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43-杜鹃声声-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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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秋海棠,却不曾见过,只认识北方的春海棠。
第一次看到海棠时,正是青春期。坐在操场边枯黄而柔软的草地上。夜很深,只有几颗星星。对着永恒的星辰,说着千篇一律又百说不厌的傻话……
有风吹过,轻轻的,从吹来的晚风里嗅着了一种清香,一种淡淡的似青草散发的香味。为了探寻清香的出处,次日清晨,专程跑去那个地方,发现在操场院墙边的杂草丛里有几株盛开的海棠。矮矮的,只有半人高;青青的叶儿很小,红色的花朵很大,黄色的花蕊嵌在中间,大红大黄艳丽无比。圆形的红瓣儿是天不怕地不怕惟我独红的颜色!
后来,常常来到海棠边,默默坐一会儿。开始很沉重,从早到晚脸上挂满了雪霜。最后海棠树谢了花儿,与小草成了一个颜色,融进春天的绿里。渐渐地轻松了许多。我感觉到了什么。
可能是一种信念,一种默契,深深地爱上了海棠独特的个性。为此,我在荒芜的原野上耕耘,在秋天的山林采撷,在奔腾的江河里鸓渡。在生命的每一时间与空间充分地享受着春天的和暖、春天的启示、春海棠不卑不亢的大度与长久。
《杜鹃声声》 第二部分不能入睡的夜
又是一个不眠的夜。夜在辗转,夜在叹息,夜在不宁地走着时针与分针。
又是一个春夜。一个充满失望,充满恐怖,充满遗恨的精灵在咀嚼,在回味,在诅咒,在呻吟。
夜的笼罩,显得宁静祥和泰然。同时又掩饰不住虚弱的胆怯与躁动。
一个精灵游荡在夜空。追逐着影子。曾在夜的温暖里拯救过生灵,拯救过孱弱的身体,虚无的心音。曾经拥有夜空,拥有绿荫。有人说:瞧,星空,我就在其中。
对了夜空寻找,春夏秋冬从不忘却。在寻觅的过程中认识了七星座,北斗星,彗星,流星。在银河的明暗中,伴着星星同行。
在无数个月明星稀的晚上,寻找星座成为全部的生活。痴痴而等,久久而望,迟迟而归。凉风抚摸过长发,晨露沐浴过脸颊,寒意浸泽过肢体。依然寻找那颗星。
无论何时,总有目光注视。听到了声音。如同仙人在半空中轻吟,如同先人在久远里迎风歌去。樵夫迷失于山间,琴师走进了荒原,神女回望岸畔,话别着庄严。一种悲壮,一种怆然泪下的沮丧。
不复存在,仍是时时挂念。烟消云散,仍然热切关注。这就是爱情的坚贞。
再一次读到弗朗西丝卡,再一次读过罗伯特·金凯,遗失在廊桥的梦是否找得回来。爱情有时是瞬间的闪光。一种千年一回的碰撞值得思考。廊桥是永远的,谁也不会否认。
爱着是幸福的,有时又是痛苦的。被白日与夜晚撕扯着,被伦理与道义撕扯着。人性有时是丑陋的,卑贱的,弱小的。
在夜的空旷里,常常听到一个声音。
星星知我心。时间是成熟的最好佐证。一改往日的坦率,直言,说教,健谈。但也有烦闷的时候,也有孤单的时候,也有想倾述的时候。便再也没有倾听的对象,商榷的友人,想象的情人。而她是你曾经的精灵。你只对星星,只对你想象中的诚实一泻心中的淤积。
承受不了无所挂念,承受不了空虚的伪饰,以至于背叛。背叛是一种可怕的行为。使山风变恶,绿草变黄,人性磨灭,良妇变娼。
春意深深的夜晚,星海茫茫的宇宙,哪一颗星星是我。是否是刚刚划过夜空的那颗流星,一瞬间,好亮好亮。本是大地的精灵,有着厚实的根基,观望星星是一时的迷失。流星陨落的时候,进入夜的恬静。
《杜鹃声声》 第二部分新茶味苦
一个叫马可尔的女子,年近四十。茶园的一厂之长。一个叫马可尔的男子,二十六岁,刚从军校毕业。在一家招待所里,小马可尔认识了女马可尔,并发生了点故事。
小马可尔在招待所查寻战友女朋友的名字,以便告诉正在执勤的他,美丽的仙子住在哪间房里。当看到一个马可尔的名字时,眼睛眨动了几下:我不是还在翻动登记本吗?怎么一下子住进了旅店呢?
