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血-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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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吃着,电话铃声忽然响了起来,我刚拿起电话,对方便急切地道:“东方记者吗?”声音听起来有几 分熟悉。
“是我。”
“我是李长善,还记得吗?”
“啊?李村长?”我蓦然坐直了身子——三石村的村长,他找我有什么事?
“东方记者,我找你好久了。”李长善急急忙忙地说,“我得快点说,不能在外面待久了,你听我说, 别打岔。”
“好。”我说,将一支录音笔打开放在话筒边,“你说。”我预感到他要说的话,跟三石村的秘密,以 及所发生的一切,有着莫大的关系。
李长善说得很快,说的内容也很长,难得的是几乎没有什么重复啰唆的地方,跟我当初对他的印象一样 ,精明而干练。
我的预感没错,他说的的确是关于三石村的事情
三石村一直是个闭塞的小村子,几十年来没出过什么大人物,当梁纳言从那个小山村走到南城,并成为 一方医学权威时,全村的人都引为骄傲。梁家在村里的地位也变得举足轻重,村里大事小事总是喜欢找梁家 的人商量。
两个月前,梁纳言忽然回村了,同行的还有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大约八九岁模样,名叫宁儿,据说是他 的患者。宁儿很文静,平时不喜欢说话,好像对梁纳言很畏惧。
梁纳言一回村,便向村里提出要建一个实验室,据说是为了研究一种新药,为了取信于村民,他甚至用 那种药治好了村里几个长期瘫痪的病人——那种药是一种带着异香的红色液体。
那些患者吃了药之后,没几天就完全恢复了健康,村子里的人再无疑问,很快便同意将村里最大的屋子 祠堂改建给他做实验室。
改建工作刚刚开始,就到了丰收庆祝的日子,全村的人都去吃喜酒。梁纳言带着宁儿也参加了,吃到一 半时,忽然起了大火。从现场的情况看去,几乎全村的人都死了,只剩梁纳言、宁儿和几个村干部,他们当 时正站在外面讨论实验室的事,只受了点轻伤——发现火起来之后,大家拼命救火,无奈天气干燥,火很快 便将祠堂烧塌了。遍地都是重伤者,看情形是根本活不了了,有的只剩几口气吊着,随时都会断气。
在这个时候,梁纳言做出了让其他人大吃一惊的事情——他抓过宁儿,掏出一支注射器,从她的手臂上 抽出一筒血,命令那些轻伤的人将这血给伤者吃。李长善也是轻伤的人之一,他和村里的人对梁纳言的行为 感到不解,甚至有几分恐惧。梁纳言见人们不信任他,便先将血给自己的亲属喝了,那个眼看就快断气的人 居然缓了过来,伤口慢慢收拢。这种情况让其他人不能不信。于是,梁纳言负责抽血,村干部负责给村民喂 血,就这样救了全村人。梁纳言在这里作了一个奇怪的决定,他没有给那些受伤的外村人喝血,外村人全部 死了。三石村的村民对这点表示不解,梁纳言的解释是,这种治疗方法如果流传出去,他有可能坐牢。这种 说法虽然不令人满意,但是村民们感激他救命之恩,也没有再问。
在抽血的过程中,宁儿始终一言不发,只是不断发抖,脸上长久凝固着一种极度恐惧和绝望的表情,让 李长善他们看了觉得万分羞愧,但是为了救自己的村人,他们也只得硬起心肠不看她的表情。
将村民救活后,梁纳言便匆匆走了,并且叮嘱他们千万不能说出去。村民对他感激万分,自然满口答应 。
喝了那种血之后,全村的老人都慢慢地恢复了青春,身体恢复到30多岁时的状态,所有人的陈年旧患都 消失了,这让他们感到十分高兴,将梁纳言视为神医。
然而高兴的日子没过多久,灾难就降临了。
村子里开始不断有人死亡,死者的情况,和我们在南城案件中看到的一样。最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知 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即使是很多人一起聚会,也会突然有人死亡,而所有的人对这段时间内的记忆完全丢失 。陆续死了几个人后,死者尸体上散发的香气让他们产生了怀疑,死者奇特的状态更让他们感到恐惧,尸体 的新鲜和奇特的恢复能力让人联想到了僵尸,联想到当初从宁儿身体上抽取的血液,他们给梁纳言打了电话 ,询问那血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纳言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表现出任何震惊,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告诉村民们的消息简直是晴 天霹雳——他说,宁儿的血虽然能够救人,但是也有很强的副作用,最可怕的副作用是,服用那种药物的人 ,一旦身体有任何伤口,从伤口中将散发出一种特殊的香气——也就是宁儿血液的香气,这种香气具有强烈 的诱惑力,它能引诱四周任何生物——无论是人还是狗——任何生物闻到这种从伤口散发出的香气,都会失 去理智,产生吸血的冲动,直到将伤者的血全部吸光为止。
