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度-第5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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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噬血的剑圣,对于一个屠尽自己亲族的无情怪物,城主大人,没有一丝感情。
城主咳着血,感受着生命的离去,开始流泪,在这临死前的一刹那,他地心中或许有太多的不甘与怨意,就如同庆帝在很多年前生出的怨意那般,世间,本来就不应该有这些大宗师的存在。
这世间,太没有道理了。
范闲一直认真地看着四顾剑地出手,因为这是进入城主府后,四顾剑第一次真正地出手,他的手中有剑。他地目光极为敏锐,他捕捉到了最后那四剑地方法和出手轨迹,所以他地心头无比震惊。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四顾剑,如鸟在天,如鱼在水,一动一静之间,根本全无先兆,只凭心意出剑,哪里仅仅是顾前不顾后,顾左不顾右地壮烈而已。
清丽冷酷到了极点的四剑,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三顾频烦天下计,长使英雄泪满襟,拔剑四顾剑心茫然,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观天地之悠悠,独沧然而涕下!
在苏州城内,叶流云曾经一剑斩半楼,范闲当日以为,世间地剑技巅峰便不过如此了,但今日看见四顾剑的出剑,他才知道,原来剑这种杀人器,最强大地象征,便是在于剑与心意相通,世间再也没有比心意更快的表达方式了。
心意在何处,剑尖便在何处。
能修行出大逆天地常理,不应存于天地之间的剑法,操剑者只怕自己也会感到了一丝震慑,就连操剑者自己,只怕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使出这样的剑法来,一剑之后,剑客手执滴血长剑,四顾茫茫荒野,而生茫然之意。
四顾剑的真义,原来最后依然还是心意茫然。
范闲的手依然扶着小皇帝的胳膊,却止不住颤抖了起来,能够领悟这样的剑法,那该是一件多么令人幸福或是痛苦的事情。
城主府旁不知名青树之上,一只瑟缩偷窥了半日的乌鸦,终于再也禁受不住这充斥天地间的意志,呱叫一声,疾飞而去。
四顾剑的眼中一片冷漠,唇角却咳出了血来,脸色白的极为可怕,瘦小的身躯完全缩在了轮椅中。他身后的两位年轻人,一者茫然,一者凛然,身旁全是死尸血泊。范闲低头,心里却涌起了一股古怪的念头,他似乎能察觉到,轮椅上的这位大宗师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节。
因为他最后依然拔了剑。虽然这四剑是那般的清美冷酷到了极点,可是和三年前在大东山上,四顾剑一剑斩尽百名虎卫相比,今日的四顾剑,明显要弱了许多。
便在此时,东夷城城主的尸身缓缓地跪了下去,跪在了轮椅的面前,像是在表示自己最后的臣服。
范闲霍然抬首,愕然看着随着城主尸体的倒下,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三人的面前。
黑衣人的手中,也拿着一把剑。
第四十八章非圣人不能用之
黑衣人是影子,当然是影子。
他和范闲两个人悄悄进入东夷城,与监察院的下属们安排妥当了一切事由之后,便消失了。范闲闯入剑庐的时候,他不在那里,因为范闲知道这位监察院的六处头目,一旦看见四顾剑后,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而忽然间,影子出现在城主府中,出现在城主的尸体之后。
