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狮-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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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
三,鉴于中日两国警察屡次发生事件,以至产生不少的纠葛,由此必要将重要
地方的警察由中日合办,或在此地的警察官署,要聘用多数日本人,以便于计划改
良中国的警察机关。
四,由日本采办一定数量的军械,(像中国政府所需军械数半数以上那么多),
或者在中国设立中日合办的军械厂,聘用日本技师,并采买日本材料。
五,中国政府答应将连接武昌与九江、南昌的铁路,和南昌到杭州、南昌到潮
州各铁路的建造权,许给日本国。
六,福建省内筹建铁路、矿山、和海口(船厂在内),如果需要外国资本
时,得事先向日本国政府商议。
七,中国政府允许日本国人在中国有传教的权利。
总共是五号二十一条。
这就是他大日本帝国政府的“二十一条”!
这是把中国沦落为他日本国的附属国的“二十一条”!
这是由经济入手彻底灭亡中国的“二十一条”!
他妈的!这些小东洋鬼子!
袁世凯怒不可遏,炽热的怒心烧灼着他的胸膛,两眼迸射着可怕的凶光,他把
“二十一条”狠狠甩到地下,又一把抓起来,两手抓在手里,想撕碎,撕得粉碎。
可是当他扬起头,全身的劲集中到两只手上,正待发狠要撕时,眼角无意中扫见了
墙角处案子上的那金光耀眼的皇帝龙袍,他身子下意识地一抖,像是打了个寒噤,
心如同小学生似地怦怦乱跳起来。
“大隈重信内阁总理大臣让我转告大总统阁下:如果答应这二十一条,则中日
亲善,互相提携,日本政府也定全力以赴地支持和帮助大总统阁下。”
袁世凯耳边又回响起昨天在怀仁堂日置益谒见他时说的话。话表面上听起来是
那样的平和而友善,而且还是伴随着亲切迷人的微笑说出来的,可他袁世凯不是吃
屎长大的三岁愚童,他听得出来,完全听得出来,字里行间迸发着一种咄咄逼人的
杀气,以至说话时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可听到恶狼的牙齿的磕击声。
他手里举着“二十一条”,呆呆地愣怔在那儿。不知怎么,在他眼角的视线里,
刚才扫见的案子上的那金光闪闪、耀眼夺目的皇帝龙袍,突然不见了,没有了,他
心猛地一抖,慌忙转过头去看,龙袍仍还整整齐齐地叠放在那儿,刚才是自己眼角
的视线花了,产生了错觉。
袁世凯定定盯视着金光耀眼的龙袍,他心里明白。他如果不答应东洋人提出的
这“二十一条”,那诱人的皇帝龙袍休想能穿到他身上!当然,也可以不在一棵歪
脖子树上吊死。洋人嘛,除了他小日本东洋人以外,还有英国、美国、法国、俄国、
德国等那些西洋人呢!可是,远亲不如近邻,远水救不了近渴。那些西洋人都离得
太远,紧要三关帮不上忙。日本就在家门口,抬腿就到,关键时候他能帮上你,而
他要坏你的事情,也是易如翻掌,一眨巴眼儿的功夫就成。找靠山,还是得找近的。
看来非得靠上它小日本东洋人不可了。
东洋小日本就等于诱人的皇帝龙袍!
人生在世,图个什么?不就图个权力;图个金钱、图个女人吗?不就图个荣华
富贵吗?
权力、女人、雪茄,是他袁世凯的三大嗜好。而在这其中,权力,是他袁世凯
的三大嗜好之最。龙袍加身,坐上龙座,在他看来,是权力的最最顶峰。这权力的
最最顶峰的赌注,现在就压在了“二十一条”这个赌盘上。
仅此一条路,别无选择。
袁世凯把举在手里、原准备撕个粉碎的“二十一条”,又像放一件怕被碰坏的
珍贵的玻璃做成的宝物似的,轻轻放回到了小圆桌上。
没有办法。就这样吧!
