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小玉-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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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小玉跟着练惊虹向外面直走出去,不消多时,已来到了一座楼台之上。
这楼台四周遍植柏树,但觉林木苍郁,景色颇为不俗。
练惊虹带着岳小玉和穆盈盈来到楼台门外,道:“你们进去谒见楼台总调度沈大将军,没有本宫主的令谕,绝不准擅自离开,知道没有?”
盈盈躬身答道:“弟子知道。”
岳小玉迟疑半晌,道:“小玉也知道了,但不知义父要到甚么时候才有令谕传来?”
练惊虹道:“快则一两个时辰,慢则十年八载。”
岳小玉脸色一阵发白,道:“义父,不是开玩笑吧?”
练惊虹倏地叱喝一声,道:“谁跟你开玩笑?快进去,沈总调度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岳小玉见他面色沉重,的确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也就只好瞧一步走一步,和盈盈进入碧血楼台中。
只见楼台之内,气象森严,在一条宽阔长廊的两旁,都站立着雄赳赳的刀斧武士。
岳小玉忍不住悄悄地问盈盈,道:“小师妹,你到过这里几次?”
盈盈说道:“跟你一样,这是第一次。”
岳小玉一呆,旋则再问道:“那个甚么沈……沈总甚么……将军的,又是何方神圣?”
盈盈道:“他叫沈必理,本来是朝廷武官,而且官职很大,曾被当今皇上封为骠骑大将军,所以,他这沈大将军的称号,是名副其实,半点不假的。”
岳小玉道:“既是朝廷命官,而且官衔又是这么大,何以却会置身于此?”
盈盈道:“这个我就不怎么清楚了,他如今是碧血楼台的总调度,连我师父也不敢轻易得罪他。”
岳小玉舌头一伸,暗道:“连老宫主都不敌轻易得罪之人,老子这个刚混出名头的少宫主,就更不消提也!”
心念末已,忽听有人在头顶上喝道:“站住,都给我站住!”
这人喝声如锣,好不吓人。
岳小玉也不能算是胆小之辈了,但猛然听见这下叱喝之声,也不禁为之吓了一大跳。
他立刻仰首望去,只见在一条粗大横梁之上,正斜斜地躺着一个人。
只见这人满腮乩髯,大概四十来岁年纪,长相颇为威武。
岳小玉望着他半晌,道:“你是谁?为甚么要我们站住?”
躺在横梁上的汉子冷冷一笑,道:“你当这里是甚么地方?可以让你随便到处乱逛乱撞的么?”
岳小玉心中有气,正要顶撞,盈盈却暗中拉了他一把,低声道:“还不拜见沈总调度!”
岳小玉一呆,道:“这位就是……沈……沈总调度?”
那人又是轰声一喝,道:“我不是沈总调度,谁是沈总调度?”
岳小玉干咳一声,道:“如此倒是失敬之至,咳咳,你老人家躺在上面做甚么的?”
沈总调度道:“静坐寻思己过。”
岳小玉道:“但你不是坐着,而是躺着。”
沈总调度道:“因为躺着比坐着更彻底!”
岳小玉脱口道:“死了岂不是更彻底吗?”
沈总调度眼中闪出一丝冷厉的光芒,道:“你的嘴好刁辣!”
岳小玉道:“不是刁辣,是毒辣,你是不是想把我的舌头割掉?”
沈总调度冷冷地道:“只是割掉舌头,那是不够彻底的。”
岳小玉“哦”的一声,道:“要怎样才够彻底?”
沈总调度道:“割掉你的脑袋,那就差不多了。”
盈盈念道:“他现在已是我的师哥,而且还拜了我师父做义父。”
沈总调度嘿嘿一笑,道:“那又怎样?须知在碧血楼台之中,权力最大的就是沈某,我若要杀人,又有谁能阻挡得住?”
岳小玉暗吃一惊,心想道:“这像伙真不好惹,老于今番遇上此人,可算是大大的倒楣。”
沈总调度忽然从横梁之上跃下。
岳小玉见他凶巴巴的,不禁吓了一跳,失声道:“你要怎样?”
