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园曲径-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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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懵人故事多”。她是属于面憨心活的女人。校长会做私情事,点滴不漏馅儿味。大家每逢听得,都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哄笑着,并在斗私批修会上大喊大叫着:“打倒×××,私心加淫心,挪用公款还不算,经常要礼混女人……”
这个小小的中心校长,哪能受住这样的污辱和无中生有的诽谤?一气之下,来到了静谧的深水洞边。
他觉得自己在世间,这张脸无处放,这具躯体无处藏。他的眼前掠过人间可怕的阴影。他的耳旁响着人间嘈杂的声音,他的脑海中闪烁着亲人们少吃无穿的可怜形象。这一切一切他不但无能去改变,反而成了罪犯。天哪!人间!他想他惟有这个水洞是他躲避的地方。他好像觉得背后有人跟踪,他生怕有人拉他重返阳间。他,急急寻来一块软石当笔,在洞岩上写下了遗言:
含冤
清清月色绘孤英,
洞水浊波葬惨灵。
众口舌尖如利刃,
冤魂苦楚永难明。
盼望
含屈跪地灵,
拭目待天晴。
盼后能明断,
雪消露秀峰。
人们对校长的死毫无怜悯之意,甚至气呼呼地说:“哼!原来是个挂着羊头卖狗肉的!”
也有的你一言我一语为死者抱不平。
“唉!人间呀!人在人情在,人不在了情不在。”
“是呀!墙倒众人推,推倒对不对?反正随着大流就有理。”
“嗨哟!我看是抓住些替死鬼。”
“嗷!尽怨他心眼死,所以图苦受了连身卖了……”
文星听得家长的叙述,瞧瞧成毅说:“看来,这人人过关个个做检查;要错杀好人,错伤无辜的,甚至忠良受暗算也免不了,成毅,你也应该多长个心眼儿,多多检点自己,不要做了牺牲品。”
“我怕什么?谁敢说我有半点不正?”成毅激昂道。
“唉!哪能那样说?人不得全;轮不得圆哪!就是老虎也有一打盹呢。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呀!”
成毅听之竟当耳旁风,不过,也难怪他的态度安之若泰,因为他的忠心耿耿、正直无私,天知地知……
成毅到厨房熬药去了,女家长也向文星告辞回家,美美从外边跑回来了。
“冀老师,今晚,村上要批斗富户和地主。”
“富户?啊!你是说富农吧?”
“是。”美美靠在文星身旁压低声音告诉老师说地富吓得要命;都悔恨自己过去不该想发财。可是不由就赚了钱,赚了钱就有了官,坐了官更发了大财。他们说他们可不敢再有发财的思想了,以后,连他们的子孙也不让发财。一定要和穷苦人站在一起,永远穷下去。
“老师,您说发财好?还是穷苦好?”
文星摇了摇头反问:“你想呢?”
“我想?我想还是越穷越好,穷了没私字,穷了不挨斗。”
文星听了摇摇头笑了,她说哪敢永远穷?人民如果世世代代穷下去,那还了得?那将要家破人亡国遭难喽!必须是民富国强。但钱财一定得来之有道:
靠自己的本事和辛勤劳动。
决不能踏着人头投机取巧。
“美美,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一切。”文星拍拍学生的肩膀提高声音说。
“明白?”美美眨着疑惑的凤眼皱皱眉头说:“可是,人人都说富了不好啊!都说富户是剥削上穷人的。老师;穷人哪里来的钱让富户剥削呢?”
文星一直低头不语。
美美着急地拉拉文星的手问:“老师,您也有不会答的题?”
文星猛地抬起头来哈哈大笑。
“孩子,老师答不来的题多着呢。这个题等你长大过上了幸福生活,自己给自己解释,自己回答自己吧,现在老师很难回答你。”
说着,师生俩笑着拥抱在一起。
十二
孟秋上旬的这天,风淡云轻,金阳透过莲花般的云朵射着万道光柱,照耀着大地上海洋般的花卉以及成荫的白杨绿柳,碧松翠柏。丰收在望的秋景,刚刚被毛毛细雨洗过,沁人心脾的清香不时给人们送来无限的愉悦。
冀文星带领学生到田间支农,刚至地径,远远就瞭见老地郭进前头顶连珠汗,赤背披骄阳,一个人钻在谷地里一起一伏地挽谷草哩!边挽边哼着小调儿。锄头刨根的碰击声有节奏地给调儿伴奏着,令人远远听之,活像他在自弹自唱。
“老郭大伯,你兴奋成这个样子,是高兴骄阳似火,还是乐快秋禾满目?”
