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号 (上)-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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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谁才是主子?小厮已经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退下吧。」翟颖不以为忤。小厮年纪尚轻,雇用他乃因为家境贫寒的关系。
「是。大人……」
小厮一走,房内气氛随著两人的静默相对而显得沉窒。
丹凤俊眸交错几丝复杂的情绪,不去的爱恋情结与发酵的醋意交替折磨不下千百回,思念的家伙就在眼前,却是碰不得。
暗敛了心神,捧起桌上香茗,慢条斯理的吹拂杯内的几片茶叶,浅浅嚐,入了喉的是苦涩……
清澈的眼眸锁住那两片厚薄适中的唇,润泽的颜色透著一层薄晕,引人遐思……
「拿来。」
翟颖一愣,霎那之间,脑筋尚未反应过来。
冷念生伸手取来他手中的瓷杯,指尖划著杯缘,停在某一点,当著斯文人的面凑唇在相同的位置加温--
灼热的视线交会,望著彼此,究竟是谁勾引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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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好烫……」冷念生惊然一叫,瞬间划破暧昧的气氛。丢下瓷杯,懊恼不已。
「把舌头伸出来给我看看。」
指节穿过他的发,固定他清秀的脸庞,睇凝他的五官皱成一团。翟颖不禁拧眉,「都几岁了,还这麽不小心。」
死男人,也不想想是谁害的。冷念生在心里碎骂。
张嘴让斯文人检查,听他说著--
「你没事,舌头没破皮。」落唇轻吹了几道凉气,为他驱逐些微的不适感。
蓦然,两人的气息相互交融,四片唇瓣自然的贴近,仅差寸厘就契合的刹那,翟颖不著痕迹的收敛心神,问道:「念生,你来问案情是不是?」他差点控制不住吻上那红潋的菱角嘴。
竟然连喝茶都会醉,真该清醒脑子。
英俊的脸孔和清秀的脸庞各朝反方向寻找定位点,无奈的避开若有似无的暧昧,各自隐藏了心事,谁也没有跨越无形的一道藩篱。
冷念生懊恼的皱眉,搞什麽!「我差点忘了。快告诉我,当初偷画的那对狗男女,你可查到了下落在何处?」
「尚无下落。」翟颖顺口提起:「念生,告诉我当初为什麽伤人?」
赫!冷念倒道抽了几口凉气,脸庞毫无血色,双拳一收,咬牙道:「别问。」
细长的俊眸一眯,追根究底,「你跟那个男人究竟结下什麽仇恨?你可知那男人叫什麽名字?」
清澈的眼眸染上一层忧郁,带著恨意的色彩瞬间闪铄狠戾的光芒。冷念生转过头来瞅著斯文人,「你别当是在审问犯人。这是我个人的私事,与你的案子无关。」
翟颍闻言,火气都冒了上来,「怎会无关。你尚不知明月的後娘--怀春就是媚娘。陈三郎的死因跟这女人撇不了干系。凶手或许是一人以上,我不信凭媚娘就可以杀害陈三郎。仵作排除陈三郎的死因是中毒,尸身也缺乏致命外伤,由此可见歹徒作案的手法高明。」
乍然,冷念生想起昔日--斯文人的爹遗留下状纸;状告某地痞流氓调戏良家妇女……喝!
冷念生的脸色一沉,假设道:「该不会媚娘偷人,然後夥同奸夫杀了明月的爹?」
「就像我亲爹一样。」翟颖站起身来踱至窗前,黯然道:「念生,我曾经撞见媚娘偷人,就在我爹的房里。」
当年,爹去参加文人的聚会,他去爹的房里拿东西,媚娘衣衫不整的来开门,他注意到床边多了一双不是爹的男鞋,纱帐内,躲著谁?
