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63-寻找白鲸记-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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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进行得很慢。〃
〃什么时候到岛上去最好?〃
〃三月,那是猎捕鲸鲨的旺季。由于捕鲸鲨依然合法,你将会看到令你毕生难忘的景象。他们不用鱼叉,是用手钩鲨鱼。〃
第二部分斗鸡场的灵魂人物
罗力建议我寄宿在妮塔·包波(Nita Bauboj)的家中。她住在海边一套两房式的小屋,屋里有一间可供出租的小斗室;斗室四面是用竹子编成的墙,这些竹墙立于短柱上,上面则是用尼巴棕榈叶(nipa palm)铺成的屋顶,还有一条狭窄的走廊,隔海面对较大的莫好岛(Bohol)。夜里,主岛上的灯一经点燃,现代文明就由八十英里外直达这儿。不过,帕米拉坎可能位于比较偏远的星球上。妮塔家只有四颗灯泡,只能在太阳下山后亮个一小时…只限岛上议会负担得起公有发电机的燃料,以及负责发动引擎的人没有参加海钓之旅时用。所以,大多数的夜晚都是一片漆黑。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规律的海潮声在低潮时向前拍打着珊瑚的前滩,一到满潮时,还有碎浪沉闷的暴涨声落在邻近的沙地上。妮塔的家人包括她的第二任丈夫尼诺(Ninoy)、十七岁的女儿,以及儿子华伦(Walen)。她的女儿美若天仙。她还有个人见人爱、正在学步的小孩。
二十二岁的华伦自愿当我的解说员。帕米拉坎人用的宿雾语是我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一百个字中我只认得一个字。华伦的英文是自修的,而且还是刚学的,因此我对这样的安排实在没什么把握,直到我在斗鸡场上看到了他。
这场斗鸡安排在周日下午举行,地点在岛屿中央的小山谷,那里有一丛棕榈树可以遮阴。斗鸡场是一片方形空地,四周围着及胸高、松坍的铁丝网。那儿至少聚集了半数的岛民,男女、幼童三三两两地,沿着朝斗鸡场的小径漫步而来。许多人两个钟头前就来了,他们蹲在树阴下谈天说地、打牌,夸赞那些夹在主人臂下、羽毛像风笛的斗鸡。这些鸡一生受尽主人的恩宠,它们的主人不顾自身贫穷,以高价购来的特殊谷物饲养它们,照料它们的健康,抚摸它们,当它们是亲生小孩,将希望和情意全数投注在这些趾高气扬、粗声粗气的鸟类身上。他们对参赛之事格外慎重,倘若别家的公鸡太高大或太勇猛,就拒绝参赛。斗败的公鸡死于阵下也是常有的事,这时主人家经常会拉下脸,亲自将尸首交给优胜者的主人…让它变成刀下俎,这些鲜肉是一场家庭盛宴中的奢侈品。
赌博是人们的主要娱乐,不过斗鸡只在鲸鲨季时举行,因为其他时间大家都阮囊羞涩。帕米拉坎一直采用以物易物的商品交换模式,通常是以鱼及其制品换取其他制品。钞票只在意想不到的情形出现,那是莫好岛来的旅客亲手交付的。有些钞票则是借自主岛上的银行,或来自在岛外工作的家庭成员手中…在一些马尼拉的中国家庭中,帕米拉坎妇女是有名的家庭女佣。此外,鲸鲨肉也是惟一以现金交易的物品,不过,大部分钱都被拿到斗鸡场当赌注。斗鸡是一种复杂的仪式:观众在铁丝网四周的边线外围了三四圈,大伙的注意力集中在竞技场上…那是搏斗者的训练人站的地方,一旁还站着他的助理和裁判。