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小玉-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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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如意咬了咬嘴唇,道:“你为甚么总是不关心自己的事情?”
布狂风道:“你怎知道我不关心?”
万如意道:“你若真的关心自己,就不会整天都只顾着理会刚人的事情。”
布狂风说道:“人在江湖,无分彼此的。”
万如意冷笑道:“你老是在自欺欺人,真是冥顽不灵,无药可救。”
布狂风道:“纵然如此,那也只是我的事,犯不着你来操心。”
万如意的脸色变了。
唐青湘却在这时干咳两声,缓缓地走了过来,目注着万如意道:“这十几个番僧,似乎是给你用计害死的,对不?”
万如意直认不讳,冷冷地道:“这十七个藏僧要为金刀法王报仇,我便索性成全了他们。”
唐青湘说道:“他们一定会很感谢你了?”
万如意道:“我曾答应过他们,协助他们一臂之力!”
布狂风道:“但我如今仍然活着。”
万如意道:“但容三公子却已死了,我总算没有袖手旁观。”
唐青湘道:“这些番僧,原本不是有十八个人的吗?”
万如意道:“不错,但其中一个,早已给一批蒙面刺客干掉了。”
唐青湘道:“这些刺客,也是你的手下?”
万如意道:“你还不算太笨!”
唐青湘道:“这个我可不怎么明白了,你的手下干掉了一个番僧,其余十七个怎么反而会对你这样信任?”
万如意道:“因为我把刺杀番僧的凶手擒下,交给其余番憎来处置。”
唐青湘脸色一变,道:“万大小姐此举,不怕大家感到心寒吗?”
万如意哂然一笑,道:“那人虽然给番僧碎尸万段,但却还是很感激我的。”
唐青湘奇道:“这又是甚么道理?”
万如意道:“那人姓柯,叫柯兴山,是本教麾下一名黄衣杀手,但他在不久之前,犯了严重教规,依照规倒他本人要凌迟处死,并赐满门老幼死药归天酒各一杯。”
唐青湘骇然变色,道:“这柯兴山犯了甚么弥天大罪?”
万如意的脸色忽然一红。
唐青湘却还是直盯着他,追问不舍,又道:“何以说不出来了?”
万如意面色倏地一变,道:“谁说说不出来!”
唐青湘道:“那么快说呀!这柯兴山到底犯了甚么大罪?”
万如意咬了咬牙,终于忿然道:“他偷窥本小姐沐浴。”
唐青湘一怔,接着瞧向布狂风。
布狂风没有看他,脸上甚至完全没有半点表情。
唐青湘吸了口气,良久才对万如意道:“就是这样?”
万如意点点头,道:“不错,这已经是一条很严重的罪名。”
唐青湘道:“严重到足以满门抄斩那么厉害?”
万如意道:“是的!”
唐青湘道:“但照唐某看来,却实在是太过分太过分了。”
万如意道:“若依照你的办法,又该怎样处置柯兴山?”
唐青湘说道:“他用眼睛来看你,大不了把他的一对招于废掉,也就可以算扯平了。”
万如意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是这么想,但教规却不是这么说。”
唐青湘道:“苛政猛于虎,江湖帮教之规条,也是这个道理。”
万如意道:“但我爹却认为,宁枉无纵,只要稍为放松一点,那就大大的不得了。”
唐青湘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万如意接着道:“于是,我就想出了这个办法,要柯兴山带罪立功。”
唐青湘道:“怎样立功法?”
万如意道:“我命令他依照我的计划行事,虽然最后还是难逃一死,但至少可以保存他满门老幼的性命。”
唐青湘叹了口气,道:“以性命来立功,真是可笑复可怜。”
万如意道:“谁叫他不守规矩?”
布狂风忽然冷冷地说道:“我也是个不守规矩的人,而且比柯兴山更加不守规矩。”
万如意道:“你是你,柯兴山是柯兴山,你们是不能混为一谈的。”
布狂风又问道:“我们之间有甚么分别?”
