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钟疑案(钟)-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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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要再读一次,”我说,“关于美丽的女孩那一部分,我已忘掉了。
“女仆人汉娜栩栩如生,呼之欲出;至于凶手,简直是最佳的心理研究。”
我知道这下子我可要听他演讲了。于是我便静下心来聆听。
“现在谈谈《鲁宾冒险记》,”白罗继续说,“多么迷人,多么不真实,然而却是多么的有活力,有生气,充满了生命,故事可以说是荒谬的,但灿烂无比。这也可以说是一种幽默。”‘他搁下《鲁宾冒险记》,抬起另一本书说;“喏,这是《黄室的秘密》。这个棗啊,真是一本经典之作,从头至尾,令人喝采不止,推理之缜密,几乎天衣无缝!我记得有些人批评这本书写得偏颇。。亲爱的柯林,一点也不。不,不,就算是,也不是十分。这种不同,细如发丝。不,全书所阐扬的是真理,只是以狡诈美丽的文字细心地包扎起来。就在那一刹那,当你走到三条走廊的交叉点时,一切必将清晰无疑。”
他恭敬地把书放下,接着说;“实在是一部巨著,我想我几乎忘光了”白罗一下又挑回二十多年后晚近的作家。
“我也读了几本奥利弗夫人早期的作品,”他说,“我想,她是我的朋友,也是你的。跟你说,我并不十分赞许她的作品。故事的描述令人难以置信,‘巧合’用得太滥了。还有,她那时候太年轻了,笨得意把她笔下的侦探赋以芬兰人的身分,显然地她对芬兰或芬兰人,除了西伯密斯的作品之外,一无所知。然而,她倒是个进取的人,后来学了不少从前不知道的事。譬如,警察侦查案件的程序,对于轻武器的描述,也比以前可靠一些。“他放下奥利弗夫人的作品,捡起另一本书。
“这位是魁恩先生。啊,他是不在场证明大师。”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是一个非常沉闷的作家。”我说。
“不错,”白罗说,“他的书里没有令人颤抖的场面,只有一具尸体,有时不只一具。但是整个关键永远是不在场证明,火车时刻表、公车路线,横越全国的计划图。坦白说,我喜欢这种错综复杂,这样精心设计的不在场证明。我喜欢戳破魁恩先生的设计。”
“我看不是每次都能成功吧。”我说。
白罗是诚实的人。
“不是每次,”他承认道,“是的,不是每次。当然,经过一段时间之后,你就会发现他的书每一本都非常的相似。每个不在场证明虽然不完全一样,但十分的类似。亲爱的柯林,我想象魁恩坐在他的房间里,一如他照片上的一样,抽着烟斗,四边散放着各种火车时刻表、航空公司的小册子,以及各式各样的时间表,甚至是定期班轮的调动表。魁恩自有他的一套。”他放下魁恩先生的书,拿起另一本书。
“这位盖瑞·各瑞森先生是恐怖小说的能手,产量惊人,至少已经有六十四部。他的类型和魁恩先生几乎正好相对。魁恩的作品剧情平淡,盖瑞。格瑞森的作品则高潮迭起,不但令人难以置信,而且昏头转向。噱头一大箩筐,十足的闹剧一常流血棗尸体~线索棗刺激,堆得如山一般高。从头至尾是惊人的恐怖,一点也不像现实。如你所常说的,好比唱起来不像茶的茶。事实上,它根本不是一杯茶,毋宁说是美国的鸡尾酒,你不知它的成分是什么?”