意识到此马可尔并非自己时,才发出声音:奇怪,和我的名字一样。
他早已熟悉值班的女子,女子回头向一风韵犹存的女子叫一声:〖HT5,5”〗口〖KG-*3〗海〖HT5〗,你俩的名字一样。
女子是位热情的人,与小马可尔立即说起了话。小马可尔知道女马可尔是来城里联系茶商的养茶人时,便对她有了点兴趣。或许因自己长期在军校生活。从没与陌生女子交往过,一见热情的异性便来了精神。
小马可尔是在茶叶店里长大的。自小跟着父母闻贯了天南地北的茶香。名贵的西湖龙井、君山银针、黄山毛峰、信阳毛尖还是普通的炒青茶。不用水冲泡饮用,单看叶的曲直、颜色、绒毛多少,一眼便能识辨出茶的品级。
女马可尔邀请小马尔到房间谈茶,并为他沏了杯自己茶园的明前茶。茶叶放进杯里时只是一粒绒绒的小球,淡灰的叶上有白色的毫毛。刚将开水倒入茶杯,女马可尔便盖紧了杯盖,小马可尔一看就知道她不专业,忙启开茶盖的一侧,让茶盖与茶杯间空出一条细缝。只有几分钟,小马可尔便端起杯让女马可尔品偿。女马可尔说:你是客人,你先喝。
小马可尔说:绝对与你以前喝的口感不同。
女马可尔轻轻呷一口茶香,果真叫出了声:天,真不一样,怎么比以前更苦了?和苦汀茶能比美呢。
小马可尔得意起来:这叫先苦后甜。我们家店里的茶叶,用不同的方法冲制,会有不同的味道。
女马可尔露出了成年女子少有的惊愕。
此后的每天下午,小马可尔便准时来旅店与女马可尔聊天,品茗。
一个晚风急促的晚上,女马可尔焦急不安,从太阳偏西,一直到窗外漆黑一片。小马可尔一直没有露面。
女马可尔走走停停,从门口走向窗户,又从床边走向门外。路上的行人稀少,还没到落叶的时候,树上的叶子却一片片飘零,两片小小的槐叶眼泪一样地从头顶缀下时,女马可尔发出了喊声:马可尔,马可尔……
叫声撕心裂肺,如同小时候生病时母亲的叫声。瞬时间一阵悲伤。叫完后想起悲伤的直接原因,是天亮时做的一个梦。梦里有一只白色的花圈,一寸一寸地从湖底伸出水面。醒来的时候,还以为到了荷花开放的时节。其时离那个时候还好远好远。
一整夜,整整一夜女马可尔没合一眼,脑子里全是马可尔的笑脸。小马可尔会讲许多段子,讲到精彩处,女马可尔总是发出呵呵的笑声。
其中一个段子女马可尔记得最深:一位官员请另一位官员讲故事。另一位官员便讲:从前,有一个太监。
官员只讲了这一句便埋头吃饭。听故事的官员一直等着讲的人能够继续,等了好一会没见动静,就说:下面是啥?
官员抬起头,认真地说:下面不是没了吗?