村民们听到这个消息,第一个反应是不能相信,但是很快这个说法就被验证了。又有一个人死亡,这次 死亡的地点是在深山中,人们看到好几个村民和一大群三石村的狗从山上下来,他们面色呆滞,笔直地朝家 中走去,任何人跟他们说话他们也不理会,那些狗也是一样——但是在他们的胸前和嘴边,都分明带着那种 香气扑鼻的血,更让村民们惊异的是,那种血慢慢地自动消失了,很快就一点痕迹也不留下,而从这些人走 出来的深山里,他们发现了一个三岁女孩的尸体。等那些人醒来后,村民们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毫无印 象,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吸过谁的血。
三石村的村民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将全村的牲畜都杀 死了,却不可能将人也杀死——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吸人血的凶手,每个人也都有可能被人吸血——他们想 不出有什么办法来保护自己,首先想到是,既然全村的人都喝了那种血,很有可能全村的人会一个接一个死 去,农村的人最注重身后事,为防止临时出事来不及准备,他们一次性给全村的人都预备好了棺材。由于死 者的尸体不但非常新鲜,而且还能够自动恢复,这也让他们抱有一线希望,希望死者有一天能够再活过来, 因此棺材和坟墓都留了气孔,以防止死者活过来而没有氧气(听到这里我恍然大悟,不由暗自感到惭愧:我 和江阔天以为棺材上的气孔是吸血鬼出入之用,原来是弄错了)。他们也曾经问过梁纳言,这种死者会不会 变成传说中的僵尸,梁纳言也不敢肯定,村民们无计可施,只得将坟墓布置成简单的阵法,以防止僵尸的产 生。
除此之外,村民们能够想到的唯一自我保护的办法,就是尽量避免和外界接触,同时尽量将衣服加厚, 减少受伤流血的危险。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对生活感到绝望,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死去的会不会是自己,他们 开始大肆挥霍金钱,过一天算得一天。
“情况就是这样,”李长善说,“你在村子里时,我们生怕你查出真相,怕别人把我们当成怪物,所以 才对你那样不客气,你莫怪。”
“不,当然不会。”我说。
李长善的话带给我强烈的震撼,我无法说清楚心里是什么一种感觉,他的话将许多不能解释、甚至是互 相矛盾的疑问解释清楚了,整件案情除了少数几个疑点,可以说是完全明朗了。
前天在密封的实验室里发生的事情我已经可以想象得到,那些专家们一定是像以往一样,从被实验者手 腕上剔出了一小块肉进行测试。但是根据李长善的说法,一旦有流血现象,那种血的香气就会引起人们吸血 的欲望——被测试者就是这样死去的,生命在这里变得如此脆弱,一点点表面的破损,就会造成带来致命的 危机。
而昨天的录像中,那些吸血者们迷惘的神情也就得到了解释。因为吸血根本不是他们的自愿,一定是那 些黑帮分子中有人服用过那种红色液体——也就是从宁儿身上抽取的血液——那些黑帮分子互相砍杀时,血 流出来了,香气也来了,于是诱惑产生了——这就是原因,在这里,导致吸血现象发生的不是吸血者本人, 而是那些被他们吸血的人。这一点倒是跟传说中不一样,在传说中,吸血的总是吸血鬼,而在这些事件里, 吸血的是人,被吸血的才是吸血鬼。
而人类却可以被毁灭得更彻底。
照这样下去,吸血鬼将以几何级数增长,而人类将越来越少,最终完全灭绝。
我越想越可怕,不由冷汗涔涔,李长善在那边“喂”了好几下我才回过神来。
“那么你现在为什么愿意告诉我了?”我问李长善。
“其实我一直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事,要不是村子里人不同意,我老早就到南城来看病了,”他说,“ 这次你前脚刚走,我后脚就带着儿子追你来了,我想你是记者,应该可以帮忙联系好的医生,说不定可以治 好这种怪病,而且我看出来了,你这人不坏,不会害我们。”
“你儿子?”我心中一动,“你儿子是不是叫李华?”
“是的,”他的声音有点哽咽,“我们刚到南城,他就被钉子刮破了手,结果……”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下面的事我都知道了,原来在东街给我打电话的那个孩子,就是他的儿子,他当时一定是想打电话找我, 却没有来得及,就被人将血吸光了。
“就是你告诉别人说是我的亲戚?”我忽然想起昨天的事,连忙问他。
“是啊,昨天我来找你,没见到你,只见到你朋友,我不敢随便跟人说我是谁,只好捏了个谎,”他的 声音有点惭愧,“昨天夜里你家里附近香气很浓,我隔着围巾闻都有点迷糊,只好先走开了,后来我又回来 了,在外面想找你,你自己倒追出来了,不巧我的手在墙壁上划破了,要不是我跑得快,差点被你吸了血… …真险哪!”