白罗停了一下,叹口气,然后继续他的演讲;“现在让我们来谈谈美国的。”他从左手堆里拉出一本,“艾克丝的,她的作品也是讲究方法,场面热闹。是的,什么都有。五光十色,生动活泼。她这个人脑筋灵活,只是像许多美国作家一样;对于杯中物似乎有癖好。你知道,我是个品酒行家。故事里若能加一点当地而且年份够的红葡萄酒或是勃艮地葡萄酒,那实在是令人喜悦的事,然而若像美国恐怖小说中的侦探,每一页都要喝定量的裸麦酒和波本威士忌,就令人觉得没趣。不论他饮一品脱或半品脱的酒,我都觉得对故事没有影响。然而美国书里的这种饮酒动机,却是到处可见,随手可拾”“你认为暴力派的又如何?”
白罗挥一挥手,仿佛在挥赶一只闯入的苍蝇或蚊子一样。
“为暴力而暴力?从什么时候起才对它关心呢?我年轻时干警察,生活中便充满了暴力。哼,你也许读过一本医学教科书。总之,整体而论,我认为美国的警匪小说水准甚高;比英国的更有独创性,更有想象力,而且不若法国作家那样刻意装饰,讲究气氛。喏,譬如露易莎,欧玛列。”
他以此分了一个段落。
“她的作品实在是一流学者的典型,然而读来叫人十分兴奋,刺激。瞧,纽约那些用褐石建筑的高尚住宅区。然而,什么是褐石呢棗我从来不知道。还有,那些禁止别人擅自入内的公寓。宛如一条图上没有标明的河流,潜入地底深处,悄悄地奔流。事实上也是如此。这个露易莎。欧玛列实在了不起,真的不了起。”
他叹了一声,往后倾靠,摇摇头,把剩下的草药茶饮光。
“再来的是棗永远少不了的苦味。”
他再度俯身捡书。
“福尔摩斯探案,”自言自语中,带着无尽的爱意和恭敬“一代大师!”
“福尔摩斯?”我问道。
“啊,不,不,不是福尔摩斯,我致敬的是作者柯南道尔爵士。在现实生活中,福尔摩斯的故事不免逞强,充满谬论做作而不自然。但是它的写作艺术棗啊,那是完全不同的那种令人喜悦的文字;尤其是那位令人永远难忘的华森医生啊,那才是一种真正的胜利。”
他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前南地低语,显然他心底一定正澎湃着一大串的念头。
“那个可爱的海斯亭,你常听我谈起的我的朋友海斯亭;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真是荒唐,意跑到南美洲把自己埋藏起来,那儿经常闹革命,闹个没停。”
“革命的事并非只有南美洲才有,”我指明道,“这个年头,世界到处都有革命。”
“这是爆炸性的问题,我们不谈它。”赫邱里,白罗说。
“事实上,”我说,“我今天来是要和你谈论完全不同的事情”“啊!你要结婚了,是不是?我太高兴了,亲爱的,太高兴了。”
“你怎么会想到这上面去呢?白罗。”我说,“不是这种事。”
“这种事每天都会发生。”白罗说。
“也许是吧,”我坚决地说,“但不会是我。事实上,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我遇上一件小小的谋杀案。““真的?你是说,~个变有趣的谋杀案?而你带来给我了,为什么?”
“这个,“棗我有点尴尬地说,“我棗我以为你会喜欢。”
白罗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我,轻轻地换抚他的髭,然后说道:“有个人养了一条狗,一向对它非常好。他走出室外,扔球给狗玩,而狗对它的主人也很好。狗会捕杀野兔或田鼠,衔放在主人的跟前。再来狗会做什么呢?它会摇尾巴。”,我禁不住笑出来说;“我在摇尾巴吗?”
“我想你是的,朋友。是的,我想你是的。”
“好吧。”我说,“那么主人怎么说呢?他要看看狗与他捕来的田鼠吗?他想知道一切吗?”
“当然罗!你以为我对这件案子会有兴趣,对不对?”
“这个案子怎么想就是没道理。”我说。
“不可能,”白罗说,“凡事都有道理,没有一样例外。”
“好啊,你来试试看,找出它的道理来。我没办法。事实上,这案子和我并没有关系,只是偶然碰上了。你要注意,一旦死者的身分查明了,也许就不那么有趣。”
“你的话缺乏方法和条理,”白罗认真地说,“现在请把事实告诉我。你说这是一件谋杀案,是吧?”
