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43-杜鹃声声-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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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鹃声声》 第二部分想上学
想上学的念头再一次形成是春上的事情。那天早晨翻开《陕西日报》读一篇蛮有趣的文章，读完正文，再一次注意作者的名字时便有些吃惊，几年前似乎读到过此人的一封信，后又在西北大学作家班的名录中见过。想起这件事的时候便莫名地冒出一个想法，想上学。
这种想法的突然出现使我激动不已。几年前毕业，因为学校的名字一直排在西安市所有大学的末尾故而不敢骄傲。毕业前夕与同室的一位陕北姑娘去西大找她哥，两人便咕叨开了：这一生或许不会再上学了，更不会在西大上学。当时显得极悲壮，有种殉难感。将上学的念头说与一家企业的权威人士，他睁大眼很是不解，随后哈哈大笑：什么时候做的梦，任何人都不会让你上与本专业毫不相干的什么学，况且又是脱产。辩论一番，仍是认为本人在理，对方则丢下一句：你去试吧。
抱着美好的愿望，去请一位老师帮忙，带上亲笔信走进西大校园，当时天气极好，闷热了数日的西安终于迎来了细雨霏霏的时辰，清凉洁净。满心欢喜地打着花伞与众多的学子擦肩而过。细细观望，便有一种不入格之感，非常自然地在心里将这些人定格为男孩女孩，与几年前呼之为男生女生的称呼相去甚远，显然我是没有他们青春烂漫了。如果，如果不久后我也走在这整洁的校园里，走在青藤和树枝相拥的路径，读厚厚的关于语言关于历史的书，收益肯定比十年前多，必竟曾经历过，曾思索过，曾忏悔过，不停地向往过。
作家班早已不办了，这是一位中文系的老师告诉我的。当时的脸色肯定不好看，心淋雨了。怎样踩着水花，怎样走出校门，怎样乘上车满街地跑，一切尽在麻木中。上学是好事，怎么会不知道。“我想上学”的呐喊最早出自于一位山区小姑娘之口，老姑娘的我自然有所理解。
相邻的办公室是位留过洋的学者。一次拿出一本相册，伦敦桥、埃菲尔铁塔、阿尔卑斯山的积雪等等，主人或立或行，大度洒脱，视之，心里不免有些失意。留学生自然是百里挑一的才子，很好的事物当然是为他们生的。我问起了剑桥，问起了康桥，那是中国人心目中学识和恋情的标志，富于高深和朦胧。
有篇文章有这样的句子：人在进入一种境界以后视万事万物为空，为大空。既然是境界二字，肯定是高雅之类的，如同学者与他的风光一样。
没有学者的好运，没有山民的一面坡一群羊，只能苦苦地寻觅属于自己的一方土地，一方水草。进不了学堂，不能行走在几年来念念不忘的西大校园。心中有佛，走在哪都会虔诚。
《杜鹃声声》 第二部分牵挂在梦里
梦是一种无可辩驳的行为，存在于有意无意间，敏锐或迟钝地反映着人的思维，人的心情，人的意愿。
牵挂分明是在梦里。这一觉醒使我惊叹不已，多年不见的同学，平时杳无音信，忽然间就出现在梦里，在梦里与之对话。白日里想都没空想的亲人，忽然间也在梦里出现。渐渐地，便对自己的梦怀有一份好奇，不管是梦着了什么，都会在起床前闭着眼睛回味一番。觉得是好梦就赖在床上不起来，细细地从前到后演义、串连，心里甜甜地不作声。觉得是凶神恶煞之类，眯一会儿就急急地洗漱。一洗了知。