万如意道:“柯兴山是神通教中人,但你不是。”
布狂风道:“但我们都是男人。”
万如意吸了一口气,然后直盯着他,道:“你到底想说甚么?”
布狂风眨了贬眼,道:“我是想说,我若是柯兴山,就不会只是偷窥你沐浴那么简单。”
万如意蹙着秀眉,道:“你还要怎么样?”
布狂风沉着脸,冷冷地道:“我一定会把你当作婊子般强奸!”
万如意的脸忽然变得一片雪白。
她颤抖着声音,道:“你竟敢这样跟我说话!”
布狂风哈哈一笑,道:“我以‘狂’字为名,天下间又有甚么事情不敢做,甚么话不敢说的?”
万如意的目光还是凝注在他的脸上,声音却已渐渐平静下来了。
“姓布的,你果然不是一般泛泛之辈可比。”
“你也是一样。”
唐青湘忽然笑了笑,道:“看来,你们倒是天生一对。”
布狂风的眼睛里发出了光,万如意却把头低垂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布狂风忽然问道:“你杀了容三公子,现在后悔不后悔?”
万如意道:“只要为了你杀人,无论杀多少个,无论杀的是谁,我都绝不会后悔。”
布狂风瞳孔收缩,道:“我若要你杀了自己呢?”
万如意忽然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若真的要我死,我还是不会皱眉头的。”
布狂风说不出话了,唐青湘也没有再说甚么。
风更冷了,连地上的血都已干透。
也不知过了多久,万如意才轻轻的说道:“今天这里很美,比每一个时间每一个地方都美得多。”说到这里,忽然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之后,她脸上忽然落下了泪珠。
唐青湘怔住!
他想不到万如意也会有落泪的时候,而且就在此时此地落泪。
布狂风已在问道:“你流的泪是为了谁?”
万如意的眼睛还是紧闭着,她没有回答,只是忽然冷笑了一声。
一阵冷风在她脸上吹过,似是要吹干她的泪痕。
但不等泪痕干掉,这位万大小姐已无言地离去了。
又过了很久很久,唐青湘忽然问布狂风,道:“她算不算是个坏女人?”
布狂风道:“她也许很坏很坏,但却不是个坏女人。”
唐青湘怔住!
“不是女人?难道她是个男人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又是甚么意思?”
“她不是女人。”布狂风道:“她还是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
“不错!”布狂风轻轻地叹息着,道:“她是个不懂事的女孩子。”
唐青湘冷冷地道:“但据我看,她比许多老江湖还更狡猾。”
布狂风道:“那是因为她天生有如狐狸,而狐狸就算再细小,也会比一头几十岁老猪聪明得多的。”
唐青湘说道:“我算不算是一条老猪呢?”
布狂风道:“不算!”
唐青湘道:“那么我算是甚么?”
布狂风道:“猪也不如。”
唐青湘陡地一呆,道:“你怎么把我瞧得这样差劲?”
布狂风道:“你这个人一点也不差劲,论到身分更是尊崇之极。”
唐青湘呵呵一笑,道:“区区一个唐门叛逆,就像个大庙不收,小庙不要的野和尚,又怎会有尊崇的身分了?”
布狂风道:“前辈还要装蒜,未免是太低估布某的眼光了。”
唐青湘一怔,道:“我在装甚么蒜了?”
布狂风道:“前辈笑骂走江湖,一剑震神州,纵使十个唐青湘,也万万比不上你老人家一根指头。”
唐青湘倏地双目一瞪,怪笑道:“我不是唐青湘?”
布狂风道:“前辈心中有数,又何必问我来着?”
唐青湘哈哈一笑,终于点头承认,道:“好小子,果然瞒不过你这对眼睛,但我到底是谁,你再说出来听听。”
布狂风道:“笑中有剑,剑气如龙,前辈虽然弄来了一只大铁箱,又复巧施易容妙技,但适才所展露之身手,还是有着公孙世家‘千身万影风月行’的气势,所以,晚辈敢说一句,前辈就是号称‘笑公爵’之公孙我剑老侠!”