沈总调度两眼一瞪,说道:“你害怕了?”
岳小玉道:“我有甚么好害怕的。”嘴上虽然说得硬,心中早已怯了一大截。
沈总调度道:“你放心,我今天不想杀人。”
岳小玉说道:“明天呢?后天又会怎样?”
沈总调度道:“不要说得这么长远,咱们现在是做一天和尚就敲一天钟、念一天经。”
岳小玉道:“我不做和尚,也不敲钟念经。”
沈总调度道:“我几时真的要你做和尚了?”
岳小玉道:“我不喜欢做和尚,天天吃斋菜,那是挺没有瘾头的。”
沈总调度道:“你若不喜欢做和尚,就得跟我走。”
岳小玉一怔,道:“走往那里?”
沈总调度道:“我走到甚么地方,你就得跟我走到甚么地方。”
岳小玉说道:“这岂不是万事皆休了么?”
沈总调度道:“怎会万事皆休?”
岳小玉道:“万一你决定不再做人,小岳子岂非要跟着你们呜呼哀哉!”
沈总调度面有愠色,道:“我怎会决定不再做人?”
岳小玉道:“人生如梦,又有甚么事情是不可以改变的。”
沈总调度冷冷一笑,道:“你分明是对我没有信心!”
岳小玉说道:“我为甚么要对你有信心?”
沈总调度道:“因为我是沈总调度,又是沈必理大将军。”
岳小玉道:“沈必理又怎样了?我从来都不认为,区区一个骠骑大将军,就可以左右我的决定。”
沈必理脸色一沉,道:“你敢不听我的命令?”
岳小玉说道:“你又不是我的师父,又不是我的义父,我为甚么要听你的命令呢?”
沈必理忽然哈哈一笑,道:“你一定要师父或者是义父的命令,才肯听从?”
岳小玉昂然道:“是又怎样?”
沈必理又是大笑三声,道:“你师父来了。”
岳小玉一怔,还以为他在胡说八道,谁知刚转头向后一望,就已看见了公孙我剑,同时屁股上还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
这一脚踢得真还不轻,岳小玉忍不住“哟”一声叫了出来。
“师父,干嘛踢我?”
公系我剑拈须冷笑,说道:“因为脚痒。”
岳小玉苦着脸,道:“你脚痒,我的屁股却要疼死了。”
公孙我剑道:“混小子,你还把我这个师父放在眼内吗?”语声甚是冷峻。
岳小玉道:“徒儿几时不把师父放在眼内了?”
公孙我剑冷哼一声,道:“你若还把我当做师父,怎么居然认了练老魔做义父,也不向我禀告禀告?”
岳小玉悚然一惊,道:“师父已经知道了?”
公孙我剑冷然道:“你师父是甚么人?岂会甚么事情都糊里糊涂,一切懵然不知。”
岳小玉道:“但徒儿拜练宫主为义父,也只不过是一刻间之前的事。”
公孙我剑道:“时间长短迟早,那是不必多说的,为师如今要问你一问,可还记得练老魔的外号?”
岳小玉不假思索,立时应声回答,道:“茹毛饮血鬼独夫,六亲不认断肠人。”
公孙我剑嘿嘿一笑,道:“你知道就好了,何以还肯拜此恶魔为义父?”
岳小玉道:“徒儿拜练宫主为义父,是因为练宫主其实并不是那样残酷的大恶魔。”
公孙我剑说道:“你知道的事情有多少?”
岳小玉道:“不算太多,但已足够证明,我义父为人根本上并不算坏,而且还颇具侠义心肠。”
公孙我剑“呵呵”一笑,道:“这真是天下奇闻了,鬼独夫兼断肠人,居然会是一个英雄侠士!”
岳小玉说道:“这又有甚么稀奇了?世间上有无数伪君子,为甚么不能有假恶人?”
