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狮-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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涌腾起了那种微妙的、一下说不清楚的、莫名其妙的情潮的波澜。她的心跳加快,
偷偷地狠劲地撞击着胸膛,面颊微微发红发热,一直不敢抬头望孔文义一眼。
赵瑞芝呀,你这到底是怎么啦?
赵瑞芝心中大声气恨地喝问着自己。
她自己也说不清,而又管不住自己。
“赵小姐,噢,不,瑞芝同学,你看这样写行不行?把该说的都说到了没有?
有什么不妥当之处,恳请瑞芝同学能直言不讳地给文义指出来,文义定洗耳恭听,
并将认真加以修正!”
孔文义诚恳地而同时也有些慌乱地问赵瑞芝。
赵瑞芝抬起头望了孔文义一眼,脸红红的,眼神慌乱,嘴动了动,想说什么,
但欲言又止。
“瑞芝同学,有什么不妥当之处,文义恳望指正,望勿犹豫多虑!”孔文义忙
又恳切地说。
正这时,有人敲门。
“请进!”孔文义朝门望着,招呼道。
邓仲澥和张国焘推开门走了进来。
“你们看!”邓仲澥边对孔文义说,边把手中的一张报纸递给了孔文义。
孔文义接过报纸一看,是一张刚出版的还散发着浓浓的油墨香的北京的《晨报》。
“你看这!”邓仲澥给孔文义指着报纸上的一篇文章说;孔文义轻声念道:
“《外交警报敬告国人》。林为民。”
张国焘介绍说:“这位林为民,是咱们徐世昌徐大总统特聘请的顾问,而且还
兼着总统府外交委员会的委员兼事务长。”
孔文义默声地看着文章;看着,看着,眉峰耸起,两眼闪灼着火光,不由自主
地念出了声来:
“……胶州亡矣,山东亡矣,国不国矣!……”
“怎么?”赵瑞芝望望孔文义,又望望邓仲澥和张国焘,惊疑不解地问道:
“怎么回事?”
邓仲澥说。“这位林为民先生三天前听到了我们在巴黎和会上已经完全失败、
青岛和整个山东都将交付于东洋日本国的噩耗,林先生痛心疾首至极,在报上发表
了这篇文章,以告国人。”
“啊,真的?真的是这样?”赵瑞芝睁大着眼睛,惊愕失色,“我们的青岛和
整个山东真的就这样彻底落进到东洋日本人的狼口里去了?”
“那还有假?林为民先生是总统府里最知情的人了,他的消息是绝对可靠的!”
张国焘极为肯定地说。“再说,刚才听陶美玲说,漆小玉她姐也从上海来信讲这件
事,漆小玉她爸在财政部也听到了这种情况。”
邓仲澥猛然想起地说:“林丽萍同学刚才也在着急地到处找你,会不会也是这
方面的事?”
张国焘说:“我想可能就是。听说咱们的林妹妹一大早就被青岛她们家来的一
个姓柳的保镖叫出去了,弄不好,是不是也和这事情有关?”
正说着,外面有人喊问道:
“瑞芝姐在这儿吗?”
是林丽萍。
赵瑞芝忙跑出去。林丽萍气喘吁吁地迎上前来,慌急失色地说道:
“瑞芝姐,那家伙来了!”
赵瑞芝猛一下没反应过来:“你说的是谁?”
“就那只披着人皮的狼。”
赵瑞芝知道林丽萍说的是谁了,她想到了这家伙一定来者不善,严峻地问道:
“他来干什么?说了些什么?”
“他从巴黎回来,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凶狠狠地说看我还能再逃到哪儿去?
他对我说:‘告诉你吧,你们奉调回国出任外交总长的那个章宗祥,和你们的那个
币制局总裁陆宗舆、交通总长曹汝霖,已经草拟好了电令,而且也已经得到你们的
那个徐世昌大总统批准,马上就要发往巴黎,命令你们的代表在和约上签字。’他
头一扬,很是不可一世地说,青岛和整个山东都即将彻底归属于他们大日本帝国,
而且,不久的将来,这北京城,以至这整个神州大地,也都属于他们大日本帝国的。
他问我;‘到那时候看你还能躲到哪儿去?看你还能飞上天去不成?!’他说完,
仰面哈哈狂笑着,真让人毛骨悚然。”
赵瑞芝听着,不禁也打了个寒噤。
赵瑞芝正听林丽萍说着,见许德珩和博斯年急匆匆地走来了。
许德珩问道:“文义同学在吗?”