在一个梦里构画了一幅春雨图。一位友人来山之南，一玩数天，不见快乐不见忧愁，平平庸庸地度着日子，最后一天却生病了。天空下起了大雨，白色的雨滴将青青的麦苗打弯了腰。不顾一切地向火车站冲去，口里念念有词：一定买张下铺票。
清醒后不知道是好是坏。想一想可能是友人出了麻烦，心里牵挂就打了电话，无人。接着把电话打给父亲，父亲却病了。
无法解释梦中的景象与父亲生病之间的关系。没有解梦人的禅语，没有智者的大脑，不想为宜。
可一种情感从头至尾渗浸在梦中，白色的春雨，绿色的麦苗，雨幕中黑色的火车。一幅柔和的春雨图。只有温暖的心灵才会描画这种淡雅的色彩。只有对亲人的深深眷恋才会产生那种心急如焚的举动。冲进雨中。
直到今日，不知道人是否尚在，明白不会太糟。不幸总不会捉弄辛勤劳作的人，不会遗弃默默的歌者。
对父亲的牵挂通过朋友的形式表现出来，对朋友的想象又是以景而出。而真正要表达的，就是数日里日思夜想的事。对父亲的思念，对父亲的祝福。
想表达又表达不清的事在梦里清清楚楚地重叠：思念，在梦里。牵挂，在梦里。
《杜鹃声声》 第二部分没有蛙声的夜晚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躺在床上已经多时了，没有鸡鸣，没有蛙声，四周是深深的寂静。
失眠了，彻彻底底的失眠，没喝一杯咖啡，没饮一杯浓茶，就这么平平淡淡地睁眼望着黑色的屋顶，黑色的窗外。如果有灵，能感应到我的思绪，我的意识，我的心情。失眠的夜总是那么敏捷，那么怀旧与温馨，不想呆在黑房子，不想让时间停留在一方小天地，想披了衣服走进那片早春的小园，有柳枝儿横竖在淡淡的月光下抒写着思念，思念是件比爬好汉坡还艰辛的事，同时也是件比湖中荡舟惊起一滩鸥鹭还惬意的事，有思维的人，有谁没有思念，有谁没有深邃的忧伤与喜悦呢。
少女的时候，想象着撑把油纸伞独自徘徊在雨巷的悠长里，便四处寻觅着丁香，在那个季节，只要是泛着幽香的小白花都是我情致所及、心致所依的载体，在浪漫而痛苦的日月更迭中渐渐感到了雨巷的清纯与飘逸，景致终于飘过了颓废的篱墙，走进那雨巷。
热衷更为广阔的东西，热爱土地上的一切，每一株小树，每一棵小草，甚至那些小鸟与牛羊。野外流浪，脖上总挂满山花的芬芳；眷恋着春日的每一缕阳光，秋季的每一种金黄，夏日的每一丝凉意，冬日的每一处温房；生活赋予我辛劳，生活也奉献着美好。那座山峰还有云雾吗？那条小溪还有鱼虾吗？真想卷起裤腿走进夏日的空旷；戴了柳条帽徜徉在六月的路旁，推开心扉高歌一曲随意的山谣。我是那么地离不开乡情、亲情与恋情，在生命的每一个阶段，每一个驿站都记录着我真实的追求和诚实的劳作。
没有蛙声的夜晚是那么的自在，失眠的记忆是那么的绵长，上下五千年，日行八万里，想象中的温暖，想象中的高原，一古脑儿是那么的久远，失眠的况味清晰又难以忘怀。
《杜鹃声声》 第二部分自卑充斥着全身
自卑本来与我早已断交，可随着日月的往返，又附在身上，使我不得安宁。
不宁首先表现在白日的叹息与夜晚的不眠。我被这种情绪捆绑得喘不过气来。一低头一抬眼总是想着失意与失败。曾经在少年时期的感觉冲破重重峻岭滚滚而来。除过学业的出色其他都不敢语言。物理距离最终帮了我的忙。
走出了高挑着的眼光，走出了冷漠的不屑。这种气氛造就了我的孤独和清高。多年以后，能够感谢的就只有天的辽阔地的宽泛。距离塑造众生。也使我寻到了与自卑完全相反的情趣。我便在这种气候里春种秋收。不论收获与播种是否成正比，我还是与之生生相息。以忘我的劳作净化世俗，净化心灵，净化躁动。摒弃干扰与侵袭。
