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上血字-谢飞-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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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赶紧下意识地把头缩回来,皱着眉头只感觉到一阵恶心。我瞪着老张,想大声问他却又怕惊醒了大杰。老张见到我的表情,不禁哑然笑出来,把瓶子小心翼翼塞进盒子,压着气息小声说:“还有还有,那个还不是我最得意的。”
接着他又探手进盒子,拎出来一个大一些的瓶子。瓶子上照样贴着一块白胶布,上面写着两行字,一行是时间,一行是重量。透过玻璃看进去,是一只小兔子,浑身雪白的毛,可是脊背上的一道毛被剃光了,露出一条白里透粉的肉色出来。那兔子也是缩着两腿,瞪着眼睛张着嘴朝向天,一副很痛苦的样子。我还没等反应过来,老张又麻利地抽出几个瓶子出来,里面有青蛙,有老鼠,甚至还有一条青蛇。
“这只青蛙是在那个假山旁边的池塘里抓到的,这只老鼠是在图书馆后面抓的……这只兔子有意思,原来是四楼一个寝室里养的,后来他们把这兔子的毛给剃了玩,结果我看快死了,就向他们要过来了。”老张一一指着给我讲,如数家珍。
我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冒出一句:“你……你弄这些东西干什么?”
“唉,就差那只刺猬啊……这个大杰真是耽误事……”老张好像根本没听见我的话一样,只顾自言自语道。
我突然想起那只刺猬。“那只刺猬你后来没拣回来啊?”我低声问他。
“没,死了就不值钱了。”他一边轻轻把瓶子放回去,一边轻轻摇头说。
“怎么叫死了就不值钱了?死了不正好作标本吗?”我觉得蹊跷,又继续追问。
“标本?呵呵呵呵……”他这时感觉自己声音有些大了,于是又压低嗓音说,“不是标本……标本哪都有啊,可是我这个实验,保证没第二个人做……对了,你别告诉大杰啊,他烦这些东西,要是知道我弄这些就完了……”
“你到底做什么实验?!”我终于急得忍不住了,冲着老张一声低吼。
“嘘——”老张朝我使劲一瞪眼,慌忙抬头看了看上铺的大杰,“别吵啊!我跟你说啊……这不方便,走走,出去说。”
我站起来,蹑手蹑脚走了出去,身后的老张把木头盒子慢慢推了进去,又把柜门合上,然后也走了出来。
时间尚早,走廊里空无一人。
“你觉得灵魂……是个什么东西?”他劈头盖脑先来这么一句。
“什么什么东西?”我被他问得莫名其妙。
“这么说吧……你觉得灵魂……是物质体还是纯精神体?”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好像在讨论学术问题。
我当时想,老张是不是真的脑子有问题?我说:“我没想过……不,我问的不是灵魂不灵魂的,是问你做什么实验……”
“没错,我的实验就是研究这个。”他毫不犹豫地打断我,“你先说说,你觉得灵魂是什么?嗯?”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皱了皱眉头朝他摇了摇头。
老张眨了眨眼,考虑了一下,然后说:“世界上除了物质就是意识,呃……你知道,精神体,也就是意识,随物质而生,随物质而灭的,是没有具体形态的,也不可能有什么重量;而物质刚好相反,都离不开一定的形态,并且都有重量……你觉得呢?”
我盯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怎么了?”
“而灵魂呢?不管是怎么来的,都是作为一种具体形态出现的,对不对?”
“嗯……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就是,灵魂并不是纯精神体,它有纯精神体所不具备的形态!更重要的是,灵魂因为作为物质体而存在,所以它一定有重量!”老张突然变得很激动,直勾勾盯着我,好像在等我回应他。
“重……重量?!”我突然想起盒子里的那些瓶子上的重量标记。
“没错!就是重量!是灵魂就一定有重量!”老张的口气异常坚定,好像不容许我有半点怀疑。而事实上,他的一番逻辑虽不能让我彻底信服,但我也确实找不出什么怀疑的理由。
“那你的实验是怎么做的?”
