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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军营小人物-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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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碍事,今日蹲得时间长,有些劳累罢了。”何塞平低吟。
  “何大夫,下次我给您做些杜糖,您含在嘴里做事会好些。”张东道,“今日您累了早些歇息,明日我再来帮忙。”张东如今已算是正规兵,加上多日训练,应早脱了打杂这类杂务兵的身份,只是他一向乐得来为何塞平分忧,何塞平也未拒绝。
  何塞平也真疲倦了,交待了张东要小心,挥了挥手,笑送张东出营。
  张东在狼窝附近撒了雄黄,探头瞧见原来母狼身下的肉块已不见,料想是被吃了,觉这窝中似乎同离开时有了些不同,又瞧不出什么异色,不及细想,便听见营中号声响起,怕太晚回了招人猜疑,张东快步离开。回营吃了顿冷饭,张东便歇了,偶尔夜晚醒来,会注意下狼窝方向的动静。他与齐瑞安未将这狼的事说出,大伙儿经一战后,仍又将日子太平得过。

  第 17 章

  第六章
  数日前那场大战,凉军旗开得胜,赢得了士气,大军回营休整一日后便又忙碌起来。报查伤亡,清理尸体,重修关外路障,多了成国俘虏,劳力已不是问题,于是很快大军又闲了下来,开始为下场战役准备。
  这几日营中在传粮草途中被劫的事,如今凉国境内却也不太平,连这军粮也敢劫,幸而今年稻谷未遭蝗群侵害,虽宜宾之南的农户都因时战离乡他走,荒了大片良田,宜宾以北收成却好,一时之间朝廷征粮,还能补上对这边口粮的供给。入秋前便要准备些粮食,日后天气渐冷打了霜降,这土地上片草无存的哪还要得到稻粮,最近几日将军们正商议着怎再向朝廷上奏拨粮之事。张东已多日未见邵副将军,常闻召唤将领的长笛声响,想来定是为此事繁忙。他们这些小兵卒涉足不了这大事,也就听由天命,放平了心。
  没瞧见邵副将军,张东便在闲暇时取了他给的书看,称它为书不如说是本小抄,上面的字体张东熟悉,都是邵重羽起得笔,封面上书——邵氏小扎。开头是些历史典故,字不多,也就简略的写了几个有意思的,上回齐瑞安说的“玩鞭春色”便是其中之一,剩下的是大略的历时历事。中间部分大多是同“武术”、“兵法”有关,里边的招式都很实在,同张东瞧见乡里那些打把势、卖弄身段的架势不同,他们是淋漓尽致要显出美感摆花架子,而小抄里的没有花套,招招猛紧,学起来容易用起来也方便,很合适张东。至于“兵法”张东有看没懂,也就直接跳过了。后面部分有些奇,竟是些诈术、骗术之类的小花招儿,着笔得还特别详细。至于看到最后部分,张东不得不怀疑邵重羽的军品,种种偷情的招数花样百出,直瞧得张东脸红心跳。
  “邵副将军他……真有雅趣……”齐瑞安首次翻看这小抄时,瞪大了眼睛,思索良久才琢摸出个不至于对将领失礼的词儿。
  张东茫然地看着齐瑞安突然涨红的脖子,起先不懂,要他说个明白,齐瑞安几番提气欲说清楚,都没蹦出句完整的话,最后在张东逼问下,才支支吾吾说了个大概。二话不说,张东直接从齐瑞安手中夺过小抄,啪的合上,压在所有物品的最下面,列为禁书。
  如今只有四下无人的时候,张东才会心虚地把它拿出来翻翻。“张大哥,你又在用功?”齐瑞安一道清朗之声响起,惊得张东忙将邵氏小扎塞回原处。
  “没有没有,随便翻翻。不看了,不看了。”
  “哦——”齐瑞安声调暧昧。
  张东怕失了颜面,起身走到齐瑞安旁,转了个话头:“小齐兄弟,我们去看看那窝狼可好些,若好了就早些放了它们,咱们也可睡得安心。”
  这几日两人轮流给母狼送些食物,偶尔遇到侵犯狼崽的野兽便将之赶跑,母狼日渐对他俩起了信任。听张东说起这事,齐瑞安马上应了,临走张东还带了些何大夫给的伤药,同往林子去。
  狼窝中的小狼崽们正蜷着睡觉,两人的脚步声惊动了一旁母狼,它抬起一双绿瞳警惕地望来,见是张东与齐瑞安,又懒懒地伏下。如今二人接近它,已不再受它敌视,张东查看了母狼的伤势,看好得差不多,便与齐瑞安一道将捕兽器卸下,因还是有些疼痛的,母狼稍稍挣扎了下。
  待替它上好了药,挥手催促母狼带着幼崽离开,母狼却停在二人跟前,立了片刻,又冲张东他们走来。母狼在张东的手心,小心翼翼地舔舐着,许久才领着三个孩子慢慢踱开,走时还不停回首,引得张东心中又是一阵感慨。
  张东抚着被母狼舔过的手掌,轻声道:“人与这凶猛野畜间尚能真情以待,却为何人与人之间不得好好相处呢?”