女马可尔一想起这个段子就发笑,此时却笑不起来。因为小马可尔没有消息。
又一个太阳偏西的时候,小马可尔满身血迹地冲上楼来,已显痴呆的女马可尔摇晃了几下身子。
小马可尔急步迎上去,紧紧抱住了女马可尔。终于,女马可匀没有倒下。
《杜鹃声声》 第二部分牛筋很老
盛春的傍晚,古城西安的一夜市摊上,坐着四个人。其中一人大声说道:上次鸿文约我到道北去玩,将我介绍给他的俩朋友。两人伸手向我,嘴里却嘟囔:什么青年作家,和我们一样,标准一闲人。
说者是坐在我左手的秦巴子,棕色夹克,平头,黄脸,低个,背有些伸不直。坐在右手的姚鸿文打着哈哈,胖乎乎的白脸,饱盛笑容。与我对坐的庞一川将一串烤肉不紧不慢地嚼完,侧目对秦巴子:你以为你是谁?不是闲人是什么?好听点是《爱人》的副主编,不好听是一下岗职工。只不过我是抡大锤出身,你是教师出身。
秦巴子忙辩解:最初是焊工,后来才当教师。
我惊疑:是吗?那只有姚鸿文是贵族出身,电视台,多好听。
姚鸿文一口啤酒没咽下去,便嚷开了:什么啊,我是咱们中最辛苦的。当过兵,架过线,当过公关部长,做过编辑,扛过摄像机。
我忙奉承:了不起,什么都能干,壮士。
秦巴子不服气:什么壮士?一万金油,闲皮。
庞一川说:我们四人能办一工厂,抡锤的,电焊的,发电的,送变电的。
秦巴子:什么啊,说得那么容易,工厂好办下什么岗?咱们应该有忧民意识。庞兄你的“当雄草原”写得是好,但那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事,遥远得像天边的云彩。咱们得为下岗人为平民写点什么。
见秦巴子很深沉,就说:是的,是的,忧民意识什么时候都应该有,这是作家最基本的素质。
姚鸿文激动了,打断我的话:作家?别说作家,作家在院内,与我们无关。
院内?我反问。
庞一川抬手一指:那儿,原来住过路遥邹志安,现在仍住着很多名人,知道不?
庞一川指手画脚向我解释。
我连连点头:噢,才知道。老师们都很忙哩。秦巴子道:什么老师,又没教什么。现在的人越是老师越有企图,很多东西都乱套了。不叫老师的好。
我望着庞一川:庞老师,你是不是与那位名学者是一家子?
秦巴子与姚鸿文异口同声:那算什么鸟?庞统还差不多。
我一愣,睁大眼:鸟是什么?
沉静,只两秒钟。庞一川便接过话:自由飞翔。
话音刚落,四人高声大笑。
姚鸿文对秦巴子身处美女堆而念念不忘。秦巴子更为得意:《爱人》的编辑记者没一个不漂亮,招聘时都经过筛选了的。
我说:你就不漂亮。
庞一川说:还说呢。上次去你那,刚进来一女子望着我笑。觉得怪,竟有人对我这么亲切。她一低头,我才明白过来。
秦巴子问:明白了什么?
庞一川收住笑容作严肃状:原来和我一个族。
我问:哪个族?
庞一川将头冲着我们:秃顶族。
我与姚鸿文似拾了便宜一般,望着秦巴子,大笑。
秦巴子不生气,边笑边还击:庞兄是老眼昏花了。
姚鸿文精神气十足,啤酒将白脸烧得微红:还是巴子名气大,什么都写,全国大小报刊哪都投稿,混个脸儿熟,别人介绍我,只说是秦巴子的朋友,难受。
秦巴子认起了真:什么脸儿熟。有谁知道我的艰辛。到现在我写了三千多首诗,有谁写过这么多?
我毫不客气,直逼着他:李白。
秦巴子无言。
庞一川道:不说那些,说点现实的事。上次让写剧本,说是好兄弟,写了两个本子,一分钱没给。
秦巴子气愤道:什么兄弟,兄弟才要算账哩,摆现的才干。让我们写,他们拿出去一卖几万,给咱们一点辛苦费。傻子才干。
姚鸿文有些醉了,对大家的聊天充满兴趣又插不上言。
庞一川说:还是生存第一,没有生存,谈何创作。
秦巴子:你才体会到。任何时候生存都最重要。实际上体会最深的还是我们这帮人。
什么人?我问。
闲人,一帮又闲不住的闲人。精神的秦巴子和不精神的姚鸿文又一次异口同声。
我问:咱们聊了这么久,有什么要记住的东西吗?