此事,才经过几日就传出地痞流氓调戏良家妇女的传言,而爹却死得不明不白。
「念生,我怀疑明月也看过什麽,她被卖入妓院的原因是否牵扯著命案,这是我想调查的线索之一。」
冷念生恍然明白,「如果明月看过媚娘偷汉子,那麽案情就会有所突破,是不是?」
翟颍点了头。
冷念生道出:「你走後,我问过明月,结果得到相同的答案。」
「无妨。」他另有追查的目标。翟颖细细思量,告诫著:「念生,你目前接手爹的事业,别跟风纪延过不去。」要他远离是非,别为了女人去惹祸上身。
随便「嗯」了声,算是敷衍。冷念生踱至斯文人的身後,张臂一揽,清秀的脸庞抵靠著斯文人的背,心头七上八下的惶惶不安。
翟颖浑身一震,仅是刹那,随即恢复镇定。
不愿探究他主动的亲腻行为,梦寐以求多年,如今却成了现实中的折磨。
他们俩和明月的遭遇类似,然,斯文人今非昔比,「别嫌弃我……别看不起明月,颖……」
软语呢喃著,那话中的涵义有乞求的意味……
想要的人儿正抱著自己,环在腰际的手有些颤抖,是为了她而低声下气。
一股酸气涌上喉头,咬紧牙关没问出口--
『念生,你到底当我是什麽?』
他要的不是一份用情不专的感情,若是接受;两人以後将要偷偷摸摸,这算什麽!
谁勾引谁……
谁喜欢谁……
谁在乎谁……
他羡慕爹娘至死不渝的情感任谁也无法介入。然,他和他之间却梗著另一个人,撇不开的责任……
登时,理智与欲念在拔河;一念之间的选择足以耗尽全身力气去扳开想紧握的,翟颍告诫他,同时也告诫自己:「放手……该放手。」
喝!冷念生再次确定,斯文人根本不要他。
「为了面子?」
「是。」顾及他的面子。
早已将感情摊在众人眼前,随他人如何臆测都无所谓。但是他要的不是一笔糊涂帐!
翟颍撑起严肃的表情,不让丝毫情绪流露,才转过身来面对--
冷念生瞪著那无动於衷的表情,怒吼:「你什麽!以为当官就了不起……」死要面子……
他都不要面子的主动靠近,抛开心中阴霾,追求所愿--
「明知配不起你……」杀人目光扫向斯文人,冷念生浑身充满怨念的说:「我是身不由己……」不甘心被糟蹋……
「你身不由己?」跟女人都有孩子了还叫身不由己,简直屁话!翟颍再也隐藏不住满腹的酸气,扬手指责--「事情都发生了,你怎不面对现实?!」
「唰--」冷念生扬手掀翻桌巾,「匡啷」瓷器碎裂一地,心也碎……
究竟是谁招惹谁……
「念生,你干什麽?」翟颍怒瞪这家伙恼羞成怒。
冷念生不断往後退却,「我是犯贱才来自找难堪。」他该面对现实,满身污秽还敢奢望什麽?
瞬间红了眼眶,旋身「碰!」的踹开椅子,飞也似的逃出与自己身份不配的地方。
「冷念生--」翟颖追出去嘶吼。
回头怒看房内满地狼籍,粗暴的家伙一不顺心就搞破坏。忍不住开口骂:「到底是谁有女人,谁才是犯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喜欢的情绪至今不减反增,大量涌上的酸气快梗死自己,真是犯贱……。
「喀!」手握的快捏碎了关节,透支了耐性,想掀的岂止是桌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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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一道人影翻墙跃下,差点撞上身来。邵军一闪,愕然不已。
「又是你。」他斜睨著那低头不语的家伙。
「滚开!」闷吼一声,推开挡路的家伙,冷念生匆忙的闪出府衙巷道。
邵军愣怔在墙边,匆匆一瞥,影像停留在气死人的家伙眼眶泛红……
邵军旋身也翻墙而入,急步来到大人的厢房院落,小厮的手捧著一块布,上头叠著碎瓷片,走出房门口。
邵军立刻进入,喊:「大人,发生了什麽事?」
翟颖压抑著怒气,咬牙道:「还能发生什麽事,就只能眼睁睁的放手!」不能犯糊涂,脑中全是他的影像,踱到一幅字画前,字画之後藏著浓烈的情感,只能锁著。
下单凤俊眸,不禁黯然叹息……。
「把字画拿去烧了。」该割舍。
邵军接过字画,纳闷--好端端的怎要烧画?