“唐青湘”陡地长长叹了口气,道:“以少装老易,返老还童难,老夫只不过把自己装扮得年轻二三十岁,就已瞒不过你的眼睛。”
布狂风道:“唐青湘武功若有你老人家一半高明,也不会在唐门之中无法立足了。”
公孙我剑又是一声长叹,道:“我这个唐门叛逆虽然是假的,但这口铁箱子,却的确是唐青湘之物。”
布狂风凛然一惊,道:“那么唐青湘呢?”
公孙我剑道:“他运气不好,在铁眉楼外遇上了焦浅。”
“焦浅?”布狂风道:“神通教有一个叫焦大郎的舵主,外号‘火里勾魂使者’,你说的莫非正是此人?”
公孙我剑道:“不是他又还有谁?”
布狂风说道:“焦大郎擅制火器,据说连江南霹雳堂第一巧匠庞贵公也比不上他。”
公孙我剑道:“庞贵公并不是比不上他,只是手段还不如此人毒辣。”
布狂风道:“唐青湘怎会遇上这个姓焦的要命瘟神?”
公孙我剑嘿嘿一笑,道:“一个人楣运来了,又有甚么怎样那样的,总之冤家路窄,大家碰个正着也就是了。”
布狂风道:“公孙前辈,那焦浅如今怎么样了?”他不问唐青湘,是因为知道这位唐门叛逆必然已遭不幸,否则大铁箱子也不会落在公孙我剑手上。
公孙我剑道:“恶人自有恶人磨,焦浅虽然把唐青湘烧成焦碳,但其后他也遇上了克星。”
布狂风道:“他遇上了谁?”
公孙我剑道:“画眉。”
布狂风目光一亮,道:“是五眉会的画眉?”
公孙我剑道:“正是这个刁钻泼辣的小妮子。”
布狂风“哦”的一响,道:“原来五眉会里的画眉是个女子?”
公孙我剑更正道:“不是女子,是小丫头。”
布狂风淡淡一笑,道:“那是在下孤陋寡闻了。”
公孙我剑说道:“画眉是凤眉的女儿,但如今五眉会中武功最高的,除了龙眉之外,就得数到这个年纪轻轻的画眉姑娘了。”
布狂风一怔,道:“那么凤眉呢?”
公孙我剑道:“凤盾心思缜密,头脑机灵,轻功也极了得,但若论到硬打硬碰的功夫,她充其量只比铁眉稍高一点,连金刚眉也比不上。”
布狂风这:“如此说来,画眉是青出于蓝了?”
公孙我剑道:“她若跟凤眉练习武功,就算可以超越过母亲,我想也不会高到甚么地方去。”
布狂风道:“画眉的师父是谁?”
公孙我剑道:“是老画眉!”
布狂风道:“老画眉又是个怎么样的人?”