“嗨!不光是天地给了俺欢乐,特别是人和给了俺欣然自喜喽!”老地拭拭汗,揩揩双眼笑道。
“人和?”文星疑问。
老地郭进前挺胸阔步走出谷田至地塄边,指着他住着的房屋笑哈哈地说:“可不,老师,您看!俺那新屋子要不是俺的邻居刘正义那娃儿,俺;俺看俺总得做危房下的鬼嘞。”
接着,他的话匣子开了:
老汉一直住着两间老屋子,这屋子修练的也真够“地平天成”,透过顶棚观星星,危墙隙间赏月明,门扇咿呀怪刺耳,地板凹凸步惊心。这天,老地突然住了医院。他哪知连住医院的命都没有,恰巧遇上医院的关系户要占床位,竟撵他早出院。郭进前指着旁边的一个床铺不由和护士叫唤起来,并像孩子的唱腔:“我,我不下,也不怕,要叫腾位该轮他。他来已经十天啦,又说又笑病什么?还有干部来看他,他……”
护士听得窃笑不止。
老地想翻身坐起,但是两条腿不听使唤,只是努着肚子翻来覆去,又用两手将自己的胸膛捶打得“咚咚”响,又喊道:“你们瞧着老地不顺眼;可是群众看俺真待见。上边对俺多善良;你这个黄毛丫头却在学阎王。”
他边哭边孩子似地四肢还在圪登哩。
郭进前的本性是个爽朗快活、爱逗人笑的老玩童。平时,人们看着他动了气的样子,也会“扑哧”笑出声来。此刻,这个护士姑娘瞧着老地发大火,不但没怒,反而咯咯地笑道:“看你孩子似的,告诉你,莫怨俺要你腾位,应该恨你出身不对。下吧,快!”
姑娘说着将他身上盖着的被子一下揭走了。
就这样,郭进前只好拄着拐仗扶着墙墙壁壁、树木、田塄,顶着小雨艰难地磨蹭在回家的路上。他那突出的驼背,是他半辈子辛劳和苦难的标志;他那直挺挺的脖颈儿,能看出他有倔强的性格;他虽然满脸雨水淋漓,却像一张娃娃笑面。他忘记自己走在了雨地里,且走且唱,且走且自解自劝:“嗯!出院是领导的照顾,怕自己在医院受苦。那儿的空气污浊,护士怕我中毒。再好的床位也不是去处,回家保养更为幸福。”可怜老汉嘴上乐乐陶陶,心里却沉甸甸的。他回得家来,病势愈重,差点去阎王殿报到。
老地的病体略略好转,就和泥捡炭,抬火扫院。
这天中午,正如人们所言“天变一时辰。”午饭前的天,还是万里晴空,红日高照。午饭后,天颜一变,霎时乌云密布,黑沉沉的天空突然电光闪闪,紧接着巨雷震耳欲聋,一阵大雨犹如翻海倾注。
老汉一个人坐在破房土坑上,眼望裂开墙壁的上端,一道道黑水顺着桌子、炕沿流下来,还潺潺地发出声音呢!再仰望屋顶,根本不能睁眼正瞧,因为从透明的小窟窿中漏下来的雨水,如一串串冰凉的小石子打落在老地脸上。他呢?不但不生气,反而仰面朝天咯咯地笑道:“下得好,下得好,又有珍珠又有宝。落在身上如洗澡,这样的喷头实在少。”
他身上的白衬衫变成了不规则的花格衣,头上箍儿似的白发,也被雨水拧成小辫子。他正摸挲着头站在窗前的一面小圆镜前左照右照,“啪嚓”一下,恰巧又落在头顶一块黑泥,他反而“扑哧”笑道:“哟!发黑了,脸白了,哈哈!年轻了,年轻了。”
他竟能时而憨笑,时而哼唧着歌儿。
“忽通”一声屋门响处,冒雨跑进邻居刘正义。
“大叔的性格真怪,真够乐观的。谁还像您这样故意找罪。您呀!票子垛得一大沓,屋顶漏水滴滴嗒。它把您惟一的儿子媳妇也撵走了,还不快把它推倒扶起。”
老汉一见是近邻,也爽脱不拘地笑着说:“哎哟!俺的娃咋,大叔哪儿来的一大沓哩?不过,修这两间屋子倒没问题。可我……”他厾了厾自己的脑袋继续说:“这个机器已被‘房屋’二字击伤了。”
