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号 (上)-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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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自己都感到语气透出紧张的气息,「……你去吃饭吧,别饿著了。」
「好。」念生哥对自己真好。每日提早回宅,为了她。
明月漾著笑容,听话的离开。途经男子的身边,讶然此人是谁?
一身白衣装束,五官斯文英俊,却严肃的不苟言笑,浑身无形的散发一股气势,予人强烈的压迫感。
「明月姑娘,这位是大少爷。」阿生介绍道。
仔细打量明月,她隆起的小腹是他们俩的结晶,丹凤俊眸一凛,夕阳的馀晖温暖,热不了瞬间冻结的心--他甚至忌妒孕育中的小生命……忌妒!
明月被瞧得好不自在,怯生生的叫声:「大哥……」
「别叫我大哥。念生从不当我是大哥。」冷冽的嗓音将对方的问候给打回票。
破天荒的,翟颖意识到自己对女子这般无礼。
不著痕迹的去那要不得的情绪,视线回到令人恼的家伙身上,瞬间灼热。
气氛顿时尴尬--
大少爷怎换个人似的、二少爷闷不吭声、明月小姐低垂臻首,不知如何是好吧。
阿生打破僵局,道:「我去多拿一副碗筷,大少爷请进来一块用膳。」
「不了。我来问话就走。」
心头一颤,原来此人是……「翟大人。」明月行个万福,同阿生一起退下。
「你特地来问话……」喃喃自语,不是来安慰,不是来求合,连吃顿饭都不肯赏脸。
这麽……
他来,只会让自己感到难堪,忆起那夜,回到宅院让自己醉得彻底……
若不是自卑心作祟,他才不愿这样缩头缩尾。
斯文人明明对他……到底是谁在玩弄谁!
冷念生恼羞成怒的吼:「明月的爹都拖去埋了,你还来罗唆什麽。」问他,到底想怎样?
一道杀人目光扫上身,就不能给他好脸色看。翟颖的脸色跟著沉,几日不见,那气死人的态度一样差!
「念生,别消磨我的耐性。」不断压抑著,怒气、酸气混成乌烟瘴气直冲脑门,渐渐耗光他的修养。
「你不高兴就别来。」
冷念生气冲冲的经过他的身边,倏地手肘一紧,马上瞪著他的手,问:「你抓著我干嘛?!」既然讨厌他,就别碰。
顿了会儿,容忍他的放肆,翟颖问道:「我们俩就不能好好的说话?」
「说什麽,你只会训人。」要讲道理就滚到别的地方去,他想听的不是这些。
丹凤眸光凝向大厅口,一道娉婷的身影提醒著自己该与他保持距离,松开箝制,道出此行的目的。「我等明月用完膳,要问她被卖的原因。」
赫!他是专程来揭伤疤。冷念生猝然一吼:「我不准!」推开身前伟岸的身躯,他下逐客令:「你滚!」手指向宅院大门,要他消失。
翟颖一愣,身形晃了晃,当下摇摇坠入身後的醋海深渊,快被呛死之前狠狠揪住他的手腕,沉声警告道:「念生,你到底想瞒些什麽,若是妨碍案情发展,休怪我整治你。」
「真行!你不请自来,还敢对我放话。」噬人的目光冒火,烧死斯文人算了!
「我们礼尚往来,我可没追究你夜闯府衙。」
「你想怎样?想抓我去吃牢饭?」
「我想。」如果可以把他锁在身边,他不惜关他一辈子。见他咬牙切齿,翟颖不禁自嘲:「呵,凭哪点……」恼人的家伙令他公私不分了。
冷念生拽开他,手腕的红痕立现,细凝著,思忖著,斯文人的力道不小;不在乎他在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在乎的是会消失,手不自觉的抚上喉结,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自己。
放软了态度,「你想盘问什麽,等我支开阿生叔和沈娘。」他肯低头,是为了明月的自尊。
「我会拿捏分寸。」为了他的面子,这件事愈少人知情,愈好。
转眼,他离开眼前,回到她的身边。翟颖伫立在白昼与黑夜的边缘,短暂又模糊不清的灰色地带,留下无数的叹息……。
斯文人果然问了话就走。
妈的,个二五八万的当做是审问犯人。
冷念生「碰!」的捶桌子,很恼!