“我的实验……哎,对了,下午有个免费的展览,你跟我去看看,我到时候跟你讲,你就明白了,怎么样?”
“什么展览?在哪?”
“动物标本展览。鲁迅路那边,不远。”
“那行,我……先回去睡觉去,中午你来叫我。”说完我就回寝室补觉去了,心里还嘀咕着老张干吗不一口气说出来,还得看什么展览,不过没办法,只能由着他这脾性。
到了中午,我饿醒了,爬下床刚要找东西吃,寝室门就咚咚咚地敲响了,我一开门,见老张精神焕发地站在外面,眼睛里全是神采,好像小学生准备去春游似的。老张急三火四地把我催了出去,我俩简单吃了口饭,就坐车来到了鲁迅路。
这条路以前我也来过,还经常去这里的一个图书馆看看书什么的,不过从来不知道这条路上还有另一个去处。那是一栋老建筑,多少年了,一直就坐落在鲁迅路的路边,面积很大,十分显眼。建筑的外表全由大块青石筑成,上面是尖的房顶,下面是拱形的大门,有点教堂的感觉。看这建筑的外观,大概是当年的俄国人留下的。这房子在我的印象中始终存在,但是却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因为在我将近二十年的记忆中,那建筑的两扇大门好像就从来没打开过。
我和老张迈步上了台阶,只见眼前的两扇厚重的木门虚掩着,错开了一道不大不小的门缝,里面透出些光亮来。老张双手一推,门嘎吱一声开了,我们跨过高高的门槛走了进去,眼前豁然开朗许多。那房子只有一层,因此穹顶很高,上面吊了些吊灯,幽幽地发出些白光,因为灯的数量不多,房子又很大,因此光线不很明亮。环顾四周,看得到的都是各种各样的玻璃瓶子,里面大概也是福尔马林溶液,泡着各种各样的动物。
屋子里除了我和老张之外,还有三个人,一个是个中学生模样,另两个是一对年轻情侣。我搞不懂这对情侣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总之偌大的屋子里就我们五个人在参观,感觉不到一丝热气,只觉得空旷而寒冷。
我顺着一侧的瓶子开始逐个看过去——瓶子里面什么都有,水生的、陆生的、两栖的、爬行的,认识的和不认识的各种生物,都被泡得浑身发白浮肿,蜷缩在大大小小的瓶子里。我一边走一边慢慢看着,而老张却快步走在我前面,也不跟我说他的实验,像在急着找什么。
就在这时,前头的那个中学生一脸煞白地朝我这边猛冲过来,一阵风似的从我身边掠过,冲开木门就跑了出去。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抬头向他的来处看去,老张拉了拉我,然后用手指了指前面展厅深处的一排瓶子,示意我过去。我快步上前,只见那排瓶子里都是零碎的人体,依次看去,有人手、人脚、人的心肝脾脏、人的生殖器、胎儿等等,最后是半个小孩——从头到脚竖着被劈开的一个小孩的一半身体,正在福尔马林溶液里半浮半站着,浑身上下已经被泡得雪白一片,从大脑小脑到五脏六腑,都可以从被剖开的一侧看得清清楚楚。我不禁“啊”的一声低呼,在另一侧看展览的那对情侣闻声走过来,等走近时,那女的也“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紧接着就拉她男朋友跑了出去。几秒过后,几百平米的展厅里,就剩下我和老张两个人。
老张只瞥了一眼那堆瓶子,没什么反应,继续快步走下去找着什么,他脚步越来越快,头左右不停地甩着,好像有点不耐烦了。正当我追上老张,刚准备问他要找什么的时候,他突然在一个瓶子前面停住了。
那瓶子里是一只猫,很普通的一只花猫,正鼓着一双眼睛瞪着我们。
老张在那猫的面前站定了,把手伸进背包里掏了一气,却什么也没掏出来,于是他又把包撑开,提起来找了一通,还是没有找到他要的东西。
老张先是愣在那里,然后突然转过脸问我一句:“我的瓶子呢?”