刘正义听之会意地点点头。
“大叔还在病中,快到我那边养养身吧,这房子俺来替您收拾。”正义岔开话题说。
郭进前并不知难而退,倔强劲儿硬性儿越发上来了。
“娃儿,你快去,快去吧,你是忙人,比不得俺,大叔还是很乐意收拾这雨后的珠宝玉器呢。”
“珠宝玉器?”刘正义大笑。
“是呀!你可不懂这道理。俺告你,土能生金;水能聚财;勤有饭吃。你如果怕土、怕水、怕累,那财富也就躲着你走啦!”
刘正义看着他那副谈笑风生的样子,不由伸着大拇指哈哈哈哈……
“大叔还是个富有神学和哲学理论家呢,您是不是有济公和尚的仙术哩?”
老汉拍拍刘正义的肩膀笑道:“娃儿,仙术是空的,实践是真的。”他说不管做甚,没有辛苦,没有智慧,没有敦厚老实,是一事无成的。他拍拍自己的头提高了声音:“要没有我这个实锤锤,哪能获得群众干部的维护和宽待呢?说不定你也得给大叔两个拳头喽!”
嘿嘿……
两人对视着幽默地笑起来。
刘正义是郭进前的好邻居,也是分到老地房子的穷苦户。他把自己分到的小院落整修得花园似的。当他看到老地仍旧住着百年未整修的危房,特别是此刻的情景,使他心急如焚,怜悯万分。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我是个瓦匠,何不给大叔把房屋翻修一下呢?”但他又转念一想:“倔大叔肯定通不过我的意见,怎么办呢?”他托腮静思一番:“做好事呗,不通他知道也罢。”
刘正义等了个老地出外的好机会,只用了半月时间,两间新房子就赏心悦目地坐落在了老地院子里。
老地回来了。一进院门就失失慌慌往外跑,并嘟哝道:“唉!才五十上下就老眼昏花,连自己的家都认不得了?”
他一连往返了几次都找不到自己的破房子。
崖上站着的乡亲们看着都故意不作声,并叽叽嘎嘎笑看郭进前东瞧一下西瞧一下,犹如木偶人演戏。只见老地跑跳了一气,又擦了擦双目,背着两臂立在新屋檐前,仰面左瞅右瞅,而且嘴里还喃喃自语。
站在高崖上的刘正义,逗趣道:“大叔,进去吧,是白蛇仙一口气给你修好的。”
他虽然这样喊叫,但是心却“怦怦”乱跳,只恐这个出奇的倔老头儿不要这新房。
嗨!老头儿听得却豁然开悟。
“好呀!希望白娘子更多地为人办好事。”他猛地转向正义高兴道。
崖头上人们的爽朗笑声顿时从山间折转来清晰的回音。
老地急步迈进门限;见一切都那么整齐干净;又换上了明亮的玻璃窗。桌上还增添了几样摆设:小圆镜、茶盘、茶杯等;窗台上还放了一盆时花。老汉激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是抱住刘正义的胳膊破例哭起来。因为刘正义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大叔的哭相,与其说是哭,还不如说在笑。说是笑相,满脸却又热泪漣漣,弄得正义不由笑声朗朗。
老汉哭着哭着又笑起来。
“娃子,看看现在的人与人多和气,你能为大叔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哎呀!孩子,俺真不知该怎?”他说他并非是修不起两间房子,而是脑袋上的紧箍咒;又怕房子带来什么不测风云。因而,宁愿死在倒塌的房屋下;也不愿再修一行瓦楞楞。
“大叔呀!您想,哪朝皇帝还不愿让百姓富起来,您可别老是记那隔年的皇历啊!”