斯文人要是敢对他摆出一副死人脸就试试看,他绝对扭断他的脖子。
发泄过後,他问:「明月,你真的完全不知道为什麽被卖?」
「不……不知道。」她不能说。
说了会没有好下场,不能说、不能说……
瞧她不断摇著头,脸色倏地惨白,冷念生於心不忍,即使不信也不愿逼迫她道出难堪的事实。
「明月,我讨厌欺骗。」他自有法子查出真相。
吓!念生哥知道她说谎……。明月黯然垂首,双手纽绞裙罗,乞求道:「别讨厌我,念生哥,别讨厌我……」
大厅之内,无人回应。明月抬起脸庞,才知冷念生早已不知去向。
月明星稀,山荫道上一人一马穿梭其间,耳边是风急促的呼啸,眼前一片蒙胧,体内的冲动乱窜,跨下骏马奔驰在黑夜,来到熟悉的地方,翻身跃下--
悉悉娑娑的脚步消失在小溪岸边,须臾,唰的--
人影浮出水面,暗咒碎骂:「妈的,该死的斯文人,为了你,我把自己搞的像只落汤鸡……」
沉静思绪,抑制一股冲动,以防自己走错路,又去夜闯府衙。
旋身爬上岸,脱下长靴,随手甩至一边。
席地而坐,任皎洁的月光照射今夜的寂寞人;以前他来这里怨他;现在他来这里想他……
冷念生殊不知有人早他一步来此,月光在身後拉长另一道寂寞的身影;以前他来这里看他;现在依旧只能看著,远远的看著……
22
府衙
经过多日缉捕,官差们已将姜银押回交差,择定日期,进行审问--
「升堂。」
翟颖一声令下,升堂鼓震撼人心,已被押解上堂的姜银和原告皆在堂下後审。
翟颖瞧犯人这两日受点苦头,终於肯招认自己犯下的罪行。搜足了物证,他问道:「当铺老板,你仔细认清楚此人就是四年前拿假画讹诈、抢劫三百银两的姜银?」
当铺老板瘸著腿,杵著拐杖走上前去,当下认出犯人,「他左边脸颊有一颗豆大的痣,这相貌是比当年老成了些。禀大人,小的愿以性命担保,绝无错认。」他被嫌犯砍瘸了一条腿,如今才得以平冤。
「嫌犯姜银,你可有话要说?」
姜银低著头,作恶多端,无话可狡辩。「罪民招认,当初与同夥吴贵在城郊外打劫,得了两幅画,各据一幅。之後,两人分道扬镳,隔天晚上,我找家当铺脱手,才知名画是假,於是兴起歹念,胁迫当铺老板达成交易。」
「所以,你在离去前,砍伤当铺老板以示威胁不得将此事声张,是也不是?」
得不到回答,翟颖手上的惊堂木一拍,「啪!」--震散了姜银的恶胆。
抬头瞧堂上的大人一派凛然的正气逼人自惭形秽,姜银浑身抖擞,牙齿打颤的说:「是是……,罪民该死。」
「你是该死。现在本官问你,可知吴贵是哪里人氏?另一幅假画下落何处?」
一提到「吴……贵……」姜银张口结舌,浑身冷汗直流。
「啪!」惊堂木再度催促,翟颖沉声怒喝:「公堂之上,容不得犯人支支吾吾。」
姜银魂胆俱裂,当下跪趴在地,俯首说道:「禀大人,吴贵已死。假画已毁。」
翟颖继续问道:「是你杀了吴贵?」该不会是黑吃黑。
「是。」姜银立刻招认:「我离开当铺之後,转念往吴贵的家中,要夺他所得的另一幅画,才将他杀死。」
「你想以同样的手法再取得钱财以满足一己之私。杀了吴贵之後,他的尸首,你怎处理?」因何无人报官死了人命?