“什么瓶子?”
“装那个眼珠子的瓶子。”
“你……你不是放回盒子里了吗?!”
“我记得带出来了。”
“现在呢?没……没了?!”
老张没了言语,我当时就有点傻了。
老张歪着个头,半张开嘴,像是在回想什么东西,同时两眼左右扫来扫去。过了半分钟,老张突然朝我摇摇头说:“唉!走吧!今天就算白来了……我回去找。”
我就跟着他走了出去。
我俩上了公车坐在一起,我问他:“今天为什么要看这展览?”
“本来我要拿瓶子来比一比猫眼的样子的……谁知道瓶子怎么没了呢?”他说。
“就为这个?你确定把瓶子带出来了?”我问。
“我记得是,好像是吧……不管了,我回去再找找看,也可能是我随手扔哪了。”老张不耐烦地一挥手。
“那……这展览和你的实验有什么关系?”我又问。
老张一听“实验”两字,眼睛里又开始放光了,他得意地一笑,看看身边没有人注意他,低声说:“嘿嘿……你没发现刚才这些瓶子里的动物和我的瓶子里的动物不一样吗?”
“不一样?怎么不一样了?”
“表情啊、动作啊什么的,你不觉得不一样吗?”
“不一样……好像……你瓶子里的动物……感觉死得都挺惨的呢?”
“嗯嗯!”老张很兴奋地点点头,盯着我又说,“你听没听说过称灵魂?”
“称灵魂?”我被他越说越迷糊。
“你不知道吗?据说是国外哪里做的实验,就是人死的瞬间给人称重,结果发现人死的那一刻,也就是灵魂离体那一刻,体重会减轻,因此他们证明说,灵魂是有重量的。”
“哦,我好像听说过……那跟你的实验又有什么关系?”
“你还不明白?我也在称,我想看看这是真的假的。”老张朝我扬扬眉,看我反应,又说,“我手上没人可称,只好称些动物了,嘿嘿……”
“死的一刹那称……那你瓶子里的那些动物……原来都是活的?!”我惊呼。
“我没说过吗,死了就不值钱了。那些什么青蛙啊老鼠啊什么的,都是被我淹死的,要不就是憋死的——你不知道那只老鼠啊,我把它先打晕了之后放进瓶子里,结果它突然在瓶子里扑腾起来了,还吱吱乱叫乱抓的,还真吓了我一跳。呵呵,不过也没什么,过了一会还是死了。”
“你不是吧你?!”
“唉,那只兔子就好很多,放进瓶子里一声不吭就死了,还是兔子省心。”他根本不理会我说什么,越说越兴奋。
“……”我当时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对老张又恨又怕。
“我那些瓶子密封得都很好,我每过两个星期就把瓶子拿出来一次,然后打开瓶子一段时间后称一下,结果呢,重量一点都没少。”
“所以呢?”