四顾剑今夜再屠城主府,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但不论人是活还是死,只要他的肉身存在,总会在阳光的下面生出阴影,而影子便是藏在这些阴影里。
能够瞒过一位大宗师的感知,能够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三人之前,能够捕捉到四顾剑最脆弱的一瞬间。影子,这位天底下最厉害的刺客,毫无疑问,今天的修为已经提升至他此生最巅峰的状态。
四顾剑在轮椅上咳着,咳出血来,浑身颤抖,身体微缩,面色苍白。一剑斩七人,让重伤之后硬生生拖了近三年的大宗师,也感到了一丝疲惫,而最耗损他心力的,却是轮椅背后,范闲那双灌注了霸道真气的手。
从踏入城主府开始,范闲的心意便与四顾剑相逆,四顾剑极为强横地释势,强行压服范闲心头的意念,然而如今的范闲毕竟是位九品上的强者,四顾剑杀人之余,还要投注心念在他的身上,控制他的心神,耗时太久。不免也有些虚弱。
当然,最关键地还是三年前大东山上留下的伤势,叶流云如云中龙般探出的一爪,庆国皇帝破天裂地的王道杀拳,让四顾剑这位大宗师重伤如斯,残喘至今。已至油尽灯枯之时。
影子便是选择在此刻出手,他选择了一个最绝的时刻。
他的手中是一把古意盎然地剑,寒若秋水,剑光在一瞬间内,照亮了整座城主府,石阶在下一刻宛若变成了玉石一般晶莹。
影子的脚尖踩在这些如玉一般的石阶上,轻轻一点,每一点,他的人似乎就亮了一分。
府中偶有几片青青落叶,便在此时飞了起来。伴随着他手中秋风秋雨愁煞人的那柄剑,平添几分肃杀。
杀。
影子手中的古剑,刺向了轮椅上四顾剑的胸膛。这一剑极为简单,没有任何变招。没有任何蓄势。甚至连一丝颤抖都没有,在高速的刺突过程里,明亮的剑身秋水无波,平滑至极的刺了过去。
只是屈肘,只是平腕,只是刺出,只是这天地间最简单地一剑。
因其简单,所以专注,所以强大。
影子不需要蓄势。因为这一剑他已经等待了二十几年。他已经蓄了二十几年。太快了,当青青树叶飘起来时,才愕然地发现自己都落在了那名黑衣人的身后。快到城主府内的空气。在这柄古剑割裂自己的身体之后,还来不及变形,发出呼啸地风声。
因为快,四周地环境来不及做任何变化,庭院内依然是那般安静,唯一变了的,只有影子所处的位置,他踩过玉阶的脚尖,他身上的光芒,光芒前端,那柄光芒最盛的剑。
此时剑尖距离四顾剑的胸膛只有一尺距离,风雷一剑。
范闲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只来得及让眼瞳缩小了一丝,他认识影子手中的这把剑,当年悬空庙上刺杀皇帝陛下时,影子手中就拿着这把剑。
那日的影子身着白衣,宛若天上谪仙,大放光彩,素色古剑在手,飘然而至。
今日的影子身着黑衣,依然是那把素色古剑,身上地光彩依然大肆绽放着,但却带着股来自地底最深处的幽冥寒意,就像是个被囚禁了上万年的怨魂,要将所有的怨意,都凭借这一把剑释放出来。
范闲的手依然扶着小皇帝的腰,他的眼瞳微缩,身体却来不及做出什么动作,他的心头一片惊骇。踏石阶,越青叶而来的这一剑,是何等样的不可阻拦,是何等样的快速,快到连自己都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甚至隐隐已经突破了时间的限制!
影子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刺客,是监察院前后两任主人最亲密的黑夜保护者,自逃离东夷城之后,便一直沉浸在黑暗之中,从来没有行走在太阳底下,即便上次在悬空庙刺驾,那看似光彩的一剑里,其实蕴藏的还是小意与谨慎,一击不中,即刻撤走。
而今天的影子,与往常的影子完全不一样,他整个人似乎沉浸在黑暗与负面的情绪之中,这一剑却是刺的无比光明正大,数十年的修为全数凝结在这一剑之中,根本没有给自己留任何后路,任何退路!
