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臣的伪天使-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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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睿洹身子一震,惊愕的直视着前方。
『你确定司徒旸谷会甘于被你“豢养”在这不见天日的旧宅里吗?』
他完全没想过这点。
他一厢情愿的想尽己所能补偿司徒旸谷,一厢情愿的想为自己赎罪。但是他全忘了司徒旸谷的内心,忘了司徒旸谷的本性。
原本是那么得天独厚的天之骄子,受得了这种近似阴沟老鼠,近似牲畜的晦暗生活吗?
『或许司徒旸谷幸运了点,因为他不像祟妖那么长寿,顶多忍耐个几十年就可以解脱…』
他后悔。希望这一切都没发生过。希望从未遇见司徒旸谷,希望自己从未爱上那个耀眼的太阳。
他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手足无措,脑中一片空白。
『哎呀呀…』癸朔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新奇的看着殷睿洹。
殷睿洹不解的发愣。
看什么?有什么不对吗?…
『洹,你哭了呢…』
是吗?是这样吗?
呆滞的伸起手背,往脸颊一抹,水痕印上了白皙的肌肤。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呢?洹…』
殷睿洹睁着空洞的眼,沉默了好半晌。
干涩的唇蠕虫了两下,吐出喑痖的低吟,『把司徒旸谷叛变这件事,从历史上抹去。』还给他那美好的人生。
『你确定?』癸朔浅笑。『要同时删去这么多人的记忆,可是要拿命来换的呀…』
『确定。』为了司徒旸谷,他可以连命都不要。
『那么…』
『碰!』
黑色的钢板门被鲁莽的推开,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接着,一个穿著怪异的亮橘色睡袍,头上戴着针织粉紫色睡帽,脚踏熊爪造型毛拖鞋的不速之客,贸然闯入这怆然萧瑟的氛围里。
『鎏宵?』
『错了,弄错了。』鎏宵口里低声絮语,说着让人摸不着边际的字句。
『什么?』弄错了什么?
『梦错了。』他抓了抓头上的睡帽,『要找的东西梦错了。不是刀。』
『你说什么?!』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殷睿洹就一个箭步冲到鎏宵面前,揪住对方的衣领,『你是说,要找的东西不是那把刀?』他激动的追问,彷佛看到了一线曙光。
『是,是那把刀…但不是刀子本身…』唔,他快喘不过气了。
『那是什么?』殷睿洹脑子灵光一闪,『难道是…刀鞘?』
『呃…也不是…』鎏宵好不容易从殷睿洹的手中挣脱,长嘘了一口气,结结巴巴的尴尬开口。
『是…刀鞘…上的珠子…』
一阵很长的沉默,一阵很长又很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差不多半分钟。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殷睿洹。
『鎏霄,你确定?』他显得相当诧然,眼神移向了搁在癸朔身边的刀鞘,将目光集中在龙爪中那圆透着朦胧光茫的宝珠。『确定是那颗…珠子?』
『确定确定。』鎏宵焦急的解释,『因为我上次睡前看了不该看的影片,影响到占梦的品质,导致预言的结果不准确…』…夜晚的有线电视台简直是群魔乱舞…
『什么是不该看的影片?』萨枢诔好奇。
『那不是重点啦。』鎏宵皱了一下眉,继续开口,『还有,除了骊龙刀之外,萨枢诔要找东西也要更正。』
『喔?』闻者略为兴奋的勾起嘴角,『你是说,我不用再去找那个烂盒子了吗?』
『不。』鎏宵斩钉截铁的否定,『还是得找到盒子。』
『你不是说要更正…』
『是的,要找的不是盒子,而是嵌在盒子里的镜子。』鎏宵笑了笑,『所以说,你只要把镜子掉包就可以了,不用把盒子整个带回…很不错吧。』
『噢,听到这消息我还真是欣喜若狂…』萨枢诔没好气的干笑。
搞半天他还是得去搜寻那个破盒子的下落。
殷睿洹内心是奔腾不已。
既然癸朔要的只是那颗珠子,那么取下珠子之后,骊龙刀就可以归还给唐门罗?
他带着期待的目光,望着始终保持着冷脸的癸朔。
『荒唐…』简直像场闹剧…他随意的把刀放到一旁,端起兽牙似的刀鞘,长指在龙爪上的宝珠划了一圈,珠子的周围亮起了一丝红光,接着应声落入他的掌中。
『癸朔…那把刀…』
『我只拿我要的东西,剩下的破铜烂铁我没兴趣,也懒得处理…』他撑着头,用带着讥讽的语气笑道,『东官的运气真是好到让人眼红呐…』好到让人嫉妒…『这下子你可高兴了吧,洹…终于可以双宿双飞了呐…』
事情看似有了个完美的结果,但是殷睿洹却始终沉默,面无表情,脑子不断思索,陷入了另一个犹豫之中。
骊龙刀归还唐门,司徒旸谷的追缉令解除,然后,他们两人恩爱过一生…
这样的结局真的好吗?