袁世凯在一阵猛烈的愤激之后,像被烧红的铁块又猛地被冰凉的水激冷了一下
似的,冷却了下来,他闭上了眼睛,仰靠在椅背上,剧烈起伏的胸膛已经平息了下
来,如同一个负重长途跋涉后疲惫不堪的驼背罗圈腿老汉,蜷缩成一团儿,对五姨
太有气无力地说了句:
“去让人把陆徵祥和曹汝霖给我叫来!”
“是章宗祥,还是陆徵祥?”五姨太迟疑了一下,轻轻地问了一句。
袁世凯睁开眼晴看了他的五姨太一眼,好聪明的五姨太!袁世凯倏然从迷乱混
沌中醒悟过来,他喜爱地又有些感激地看着他的五姨太,点点头:
“对,是章宗祥!去让人给我把曹汝霖和章宗祥叫来!”
四
袁世凯在接到日本国的“二十一条”时,外面社会上已经知道了。日本国灭亡
中国的协定,激起了神州怒潮汹涌。外交总长孙宝琦不愿意当风箱里的老鼠,两头
受气,坚决挂印辞职而去。袁世凯任命陆徵祥接替了孙宝琦,当外交总长,可是这
位老兄是个没有主见的人,胆小如鼠,人云亦云,尤其还是个亲英美派,在东洋人
那里不受欢迎,说不上话,弄不好就会把事情搞坏。这一点,袁世凯在一时混沌中
差一点忽视掉,幸好还是他的五姨太给他提了个醒儿,使他想起了司法总长章宗祥。
章宗祥,和外交次长曹汝霖一样,是他袁世凯心目中最靠得住的人。在好多事
情上,他们两个和他袁世凯竟是那样心心相印,他们经常都是不谋而合,想到了一
块儿,有人打趣说他们两个是大总统肚子里的蛔虫,这话一点不假,他们也欣然领
收这份赞誉之称。除此而外,章宗祥和曹汝霖两人在日本人跟前也很红,挺吃香的,
关系很亲昵,连日本公使日置益好几次在酒会上都竖起大拇指称赞他们两人“是大
日本帝国真正的大大的朋友”。
这一次,要依仗这两位老兄了。
这两位老兄一定能把事情办好。他袁世凯现在心里想的什么,他们都了解。他
们完全可以代表他袁大总统行事。
两位老兄没有辜负大总统的厚望,积极主动去和日本国接触。他们两个最终把
陆徵样也拉上了。不管怎么说,你陆徵祥总还是外交总长吧?你总还是袁大总统的
官吧?你总还按年按月领着袁大总统的俸禄吧?就凭这一点,你脱不了这个干系,
你总得干点事儿!于是,曹汝霖、章宗祥、陆徵祥三人联起手来,来为袁大总统妥
善处理“二十一条”的事情。
在日本国等不及而杀气腾腾地发出了最后通牒的情况下,三人惶惶恐恐地开始
了不辞劳苦的紧急行动。
日本国公使日置益一天从马上跌下来,据说是跌伤了,出不了门,曹汝霖、陆
徵祥乘车亲自前往东交民巷日本公使馆,进到日置益的卧屋,卑躬屈膝地到病床边
问候日本公使的病情,在床前与日本公使进行两国会谈……
曹汝霖又以私人身份前往日本国,拜谒了大隈重信首相和天皇陛下……
一切都在顺利地进行着。
怎么能够不顺利呢?一只这么温顺听话的偌大的肥羊,自己主动地往饿狼的狼
口里钻,饿狼能不欣然领受吗?
一九一五年五月七日,陆徽祥、曹汝霖代表中华民国大总统袁世凯在“二十一
条”上签了字,正式接受了“二十一条”。
丧权辱国的“二十一条”!
奇耻大辱的“二十一条”!
华夏神州走向沉沦的“二十一条”!
然而,血管里奔涌着有岳飞、文天祥、戚继光、郑成功、林则徐、邓世昌等民
族忠烈豪雄的炽烈热血的华夏子孙们,心房中回荡着陈天华的《警世钟》那声震环
宇的钟声的中华民国的国民们,岂都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岂愿神州走向沉沦?!