“假恶人?”公孙我剑“啧啧”一笑,道:“你倒说得很妙!”
岳小玉眨了眨眼,说道:“我义父的确可算是一个妙人,就像师父您老人家一样。”
公孙我剑眉头一皱,道:“何以把我跟练惊虹相提并论?”
岳小玉道:“小岳子觉得你们两位老人家都很好,那又何妨相提并论一番。”
公孙我剑怔怔地瞧着他,过了很久才长长吐一口气,道:“你真是个十分幸运的小混蛋。”
岳小玉一愕,道:“师父何出此言?”
公孙我剑道:“你能拜我为师,已经十分幸运,如今连练老魔也要收你为义子,这种机缘,更是难得之又难得。”
岳小玉眉梢一轩,道:“师父不反对这件事了?”
公孙我剑展颜一笑,道:“我为甚么要反对?”
岳小玉道:“但刚才师父……”
公孙我剑道:“为师刚才只是想看看你怎么说。”
岳小玉道:“徒儿说得怎样?”
公孙我剑道:“你说得很好,足证你并不糊涂。”
岳小玉喜道:“师父早已知道我义父并不是一个真正的恶魔?”
公孙我剑叹了口气,道:“我虽然知道,但却知道得很迟很迟。”
岳小玉道:“是谁向师父说的?”
公孙我剑道:“布狂风!”
“是布公子?”岳小玉连连点头不迭,道:“布公子是个极精明的人,但武林皇帝却说他是个疯子。”
公孙我剑冷哼一声,道:“疯疯癫癫的并不是布狂风,而是武林皇帝布北斗,还有公主轩的许不醉,也是个不知所谓的冤大头!”
岳小玉忍不住抿嘴一笑,道:“依弟子看来,轩主为人不坏。”
公孙我剑道:“他是天下第一等的笨虫,想坏也坏不到甚么地方去。”
岳小玉道:“但他赌术精明,师父还不是他的对手。”
公孙我剑目光一闪,说道:“对付这种人,有一种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跟他赌博。”
岳小玉道:“但他若逼着自己非赌不可的时候,又该怎么办?”
公孙我剑干笑两声,道:“不要老是往自己脸上贴金,自鸣得意!”
岳小玉道:“徒儿几时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公孙我剑道:“我知道,你曾经赌赢过许不醉一次,而且赌的是喝酒。”
岳小玉讪讪地一笑,道:“徒儿是逼不得已,才使诈赌赢许轩主的。”
公孙我剑淡淡地道:“无论用甚么法子,你能够赌赢这一个赌精,这已是太不简单。”
岳小玉苦笑道:“但后来徒儿也给许轩主骗得好惨!”
公孙我剑干咳了一下,说道:“老赌精居然输给你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他当然是深深不忿的,但他总算只是把你骗得好修,可没有存心,把你骗得当场死掉。”
岳小玉道:“那是托赖师父洪福,徒儿才屡屡逢凶化吉。”
公孙我剑道:“你能屡次化险为夷,都是全凭道上的英雄豪杰相助相救,这些恩德,以后切莫忘了。”
岳小玉道:“这个自然,除了道上的英雄豪杰之外,还有道上的小英雄、女豪杰,也是功不可没。”说着,目光盯向盈盈的俏脸上。
盈盈面色一红,接着却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公孙我剑瞧着她,道:“小岳子是个油腔滑调的家伙,你要小心小心。”
盈盈脸色更红,呐呐道:“他现在已经是我的师哥。”
公孙我剑道:“你从前的南宫师哥固然十分混帐,现在这个岳师哥,也不是甚么好东西。”
岳小玉苦着脸,道:“师父老是把徒儿说得有如狗屎垃圾般,这样对你老人家的声名也不怎么好吧?”
公孙我剑瞪眼道:“我是实话实说,并非故意把你中伤!”
沈必理在一旁瞧得甚不耐烦,忍不住插嘴道:“令高足已带来了,同以一味只是絮絮不休?”
公孙我剑道:“沈大将军,外面情况如何了?”