司徒旸谷为了他,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这次的事件虽然解除,但是好运不可能持续存在,往后又遇到类似的危机,司徒旸谷还能有那样的好运吗?
司徒旸谷的爱,太狂烈。司徒旸谷这个人,太耀眼。
而他,则是全身沾满血腥,伪装成光明的黑暗…
他有什么资格独占这个太阳?
他只会给司徒旸谷带来灾难。只会让太阳陷入陨落的危机…
提着缺了颗珠子的骊龙刀,殷睿洹步回自己的房间。
『回来啦…』司徒旸谷不知什么时候下了床,悠哉的坐在桌前,双手支颐,好整以暇的等着他回来。
『嗯…』殷睿洹冷淡的应了声,将骊龙刀默默的放到司徒旸谷面前。
司徒旸谷随意的瞥了刀一眼,不解的望着殷睿洹。
『癸朔要的不是刀。』他漠然的开口。
『喔?』司徒旸谷看起来不怎么讶异,『所以呢?』
『带着你的刀回唐门吧。』太阳,就应该回到天上。
『然后呢?』
『然后别再来找我了。』他悠悠轻叹,叹出灵魂里悲哀。
『为什么?』司徒旸谷夸张的掩嘴,有如八点档三流肥皂剧里的贵妇得知丈夫外遇,惊慌不矣,『难道你自始至终只把我当成是泄欲的工具?玩完我之后就打算始乱终弃?』他痛心的哽咽,『…好狠的心啊…洹…』
殷睿洹一点也笑不出来,依旧冷淡,『…跟着我只会让你陷入危机。』
他是生存在黑暗中的人,踩着血肉尸骸铺出来的路,他不想离开自己习惯的黑暗,更不想强拉着光明进入他幽黯的世界里。
司徒旸谷见自己演的戏码不受欢迎,悻悻然的收起笑容,『所以呢?』
『我和你的生存环境差太多,我不想把你拉入黑暗。你为我附出太多,而我只会给你带来灾难…』
他无法忍受司徒旸谷为了他受伤,为了他舍命。他爱司徒旸谷,他发现自己唯一能为这颗太阳做的,就是离开,还他自由。就算不想不愿不甘不舍,总胜于一辈子承受懊悔与罪恶。
长痛不如短痛,一个人悲伤总胜过两个人互相懊恼。
『我倒不觉得你给我带来了什么灾难…』至于拉入黑暗…他倒觉得自己所处的世界原本就没光明到哪里去。
殷睿洹用深郁的眼光望着对方,『你为了我以背叛唐门,劫走骊龙刀,现在全唐门的人都在搜捕你。原本高高在上的东官,现在却沦落成见不得光的逃犯!这样还不算灾难吗?!』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心痛。
『刀不是回来了吗?我拿去还不就好了呗…』他双手环胸,洗耳恭听,显然对这说词感到不以为然。『你还真爱钻牛角尖啊…洹…思考模式这么灰暗,不是左脑神经损伤,就是右脑太过发达…』右脑发达的人总是悲观。
殷睿洹由悲转怒,『你潇潇个什么劲!』该死的,这佞臣死到临头了还不正经!『你以为每次都有这样的好运?!要不是这次恰好…』
『慢着。』司徒旸谷举起手掌,停止了殷睿洹的发言,『你觉得,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靠都是运气?』
『不然呢?!不然你以为是癸朔大发慈悲良心发现福至心灵所以放你一马,放弃宝刀让你完璧归赵?』这什么天方夜谈!