当两只斗鸡被提起来检验时,群众也观赏着斗鸡的一举一动。接着,他们让斗鸡喙对喙,再将它们抓开,这是激发斗鸡攻击性的策略。哪一只鸡会胜出?哪一只鸡的状态最好?赌注又是什么?在打斗渐趋紧张之际,年少的华伦走向竞技场中央,他仰着头,充满信心,机灵且自信;他的目光扫过观众,走了一圈后举起一只手,大声说出一名主人及其支持者的赌注。人群纷纷伸出手臂,拿出好几筒卷起来的钞票扬着,吸引众人的目光。华伦收下钱,放在手中,再喊出新赌注。他像一名经验老到的拍卖人,复诵着人们的出价,再转向另一部分的人群换价,然后回过头来再次鼓励人们出价,一而再、再而三地怂恿他们,直至声嘶力竭为止。他必须记得谁下了注,赌的对象,赌注多少,赌的又是什么;他没有小抄,在三十分钟后的下一个回合,所有的数目与赌客都不一样时,又得重复同一举动;他不但负责保管赌金,也是赛后负责调停争执的人。虽然他只有大多数观众的一半年纪,然而从满头华发的渔夫到家庭主妇,人人无不信服他的记忆。他虽然学过少数几个英文单字,但是也在琢磨文法,以帮助我在帕米拉坎顺心遂意。
第二部分受诅咒而变咸的井(1)
岛屿是一小座升起的古珊瑚礁块,直径一英里半,约呈圆形。这儿没有渡轮,运气好时,你能搭上来自莫好岛、附有舷外托座的独木舟,停靠的小沙湾名为小教堂区(Chapel Side)。这是一个小村落,大约有二十间小巧洁净的房舍,还有一间白色的圣伊西多罗(San Isidoro)教堂。指引船只上岸的是一座断垣残壁般的石塔,它的平面图呈三角形,一般称为西班牙塔(Spanish Tower)。这是一处见证海上侵略时代的遗迹,侵略者的船舰来自苏禄海(Sulu Sea)。侵略者席卷菲律宾,掠夺并寻找奴隶。频繁的灾祸,迫使西班牙传教士在沿岸成立一连串保卫岛屿的讯号站。一旦海盗船出现…有时是数以百计轻捷的小船…人们就躲入城堡。现在的西班牙塔只剩一个空壳子,可是它那凿成方形的由珊瑚块砌成的墙,始终保有原来近二十英尺的高度。陈罗力和他的同事建议留下这座塔,将它改造成一座鲸鱼博物馆。小教堂区本身颇能吸引游客,它洁净无染,每周至少有一天,社区的人会同心协力一同捡拾并烧掉落在地面上的枯叶和棕榈叶,再耙平沙地。圣伊西多罗教堂已铺上新屋顶,朴素的外观也漆上了雪白的新衣,光秃秃的十字架直挺挺地立于墙上,上面还写着圣人之名。小教堂区洁净、整齐。
省政府提供足够的水泥,让岛民铺设一条穿过珊瑚岩的道路,这样一来,他们就不需要走崎岖的壶穴与山脊了。对岛民而言,一般车用道路是无用的,因为这座岛屿小得容不下普通车或货车,因此,他们在岛上修筑的两条路,看来就像混凝土式的火车道,而且路面的宽度也仅能容下自制手推车的轮子。筑好的道路从小教堂区开始,爬上岛屿的中央高原,然后在高原上铺平,路旁就是岛上的数间商店…一座有网状窗户的小凉亭,你从窗户中可买到香烟、糖果包,还有温热的清凉饮料。当你经过一间小学,看到小学篮球场里业已龟裂的水泥地,你就知道自己已经走过半座帕米拉坎了。这两条水泥路在四分之一英里外,往下通过一段陡峭斜坡,就会把你带向小东(Little Tondo),你在那里会发现帕米拉坎人性格的另一半。
小东是马尼拉市郊外一座恶名昭彰的贫民窟的别称。