老地点点头欣愉地笑了。
“正义;那一片地基你用它盖房吧;大叔一个人住不着这么多地盘。”老地指着一片空地说。
须臾;他又从柜里取出一千元的一个存折;递给正义说:“拿去;先花。”
正义既不要地基,更不要钱。
老玩童的倔劲儿又来了。
他到院子里拿来一把镢头,对刘正义一本正经地说:“怎办吧?您要地盘和钱呀?还是俺拆墙头刨房呀?”
刘正义知道大叔的脾气,急道:“大叔,慢着,俺依。”
接着,二人拥抱在一起笑个没完。
一年后。
刘正义又帮助老汉整修了院子。村上人差不多轮流来观赏老地的房屋院落,一个个赞不绝口。一位与他同辈同龄的老伙计逗他说:“老玩童,您有房没人,看着它心闷。”他又凑近老地耳边:“你这精神配个小媳妇也没问题。要知道,一辈子儿女不如半辈子夫妻,老弟,把心窗打开吧,人活一世嘛!”
“小媳妇?嗨呀!”他说他那般模样,哪有配年轻媳妇的条件?这个平凡的小院子,可能老鼠请个醉猫,还得戴顶混蛋帽子,老地说着仰面大笑。
他的同伴又一本正经地说:“如果人家甘心情愿呢?”
“甘心?心真吗?”
“当然真。”
“嗨!谁不想?”
“好!老顽童,你等着佳音……”
冀文星和学生们又到了另一块谷田去劳动,迎面碰上了贫协主任韩二连,韩二连远远就喊道:“外甥女老师,你们又来支农呀?太好了,你那兵马一到,劳动任务一阵儿就完了,快来帮帮姨父吧!”他边拭汗水边逗笑。
说起这“姨父”二字,文星也该叫他姨父,但不叫也罢。因为韩二连的老婆子嫁他,是文星刚到峡沟时给他做的媒。他的老婆,是文星的一个村亲婶娘的姐姐,年过五十有五,无儿无女,丈夫下世。
文星见韩二连与她同病,愿给他俩作媒。但是细一了解,她比他大三岁。虽然她的长相不错,又是红光满面精神抖擞。可是,肝气把一嘴白白的牙齿熏了个一干二净。
韩二连呢?虽已五十有二,却是硬邦邦的,看上去像四十挂零。
他俩一见面,连两分钟也没过去,女方就跑了出来,急着对文星说:“孩子,不行不行!人家的头发像黑缎,牙齿像白面。咱的头发脱了,牙也没了,和人家哪能配得上。姨我说甚也不干这事。”
“姨,您的毛病是气上来的,如果找个如意郎,肯定会变样子的,人家又不嫌您。”
“哈哈!傻孩子,再变也长不出奶牙来。况且,人家哪能不嫌?女人们全凭模样儿迎人嘞,咱自己还看见自己不如意,何况男人们。俺,俺可不,如果受了人家的冷,还不如就在这火坑儿里滚咧。”
文星说不允,只好向韩二连回话。
“老师,请您告诉她,说我单单看中了她那没牙的娃娃喽!唉!没牙怕啥?只是精神饱满就行。”
他,哈哈大笑。
文星听得立刻醒悟,打断他的话说:“哎呀!我的老韩大伯,那我可怎问呀!不过我试试看。”
文星笑着跑走了。
半月后,文星高兴地走进韩二连古老的矮屋笑道:“二连老伯,大喜大喜,还要娶个黄花姑娘哩。”
韩二连一听心花怒放,笑嘻嘻地说:“好啊!俺还准备了财礼和轿子罗!哈哈!”
文星将她如何做工作的经过说给韩二连听:
当文星与老婆子拉到女人的生理变化时;老婆子哭了。文星暗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