赵瑞芝回答说:“在。还有仲澥同学、国焘同学也都在。”
许德珩说:“那正好!蔡校长让我通知咱们校学生会的正副主席和全体干事、
各社团的骨干成员以及各学校的学生代表,今天下午在西斋饭厅开个紧急会议,蔡
校长有个紧急情况要向大家通报……”
四
林丽萍告诉给赵瑞芝那只披着人皮的狼所说的章宗祥、陆宗舆、曹汝霖三人草
拟电令让巴黎和会上的中国代表签字、向东洋人屈膝投降一事完全是事实。
那次章宗祥从日本奉调回国,在东京车站受到了爱国留学生们的一顿猛烈的围
攻和痛击之后,心甚惶恐,很有余悸,行至天津,不敢径直进京,先拍了封电报给
他的密友币制局总裁、中日汇业银行总理陆宗舆。陆宗舆接到电报后,从北京速到
天津,与章宗祥相会。
佣人把鸦片烟具在榻上摆好,两人面对面躺了下来。章宗祥先让陆宗舆拿起烟
枪给自己打泡,然后他自己也打将了起来。两人吞云吐雾,在飘浮迷蒙的云雾中,
他们谈论着,分析着当前的形势。
章宗祥说:“宗舆老哥,兄弟现在既然接任了外交总长,就要在外交上尽量稳
定和维持好和东洋日本国的关系。当然,英美德意那些西方洋人列强也不能得罪,
但远亲不如近邻,那些西洋人离我们毕竟远一些,而且他们从自己私利出发,多少
也让着东洋人一点,这样,我们就更要搞好和东洋日本国的关系。”
陆宗舆点点头:“老弟说得很对!情况确实如此。”
“再说,人家东洋日本人对咱们弟兄们都挺不错,咱们也不能让人家寒了心。
有思不报,非君子也。宗舆老哥,你说,是吧?”
“老弟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咱们商量一下,然后再找汝霖老兄碰一下头,是不是给咱们巴
黎和会上的代表拟个电令,很强硬的电令,让他们在把青岛和整个山东划归到东洋
日本国名下的和约上签字认可,电令稿拟好后,让徐大总统过一下目,就给巴黎发
过去。”
陆宗舆略有些迟疑地说:“徐大总统那里绝对没什么问题!更何况还有咱们的
段祺瑞段大人在后面撑腰呢!我说的,让人感到忧心的是,怕那些总是不安分守己
的学生们,又借机轰然而起,惹事生非。他们最近的活动很是厉害。”
“他妈的这些乳臭未干、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的毛毛学生们!”章宗祥把手
中的烟枪一扔,愤然从烟榻上坐起,他想起了在东京车站的狼狈相,至此时余悸尚
存,心中之火陡然又起,“不去好好读他们的书,搞什么他妈的救国活动?!这个
国是他们能救得了的吗?!这个国得靠我们这些人来救!我们这才是真正的救国救
民!他们懂个什么?!他们懂个屁!”章宗祥说着,说着,骂将起来,“这些吃狗
屎的毛贼贼们,真正好事不足,坏事有余!”
陆宗舆也从烟榻上坐了起来:“他们本来就都是些不安分的料,再加上这近一
二年来又从西洋、从俄国那边传过来的什么‘马’字号的过激主义,就更使他们头
脑发热,不知道马王爷头上是几只眼了!”