『原来在你眼里我是这么没用的人啊…』司徒旸谷皱了皱眉,无奈的摇摇头。
『不是…』
他不以为意,悠哉的站起身,拿起骊龙刀,望了一眼,勾起一抹浅笑,『洹…刀鞘上的珠子什么时候换成别颗了?』
殷睿洹歉然的低下头,『那是因为癸朔…』他轧然停顿,猛然抬头,『你怎么知道珠子换了?』
他明明找了颗一模一样的珠子嵌回龙爪下的凹陷里,司徒旸谷怎么可能看得出来?!难道…
司徒旸谷嘴角漾起贼溜溜的笑容,『你以为我真的那么莽撞愚蠢,什么都没准备就贸然夺刀?』
啧啧,天使啊…你把佞臣看简单了…
殷睿洹愕然,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人,好象对方是能看穿一切的妖魔。『你…你早就知道癸朔要的是刀鞘上的珠子?!』
殷睿洹顿时理解之前司徒旸谷那些意味不明的句子所指为何。
『我连他要那珠子的目的都知道呢。』司徒旸谷不可一世的笑道,『那颗珠子是周武帝皇冠上的宝珠,历代以来众人都不把它当成宝,直到武则天执政时,才被人注意…』
『什么?』殷睿洹像个在听道的乡民,一脸呆愕,完全无法理解宗师所讲的高妙玄理。
『那是颗龙王宝珠。那颗珠子后来卖给了个胡人,最后是被海里的龙王夺走了。』他微微一笑,『以上出自太平广记卷四零二的《宝珠》篇。』
『你怎么知道?既然被夺走了怎么会嵌在骊龙刀上?』
『哼哼哼…』司徒旸谷得意的开口,『你以为我消失的那六天是跑去渡假吗?』
当他由唐彧文那儿得知骊龙刀只是个象征,并非奇珍至宝时,他开始质疑逆五星想得到骊龙刀的目的。
癸朔会不会弄错目标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跑了唐门发源地:广州一趟,到处打探骊龙刀的来源,从刀刃到刀柄,包括那只华丽的刀鞘,彻底的追本溯源。
最后,他发现,这颗宝珠的来历最特殊,最诡异。
那颗珠子是第三代龙王传下来的,听说是一个在船上认识的渔夫所赠予。
渔夫送给三代龙王时,留下一句饶富意味的话:海底龙王送给海面龙王的见面礼。
下了船之后,那人便消失不见,怎么找也找不到。第三代坚信,那是海龙王送给他的宝珠,于是便慎重的传了下来,后来被第六代龙王嵌到了骊龙刀的刀鞘上…
自以为锦上添花…老爷子真像爱搞排场的暴发户…
除此之外,在追查的过程中,他听见了个有趣的传闻。
司徒旸谷突然语气一转,『据说,持此宝珠,加上黄帝古镜,便可逆返时辰,倒转乾坤。』这消息是从一个术士那儿听来的,一个身旁跟着位少年的男子告诉他的。
他直觉的认定,癸朔要的不是骊龙刀,而是那颗珠子,为的是逆转时空。
天晓得癸朔逆转时空想做什么,或许是想抢构第一代的大同宝宝人偶吧?总之,他没兴趣知道。他只需要对自己有利的消息,别人的野心,对他而言就和儿童餐上附的小旗子一样,毫无意义。
殷睿洹哑然,不晓得该接什么话。他第一次见识到司徒旸谷真正的能耐,第一次感觉到,这个男人为了达到目的,似乎比他更不择手段。
果然是唐门的东官啊…恐怖的男人。
『怎么样?洹。』佩服他吧。
『这些…全是你一个人查到的?』
『是的。』
『所以说…』
『所以说这一切都是我计划好的。』他坦然承认。『不管是抢刀,背叛,受伤,被你带回逆五星,这些都是我故意布下的局。』
『为什么?』殷睿洹不解,为什么司徒旸谷要刻意下这步险棋,让自己陷入危机?
『为了要搏取你的同情,为了让你为我动心。』他奸佞一笑,『显然我成功了。』
『你──』
『你说你邪恶,说你手段肮脏,说你内心见不到一丝光明,说你会把我拖入黑暗里…那些都是屁。』司徒旸谷继续说道,『要比心机深重,比手段残忍,比内心黑暗…老实说,和我比起来,你只能算是业馀。』
『我──』
『我告诉你,除了宝珠的事,我也调查过你,我知道你的身世背景,知道你十年前被逐出家门,被你父亲断绝关系,殷是你母亲的姓,你母亲是侧室,在你幼年时就病逝。你原本姓关,是美国华邑富商关朝华的次子。你幼时读的是YMCA设的幼稚园,国小到高中全在马里兰州蒙哥马利郡的私立贵族学校就读…』他顿了顿,『还参加了两年的烹饪社…啧,看来你社团时间都在鬼混,上回的泡面泡的有够难吃。』
『那是因为我选不到别的──』不,这不是重点,『你竟然调查我这么──』
『这么仔细,这么彻底。』司徒旸谷继续开口,『你以为我狠毒的只有嘴?我的心比嘴狠一千倍,我想知道你的一切,我想占有你,我想把你囚禁在我的掌中,让你永远待在我身边。』
殷睿洹微微一震。司徒旸谷的想法和他一模一样。他们俩人的占有欲不分轩轾,对所爱之人有着近乎病态的执着。
司徒旸谷吸了口气,『太阳散发出来的不只有光,还有足以至命的辐射。』
『所以?』
『所以,不要说跟着你会遭遇灾难…』他咧嘴一笑,『因为我本身就是个棘手的灾难。被我这种人爱上也是个灾难,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去承担。』
殷睿洹沉默片刻,失笑出声。
他懂了。他终于明白司徒旸谷为什么要讲这么多抹黑自己的话,为什么要公布这些令自己难堪的手段。
为了要让他心安。
司徒旸谷借着贬低自己,提升对方的尊严,安抚对方的自卑感。
这和他之前发狂似的自曝其短,自揭疮疤,自毁形像,以让司徒旸谷醒悟,让司徒旸谷不会为了幻灭而受伤,有什么两样?
这佞臣啊…
既了解他,又像他。两个人的思维模式简直一样。
绝妙,绝配。
『你啊…』殷睿洹不停的笑,笑着摇头,『真是个狂妄又自我中心的太阳。』
算他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