根据府衙以往的纪录显示并无吴贵的冤案,证明凶手早已毁尸灭迹,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吴贵的尸首被我丢去山野林间,恐怕早已尸骨无存。」他夜夜梦见吴贵来索命,长时间以来,脾气变得暴躁不稳,稍不顺意,便揍自家娘儿们出气。
「画,在凶案发生之时染了血迹,被我放一把火烧了。」
原来如此,难怪官差们寻遍不著另一幅假画的下落,念生也不知这其中缘由,加上当铺老板惧怕因一幅赝品再度惹来杀机,才会造成念生派人探查多年并无所获。
「至於四年前,你与吴贵所犯抢劫之事,快从实招来。」
於是,姜银开始娓娓道来--
四年前的某夜,他与吴贵抢劫路过的一辆马车,马车上有一对男女;女子年约二十,男子年约三十,他们两人先砍伤该名男子,之後见色心起,前後奸淫那名女子。得逞後,他们俩夺人马车,且翻找车上财物才发现有两幅落款为铁生公子的名画。
「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如此。」说罢,姜银心知肚明,所犯的种种恶行是难逃一死。
然,此刻心灵上终於平静,待在狱中多日,吴贵的冤魂不再出现,他得以睡得安稳。
「你与吴贵夺他人财物在先,奸淫在後,吴贵死不足惜,但是为了画,你犯下抢劫、恐吓与杀人,其心可诛。」翟颖并未马上判刑,下令:「邵军,拿画给他指认。」
「是。」
邵军领命,立刻将一幅人像画摊来姜银的眼前。
翟颖问道:「此人,可是当年受你与吴贵所奸淫之女子?」
姜银颤巍巍,两手一松,纸张落地--
「大人怎知这名女子就是……」该不会这名女子前来伸冤?
翟颖当下打断他的念头,说道:「此乃案外案。姜银,你可知你目前的身份既是犯人也是证人?」
「罪……罪民不知。」
「来人啊,让姜银画押所犯的罪状,立刻押入大牢,待其他一干人犯落网,再做定夺。」
翟颖手中的惊堂木一拍,退堂。
新官上任所破第一宗攸关人命的案件开始一传十,十传百,百姓们争相走告为非作歹的恶人终於难逃法网。
沈娘每日上菜市场听三姑六婆们传颂翟大人年轻有为,上任不到三个月就表现出一番政绩。且,翟大人为人刚正不阿,不收受贿赂,不似前任朝廷命官只会草菅人命,贪污枉法。
「二少爷,原来大少爷这麽厉害啊。」
冷念生浑浑噩噩,一路行来听了不少关於斯文人的消息;教人吃惊的是假画闹出了人命……那麽,亲人呢?
「二少爷?」沈娘再度唤道。
冷念生终於回神,交代道:「我去找颖,劳烦你买些补品回去。」他塞了几锭银两给沈娘,随即匆忙离开。
呃,颖是谁?
沈娘在主子的身後挥手,叫唤:「二少--」
瞧人走远,她自言自语:「怎说走就走?出门前明明吩咐要买些女红给明月打发时间。」他一个大男人不懂女人家的玩意儿,才派她跟随。
难得二少爷近来有做爹的样子,除了专心事业,也懂得照顾家庭。今儿又把明月给撇至一边,该不会……有狐狸精勾引……
赫!登时心下一凛,噗通、噗通令她好生担忧明月再度受到冷落。
沈娘甸甸手中的银两,思忖--可以多买几帖药。随即转身跨入济善药铺--
「夥计,今儿个,我除了要安胎补品之外,还要……」沈娘顿了顿,眼见四下无人,招手要夥计附耳过来。
这夥计听话机伶的很,又是个哑吧,她可不担心今儿个的事会泄漏出去。
23
冷念生来到府衙侧门外,斜睨著高墙。不屑的发出「嗟!」一回生、二回熟。提气一跃,手攀在墙上,俐落的翻身跃下,瞬间双脚稳当踏地。
低头甩甩衣袍,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
「怎又是你。」邵军好整以暇的逮著『贼』。
冷念生也吃了一惊,真是冤家路窄。「叫什麽,我来找颖,与你何干。」他可不甩这名叫邵军的家伙。
两人互瞪了会儿,若不是看在大人与这小子的关系匪浅,他可真想揍这小子一顿。「你就不会从门口走进来。」
「我怎敢有劳尊驾开门,等你哪天成了守门衙差,我一定从门口走进来。」
「你……我真意外大人能够忍受你。」跟这这家伙说话会气死人。
斯文人向他抱怨过什麽是不?