一直把握不住一种感情，一种真实得不敢相信的行为。我被这种情形折磨得不能自拔，整日太息。呼喊着一个名字：真善美。一会从高山上跌下一会从河流里爬起，惶惶不可终日。对事对人对物一改过去的坚定不移，直面相立。多了优柔寡断，多了思前想后，多了左顾右盼。不能面对自己，面对世事。我被强大的激流吞噬，夹裹在旋涡中出不来泄不去。挤压得如同风干的小溪。自己的怯懦，自己的低贱，自己的不足。没有积淀，没有熏陶，没有日积月累的信心。播种与收获显得微不足道，显得苍蝇头样的可耻。又似回到了少年。跳跃着走路，跳跃着上高。一路走过少年与青春流彩的岁月。不再风风火火的时候，把劳作当成生命，当做逃避。归属仍然是气体，地球本身在气流与气体中运转。从某个时候直到今日，从来没有躲开过什么，只是浓与淡的中和。诱惑总是紧跟着，像冬天的棉衣夏天的长裙不曾剥去。从少年一直披挂到今日。自卑何曾离开过半步。在山的面前，在强大面前，小溪是什么样的呢。
小溪只能自卑。
自卑始终充斥着，充斥着全身。
《杜鹃声声》 第二部分如火的七月已经远去
如火的七月已经远去，远离躁动的躯体。如火的七月已经远去，远去在如梦的歌里。七月里一直歌唱，歌吟一首夏日的乐曲。流火的七月一直寻觅，找寻遗失的恋情。
七月的晨曦，眼望着树林，那是少时植下的绿荫。七月的正午，我在等待，盼望远处的鸟鸣。赤日炎炎，小鸟儿闭眼小憩。七月的午后，来到江边，江边有了踪迹。
对岸山上一棵树
是不是你亲手种
秋后的晚上我来摘
别放出你的狗崽
汉江的歌者，汉江的精灵。汉江有你的魂。依依惜别汉江古道远走他乡。朋友在远方，爱人在远方。在七月的日子走出江风，走向远方。
如火的七月，有了忧伤，忧伤远走他乡。盛夏的日子本应躲避，躲避到清凉的地方。七月的消息同季节一样炙热。焚烧着精神，如同焚烧着森林，茫茫天边，自然天成。七月的光照和内心的火把一次次地烧焦，火红的脸庞熠熠生辉。喝彩祝福，永远不老。在苦难面前，是不屈的强者。挣脱贫困，挣脱原处，是奋斗者的楷模，是苦难的叛逆，不同凡响的勇士。所以追随，所以成为爱情的偶像。不会矫情，只会把心情写在脸上，落在手中。泪流满面，只为一个意念。在太阳的驱动下，走进七月的韶华，度着想象中的夏。生命中有多少个夏，爱恋中又有几个夏。匆忙地走进，走进流火的夏季。七月终究短暂。长久的是流水样的日子，平缓又安宁。
七月已经远去。从春到秋必须走过，用感恩书写文字，用年华留下辙痕，用爱情宣誓：如火的七月，我是汉江的女神，是想象中的江格尔。
《杜鹃声声》 第二部分不相见的美丽
女孩又翻到了那张剪报。报纸已经发黄，窄窄的，上面有十个年轻的面孔，其中之一便是她久久难忘的那个影子。
已经几年了？女孩无从记起。当时在街角拾起半张报纸的清晨历历在目。怎么样就低了头，怎么样就看见了报纸上的照片，怎么样惊奇地就发现了他，怎么样就千里迢迢地带了回来，剪得方方正正藏进抽斗的最底层。女孩已记不大清楚了。只记得发现那照片时就不由自主地弯腰拾了起来。
自此，那剪报便跟随着她。开始的时候，常常取出来看看。到后来只有情绪化很深时才会找出来抚摸一番。随着岁月的流逝，女孩开始害怕了。害怕看到剪报时心中涌动的一种潮汐，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忽然忍不住取出，慢慢地展开，匆匆地看上一眼又折好放回原处。
是哪一家报纸，无从考证，是哪年哪月哪天的报纸也无从考证。但那是一张省级报纸，女孩看得出来。照片旁边有文字说明：省首届十杰青年评出。
这是女孩所了解的关于他的全部。女孩一次次地重复着对记忆的挖掘。