  “哎,张大哥这话着实引人深思,”齐瑞安叹道,“待人以诚,方能令人以诚相待。说来容易,孰不知有多少人能做到……”话到此处,齐瑞安收了口,轻摇头。
  两人担心未收拾的狼窝会引来麻烦,他们拆了护栏,用脚扫了下为狼崽堆砌的落叶,林中昏暗,张东低身拨弄沾血的树叶时发现了掩埋其中的一段竹片。若说一段竹片也不稀奇,可这断口却是极其锋利的利器所致,竹片上依稀刻有文字。
  “小齐兄弟,你看这是什么?”张东拾起竹片递了过去,齐瑞安拿着竹片迎光细看,越看脸色越是阴沉。
  “怎么了?上面写什么?”张东问道。
  齐瑞安什么都没说,小心地将竹片翻来倒去看了个遍,又蹲在张东脚下,戳了几下地上落叶,道:“张大哥,你可是在这边发现这个的?”
  “是啊,怎么了?究竟发生什么事?”张东焦急。又寻了一会儿,齐瑞安再没找到什么,才沉重的吐出二字:“密函。”
  “上书的都是我凉军的状况,人马、草粮、驻地范围……”齐瑞安眉头紧皱,“两军对战,总会派遣密探探得对方军情,将敌军军情秘密送回的,张大哥你发现的就是这东西。”
  “他们这次是没能将军情送出去?”张东问道,转念想来,又说,“这次失败了,定还有下次。就不知这东西是怎么遗失在这狼窝附近的,这几日我们常注意这边,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人物。”
  “是有些蹊跷!”齐瑞安也回忆不起有何人曾接近此地。
  “此事定要速报将领!”张东收回竹片妥善安置好,转身要走。
  又听齐瑞安道:“张大哥,可想好报哪位将领?”
  “有何区别?”张东不解。
  “此乃大事,”齐瑞安犹豫了下,才道,“张大哥你想,若说是密探所为,他又是受何人之意,是敌方将领?还是我方奸细?现下定要找个最可信任的人小心上报,不然反可能遭起他人杀意。”
  张东听了心惊,问:“这营里我熟悉的也就邵副将军了,报他可好?”
  齐瑞安听后暗下思索,想到邵重羽给张东的那本《邵氏小扎》,心道这邵副将军定是很喜欢张东,才拿出这样的东西给他,应不会加害他,便说:“好,我们这就去找邵副将军。”
  两人双双来到将领帐篷外,却被守卫的士兵拦在了外面,张东心急如焚间,瞧见了那张令他发笑的娃娃脸,只是此时张东着实笑不出。向他叩了礼,张东禀明有要事参见邵副将军,今日邵奇却有为难不愿出面,在张东三拜五叩下,邵奇勉为其难给了他个通融。
  进了帐篷,张东目瞪口呆望着立在帐中的三人,后悔不应如此急着进这帐子找邵重羽,他与齐瑞安跪拜在地,叩首道:“小人参见温将军、林将军、邵副将军。”

  第 18 章

  温仲卿在正中负手而立,见张东与齐瑞安行礼后,只略点头,转身坐于案几旁。林靖鸿凝目望着二人,许因不是找他而来,看过一会儿也稍往一旁退了退。两位将军均未表态,邵重羽自然不敢轻易唤他俩起身,面上淡淡,问道:“张东、齐瑞安,你二人有何要事禀报?”