姚鸿文说:与秦巴子聊天。
秦巴子道:有攀附名人之嫌。
庞一川年岁最长,也最沉稳,略一思索:牛筋很老。
《杜鹃声声》 第二部分有一只红蜻蜓
有一只红蜻蜓,轻轻飞过我窗前……
那是一首难忘的歌,从春天到秋天,又从秋天到春天,整整一个年轮,在这四季的每一天里,在这每一天的更迭中,在春草的新绿和枯萎中我听到了,听到了这歌的优美,时至此时,每当伏案工作或伫立窗前,或在田野或在街道,只要有这首歌唱起,我都会倾耳细听,轻轻品味,生怕它一闪而逝或永远离去,久久地被一种氛围和意境所依恋、所牵绊,那是一种舍不去的画面和心态,总使我想要追忆些什么,记起些什么,红蜻蜓的神韵回响在脑际,在心海,成为一种特定的情愫和景观。
一年前我曾跋涉在万里国道上,那是一次富于诗意而残酷的旅行。从陕南到四川我已吐得肝胆相照,面如蜡纸。山上的杜鹃开得正艳,往日里我准会兴奋地叫起来:看呀,那就是杜鹃,那就是映山红,多艳的花啊。可当时的我惊讶不起来,欣喜不起来,倒有几份羞涩与难堪,后悔不该旅行,坐在家里多宁静多温馨!
翻越大娄山的时候,车在雾中行,云在脚下飘,从一个岭盘旋而下又上到一个岭的至高点,整个山间找不出第二辆行着的车,偶尔在谷底出现几辆车的残骸,也见不到人影。车就这样上上下下,盘盘绕绕,尽在青灰色的裸石中行走,间或看到几株玉米青苗,准是人们刨开多少石头才在这薄土上种下的宝贝苗儿,在茫茫的大娄山里不知走了多久,在这山高谷深的道旁,随处立有“血”字碑,恐怖阴森之感油然而生,对野地的神秘和向往荡然无存,一种惧怕,一种焦急,一种赶紧走出原始,走出荒凉的心情强烈升起,真切地感受到了孤寂与危险。连续的翻山越岭使司机显得疲劳,缩成一团的我不敢闭了眼也无力睁大眼,糊里糊涂地靠在车背上,这时候在我们的车前飞过了两只红色的蜻蜓,开始只是两个小点,渐渐地变大,若不是窗上的玻璃所隔,一定触手可及,两只羽翼透明的蜻蜓在云贵高原的阳光下发出红色的光芒,这使我精神大振,睁大了眼立即坐直了身子,车与蜻蜓擦肩而过时我摇起了车窗回望了许久,直到我们远行了几座大岭大谷仍沉浸在这小小生灵的回味里。车内的人也有了些微的变化,司机有了轻快的言语。千里蛮荒的大娄山,原始得可以作标本,遍地都是石头怎么会生出两只晶莹透亮的红蜻蜓呢。
红蜻蜓的影子伴我走过了磅礴的乌蒙山和深幽的珠江源头。奇怪的是在过湘西的时候车内突然响起了《红蜻蜓》的歌,曲子经玉女杨钰莹演唱后更是情满时空,甜润的歌声与内心的心情达到了高度的统一,山道崎岖路途遥远化解在这首《红蜻蜓》的轻歌曼舞中,蜻蜓雨渐渐渗入心河,温柔地摇曳着涟漪,潺潺流淌。
在以后的旅途中,在以后的日月里,有形的蜻蜓和有声的歌声总是伴随着我。在浓密的晨雾中,喧嚣的人群中,只要听到这首歌就会顿足聆听,四周变得宁静,变得单纯,只有我在跋涉,只有我在思索。一幕幕画面随歌而出,高峻的大娄山,清秀的珠江源头,记下了我一段烙印深深的经历,一段真实的心语,扣动着我的灵感、我的诗情和纯情。
窗外又飘来了这首曲子,暖暖的春风吹进来,流畅如云贵高原那神奇的红蜻蜓。
《杜鹃声声》 第二部分想上学
想上学的念头再一次形成是春上的事情。那天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