他只是想着前进,以无上的勇气与执念选择了前进,只求将这柄剑送入四顾剑的胸膛之中。在这一刻,影子不再是一位刺客,他是一位剑者,一位复仇的剑者,一位值得尊敬和敬佩的剑者。更要无踪无迹,更要快速,比雷更加耀眼,更加震撼,这是影子所能施展出来的最强一剑,不论是范闲、海棠还是谁,此时坐在轮椅上,突然面迎这一剑,只怕都逃不过去。因为这是二十年来,影子真正刺出的第一剑。是用时间地长河,怨恨的幽冥情绪,练了无数遭的一剑。
甚至在剑尖破空的最后那刹那,竟是隐隐到了另一个层次,就像四顾剑先前教导范闲时那样,唯与心意相通。方能如此。
没有什么比人的心意更快,没有谁比影子此时的心意更加坚决,更加阴暗,更加光明。
阴暗在于仇恨与复杂地情绪,光明在于不顾一切的决心。
范闲浑身上下的肌肉紧绷,体内霸道真气快速运转,只待心念反映过来的第一时间,便要带着小皇帝逃离此地,然而在这样一剑的面前,他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四顾剑能。
虽然他已经油尽灯枯。虽然他重伤缠绵三年之久,虽然他今日屠尽城主府,大耗心神,可他依然是位大宗师。不能用常理判断的大宗师。
只是四顾剑的表情和任何时候都不一样。他的脸色苍白到了极点,双眼里明亮到了极点,右半边碎过的脸颊,在这一刻宛若丑陋而恐怖的天神一般,散发着凛然之威。
便是连大宗师也不会轻视这样地一剑,但是大宗师行动不便,只剩下了一只手,他唯一能动的似乎只有这只手。
所以四顾剑动手,抬起左臂。在自己胸前四寸之地展开中食二指。然后并住。
他用两根手指夹住了风雷一剑。
然后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双眼更加明亮,表情更加肃然。因为两根手指间的那一剑,仍然在往前突进着。
啊!影子就像是四顾剑地影子,紧紧贴着轮椅,一声狂叫,如疯似癫,如痴似狂,如泣如诉,如喜如怒,踏着二十年前逃亡地路,握着家族尽丧,父母同亡的苦,狠狠地扎了下去!
噗的一声,寒若秋水的古剑,摩擦着四顾剑关节突起的指节,发出吱吱的声音,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焦糊味道,强横无比地突破了四顾剑的指剑,刺入了四顾剑的胸膛!
剑尖进入大宗师地身躯只有两寸,便再也动不得了,因为四顾剑地眼睛已经亮到了极点,如同两颗星辰正在散放着光芒,打在了影子同样苍白的脸庞上,而他的手指就像两座大山一般,将影子地风雷一剑,挟在了山石之间,再也无法寸进。
一瞬间的停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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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脸苍白的范闲闷哼一声,抓着身旁的小皇帝腰身,就像一只大鸟般斜斜飞掠而起,从轮椅后方脱离,划破长空,往府旁的青树下飘了过去。
如果他还留在轮椅之后,他或许只会受伤,但是小皇帝肯定会在四顾剑与影子的双重攻势之下,心脉尽断而死。
飘向青树之下,范闲脸色苍白地在空中强行回头,然后看见了令自己惊心动魄,永世难以忘记的一幕。
四顾剑的脸色极为苍白,影子的脸也极为苍白,这一对兄弟二人,自当年东夷城雨夜之后,再也未曾相见,此时却紧紧地贴在一起,寒面相映,并不有趣,只是令人心寒,他们的身体贴的极近,只是中间……隔着一把剑。
四顾剑胸膛之上,剑尖带出一蓬鲜血,顽强地想往里面钻进去。而这位大宗师却像是根本没有感觉到什么,只是用那双明亮的有些恐怖的苍老双眸看着影子,左手的两根手指,稳定而可怕地挟着那枝剑。
意志,心念,只是一眼,一瞬间,城主府的庭院内,空气却陡然间变了,就像是无由生出无数风刃,割裂着空气,发出嗤嗤的声响,由四面八方而来,沿遁着奇妙的,肉眼无法看见的轨迹,斩向了中心地带。
斩向了影子的身上。
影子的身上依然穿着监察院特制的莲衣,这种衣物是三处研制了许多年后才得到的产品,可是在这些漫天剑气的侵袭下,依然只抵抗了片刻,便开始脆弱地破裂,绽开一道道小口子,衣物材料翻开,像婴儿口一样。
无数的口子,在一瞬间内出现在影子的身上,开始向外渗血。
而四顾剑真正地反击并不在体外。而是在影子地体内,那股强大的冷漠的噬血的剑意,随着这一指,这一眼,毫不留情地遁入了影子的身躯之内,让他的五脏六腑在这一刻同时震荡了起来。鲜血从他地体内渗出,顺着他的嘴唇,往外汩汩流着。
影子苍白的面容上,嘴唇里不停往外淌着血,是淌不是流,似乎永远没有止歇的那一刻。
而影子没有一丝害怕的情绪,他反而笑了起来,苍白的普通的脸庞上泛起一丝苦怪的笑意,笑声响彻城主府四周,笑声里挟着疯狂的哭意。
“啊!”
