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沙洲冷-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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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字!是王景彻的笔墨啊!”铭彦大吃一惊,这几个句子,近日里在城中流传甚广,只可惜是都是单句,曾有人出黄金百两买齐四个单条,想裱成一幅整的,却无奈有价无市,如今竟让他在之谦家中看到一纸齐全的,而且是完完整整原本写就写在一起的。
“这字,是我写的!”之谦淡淡看他一眼,不动声色。
“怎么可能!”铭彦拿过来细看,这字他曾在别人那里看到过,当时做好做歹的借了来,自然是看得十分仔细经心,只差没将眼珠子缝到字上去,一点点细微的运笔都是烂熟于心,现在他手上这幅,一分儿不差,就是王景彻的亲笔。
“你不信?”之谦微微转过脸,眼中有一种奇异的光:“我写与你看!”
一抬手,便是一个‘冷’字,从形到意,自起势到运笔,全无半份相差!
事实摆在眼前,铭彦自然不会再怀疑,只是一个劲的惊讶: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之谦在心底冷笑,这些字每日都要临上百遍,若再不像,倒奇了。
青青一听说铭彦到了,便急匆匆跑过来,看到主宾相谈甚欢,这才放下心来。
“嫂子,越发漂亮了啊!”铭彦生性跳脱,思维变得快,刚刚一打岔竟忘了此行的初衷。
“作死!”青青嗔道。
“得地?倒要我说实话啊?”
“你这张油嘴,洗洗倒好炒一斤咸菜了!”
“嫂子太没诚意了,兄弟我难得来,竟只让我吃咸菜!”铭彦假哭,委屈之极。
青青道:“你要吃什么?自个去到厨房里去挑。”
终于骗得铭彦出来,转到个无人的角落,青青一把拉住他,正色道:“外头那些个疯话,可不许你在他面前说。”
铭彦一呆:“这些话,嫂子也听说了吗?”
“总有好事儿的,我有什么办法?”
“那这事……”
“这事儿是真是假,有与你有何干?再说,他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可是这等不甚的?”青青冷眼看他。
“自然不是。”铭彦赶忙肃静颜容:“那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瞒过他便好,我只求他不知道,不伤心,旁的,我才不理会。”青青黯然。
铭彦也叹气。
(十)
青青蹒跚走回厨房里,只觉得有一点脱力,寻了张椅子坐下来,四肢百骸像是抽去了支撑。
“夫人,今儿个,王家少爷也在这里吃午饭吗?”灶上的小姑娘楠凤一边洗着菜,一边问。
“对,你多烧一点饭。”
“对了,夫人,凤听说前些日子城里也来了个王少爷,俊得简直不像人,是真的吗?”少女心事总怀春,这样的旎丽故事,纵然是说着说着就羞红了脸,也是藏不住。
青青警觉起来:“你都听说了什么?”
小姑娘没留心自家女主人的变化,仍自顾沉醉着:“我就听说啊他是有名的贵公子,生得清俊又和气,过扬州的时候,城里面的男人都不敢出门,说是同他一比,就都成石头了。“
青青这才放下心来:“他么,是的啊!”
“我就想不通了,通共不过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一个人好看又能好看成什么样子啊?说起来,夫人见过那位公子么?”
“见过的!”
“好看么?”楠凤顿时兴奋起来。
“那是自然”
“比……我们家少爷还要好看么?”楠凤小脸一红。
“不一样的。” 青青有一点失神,之谦的五官是看得见的,精致的眉目,挺直的鼻,没有一分多余,俊秀却毫无媚气;而那个人,是看不见的,他站在那里,便是一道光,你只看得到亮,却看不清面目,那是一种风骨与意境,超乎于言表。
“夫人,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啊!”楠凤嘟起小嘴,撒娇……
青青醒过神来,淡淡一笑:“你觉得少爷很好看么?”
“那可不!”楠凤一本正经道:“少爷可是凤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男人呢!”
“是嘛!”青青笑着逗她:“那等凤将来长大了,也嫁给少爷吧。”
“那可不成,我哪有这个福份,要折煞凤的!再说,少爷对夫人这样好,又怎么肯再娶一房!”这小姑娘生得机灵,小嘴更是甜似蜜。
“你也觉得他待我很好么?”
“夫人,少爷这还不叫好啊!家里的银钱全放在您手里,想买啥买啥,大事小情,只要是您做的主,从来没二话,凤来这么些日子,就没听少爷对您说过一句重话,将来凤嫁的男人只要有少爷一成,我就笑死了。”
这样,就已经算是好的了吧!青青失笑。
当年她嫁过来,也不是没人羡慕的,有这样年轻英俊的丈夫,家中又没公婆压着,家境自然算不上豪富,可也是小康人家,吃穿自是不愁,最要紧的是人品好,这样和气温柔体贴的男人,不知道羡杀多少女子。
可谁曾想,这样完美的男人,毕竟不是她守得住的。
自然,他待她是很好的,就是太好了,只像家人,不是爱人。
(十一)
那天的情况铭彦专门找人细细寻问了一番,本是捕风捉影事,却不想为什么竟搞成这个样子。铭彦是聪明人,知道这种时候解铃还需系铃人,只要那位王少爷出来说一句话,谁还敢将污水往之谦身上泼?