不屈服于外强之辱的刚烈,在神州大地燃起了反日的熊熊大火。
首先在日本东京,爱国的留日学生们义愤填膺,纷纷走出教室,走上街头,潮
水般涌向驻日公使馆,吼声震天,怒喝要驻日公使陆宗舆出来说话。尽管陆宗舆喝
令:“举凡聚众闹事、反对‘二十一条’的留学生,即日起停发官费留学金,并用
武力押解回国!”但愤怒的浪潮也平息不下去。留日学生总会还向国内发出了由当
时正在日本留学的李大钊执笔的《敬告全国父老书》的电文,痛诉:“同人等羁身
异域,切齿国仇,回望神州,仰天悲愤。”向全国同胞呼吁:“举国一致”,“众
志成城”,“抵御外侮”。
痛心疾首、义愤难抑的李大钊,接着又撰写并编印了《国耻纪念录》、《国民
之薪胆》等文章,他愤笔疾书,追述了东洋侵略、欺侮中华的痛史之后,怒斥“二
十一条”是断绝中华复兴之生机,毁灭中华独立之体面,使我中华“永无自存图强
之实力”,疾呼要雪中华民族之屈辱,以卧薪尝胆之精神,“勿灰心,勿短气,勿
轻狂躁进,困心衔虑,蕴蓄其智勇深沉、刚毅果敢之精神,磨练其坚忍不拔、百折
不挠之志气”,救中华于水深火热之中。;
神州大陆更是怒涛汹涌。反对、抗议、谴责、奋起抗争之声四起。
“坚决反对卖国的‘二十一条’!”
“坚决要求政府当局收回成命!”
“神州中华,不容欺辱!”
“……”
天津南开学校学生周恩来先生在题为《中国现时之危机》的讲演中,向他的同
学们号召“兴鸡鸣起舞之感,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之念”。
长沙第一师范学生、曾以在哲学教本上旁批“吾国三纲者必去,而与宗教、资
本家、君主国四者,同为天下之恶魔也。”而语惊四座,后又以二十八画生为化名
启事广征天下志同道合之爱国挚友而名扬海内的毛泽东,在他的揭露“二十一条”
的《明耻篇》一文中,以诗言志:
五月七日,
民国奇耻;
何以报仇?
在我学子!
紧接着,全国教育联合会决定将五月七日定为“国耻纪念日”。
各大中城市都纷纷成立了各种反日爱国组织。商号、店家宣布抵制日货。大学
生。中学生们,以及市民、商民们,怒潮般涌上街头,捣毁东洋人商店,游行,演
说,大火焚烧东洋货,激愤、悲恸之情,充溢在每个真正中国人的心头。
无疑的,这些都给袁世凯的皇帝梦猛烈一击。
“宁与外邦,不给家奴。”老佛爷慈禧是袁大总统心中的偶像,当然也就特别
信服老佛爷的这一治天下之道。
袁大总统血腥的枪弹和大刀的暴雨,把反日的怒火扑灭下去了。火被暂时扑灭
了,但仇恨的种子还在被扑灭的灰烬下面,没有死去。
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我们的这位袁大总统真够可以的!国民们的反日怒
火被血雨扑灭下去了,但他又想,要想尽快地当上皇帝,民意这块遮羞布还不能不
要,这样在西洋、东洋朋友面前,都有个好说头。
袁世凯想起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儿子袁克定的密友杨度,字皙子,早年留学日本,担任过中国东京留
学生会会长,后来创办了《中国新报》,很热衷于鼓吹君主立宪。袁世凯当上大总
统后,这位杨皙子当过他的内阁学部大臣,现在是参政院参政。此公周围还有几个
知名之士,在社会上很有点声望,可以借助这些人的嘴和笔,给他袁世凯登基当万
岁爷卖劲地吹吹喇叭。
杨参政被请进了总统府。
居仁堂楼下,一桌丰盛的酒宴,飘散着诱人的浓郁的香味。
袁世凯居中,杨参政在右,左边是总统府秘书长,兼交通银行总理、财政部次
长,又是公民党主席的梁士诒。
他们喝着,聊着。
先说了些别的以后,袁世凯端起一杯酒,满面红光地起身离座,来回踱了几步,
问杨度和梁士诒两人道:
“有一首好词,你们可知道?”