「嗟!」冷念生撇过头去,哼道:「我没要他忍受我。」既然嫌弃,为何还要偷吻他的嘴……
抿紧唇瓣,脸上倏地窜起一抹不自然的晕红。
怎闭嘴了?
他以为这小子会继续伶牙俐齿的挑衅,怎没?!邵军炯然的目光落在那红润的侧面,赫然惊觉这小子长得挺『漂亮』?!
「颖在哪?」他有重要的事找他。
邵军再度一愣,此时才意识到这小子直呼大人的名讳。
那夜,敏锐的耳接收到所有的声响,翻墙离去的人影就消失在窗外的夜色。「呵,」邵军的唇角勾起一抹笑,莫非这小子来跟大人和好。
「冷念生,大人就在房里用膳,不用我带路了吧。」
「不用。」冷念生死板的说。
邵军跨出府之前,回头一瞥,心下仍不免担忧这小子会不会令大人食不下咽?
冷念生我行我素的在府衙座院找寻方向,途中遇到几位官差,瞧他们的脸上露出一闪而逝的讶异神色之外,他并未遭到任何人阻止去路。
来到斯文人的卧榻处,手放在门板上犹豫--
他人默许自己来访,然,心却在紧要的当口踌躇,怕什麽?
怕见到斯文人不高兴的摆臭脸,怕会赶走他……
妈的!斯文人害他变成胆小鬼。「碰!」抬脚踹开房门,证实自己可以坦荡荡的面对一切。
喝!
翟颖放下公文,乍见闯入者,意外的惊喜、惊讶参半。
「你怎来了?」还是一样粗鲁的举止。想不透他的外表俊雅秀气,那骨子却是充满暴戾因子。
眉峰瞬间聚拢,看不惯那粗暴的人儿八成又来挑战他的耐性。
面对斯文人,心脏的节奏瞬间加速--冷念生「啧,」的略显懊恼,紧张个什麽劲儿?
呆滞了会儿,冷念生鼓起勇气,厚著脸皮,大辣辣的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一时之间竟然口拙,「我来吃顿饭不行?」反问了一句蠢话,下一秒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简直当应该似的……。翟颖不愠不火,思忖这家伙想在身上得到什麽都可以,他不吝啬给予,却苦无机会与立场。
心下一抽,倒吞了一丝苦涩。翟颖离开桌案,说:「我去差人把饭菜热过。」
冷念生赶忙拉住他的衣袖阻止:「不用麻烦了,我不忌口。」他怕斯文人藉此摆脱他,岂不难堪。
瞄了一眼桌上未动的膳食,一双碗筷仍是乾净,「你还没用膳?」他讶然斯文人的三餐是不是不定时?
首次听见他的关心,一丝喜悦在心头漾开,翟颖稍敛了眉宇间的不快,手臂任他抓著,痴心妄想两人就这样平静无波。
呃,他一直揪著斯文人做什麽?!
冷念生略显不自在的松手,索性拿起碗筷,开始狼吞虎咽。
翟颖在他身旁坐下,叮咛道:「吃慢一点,才不伤胃。」
连这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管,冷念生闷道:「你不去拿一副碗筷来吃饭?」
翟颖摇了摇头,淡笑不语。
他等,这家伙无事不登三宝殿,心里头能才猜个七八分所为何事。
翟颖差人撤走桌上的残羹菜肴,小厮前来奉上香茗。
整座府衙早已私下传遍大人有断袖之癖;这事见怪不怪。
时有耳闻达官贵人性喜男风,甚至豢养男宠或家妓。可,大人一向洁身自爱,不似其他官爷们经常流连烟花之地。
跟随在大人身边的属下们皆知大人--情有独锺。
小厮睨了一眼传说中的『真命天子』,对方锐利的眼眸一瞪--吓!
「喀喀喀」手中的托盘不断的晃,倏地多了一只手来支撑。
冷念生没好气的问:「怎麽,你也没吃饭?」连东西都端不好。
「呃……我有。」
「谁管你有没有。」干他屁事。冷念生转向对斯文人问道:「你府衙的小厮做事不俐落,怎不撤换?」瞧小斯是怎伺候的,斯文人看似瘦了些。
「……」到底谁才是主子?小厮已经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退下吧。」翟颖不以为忤。小厮年纪尚轻,雇用他乃因为家境贫寒的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