他着意要帮之谦,自然事事留心留意,终于让他看到机会:王家别院在谷雨那日邀了人来饮茶。他本是试探,拿了自己和之谦的名字递上拜贴,本以为人家是断然不会收的,正寻思着还有哪条门路可通,却不想王家竟专门派了人过来道谢,并细细关照时辰日子。
铭彦顿时心中大定,这位王少爷的口碑极好,虽然性子冷漠了些,但却不是那种随意耍弄平民的纨绔子弟,他既有这番举动,便是真正有诚意了。一时间虽然想不出究竟之谦是哪一点得他这般眷顾,但过去了决计不会受辱回来却是肯定的了。
铭彦本以为说服之谦出门要花费一番唇舌,还精心准备一场说词,只说是与人打赌,赌他的字与王景彻真假莫辨,那人不信一定要亲眼看过才肯伏输。想不到之谦那边竟是一说就通。
铭彦只觉得怪异,一种太顺利了反而觉得不牢靠的怪异。好像是什么要倾倒了,他看不到扶不起;又像是走进了迷宫里,眼前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虚像,真实的那些就藏在一张纸的背面,但却触摸不到。
烟茗很奇怪,因为他们家少爷这几日突然变得很奇怪,忽然的兴奋起来,对衣食住行的任何一点都十分挑剔与留心。
这已经是第三次派他去厨房问明日的菜单,他有些想不通,不过是些普通的访客,当年随他入宫面圣,都不曾见他如此紧张过。
“是要上鱼羹吗?先让厨子做一碗上来看看吧!”景彻拧着眉,还是不放心。
于是烟茗又跑了第四趟。
一碗稠滑的羹,白玉似的鱼肉被切成细丝,上面飘着碧绿的香菜,烟茗只闻了一下,口水便流了下来。
可景彻只喝了一口,眉峰拧得更紧:“去,请主厨过来一下。”
伺候了这么久,灶上的还没亲眼见过主人,急匆匆换过一身新衣裳赶过来,得赐了坐,也不敢全坐,只虚虚的占了一个角。
“你这鱼羹,自然是很好的!”
说话听音,主厨的心提起来。
“只是我当年在这边曾吃到过一碗鱼汤,其滋味之鲜美,挂念至今!”景彻脸上已有神往之色。
“不知道公子能不能给小人细讲讲?”
“具体的,我也不甚明了,只知是用大个的鲢鱼头来煨,直煨到肉松骨散,汤色变做雪白才可。放在碗中将筷一搅,所有的鱼肉便散开,化为云絮样,丝丝入扣。然后剔去鱼骨,只喝那鱼肉汤,汤汁浓稠鲜美,鱼肉绵软,入口即化。”
“哦,哦……”主厨喏喏连声,额头已经隐隐有汗冒出来。景彻说的这道菜,其实就是再简单不过的鱼头汤,可这世间的事往往越是简单就越不好做,从用料到火候都需精心控制,差错一点点,味道便差得远了。
“王公子果然是行家!”临走时,主厨留下这一句话,倒也不全是吹捧。
我只是吃客,算不得行家……王景彻有些黯然。
“王景彻,我跟你讲,看着这口锅子,莫要让汤熬干了,也别让它溢出来!”
“这不成的,之谦!”王少爷笑眯了一双眼。
“怎么不成,你什么都不会,现在让你看个火都不成,我还留着你做什么?”之谦佯怒。
“这么香,等不及出锅,汤都让我给喝干了。”
“你少性急,这汤,非得煨上两个时辰才到火候十成。若是等不及,七八成上就喝了,那真倒是暴殄天物了。”之谦一本正经的解释。
“可我现在就馋了怎么办啊!先盛点儿出来让我尝尝鲜嘛!”景彻一味的胡缠。
“你这人!哪有这样的,明明再等等便可以了,你怎得……”
“哎哟,我此刻正在兴头上,纵然是七八成的火候,吃到嘴里也是十成的兴致;若是等汤成了,我却熬过了兴,就是十全十美的好物,也吃不出这番美意不是?”景彻不管,自背后抱牢之谦,埋首在他耳边低语,他本就不是为这汤,汤不醉人人自醉。
“你……”之谦气急,又强辩不过,一张脸憋红……
“少爷……少爷……”
“哦?”景彻醒过神来。
只见烟茗捧上个陶土罐子:“这是明日待客用的新茶,刚刚送来的。”
“放着吧!”
景彻又是一阵出神……
他与他,看起来是如此不相同的人。
一个随性,什么都不拘,一个克求完美,喜欢计划周详的人生,喜欢身边的一事一物都完满无缺。
可是他们骨子里又是如此相似,如此骄傲,如此孤独,如此的容不下任何一点点丑陋……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十二)
王家别院。
何之谦站在门口出了很久的神,为什么会答应,为什么要来……
他很想说他也不知道,但其实,他是知道的,他的心叫嚣着要再见一面,自顾自的便答应下来了,他挡不住。
“之谦,等很久了吗?”还以为自己已经够早了。
“嗯!”