两人面面相视了一下,不知该怎样回答,尤其是杨度,感到惶然而迷惑不解。
昨天,总统府内史夏寿田告诉他说,袁大总统请他明天去总统府吃个便饭,他就感
到惶恐而又惑然。袁大总统,依照他的气做、勃勃野心和校诡的心计,平时也并不
怎么把他杨度放在眼里,今天怎么这样礼贤下士?谁都知道,袁大总统行伍出身,
从小就是以蛮武而横行乡里,后来,当督办,当山东巡抚,当北洋大臣,都是和枪
和兵打交道,亲武而疏文,就是当上大总统后,一心依靠的也都是那些杀人不眨眼
的武将。那些文人学士,他一般都不正眼多看几眼。今天,怎么突然会想起他杨度?
杨度惴喘不安,心里就像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很不实落。他明白,袁大总统的宴
请必有什么心计,但他怎么也揣摸不出来。和改变国体,恢复帝制,实行君主立宪
有关?很可能就是这方面的事儿。袁大总统一心想当万岁爷,不说是司马昭之心,
路人皆知的事儿吧,也是总统府内外好多人心里明白的事儿。可是,这好半天了,
喝着,吃着,漫无边际地聊着,他袁大总统一个字也不提这方面的事儿,这又叫他
杨度感到迷惑。这他又站起来,手里端着酒杯,踱来踱去,猛古丁地向他杨度和梁
士诒他们两人问这么一个让人不好回答的问题,这更让他杨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了。
袁世凯见杨度、梁士诒被问住了,仰头哈哈大笑,完后喝了一口酒,扯着个粗
喉咙哑嗓子,摇头晃脑,故作斯文地吟诵了起来:
黄河,黄河,
出自昆仑山。
远从蒙古地,
流入长城关。
古来圣贤,
生此河干。
独立堤上,
心思旷然。
长城外,河套边,
黄河白草无人烟
……
啊?!杨度惊呆了,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简直不相信这都是真的。这是
出自于他笔下的《黄河》词,是十一年前,他刚从日本留学回来,一次,与友人一
起在黄河边上游览,因感而发写就的,刊登在《新民丛报》第四十六、四十七、四
十八合刊号上的,袁大总统怎么知道?而且还这么熟悉,记得这么清楚,字字句句,
吟诵得丝毫不差。这对于一向重武轻文的袁大总统来说,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简直是让人震惊,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杨度大张着嘴,怔怔地看着袁世凯。
袁世凯笑笑,继续走来走去,摇头晃脑地吟诵着:
……
思得十万兵,
去驱西北边。
饮酒乌梁海,
策马乌拉山。
誓不战胜终不还。
君作铙吹,
观我凯旋。
“怎么样?不错吧?”袁世凯吟毕,喝了一口酒,笑着问杨度、梁士诒两人。
杨度受宠若惊:“大总统!
“先生大作,我没有什么吟错吧?”
“没有!没有!十多年前的旧作,想不到大总统还知道3而且还记得这么清楚。”
“先生此大作,引古思今,气势磅礴,当时就轰动一时,我袁某岂能不知?”
袁世凯咬文嚼字,附庸风雅,摇头晃脑地说,“而且,说起来,先生此旧时大作,
此时复咏,可算得上是陈酒复品,更是别有一番醉人的醇香。”
这一下子,杨度越发受宠若惊了,他惊喜至极,喜形于色,一选连声地说道:
“过奖!大总统过奖!大总统过奖!皙子实不敢当!实不敢当!”
“先生词中尤其是‘古来圣贤,生此河干’一句,高瞻远瞩,以古引今,可算
得上是古今之绝句了。区区八字,括史而论,袁某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