“所以我就说——根本没什么灵魂!什么多少多少克,什么这个那个的,都是瞎扯淡!我从抓第一只青蛙到现在,已经三个多月了!怎么样?重量一点没少!哪个瓶子也没少!都还那样!”他越说越大声,越说越兴奋,好像要向全世界宣告似的。
“嘘嘘……你小点声。”我用胳膊肘拐了老张一下。
猫 怨
掘坟?现身
天色渐渐暗下来,眼见着太阳一点一点往下坠,等坠到海平面的时候,早已昏黄的太阳只摇晃了几下,就被远处的汪洋一口吞噬下去。四周倏地一下子暗下来……
下午我们回到了学校,老张让我陪他去寝室找找那个瓶子,我也惦记着那瓶子的去处,于是就一口答应了。当老张用钥匙捅开房门的时候,寝室里正是喧闹一片,大杰把他们乐队的其他三个人叫到寝室里排练,正一人叼着一根烟坐着,大杰拿了把吉他,正朝他们三个比划。老张一见这么多人,赶紧朝我使了下眼色,我就立刻明白了,不能乱说话。
大杰放下吉他,给我们相互介绍了一下。我跟他们简单寒暄过,就说:“你们排练吧,我也正好上课去了。”然后就道了声别往外走。临走前我朝老张使眼色,老张也会意地点点头,然后我就走了出去。其实我那天已经错过了下午课,寝室里又没人,于是我就拿起书包跑到主楼去上自习。一下午我一直坐立不安,时不时掏出手机看看有没有短信息,可是每次都让我失望。
一下午一分一秒地挨了过去,到了五点多钟的时候,我拿起书包往楼下走准备去吃饭,这才接到了一条信息。我打开一看,果然是老张发来的:“瓶子好像真找不着了。”我脑子里一空,赶紧顺着号码拨了回去,可拨了两次,都是响了一声就被按了。我正焦虑地准备拨第三次,又收到一个短信:“大杰在旁边不方便说,你先别跟别人讲。”
我迅速回了两字:“知道。”
放好电话后,我愣在原地发了会呆,突然想起件事,赶紧又掏出手机给主席打了个电话:“哎,主席,晚上有没有时间?”
“什么事?”
“看看白灵。”
“白灵?!你又见到白灵了?!”
“不是,我想跟你去海边看看。”
“哦……好。”
过了一会,我和主席在学校东门碰了头,然后就一起往海边走去,饭也顾不上吃了。十分钟后,我俩就来到了那片海滩。那天温度挺低,风也挺大,初春的海风还夹带着冬天的凛冽味道,伴着海上的巨大湿气朝我俩猛灌过来,不一会我俩就感觉快冻透了。
主席看着我说:“你要把白灵挖出来吗?”
“是,我想看看。”
“你不怕看到白灵现在的样子吗……整天泡在海水里,肯定已经烂透了。”
“你不觉得找不到才更可怕吗?”
我话一出口,主席愣住没了言语,半晌才说:“上次埋在哪你还记不记得了?”
“咱们好像来早了,要不就是来晚了,你看那天埋在那片呢,现在全在水下面。”我指着眼前水里不远的一个位置说。
主席左右看了看说:“现在应该是退潮……要不咱们等会?我看那片地方就快退出来了。”
我看了看表,才五点多:“等会吧,我没耐心再等明天了。”
我们两个都不说话了,只盯着眼前那滩海水一点点退下去。
天色渐渐暗下来,眼见着太阳一点一点往下坠,等坠到那海平面的时候,早已昏黄的太阳只摇晃了几下,就被远处的汪洋一口吞噬下去。四周倏地一下子暗下来,身旁的黑色礁石好像突然变得怪异,晚风呼啸过礁石的缝隙,发出阵阵幽幽的怪响。我有些胆寒,抬头看了看身边的主席,他在紧紧咬着牙。
潮水一个多小时后终于退了下去,露出了那片埋白灵的地方,湿漉漉的,沙砾和鹅卵石覆盖在上面,当初的小沙堆已经不见。主席搓了搓两手,又使劲抹了把脸,看看我说:“差不多就是这儿了吧。”我点点头,捏了捏发僵的两手,朝前迈了过去。冰凉的海水浸入泥沙,泥沙湿冷而沉重,主席和我拨开几把泥沙之后,手就逐渐失去了知觉。
“你上次用什么装的?”我一边扒开沙砾一边问他。
“一个纸盒子,墨绿色的。”主席头也不抬,一下一下猛挖。
我们朝着记忆中的那个地方一直挖了下去,挖了差不多有一尺深,可鹅卵石和沙砾之下就是淤泥,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你去那边,我到这边,分头挖,不会太远,我记得就是这里。”主席指着沙坑附近画了两个圈,于是我们又分头朝下挖。无意中我抬起头看了一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