  张东来时并未料到二位将军也在帐中,一时被惊到,听了邵重羽问话,仍是朦朦胧胧有些茫然。抬起眼,瞧见邵副将军正看他,眼神很是透亮,面色却严肃,两旁二位将军虽似不在意他,但时而射来的冷冽目光却令张东惊慌失措。之前齐瑞安所言的利害关系此时全涌上心头,若是今日一个错口,怕就要惹大祸上身。张东只在地上动弹了一下,便觉手足僵硬,原就畏缩的性子如今更是没有底气。
  “小人与张东日日巡营,近日发现林间猛兽来犯与日增多,又见马厮那边看管松懈,今日又见狼群来袭,怕多了日子不将战马好好看顾,定要生了事端。”说话的是齐瑞安,他单跪在地,垂在一旁的手指微微颤抖。
  听他未道出实情,张东先是不明,揣度了片刻,倒也解了他的意思,齐瑞安终究还是不愿在不明状况下冒险。齐瑞安找得着借口也是思量过的,战营里一匹战马确要比一个士兵值钱的多,想以此转了三人的注意,待时机成熟后再秘密禀报。
  “有这事?”邵重羽点头,道,“好,等会儿我令邵骑督去那边看看,战事将近确实不能怠慢了!”邵骑督也就是邵奇,由他去训导一番也是应该。说这话时,邵重羽特意望了眼张东,两位将军不熟他这人,邵重羽却知道。军中等级极严,若说有情要报,也应是伍长张东开口。 

  被邵副将军别有用意的看了一眼,又见他无责怪,张东此前慌乱的心渐渐平息下来,脑子也逐渐清醒。他与齐瑞安想法不同,现下两位将军与邵重羽同在帐中,报出实情便这三人同时知晓,查办起来也应更有效,若说三人中有不轨之人,那碍于另二人,行事一定也会有所忌惮,于是决定试上一试。
  “此事要紧,可就因此事,小人们发现一件更紧要的事,要禀报各位大人!”张东此话一说便引来帐内四人的注意。
  温仲卿耳明目清,面带三分寒色,开始打量张东,继而又转开眼去,林靖鸿不约而同与温仲卿同时将眼神转向张东,又不约而同地转开,齐瑞安却是面色苍白,盯着他瞧,脸上显出一丝不安来。
  “说吧。”邵重羽道。
  “确如齐瑞安方才所说,近日来林间野兽出入频繁。四日前,也就是大军出战的日子,小人与齐瑞安奉命留守营区,那日日下后,我俩见北营后方奇异响动,便过去查看,在林中发现一匹被捕兽器所挟的母狼……”张东将事情原原本本说得仔细,只没将何大夫放进去说,最后又道,“就在小人清理狼窝的时候,在狼窝里发现了这个。”张东从怀中取出竹片,双手奉上。
  邵重羽上前拿来细看,昏暗光晕下细目内眸子深黑如墨,半晌才转身立于二位将军之间,轻声道:“是密函。”
  张东跪在地下也深究邵重羽神色言行,原以为他定会先将竹片交与自家林将军,却不知为何他却站在中间就这般道出话来。难道是两位将军官位相同不好作为?张东暗道原来还有这样的道理,心下默默记住,等哪日遇到这般情况也知该怎样对待了。
  张东心中嘀咕间,温仲卿已先伸出手,邵重羽便将东西递给他,见他面不露声色,只是细细望着上边的字,可惜这字迹都以作假,也分别不出何人所为。这边温仲卿不说话,林将军却冷然开口问道:“此事还有谁人知晓?”
  “没了,就小人和齐瑞安知道。”张东急忙说。
  张东说话间就感一阵阴气扫来,见是温将军在瞧他,心中一颤,温仲卿薄唇轻启透着寒意,问道:“那方才你所说替狼的伤药从何而来?”