“那进去吧!”
王家的下人,个个温文有礼,所谓贵族本是一种气度,在言行举止间的那一点落落大方,越是以礼相待越显出其卓而不群来。
铭彦看这几个小厮,周道的引他们到花厅坐下,又来来去去端茶送水,不由得啧啧称赞:“看人家那家教就是不一样啊!”
之谦只顾着失神,竟没听到!
他,知道我要来吗?他,会欢喜吗?
坐不住。
铭彦叫了几声都不听他应,憋了一肚子闷气,跟他在后面出来。
“之谦,我说……”耳边传来风声,那是刀剑破空的声音,铭彦一转头,便怔住了。
一树桃花灿若明霞,极绚丽,极明媚……
桃花,本不是一个可以长到很高大的树种,但这一株却不一样,极高极大,压着大片的新绿的草,几乎是壮观的,像眼前燃烧起温柔的火。
这已经不是树了吧,是这整个西湖畔的桃花精,花的妖!
但这花,铭彦也是在第二眼才看到的,第一眼,他只看到一抹灿白的身影,矫若游龙,身姿起落之处,有不似人间的风致。
“我……我……都不知道……原来王景彻会武……”
他会而你不知道的东西还有很多……之谦只淡淡看了一眼王铭彦目定口呆的样子。
这套剑……之谦微微皱起眉……
这套剑,看他练过无数次,但这一次,似乎有不同……脚步在飘,剑也在飘,是他演错了吗,还是他记错了?
出什么事了?
之谦心头一紧!
又是一步滑开,立身不稳,直直往桃花树上撞去……
“小心!”之谦脱口而出,只可惜他是半路出家,轻功更是半调子,还未来得及冲到景彻身前,他整个人已经飞撞上去……
似乎不是很用力的样子,却连带整棵树都晃过一晃,那一树的桃花,受此震动,纷纷零落如雨。
之谦看眼前的无数淡红粉白如暴雨般倾泄,一朵朵,一瓣瓣,划过这突然变得粘稠的空气,拉出微红的印迹。
那张脸,隐在花雨中,变得模糊不清,只看到苍白的脸色,还有那唇边的血……殷红,是这世间所没有的花,盛放!
“对不起!”景彻抬起头,因为咳得太过了,眼中泛出泪光。
对不起?之谦退开一步,你对不起什么?
脸色渐渐发青:“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就好生休养着些,病了,还要连累人操心!”
咬着牙,说出这句话!你是故意的,王景彻,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你一向就是如此任性而又残忍的一个人。
景彻无言,看这道黑色的背影淹没在漫天香雪之中,远去。
(十三)
“之谦,你没事吧?”铭彦一脸忧心忡忡看着这个从回来后就面若死灰再也不肯开口的男人。
其他受邀的宾客陆陆续续的被带进来,花厅里渐渐变得热络,总有些诧异的神色越这边飘,只是都自重身份不好意思随便发问。
铭彦心里越来越忐忑不安,看之谦的神色却像是什么都看不到,沉静如水,水波不兴。
这不正常,太不正常,这个一贯如此敏感的男人!
又等了一阵,却见烟茗急匆匆跑过来道:他家公子偶染风寒,今日的茶会怕是开不成了,只得向各位公子奉上二两新茶聊表歉意。
众皆哗然,一时间关切询问之语不休,烟茗疲于应付,一个头倒有两个大。
“你,是叫烟茗吗?”很是清亮的声音,不很响,却入耳动心。
“是,这位公子是?”烟茗有些疑惑,他一般很少随公子出门,杭州城里知道他名字的人应该不会太多。
“鄙姓何,名之谦!”92D9C0E盏熟局走结:)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哦……噢!”烟茗一声惊呼,忽然意识到失礼,脸色蓦然变得通红。
那天,想要参加茶会的拜贴像雪片一般到,景彻懒得去看,便让他来念,直念到‘何之谦’这三个字……
当……一声,景彻手中那只青瓷盖碗竟直直落地!
到现在他都记得景彻当时的眼神:惊异,喜悦,惶恐,迷惑……
“你家公子到底得的什么病?”之谦温文细语。
“风寒……”烟茗有些呐呐的,眼前这人明明是初相见,却像是已经认识了很久似的,别有一份亲切,竟让他不忍心说谎。
“你骗我,风寒没有这样子咳血的。”
方才,他看到景彻唇边的血,红中带紫,不是寻常颜色。
“这……”烟茗一时无措,搅起衣角。
“他,还是不喜欢吃药么?”
“啊!你怎么知道!”这下子,真是吃惊不小,景彻抵死不肯吃药这事,连老爷,夫人那里都是瞒得水泄不通,这人是谁?
之谦无奈叹息。
“生病了就要吃药!”某人义正词严的
“不要啦,很苦啦!反正熬一熬病也会好,做什么要吃那苦东西?”眉头皱得死紧,很有骨气的别过头去。
“你听话啦,这药里我加了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