影子疯狂地厉嚎着。就像是一只发狂的野兽正在因为什么痛苦而哭泣,他将全身地真气都送到了手中的剑上,根本不在意自己体肤上所遭受的痛苦,只在意剑尖与四顾剑心脏的距离。
一股强大地气波在两个人之间爆开。震地轮椅四周的青叶碎成丝缕。化成无物!
轮椅终究不是人的双腿,随着影子的全面爆发,轮椅快速地向后倒退,速度越来越快,而四顾剑手指夹着的那柄剑,也正在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向着他的体内探去。
四顾剑的脸越来越苍白,眼睛越来越亮,影子的脸也越来越苍白。唇里淌出地鲜血越来越快。地上淌出了一道血路!
范闲看见地,正是这一幕,两个苍白的人。一者吐血,一者沉默,进行着最疯狂,也是最冷静的厮杀。他地手不由颤抖了起来,他不喜欢四顾剑,他理所当然应该帮影子,只是如果他要出手,先前在四顾剑的身后,他已经出手了,以四顾剑如今的残缺之躯,范闲和影子两大强者,同时爆起出手,只怕还真有几分成事的可能。
影子则不会像现在这样苦,这样悲,这样痛!
然而范闲一直没有出手,只是颤抖着,冷漠地看着这一幕,这和南庆与东夷城之间的协议无关,和四顾剑与母亲、五竹叔、费介先生当年的情义无关。
他答应为影子营造复仇的机会,但他不会参与到影子复仇的过程中,虽然他不清楚很多年前,东夷城城主府灭门惨案,究竟有怎样的过往故事和秘辛,但他尊重影子。
影子是骄傲的剑客,至少在今天,他不是以一位刺客的身份来面对自己的兄长,东夷城的骄傲,影子心头永远的恐惧和痛楚。
如果范闲此时出手,影子不会答应。范闲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选择了旁观,颤抖的旁观。庭院的后方,另一面的石阶之下,再也没有丝毫退路。如此高速的冲撞,轮椅顿时断作了无数碎木片,满身血水的影子,眼中疯狂之意大作,终于将手中的剑向前再递了一寸。
为了这一寸的距离,影子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四顾剑的嘴唇抖了起来,用怪异沙哑的声音笑了起来,笑声之中,跌坐在石阶下的他,双指用力,那柄插在他胸上的剑啪的一声断了!
影子没有笑,剑尖断在四顾剑的胸膛之中,他的手中还握着半截残剑,去势似乎根本没有任何停顿的刹那,那半截残剑自然无比地,顺着立于四顾剑胸膛的颤颤剑尖,再次插了下去,深深地插入了四顾剑的胸膛。
从出现在城主尸身背后,到踏阶而下,从刺中四顾剑的胸膛,到冲着轮椅连退十丈,直到最后的残剑刺下,影子这大放光彩的风雷一剑,其实总共只有一剑,没有断绝,剑意连绵至今的一剑,唯一的一剑。
因为影子此生,只可能有一次机会使出这样的一剑。
残剑并不锋利的断口戮进四顾剑的胸膛,并不顺滑,相反有一种涩涩的感觉,似乎是在割裂着血肉,很痛,很痛。
影子似乎也能感觉到对方的痛,因为他自己也很痛,痛的浑身颤抖,低着头,沉默地刺着,割裂着。
割裂着过往,二十几年前的过往。在一这瞬间,影子似乎看到了许多东西,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白痴哥哥在城郊一块荒地上。偷偷摸摸搭起了一个小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