章宗祥眉头拧起,沉吟道:“老哥有所不知,这个‘马’字号的过激主义,简
直就是洪水猛兽。小弟这几年在国外混,对此过激主义稍知一二。这个过激主义,
其终极目的,据说就是要平均穷富,据说还有什么女子国有,等等。这过激主义依
靠的就是所谓的民众运动。这民众运动,宗舆老哥可能还不大清楚,其实也就有点
像是咱们的段祺瑞段大人当年包围国会时所用的那个所谓的‘公民团’,只不过段
大人的那个‘公民团’都是些私自收买来的地痞流氓打手之类,假充是公民,而这
个过激主义的民众运动,是要把真正的公民都煽惑起来闹事,说是专门要和贪官污
吏卖国贼们斗……”
陆宗舆笑笑:“我们这些人又都不是什么贪官污吏卖国贼,怕它个属!”
章宗祥脑海里倏然闪现过了陈独秀、李大钊、胡适等人的名字,忧心忡忡地说:
“这个过激主义可不是随便开开玩笑的,它现在在我们中国,尤其是在京机重
地,已被叫陈独秀、李大钊、胡适的几个人煽惑得沸沸扬扬,尤其是一些青年学生
们就像走火入魔一样,一天到晚地在喊叫着什么德莫克拉西德先生呀,什么赛因斯
赛先生呀,什么民众联合呀,什么国民外交呀,甚至还有什么马克思主义呀,什么
俄国十月赤色革命呀,什么社会主义呀,等等……”
陆宗舆把手一挥,作出一副很轻蔑的、不屑一理的样子,对章宗祥说:
“老弟,别皇帝老子不急太监急得不行——瞎犯那份忧心!管他妈的什么德莫
克拉西、德莫克拉东、什么马克思、牛克思呢!他们煽惑他们的去,我们干我们的,
他们能奈何我们什么?!怕它个鸟!”
章宗祥焦虑地摇摇头,说:“老死你真是不懂!你想想看,今天我们兄弟想干
什么就干什么,发财享福,凭的是什么?凭的就是权!中国的老百姓,向来都是无
知而又怕事的,很安分守己,对于做官的,不管你是正人君子,还是乌龟王八蛋,
都一律唯命是从,不敢反抗。现在我们手中都掌握着最高权力,完全可以像曹孟德
曹操那样挟天子以令诸侯,没有谁敢不从!即便是有那么几个少量的文人墨客不满
意,也造不成反来,不会成什么气候。问题是,现在很多下层民众都有一定知识,
而且还形成了团体,建成一个个组织,敢于犯上作乱,再加上过激主义分子从中卖
劲煽惑,从中组织指挥,这对我们来说,就麻烦了。尤其北京作为京都,切切不可
掉以轻心!”
陆宗舆问道:“那老弟的意思,该如何办为好?”
章宗祥沉吟地说:“依我之见,先下手为强。最好的办法,就是实行戒严,禁
止民众的集会结社,严格检查邮电及书报杂志,甚至我还想,找个什么借口,把那
些新思想的过激主义分子的学界领袖统统抓起来,关他几天,让他们狠吃点苦头,
压压他们的那股子邪劲!”
陆宗舆点头称是:“对,是个好主意。”
章宗祥的两眼露出几丝奸险的凶光:“除此而外,我觉得还应该组织一个国粹
团,吸收一些能听我们话的教授、学者和青年学生,把他们撒开,让他们深入到各
社团中去,打听消息,探听情况,相机行事,制造他们内部混乱,破坏他们的狗屁
救国救民活动。这样一来,我们的宝座不是坐得就更稳了吗?”
陆宗舆拍手连连惊喜地喊叫:“哎呀呀,老弟高见!哎呀呀,老弟真是子房再
世,诸葛重生呀!愚兄敬佩至极!敬佩至极!愚兄对老弟真是佩服到家了!尤其是
组建国粹团这个高招儿,我想就连他子房、诸葛在世,也定会自叹不如呀!不过,
说到国粹国学一项,宗祥老弟,这些年来,你大都在国外忙于政务,对国学谅必有
所荒疏了,不像老哥我,历年来从未曾间断过这方面的研读,即使在一榻横陈、吞
云吐雾的时候,也从没有抛开此类经卷闱墨、破题、起讲,大比小比,读得滚瓜烂
熟,笔下也文思如泉,深感国粹之妙味,其妙无穷。想想看,倘若当今之广泛青年,
都能遵照袁世凯袁大总统和段祺瑞段大人之英明圣示,服膺于国粹,潜心于国学,
致力于国故,何患它过激主义思潮的凶猛侵入呢?”