原来是这样,想到当时的情况,我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多亏他跑得快,否则……我不敢再想下去,定 了定神,正要再问他一些问题,他又说话了:“希望你能帮到我,我……”话没说完,电话里忽然传来一声 凄厉的惨叫,接着什么声音也没有了。我对着话筒叫了许久,还是没有人回答。
我举着话筒许久没有放下。
李长善一定是凶多吉少,一个活生生的人转瞬便消失了,这事让我感到毛骨悚然——生命竟然是如此脆 弱,尤其是在那种血液的控制下,更加不堪一击。
李长善如果被人吸血,必将变成一具不朽的尸体;这样的尸体,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将会以吸血鬼的面 貌出现,那时候,不知道他还记得自己作为人类的恐惧吗?
而那个时候的我呢?我会记得吗?
我苦笑起来。
然而这时不是伤感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在我离开医院之前,江阔天曾经告诉过我,有一个自称喝过红色液体的人已经被找到,依照专家们的习 惯,一定会有一场针对这个人的实验发生,他们的实验,通常是先从人的手腕上剔除一小块肉,这样势必会 导致被实验者流血,如果是这样,那么……那种情形想想都觉得可怕,我赶紧打了个电话给江阔天:“喂? ”
“是你?你怎么样?”江阔天问。
“别说那么多,叫他们千万别拿活人做实验,我马上就来。”
“为什么?”
我将情况大致说了,江阔天大吃一惊,连声答应,催促我尽快赶到法医检验所。
真相大白
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法医检验所,却还是太迟了。
实验已经完成,被测试者已经死了,参加实验的专家们,昏迷在实验室内。
情况跟昨天做实验时一样,不同的是,他们这次在实验室安装了监视设备,实验的全过程都记录下来了 ,我进去的时候,他们正在看录像。
我不想再复述那个过程,其血腥和震撼,让在场的人们都已经惊呆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不是……这难道是……”老王的汗水如雨点般落下,他惨白着脸望着我们,始 终不敢说出那几个字。其他人张大嘴望着我们,说不出话来。
“这是吸血鬼。”俞华之说。
人们倒抽一口凉气,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充斥着整个检验所,连警犬也停止了吠叫,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
我和江阔天早有心理准备,不动声色地互相看了一眼,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你们还记不记得我早晨想跟你们说的话?”俞华之转向我和江阔天,摸了摸鬓角整洁的银发,笑了笑 道:“我本来只想跟你们两个人说,因为你们两个的话我全都听到了,但是现在,”他扫视了一下全场,“ 已经没必要瞒着其他人了,真相不会比已经发生的事情更吓人。
“对,不会更吓人了。”我喃喃地道,江阔天迅速瞟了我一眼,拍了拍我的肩膀。
“三年前,”俞华之缓缓道,“我在匈牙利参与了一次研究,那次研究的对象是匈牙利新发掘出的一具 古尸,经过检测,那具古尸是18世纪的人,虽然距现在有300多年的时间,但是尸体依旧非常新鲜,看起来 就仿佛在沉睡,尸体的一切表现都与我们在这次案件中见到的尸体完全一样。有证据表明,尸体生前是一名 叫普罗戈约维奇的农民,这个人在匈牙利历史上是一个传奇人物,据说他死于1725年,死后变成了吸血鬼, 在一个名叫基齐罗瓦的小村庄里,曾经以吸血的方式,害死了八位村民。关于这个案子,在当时有一份用德 语写成的官方报告,这份手稿后来被费弗尔教授获得,现在存放在维也纳档案馆。根据费弗尔教授的研究, 在这份报告中,首次出现了‘vanpir’这个字,这个字后来演化为‘vampire’,也就是‘吸血鬼’——这 是‘吸血鬼’这个名词首次出现使用在文献中。”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周围人的反应。
大家都表现得非常震惊而且专注,这让老教授很满意,他继续说下去:“这个发现让我们非常感兴趣, 我们并不相信吸血鬼之说,但是尸体的情况的确很奇妙。在长达两年的时间里,我们用各种方法对尸体进行 了研究,其中一项就包括基因研究。基因的表现与我们在此次案件中所发现的完全一样,没有任何区别。接 到这起案件之后,我很快就跟匈牙利取得了联系,想获得他们最新的研究资料,但是他们告诉我,就在半年 前,这具尸体已经神秘失踪了。”
“啊?”我们忍不住叫了一声。
老教授继续说着:“刚得知尸体失踪的消息时,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这样一具尸体是众多收藏家的 目标,被窃贼盗去也是很有可能的。但是随着这里案件的进展,许多事情都表现出吸血鬼的迹象,这让我不 得不重新考虑关于吸血鬼的传说。我查阅了许多有关吸血鬼的资料,这种怪物的很多表现符合案件中对象的 表现,尤其是在前天的实验之后,我们每个人都出现了便血现象。当时我虽然没有说,却已经不由自主地倾 向于吸血鬼的说法。因此,在上次的会议上,我提出要火化所有的尸体,当时我所说的理由是病毒,实际上 是因为吸血鬼。今天早晨在门外听了东方和江队长的分析之后,我更加确定了这种看法。事情发生的时机太 凑巧了,匈牙利传说中的吸血鬼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