公孙我剑道:“五眉会的五眉,以龙眉为首,但武功最高的,其实却还是老画眉。”
布狂风沉默着,公孙我剑又缓缓地接道:“五眉会成立之初,已有画眉这个人的存在,但他年纪比龙眉还老二十岁,所以又被称为老画眉。
老画眉不喜理事,五眉会创立之初,其余四人推举他做大当家,他坚决不肯,最后只好由龙眉做了会中的大龙头。
但在数年前,老画眉终于年老气衰,病死榻上,但他早已收了凤眉的女儿为徒,而他临终之际,只有一句说话,就是要这个女徒弟代替他,成为五眉会的一位当家。
他这个要求,是一点也不过分的,而且就算他不提出,龙眉、金刚眉和铁眉也会这样决定。
于是,在老画眉去世之后,他这个女弟子就代替师父,成为五眉会五位当家之一,她原名舒珊菊,外号‘小画眉’,但等到她成为五眉会当家之后,大家都只叫她‘画眉’,把上面那个‘小’字删掉了。
舒珊菊的父亲,是个科场失意的秀才,这姓好的秀才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为人颇有侠骨,更不畏强权,凡事总要据理力争到底,唉!这种人不错是挺有种的,但偏偏就是冒不出头来,终于郁郁而终,惨淡而殁。
舒珊菊早年丧父,境况也是十分凄苦,尚幸母亲凤眉是个女中豪杰,师父更是一代高人,是以炼成了一身武艺,至于日后如何,那就要再看看际遇了。”
布狂风道:“巾帼不让须眉,这小画眉一定可以展翅高飞的。”
公孙我剑哈哈一笑,道:“她现在就已展翅高飞,而且连焦浅也给她抓到半天摔下来跌死了。”
布狂风“哦”了一声,讶然道:“有这等事?”
公孙我剑道:“小画眉在铁眉楼外找到了焦浅,两人展开了激战,结果焦浅给画眉所擒,还被画眉带到悬崖之上,抛进万仞深渊里。”
布狂风道:“这是恶有恶报。”
公孙我剑道:“江湖恩怨谁是谁非,往往很难作出判断,但焦浅作恶多端,却是万死不足以蔽其辜的。”
布狂风道:“前辈既然能从铁眉楼到此,可见铁眉楼之危已解除,实在值得庆幸!”
公孙我剑道:“就只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布狂风道:“不错!”
公孙我剑道:“容三公子与展枪手之纠葛,老夫早有所闻,如今更突生枝节,唉!真是令人不胜烦恼得很。”
布狂风道:“万如意任性妄为,在下真是不胜抱歉。”
公孙我剑道:“万大小姐杀人,跟你又有甚么相干?”
布狂风道:“若不是为了我,如意绝不会出手对付容三公子。“公孙我剑道:“容三公子又何尝不任性了,总而言之,这一次真个弄得头大如斗,连老夫也有不知所措之感。”
布狂风淡然一笑,道:“还是那句老话最用得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公孙我剑道:“就只怕来的既不是兵,也不是水,而是一笔糊涂帐。”
布狂风道:“人在江湖,糊涂帐是少不了的,就算最精明的人,也很难可以完全逃避得干干净净。”
公孙我剑道:“若论精明能干,你已算是当之而无愧,但若论糊涂帐之多,你也是出类拔萃,很少人能及得上。”
布狂风道:“但照在下看来,令高足似乎也有不少糊涂帐,就算再过十年八载,也很难可以算得清清楚楚。”
公孙我剑哈哈一笑,道:“老夫收了岳小玉这个徒儿,这件事似乎已传遍大江南北了。”
布狂风道:“岳小兄弟资质极佳,将来必然大大有所作为。”
公孙我剑道:“就只怕还没有太大作为,已闯出了大大的灾祸。”
布狂风道:“闯祸不足畏,只要能够逢凶化吉,就算天天闯祸也不碍事。”
公孙我剑拈须一笑,道:“这话也不错,回想老夫年少之时,也是闯祸比吃饭还多的。”
布狂风道:“听说前辈跟幕容世家中人,颇有渊源,尤其是与昔年号称‘潇湘雨下客’的慕容懿德,更是闯祸打架的老搭档。”
公孙我剑道:“你倒知道得不少,是不是你老子说的?”
布狂风说道:“正是先父生前有所提及。”
公孙我剑一楞,说道:“怎么,令尊已……”
布狂风黯然道:“不错,先父临终之际,岳小兄弟也在身边。”
公孙我剑喟然道:“令尊也可算是江湖奇葩,否则也不会有这个惊天动地的厉害儿子。”
公孙我剑干咳两声,又道:“慕容雪是慕容懿德唯一的孙女儿,她若喜欢展独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布狂风说道:“小展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大丈夫,我若是慕容雪,也会为他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