  这才发现自己百般小心还是失言,见是瞒不住了,张东只得老实说:“是从何大夫那边要来的。”
  “何塞平?”邵重羽转头望向张东,眉目一闪,道,“他怎会给你药?”
  “小人将事都同他说了,何大夫心善,就给了小人。”张东尽把事挑好里说,可不把自己软磨硬泡的花招抖出来。
  “那他也知道此事?”
  张东不解为何邵重羽原本紧锁的眉头突然松了,神色似还有些高兴,却换两位将军皱了眉,张东忙答道:“何大夫就知道那狼的事情,竹片的事情他是不知道的。”
  林靖鸿点头,又问:“近日可见什么可疑之人在附近出现?”
  “没有,之前之后,除小人同齐瑞安,都未见过其他人。”
  温仲卿与林靖鸿又分别问了张东二人一些事,见再问不出什么,才道:“这事要报顾大将军,你二人先在这边候着,随时听令。”
  张东与齐瑞安齐声道是,低头将两位将军送了出去,待人走远后,两人才长出一口气。别瞧张东刚才说话利索,其实早已头脑发胀、心底发慌,加上今日天气潮闷,两位将军再是呆久些,他怕是要换不过气,虽说夏日日头火辣,眼下却全躲进了云里,天边黑压一片,恐是要下场大雨了。
  现下帐内只剩邵重羽与他们三人,邵重羽受意二人起身后,挑帘出帐,随意点了个侍卫兵,吩咐他速去炊事那儿要些点心,这才回身走近二人,笑道:“今你俩既在本将帐中,这顿小点便算是本将我请了,张东,你爱吃什么就多吃些!”
  “邵副将军为什么突然请我们吃点心?”张东来回搓手,有些受宠若惊。
  “张东……”邵重羽清眸渐黯,面上浮起凄绝之意,淡淡叹气道,“人都说,饱死好过饿死。你我总算相识一场,本将怎么都该好好送你一程的。”话完,轻拍张东的肩,以示安慰。
  “啊!”张东本以为此事也算有个暂了了,不想邵副将军却说了这话,邵副将军说得自然十不出八九,原来自个儿这次还是逃不了军规处罚,早知事会至此,不如不做这好人,难怪乎人说好人难为,现下却落得个坏下场,不经悲从心生,望着邵重羽眼眶都红了。
  “哭什么哭?”邵重羽斥道,“没出息!”
  “邵副将军,小人是没出息,怕是以后见不到您伺候不到您了,小人虽然参军不久,军饷还是有点的,小人没有亲人,这银两也没处用了,邵副将军若是不嫌弃就都给您了,全在上次您给小人那双新鞋鞋底压着,小人后来一直没舍得穿,放在帐角衣服下夹着……”张东料想自己是过不了今晚,把能嘱咐得都嘱咐了,也好走得安心。
  邵重羽没想这老实人那么好忽悠,心下倒是一酸,把他那颗大头往自己怀里一拐,安慰道:“张东,这事也不是没指望,今晚我会给你求情的,咱大将军也是明事理的人,说不准还觉得你有功,不也就没事了。”
  “邵副将军,您真是好人!”张东擦了泪,呆坐在邵重羽用脚钩来的椅子上,心里头还恍恍惚惚的。
  齐瑞安一旁摇头,心道今个儿终于知道为什么张东会听到邵重羽的名字就脚软。邵副将军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脑子都不会转下,还把什么都交待了。
  邵重羽取了椅子面对张东坐下,又示意齐瑞安也坐一边,三人就在这帐中围了个小圈。
  “张东,你这次只有一件事算是做得贼聪明。”没了二位将军在场,邵重羽用词总听着别扭,又说,“不愧是看了我给的书。”
  张东可不想提那本禁书的事,问道:“什么事情?”
  “你把何塞平一同拖下和你们淌这趟浑水。”邵重羽说得顺溜,“不用本将出马,温将军、林将军在顾大将军面前自然会把这事摆得平平的,连个折儿都不会有。”
  “为什么?”话到此处,张东自然明白了之前自己又被邵副将军糊弄了一回,心中闷闷。
  “定了你违营规的罪,何塞平岂不也连坐,他们绝对会将事情处理妥当。”
  “何大夫同他们有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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