尽管人人都这么称呼这个地方,然而给它安上这个绰号实在不甚公允。小东之所以称为小东,原因在于它和小教堂区相比,实在有着莫大的差异:后者整齐划一,小东却是一处无人打理的烂摊子。双排草顶的屋舍面向以珊瑚礁为屏障的海滩,草屋很整洁,但样式平凡。走廊上堆着鱼网、坏掉的引擎零件和鱼箱,大鲔鱼的干尾巴作为战利品被钉在外墙上,丑陋的鲨鱼头骨则悬在细绳上,口张得大大的,齿牙有如一把带状刀刃的锯子。小东缺乏有组织的公共卫生设施,人人都在海边如厕,而且没人打扫公园的小径。我曾见过更脏乱、更破旧的村子,所以在我看来,小东不过是个公开的活动村庄、一个渔社,而且是个名不副实的村庄与渔社。这儿大约有二十艘装备马达、附有舷外托座的船停放在沙滩上,或是在有珊瑚礁遮蔽的地方。所有船只都受到妥善的照料,每一艘都漆得光鲜亮丽。海岸线上没有朽烂或遗弃的破船,尽管渔夫必然是一群粗人,可是他们都很友善、幽默。和高雅的小教堂区相比,我判断小东是个属于劳工阶级的地区。
小东臭气熏天。捕获的海鳐和鲸鲨都在村前的浅滩上宰杀。之后,大块的肉与皮便挂在沿岸分布的木架上晒太阳。这些动物肉挂在那儿任其腐败,村中则飘荡着一股腐臭的气味。较陈腐的肉会萎缩,发出阵阵恶臭,但鱼肉曝晒在阳光下三周后,外层的表皮就皱缩成鞋皮般的肌理,或是工业用塑料脏而皱缩的模样…它们很不雅观,却不令人讨厌。臭味的罪魁祸首是新割的鲸鲨肉,这些肉块很大,每块重约十公斤。一名自然科学家告诉我,鲸鲨的组织结构决定它无法以一般的方式排泄废物,它的废物通常转化成氨基酸储存在体内的肌肉里,所以挂了一天后,鲸鲨肉滴下的水分便会发出阵阵恶臭。这种气味和一群公猫喷洒的、作为领土表征的尿液气味一样强烈,你若走近些,又恰好顺风的话,那股恶臭就能令你落下泪来。
第二部分受诅咒而变咸的井(2)
帕米拉坎居民显然藐视人类居住的基本原则。岛上的淡水都运自十英里外的主岛,他们以塑料罐子在莫好岛防波堤附近的水龙头盛满水,装上一艘有舷外托座的船,历经潮湿、波涛汹涌的旅程后,将塑料罐子扛在肩上,从浅滩送向海滩,再分送到各个尼巴棕榈筑成的屋舍里。多年来,岛上一千七百名的居民仍然依赖隔海的淡水度日。岛上小山谷里有三口彼此相隔数码、早已废弃的井,井水很咸,因此只能供家畜饮用或用来清洗衣物,人们只在万不得已或穷得负担不起搭乘一艘有舷外托座的船去莫好岛汲水的费用时才会喝它。井水过去是甜的,身为基督徒的虔诚岛民有一则故事,故事中的主角是一位在帕米拉坎登陆的穆斯林,他因为要求喝水遭拒,一气之下便诅咒那三口井,让它们变咸。事实上,井水变咸是因为井水消耗太快、地下水位变低,导致海水渗入含水层的缘故。如今,一到旱季,井里连污水也一滴不剩。我三月抵达时,每一口井的井底都只剩一小滩夹带砂砾的污水,小朋友踩在井盖上玩起跷跷板。每口井旁还挂着一个截断的塑料瓶。人们将瓶子侧身丢入井底,待一股细流渗入瓶内,就将这份奖赏吊上来,再将珍贵的液体倒入一个等待中的罐子…一次半茶杯。黄昏时分,朝上通往井边的路,就有一队小孩头顶着储装咸水的罐子,慢慢步行着。那是他们辛劳数小时后的成果。
在没有淡水供应的情况下,帕米拉坎居民还赖在岛上不走,不仅因为他们生于斯,也因为他们还能出海捕鱼。岛屿的名字提供了他们缘何留下的线索…它的意思是〃捕捉海鳐的地方〃。从人们记忆中最早的时候起,帕米拉坎渔民就在捕捉海鳐了,小鱼用网捕,大鱼就用〃跳〃。没有人能告诉我这项跳跃技术是何时开始、如何开始的。据我所知,世界上没有人会持续以这种有勇无谋的方式,捕捉半吨重的海洋动物。我问他们为何不像我所听闻的其他捕猎社会一样地使用鱼叉,他们给我一个简洁有力的答案:以手按钩比较可靠,而且鱼叉也不便宜。他们穷得买不起鱼叉,或许也经不起失落一支鱼叉的损失。
第二部分追寻大白鲸(1)