沈必理说道:“刚才你没有问练宫主吗?”
公孙我剑道:“刚才我和练宫主要谈的事太多了,所以漏了这一节没问。”
沈必理道:“既然没问,就当作一切太平好了。”
公孙我剑道:“但神通教早已虎视耽耽,又岂可视之如无物。”
沈必理冷笑一声,道:“你们正派中人,不是老早就想看看这场大火并吗?”
公孙我剑叹了一口气,道:“正是此一时也,彼一时也,这场火并,若真是由两大邪派展开,咱们当然乐得隔江观火,但如今公孙某已明白,练老魔其实是练老英雄,血花宫也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正是真相大白,形势急变,公孙某又岂能再作袖手旁观之徒?”
沈必理哈哈一笑,道:“果然不愧是公孙我剑,练宫主能交着你这个朋友,真是福气。”
公孙我剑说道:“神通教野心勃勃,若不是布狂风全力镇压,只怕万层楼早已策动攻势。”
沈必理道:“布狂风为人极讲义气,而且精明老练,万层楼要攻破血花宫,这位布公子是最大的绊脚石。”
公孙我剑道:“万层楼老辣阴险,他若敢对血花宫动起手来,最少会有八分胜算。”
沈必理摇摇头,道:“若由万层楼亲自出手,最少有九分九胜算。”
公系我剑“哦”地一声,道:“还欠那一点点是甚么?”
沈必理道:“不可预知之变化。”
公系我剑沉吟道:“万居楼做事向来慎重,他一定会计算得很准确才正式出手。”
沈必理道:“但神通教其他高手,却不一定有这种作风。”
公孙我剑道:“例如利硬?”
沈必理道:“不错,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他行动极快,武功又高,可谓极难对付。”
公孙我剑道:“利硬若是神通教教主,只怕早已向这里动手。”
沈必理道:“但神通教教主是万层楼,不是利硬。”
公孙我剑道:“所以练宫主所担心的一战,迟迟还没有爆发。”
沈必理道:“但这一战越迟爆发,也就越更凶险,越更可怕。”
公孙我剑道:“你有甚么好主意?”
沈必理道:“要对付神通教,绝不能墨守成规,更不能有妇人之仁。”
公孙我剑说道:“这算是甚么好的主意?”
沈必理道:“我的意思是说,神通教若真的攻上饮血峰,我们非要用秘密武器不可。”
公孙我剑道:“甚么秘密武器?”
沈必理道:“秘密武器就在这座碧血楼台之中。”
公孙我剑双眉一蹙,默然不语,并没有追问下去。
但岳小玉又怎接捺得住,闻言忙道:“小岳子倒想一开眼界。”
沈必理沉吟一会,道:“那秘密武器,我是可以作主,让你们一开眼界的,但穆小姐却不能看。”
盈盈怔了怔,接着立刻就道:“既然这样,我留在这里好了。”
岳小玉怫然不悦,目注着沈必理道:“为甚么她不能去?”
沈必理干咳了一下,说道:“这是规矩。”
岳小玉道:“甚么规矩?”
沈必理道:“碧血楼台的规矩。”
岳小玉又问道:“这规矩是谁定下来的?”
沈必理道:“前任碧血楼总调度守一大师。”
岳小玉一怔,道:“原来这里的前任总调度是个出家人?”
沈必理点点头,道:“守一大师虽然是出家人,但武功才智,都是一绝。”
岳小玉道:“这位守一大师走下了怎样的规矩,居然可以不让我小师妹去见识见识那秘密武器?莫不是这种武器,是女孩子不能参观的吗?”
沈必理道:“这种武器虽然厉害,虽然重要,但却不是不能让女流观看的。”
岳小玉奇道:“既然这样,那又有甚么顾忌的?”
沈必理道:“问题并不在于武器,而是在于黑石堂!”
岳小玉一呆道:“黑石堂又是甚么所在?”
沈必理说道:“黑石堂乃碧血楼台的根。”
“根?”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