鬼也,我愿一听此言也。我若狂言无稽,面然大士
必罚我,地藏王菩萨必罚我,诸佛诸大圣众必罚我,诸古昔圣君贤相仁人君
子必罚我。兼我太祖高皇帝,成祖文皇帝,以及列圣皆当罚我矣。不敢不敢,
不虚不虚。谨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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篁山碑文代作
篁山庵在江西饶州德兴县界万山中,其来旧矣,而人莫知。山有灵气。
唐元和间,有张庵孙者修真得道于此。造胜国至元,里人胡一真又于此山修
真得道去。相传至今,山盖有二真人焉。嗣后山缺住持,庵院几废,失今不
修,将不免为瓦砾之场矣。一兴一废,理固常然;既废复兴,宁独无待。此
僧真空之所为作也。
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