章宗祥笑道:“照老哥这话的意思是,学校里的功课,应该再增添上抽大烟和
读八股这两门课了?这恐怕是时代潮流所不允许的吧!”
陆宗舆也笑笑,说道:“要说时代潮流所不允许,你老弟的那种逮捕新思想学
界领袖、组建国粹团,破坏各社团救国救民活动,恐怕也不是时代潮流所能允许的
吧?老弟你也清楚,那些新思想学界领袖,什么李大钊呀,陈独秀呀,等等,可都
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那个叫胡适的北大教授,还都与英美派人物有密切关系。连
徐大总统都尽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我们能冒冒失失地去碰
他们吗?”
“这老哥你就有所不知了。”章宗祥很自以为是地摇摇头,说,“你不可把事
情看得过于呆板!咱们在这里说的办法,当然不能是竹筒里倒豆子,一下子都拿出
来,我们只能看机行事。现在你先回北京去在徐大总统耳边再‘吹吹风’,同意让
我们去京里应付时局。等我们都到了北京后,再提建议,说时局严重,为了维持秩
序,必须暂时采取一些紧急措施,我想他徐大总统也不会不同意。至于什么样的紧
急措施,根据情况再看,”章宗祥说着,两眼又闪射出了刚才的那种奸险的凶光,
“到时候,如果真的需要来狠的、硬的,那就得来狠的、硬的,一点不能心慈手软!
要知道,老哥,咱们现在都已经在虎背上,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就干到底!”
“也就是的。”陆宗舆赞同地点点头。
第二天,天麻麻亮时,陆宗舆就坐早车回到了北京,回到家,稍许歇息了片刻,
就去了总统府,向徐世昌“吹风”,也向其他的一些有关人士“吹了吹风”,一切
都搞得差不多了,陆宗舆往天津打电报给章宗祥,章宗祥接电后,立即乘快车进京。
一切都安排停当。章宗祥这边一下车,就被交通总长曹汝霖的秘书悄悄地接到
了曹公馆。章宗祥走进客厅一看,里面在座的就只有曹汝霖和陆宗舆,两人起身相
迎,请章宗祥坐了下来。
三人照例相互都寒暄了一下,完后,章宗祥就把自己在国外的所见所闻以及和
东洋人的来往情况,还有自己的一些想法,都尽情地说了一说。
人们常说:沆瀣一气,臭味相投,此话一点不假。章宗祥对时局、对中日关系
的看法、意见和办法,包括给巴黎和会上的中国代表发电下硬行的签字令,以及在
国内实行戒严、禁止民众结社集会、组织“国粹团”、破坏各社团的救国救民活动、
以至必要时逮捕学界领袖等,曹汝霖都非常赞同,拍手称快,连连说道:
“妙哉!妙哉!宗祥真乃于房重生!真乃子房重生呀!咱们三人,若比汉兴三
杰,宗舆不愧萧何,宗祥不愧子房,我呢,可惜是比不上那韩信。”
章宗祥、陆宗舆不约而同地一起笑着说道:“哪里,哪里?汝霖较之韩信,也
逊色不了多少。”
三人齐声哈哈大笑起来。
完后,三人商议,先草拟给巴黎的电令,措辞要强硬一些,语气要决然一些,
然后三个商量怎么样制定戒严令、禁止结社集会令和逮捕令等,以及怎么让徐大总
统签署批准。
一张由袁世凯尔后是段祺瑞沿袭下来的黑色的网,此时由这自以为可以以汉兴
三杰相比的三个人继续编织着,又慢慢地朝着整个神州大陆张撒开去……
第二十九章
蔡元培情激地讲着,我们的国家与民族已经到了危亡时刻。直接行动,直接解
决。火山爆发了。五月四日举行北京学界大规模的声讨卖国贼的示威游行。中国人
连自己的土地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