「你出去吧。」他想静一静。
手臂的旧伤隐隐泛疼,当年留下的记号深可见骨,磨人的痛到现在才要开始。
待属下安静的将门带上,翟颖才回到桌案边,抛开恼人的思绪,提笔疾飞,洋洋洒洒的写下百姓的生活公约--
凡举处世待人之道,睦邻、作保、纳税、防灾、防贼、经商、耕作、放债、兴讼、写状等等订得详细,阐明该如何处理,以及一旦违背,责罚的轻重之分,使百姓易於奉行、遵守。
即日起,将张贴在大街公告,尽责分内之事,同时整顿管辖之地。
「老大,别喝了,你会醉。」阙不平夺走桌上的酒,扬手招来食肆夥计,示意不许再送酒过来。
时至夜半,老大还没有收敛的迹象,怎会如此不知节制。
「走开!」冷念生推了阙不平一把,「别管我。」他想忘了斯文人,忘个彻底……
「咱们送他回去。」阙不凡走上前来提议。
「老大今天怎麽回事?」除了婚宴,他鲜少会把自己搞成酊酩大醉,好几回碰了酒,凡是不熟识的人近身,他差点就砍了对方的手。
事後,弟兄们才由他口中得知,他不让自己醉得毫无防备。
「磅当--」酒杯落地,滴酒不剩。
冷念生趴在桌上,醉昏。
「,我带他回宅,食肆的帐交给你。」
阙不平闻言,惊叫:「我才不要对帐,干嘛把苦差事丢给我做?」
阙不凡挑眉斜睨著兄弟,问:「怜儿在宅里等我回去,你这孤家寡人鬼叫什麽?」
换言之,王老五没资格抱怨,「我也想要娶妻!」阙不平哀嚎著。
「你慢慢找对象吧。」阙不凡说罢,便扛起冷念生,大大方方的走出食肆。
阙不平在他身後跳脚,「我哪来的时间找对象啊!」
老大好一阵子提早走人,将场子丢给他打点;老兄也时常提早回宅跟怜儿努力做人,就剩下他……
「不平哥哥。」
吓!
阙不平一瞬黑了脸,又看见隔壁的阿花来纠缠不清--
那三八的个性、涂涂抹抹的门面令他想叫妈啊--这阿花有本事让男人逃之夭夭。
阙不平才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下一秒立刻被堵住了去路。
阿花一手揪著他的衣袍,另一手端著宵夜,说道:「不平哥哥,人家煮了一盅人鸡来给你补补。」瞧他的脸色真差,这未婚夫不养壮一点怎行,万一洞房花烛夜被她给操死了还得了。
阙不平看著那花花绿绿的粉刷门面,脸色也跟著绿。
他差点忘了,这阿花也有本事让男人逃不了。
「生叔,老大喝醉了,你扛他回房吧。」
阿生一把扛起醉如软泥的二少爷,纳闷他怎会喝得烂醉。「多谢不凡少爷将他带回来。」
「生叔,你别见外,我先告辞。」
「慢走,路上小心。」
沈娘见不凡少爷上马离去,随即将门关上。
阿生吩咐著:「沈娘,麻烦你去弄些醒酒的偏方,否则这明日的宿醉,二少爷可有得受。」
「是,我马上去。」
明月并未入眠,等了几个时辰,沈娘来告知念生哥哥回宅。
「明月小姐,今夜二少爷喝醉,你去照顾二少爷,好不好?」机会来临,沈娘要明月好好把喔。
明月搁下手中女红,道声:「好。」念生哥哥待她不薄,她去房里照顾乃应该。
何况,宅院并无其他外人,不需顾忌落人口实。
沈娘继续说:「阿生忙里忙外一整天,总不好意思要他彻夜守在二少爷身边。这盅药膳是醒酒作用,给二少爷喝的。」她可会担心明月误食不该吃的药膳,万一吃出什麽问题,岂不成了罪人。
「我明白了。」
「明月……」
瞧沈娘欲言又止,明月讶然问道:「还有什麽事要交代吗?」
「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你听了可别见怪。」
「沈娘有话尽管说,我当你是娘一般亲切,该教训的或是其他,你直说无妨。」
「好,那我就直说了。」沈娘把药膳放在桌上,拉张椅子坐在明月的身旁,才道:「我看得出来,你喜欢著二少爷。」
「啊,你……」明月赶忙捂住嘴,惊讶不已的闷呼:「这麽明显……」
沈娘轻笑,抬手顺著她的发,怜她心思单纯,简直是人善被人欺。傻瓜!