“这是件谋杀案,没错,”我向他肯定地说,“好啦,听着。”
我把威尔布朗姆胡同十九号所发生的事,无分巨细地都告诉他。白罗背靠着椅子,闭着眼睛,一边听着我的细述,食指一边在椅子的扶手上敲击着,当我终于说完了,他半晌没有说话。然后他开口问道,眼睛仍然闭着;“不是开玩笑的?”
“哦,绝对不是。”我说。
“令人惊奇,”赫邱里。白罗说。他的舌头尽情地享受着这几个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安复着:“令棗人棗惊棗奇棗”说罢,指头继续在扶手上敲击着,缓缓地点头。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我忍不住说道;“你怎么不说话啊?”
“你要我说什么?”
“我要你给我解答。我从你身上十分了解,只要背靠着椅子,想一想,起来的时候使有答案了,根本不需要忙着问人,东奔西跑地找线索。”
“我一向就是这么说的。”
“啊,我说你吹牛,”我心里想,“我已经把事实给你,现在我要答案。”
“就只是这些情况啊?亲爱的,还需要知道的可多啦。我们才知道最初的事实而已。不是吗?”
“我仍然希望你能想出一点什么来。”
“这个。”他沉思了一会。“有件事可以确定,“他断言道,“这一定是一件非常单纯的案子。”
“单纯?”我把眼睛睁得好大。
“当然罗。”
“为什么说它一定单纯?”
“因为表面上它看起来非常复杂,如果它需要这般复杂,那它一定是单纯的。你明白了吧?”
“不十分明白。”
“实在有趣,”白罗沉思着。他又说;“你刚才所告诉我的棗我想棗嗐,仿佛似曾相识。啊,是何地棗何时棗我遇见过。。。。。。”他沉默了半晌。
“你的记忆,”我说,“仍然是个贮存罪案的大水库,可是你不可能全都记得吧?能吗?”。
“很不幸地不能,”白罗说,“但有时候这些回忆很有帮助。
记得从前在列格有个肥皂制造商,他为了娶个美丽的金发速记员而将妻子毒死。这次的犯罪立下了一个典型。后来。很久以后,同样的犯罪型式又出现了。我认了出来。这次是一桩绑架一条狗的案子,但型式一模一样。我找出它和肥皂制造商案子相同的地方,哈,万岁!它们是一个样子的。现在你告诉我的这个故事,我也有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时钟?”我满怀希望地提醒他,“假冒的保险业务人员?”
“不,不是。”白罗摇摇头。
“瞎眼妇人?”
“不,不,不,不要岔混了。”
“白罗,你让我失望,”我说,“我以为你会直接给我答案。”
“可是”,朋友,目前你提供给我的只是一种型式,。尚待查明的事还有许多。大抵这个人的身分终究会被查出来的,警方对这种事十分在行,他们存有犯罪记录,他们可以刊登死者的照片,他们可以翻检失踪人口的名单,利用科学方法检验死者的衣物等等,除此之外,还有千百种方法可以使用。无疑地,这个人的身分一定会被查出来的。”
“所以目前就无事可做。你是不是这么想?”
“如果要做,永远有事可做的。”赫邱里。白罗认真地说。
“譬如说什么?”