华伦带我去找岛上年纪最长的渔夫聊天。阿玛迪欧·瓦列罗索(Amadeo Valeroso)高龄八十九,法兰可利诺·欧裴利欧(Francolino Operio)也年届七十一。他们住在帕米拉坎惟一一座山的山顶附近,这里的平地朝岛的南方升起,止步在一座可以俯瞰大海的中等悬崖上。他们的房子一模一样…建于短桩脚上的木壁小屋,厚木板因日晒而变得灰白。猪懒洋洋地躺在屋下的黑暗中,一群孙子和曾孙连忙兴冲冲地跑来迎接老人;阿玛迪欧和法兰可利诺出现了,对于有人想听他们追忆往日都同感雀跃。他们瘦骨嶙峋。阿玛迪欧拄着杖,双耳严重重听,而显然是他好友的法兰可利诺,则不时靠过来大声复述我的疑问。他们十多岁时双双当上渔夫,那时离帕米拉坎人买得起引擎的时候还早得很呢;他们的船是附有舷外托座的独木舟,船上有一支单桅和一张帆,还有四五位划桨手,此外,他们只带一把钩出海〃跳〃大海鳐。当我询问阿玛迪欧是否曾捉过抹香鲸时,他摇了摇头。
〃那时你在岛屿附近有没有见过许多抹香鲸?〃我问他。
〃有的,在四五月和六月,一季中大约五十多只。这只是我的臆测,因为它们有时睡在海面上。〃
〃睡?〃我探问他的言下之意。〃是的,它们要睡觉,还在海上波伊乌(phoeeeow)似的叫着。〃他口中嘶嘶作响,吹着口哨。〃若保持距离地靠近抹香鲸,可以发现它大约有二十五公尺长。它可能喜欢浮在水上。〃
〃你怕吗?〃
〃抹香鲸不太危险。它只爱在海里戏耍。它甚至不介意人们盯着它。〃
〃你见过的最大的抹香鲸长什么样?〃
阿玛迪欧朝一棵树指了指。〃大约十英寻(十八公尺)左右,从这儿到那棵椰子树那么长。它死了。我发现它背上有支鱼叉,漂浮在离西班牙塔不远的海面上。我们试着吃它的肉,可是它的肉又臭又不好吃,我们也没有烹调的秘方。若有什么秘方……〃他的声音轻得渐渐听不见了。
法兰可利诺耐心听着,他也提供了一个不干扰抹香鲸的好理由。某天出海捕鱼时,他遇见一只静静躺在水面上的抹香鲸仔鲸。他一时好奇心起,伸桨碰碰它。说着,他惊讶地摆摆手,〃噢、噢!十几只抹香鲸全浮了上来,只因为我碰了那只仔鲸。然后,它们玩游戏似的绕着我的船,我怕极了,因为我可能大难临头了。〃
〃你怎么办?〃
〃我扔下桨,当它击中一只大鲸时,它便用尾巴撞裂它。我很害怕,尽快离开了那里。〃
我问他们,在海上的那些年月中,是否曾见过白色抹香鲸,他们摇一摇头。但是他们都见过〃布尔沙〃(bursahon)。
〃布尔沙?〃
〃那是白色的海鳐,不是一般称为'桑加'(sanga)的黑鳐(ray)。白色海鳐不一样的。〃阿玛迪欧总共抓过三四只白色海鳐,他总是手执着钩跳上它们的背。它们的直径…从翼尖到翼尖…还不到两英寻。但这不是真的布尔沙。
对我而言,一只从翼尖到翼尖足足九到十英尺长的动物,确实是够大的了,而对一个想要捕捉它、从独木舟跳上它背上的小男人来说,无疑也是如此。
〃真正的布尔沙有多大?〃
〃直径约四五英寻。〃法兰可利诺说。
阿玛迪欧点点头:〃我见过直径起码有五英寻的布尔沙。〃
两人都同意那动物是纯白的,而且很大,大得难以捕捉。
第二部分追寻大白鲸(2)
纯白的大海鳐对我而言是种新鲜的动物。当然,我马上想到白色的摩比·迪克。梅尔维尔在伊实马利展开捕鲸之旅时创造了这一形象,他的心眼中漂浮着〃无数列队而行的鲸鱼,其中,有一只形体壮硕、头部和身体的颜色截然不同的幽灵,它宛若空气中的一座雪山〃。究竟摩比·迪克是全白抑或掺杂了其他的颜色,梅尔维尔不曾详细说明。他形容它有〃特殊、雪白、充满皱褶的前额,以及一座高隆的、金字塔形的肉峰〃,它的身体〃覆着条纹、有斑点和大理石般的色泽,这使它赢得白鲸的独特称号〃。梅尔维尔创造心目中的动物,灵感可能是来自1839年美国杂志《纽约人》(The Knicker-bocker)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