「咱们同是女人,光是凭你这不睡觉的模样,天天等二少爷回宅的心思,我怎会不懂。」她也是过来人,就为了等老实人回门。
「我是希望你好好抓牢二少爷的心。」沈娘婉转的说:「二少爷年轻有为,能跟著他一辈子绝对不愁吃穿。至於感情方面,可以慢慢培养。二少爷就是太年轻了些,难免经不起外界诱惑,不过,我瞧二少爷平日待你极好,对你的心思不同於其他女子。」
她可没见二少爷带其他女人回宅,偏偏就坏在二少爷经营的事业太容易让狐狸精有机可趁,二少爷留连花丛,多多少少都会沾惹脂粉味。
「沈娘,我不敢妄想念生哥会喜欢我。」她是什麽身份,再清楚不过。
「你别说傻话,趁著年轻就是本钱,能抓住男人的心,就不要错失机会。」只要二少爷回宅,她就会天天给二少爷喝药,不需多久……二少爷自然会想跟明月在一起。
「沈娘,不要再说了,我没那福份。我这就去照顾念生哥。」明月捧起药膳踱出房外,深吸了一口气,再叹息……
阿生并未阻止明月坚持照顾酒醉中的二少爷,他帮忙将醒酒偏方灌入二少爷的嘴里,之後便和沈娘很有默契的悄然退下,留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明月温柔婉约的坐在床边守候,纤细的影子重叠在醉卧在床的男子,她不禁脸色一红,此时才敢细凝他的五官轮廓,少了眉宇间的暴戾之气,他是个令多少女子一见倾心的俊秀美男子。
如果……她的身份配得上他,该有多好。
奢望著,却无法实现,残酷的事实要她谨守本份,当他的妹妹。
瞧他辗转反侧睡不好,开阖的唇似在呓语些什麽。
明月离开座椅,近身垂首倾听,浓郁的酒精扑鼻而来,混著浅浅的咕哝音量,唤:「颖……颖……」
瞠然吃惊,他在唤谁?
「当官了不起……就嫌弃我……」
一瞬,全身凉透,呆若木鸡的杵著,她发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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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
明月守候了一夜,心里数著、数著那名字,唤了几遍?
不愿面对了然於心的答案,明月喃喃自语:「念生哥,你酒後吐真言……犯糊涂……」
怨懑的目光落在那沉静的睡颜,油然而生的妒意令人坐立难安--
谁有资格匹配?
谁该是他在乎的对象?
谁才可以落入他心里的位置?
不是翩翩佳人,竟然是个严谨的男人!
乍然,脑中盘旋著低沉的召告--『别叫我大哥,念生从不当我是大哥。』似宣扬他与他之间不为人知的一面。
颤然的手扭绞裙罗,心想著可不可以就此扭断一切!
「念生哥你糊涂……他是官……一副高高在上……难怪他不希罕你。」不断喃喃自语,扪心自问:是要说给谁听?又是劝谁……
哀凄的眼眸映入那浓密的眼睫颤动,缓缓撑开了散焕迷蒙的眼瞳。明月勉强勾起唇角的弧度,唤:「念生哥……」她要给他第一眼的好印象。
模糊的影像入眼,冷念生的手摸至腰际,一瞬惊觉防身武器不在,随即挺起身,甩甩头,看清此地是自己的房,他问:「明月,你怎会在这里?」
多麽生疏的语气,似指责不该……。明月嘴角的弧度不减,洋装若无其事的解释:「念生哥,你昨夜喝醉了,我来照顾你。」
眉心一拢,冷念生手抚著额际踱下床,突的一阵天旋地转,感到头重脚轻,反射性的抓住纱帐来稳住自己。
明月见状,上前关怀道:「念生哥,你要不要紧?」
冷念生用力眨眨眼睫,再眯成一道缝细看--是颖……
赫然怒吼--
「出去!」别来笑话他。
吓!
明月吃惊的退了几步之遥,好生委屈的轻唤:「念生哥……」
内心犹豫著该不该走,念生哥好凶的口气,「我……」
不对,清脆的女音并非斯文人……是明月?!
冷念生懊恼了会儿,下眼,歉然道:「明月,我不是故意凶你。你快听我的话回房去。」他醉得离谱,竟然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