他以食指直直指着我。
“和邻居谈一谈”。他说。
“已经谈过了,”我说,“我和哈卡斯特一起去的,他们知道的都没有什么用处。”
“啊,啊,那是你自己这么认为。我向你保证,不可能如此的。你去找他们,问他们说;‘你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事?’他们说没有,而你以为事情也就是那样。然而我要你去找邻居谈谈并不是这个意思。我说去找他们谈谈,让他们自己说话,从他们的谈话中,一向可以发现线索。他们也许踉你谈他们的花园、或是他们的宠物、或是他们的美容师或裁缝师、或是朋友、或是谈他们喜欢的食物。无论怎样,但终有一句话或一个字会泄露消息。你说那些谈话都没有什么用处,我说不可能如此的。倘若你能把他们说过的话一句一句重复给我听……”“啊,那正是我能做的事情,”我说,“我充当警佐,以速记符号记下了每句话,我已经找人翻译出来,并且打了字,喏,这份就是要带来给你的。”
“哦,你是个好孩子。你实在是个好孩子!你做得对极了。
太感谢你。”
我觉得十分困窘。
“还有没有别的建议?”我问。
“是的,有的是建议。这个女孩子啊,你可以去和她谈谈。
去看看她。你们已经是朋友了,不是吗?在她在惊怖中从屋子里飞奔出来时,你不是紧紧抱住了她吗?”
“你看多了盖瑞。格瑞森的作品,受了他的影响,也胡闹起来。
“也许你说得对,”白罗承认道,“诚然,人难免会受他所阅读的东西影响。”
“关于这女孩子棗”我说了一半使住口。
白罗带着探询的眼光看看我。
“怎么了?”他说。
“我不应该棗我不要。。。。。。”
“啊,原来是这回事,你的心底认为她和这案子有某种的关连。”
“不,我不以为如此。她所以在那里,绝对只是一个巧合。”
“不,不,亲爱的,并非纯粹的偶然。你心底十分明白。
你自己也曾经这么说。有人在电话里特别指名要她,人家是专别指名她的。”
“但她并不知道为什么?”
“你并无法确定她不知道,很可能她就知道,但隐藏不说。”
“我不认为如此。”我固执地说。
“甚至于也许你跟她谈过之后已经发现原因,只是她自己不明白。”
“我不明白我可以棗我的意思是说棗我可以说根本就不认识她。”
赫邱里·白罗再度阖起眼睛。‘
“异性相吸,原是无可厚非,只是往往难免使人不敢而对现实。我猜;那女孩一定很迷人吧?”
“这个棗是的,”我说,“非常迷人。”
“你要去找她谈话,”白罗命令道,“因为你们算是朋友了。
此外,你还要找籍口再去见那瞎眼妇人,跟她谈谈。还有,你要假装,就说有稿子要打字吧,到那家打字社去,想办法和那儿的小姐做朋友,和这些人都谈过之后,你再来看我,告诉我她们说了些什么?”
“饶了我吧?”我说。
“才不呢,”白罗说,“你会喜欢这工作的。”
“你似乎不了解我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呀。”
“你如果能够有一点轻松的时间,相信你的工作会做得要好。”白罗向我保证道。
我起身,笑道;
“嗐,你是个医生!有没有什么智慧的话要送我?你对这桩时钟怪案有何感想?”
白罗再度向后倾靠,闭起眼睛,冒出几句出人意料的话:“‘时间终于到了。’海象说,‘谈如此多的东西:谈鞋子棗谈船棗还有封蜡棗甘蓝菜棗以及国王棗以及海水为何沸腾棗以及猎有没有翅膀’”他再度睁开眼睛,点点头。
“明白吗?”他说。
“这是‘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一段话。”
“不错,这是我目前能给你的最好赠语,亲爱的,好好想一想吧。”
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ajs。126)钟第十五章这次开庭侦讯,参加的民众甚多。就在他们之间发生如此一桩骇人的谋杀案,难怪克罗町的人十分激动。然而,侦讯过程却进行得不如想象中那般生动。雪拉。威伯无需为那痛苦的经验而觉害怕,因为只是十几分钟的时间,侦讯便结束了。加文狄希社接到电话,指名她到威尔布朗姆胡同十九号去。她去了,依照指示进入客厅。她发现了尸体,惊叫地奔出屋外求救。这一节轻松异常,没有疑问。玛汀戴小组出庭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