一个初春的日子，女孩去了海边。海风很凉很涩，女孩第一次看海，第一次知道海的宽广，海的无垠，海的雄伟。原来海与山是不相同的呀！山有温柔，也有伟岸，所不同的是海是流动的，山是固定的。女孩开始奔跑，开始喘气，开始在柔软的沙滩上滚动，拥抱海岸，拥抱大地。
女孩属于自然，属于天与地，属于纯粹。当她被海风吹得骨寒时，才睁开了眼。睁开眼就看见了一张面孔正俯视着她。女孩不惊不乍，像是早有预料。平静得如海湾的水波。
“嗨，一神仙。”
女孩听不出是哪方口音，但听得出声音很年轻。女孩笑了，神仙般地笑。他伸出右手，女孩也伸出右手，一用劲，女孩直直地站了起来。
两人并肩而行，似要说点什么。可最终没有。就在一人向左一人向右走时，两人稍稍停留了一瞬。女孩又一次神仙般地灿烂一笑，摆动一下长发飘然而去。女孩是见着他也笑了一下的，而且点了一下头。就这样她记住了一张年轻的脸。走出很远女孩才想起这是一个值得说几句话的人，哪怕一句。
又一年。女孩差不多已忘了海滩的往事。可就发现了地上的半张报纸。顺着报纸的内容是可以打听到他的。可女孩不想有任何举动。女孩似乎明白世上的事千万种。不相见不一定就遗憾，相见不一定就美丽。珍藏着，或许最好。
《杜鹃声声》 第二部分好想哭
多少次，我想哭，多少次，我想笑，笑是容易的，可以随手拈来，哭则揪心动肠，难以忘怀。
当我与分别数年的同窗重逢时，对方第一句话就是：哎啊，总算见着了。木呆呆地听着熟悉的声音，望着依然清瘦、额头上却爬了两道皱纹的脸庞，鼻子一酸，想哭。望一望墙壁，望一望窗外，终究还是没哭出来，眼睛却湿湿的。几年来，从十多岁到二十多岁，多好的年华，一生中最闪光的风华正茂和求知立足的阶段！其间，每一个人都按各自的轨迹运行，在艰辛和轻松地生活，在希望和期待的路上用力地拉着生命之犁。在偏僻的山间小道行走，在繁华宽敞的大街奔忙，在富丽堂皇的场所出入。这就是我的朋友，我的同学们，有苦、有乐、有酸、有甜。只有在最能理解和沟通的同窗面前才流露心声，流露哭的欲望，哭的愿望是真诚的。
一年前，一位权威人士出了本书，懂的不懂的，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去索要，并以能得到作者签名为荣。我是在一个房间里发现每人桌上都有这本书，每本上都有惠存，雅存的题字，拿起一看，确有喜爱的句子，浩浩万言，装订精致，可能出于喜爱，可能出于虚荣，我去了，怯怯地走进豪华的房子，红木沙发上坐着几位脸上堆满笑容和谦逊着脸的人，小声地说：请问还有没有书，我想买一本。对方只是转一转头，回答得干净利落：没有。退出门的我想哭，却不强烈。时间过得真快，一年里我默默地干着该干的，默默地想着该想的，这一年快满的时候，那人被免了职，没有了似盛开的鲜花样灿烂的下属的脸，仍旧是灰蒙蒙出不来太阳也下不了雨的一个早晨，他送了我几本书，并有签名，双手捧着书，一遍遍地翻着一年前可望而不可及的书，我真的哭了，流了一行清泪。悄悄的，静静的，不是喜悦，也不是悲哀，是一种久储的潜流，一种稚嫩沧桑，一种幽幽的浓浓的液体流遍全身，一种无可抗拒的想哭的激流，没有人看到这条河，也无需让人看到，隐隐的，痛痛的，流到了脸颊。
站在滚滚长江东逝水的入海口，铺天盖地的浊流汇入湛蓝的东海，在心中根深蒂固的伟大的长江，亘古的长江烟消云散，眼前不再有长江，不再有黄河，只有浩瀚的、无与伦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