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水逆鳞-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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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很吵,知不知道?”低沉柔和的声音,似乎带着无限的磁性。
杨云晰抬头望去,只见从汴河桥上飘落一个颀长的身影。
白衣飘飘,眼眸灿烂如骄阳,他的身上混合着优雅和野性的双重气质,眉宇之间虎势龙形。
没来由的,杨云晰想起顾惜朝所赠的那只“神龙玉斧”上面所雕的那条矫然欲飞的苍龙。
她看见顾惜朝,飞身跃上汴河大堤,落在那人十步之外。
此刻,一片淡云遮住了些许月光,而那两个人身上竟都笼着一层淡淡的光晕,一青一白,相互映衬,煞是好看。
“你回来了。”嗓音澄澈,人清如月。
唇薄如刀,气息轻吐:“我们认识?”
愕然,丰润的唇几乎退了血色。
“我们认识?”喃喃自问,相见争不如不见。
下一刻,人已欺到眼前。
薄怒:“那么,你仔细看看,我们到底认不认识?”清瘦的身体,微微发着抖。
修长的手没有顾惜朝的那样秀气,却包含了另一种遒劲优雅的力量,轻执起一缕微卷的发丝,眼中潋滟水光:“好奇怪的梦,似乎是真的?”
分别十年,气息依然是那样热烫,肌肤回温,双颊淡红。
怔怔望着眼前美景,白衣轩眉的人已然不知今昔何夕,薄唇一弯:“冰肌凝霜雪,玉斧染薄嫣。”
心神恍惚,仿佛回到了那个明月将圆未圆的夏夜。
此刻,戚少商脑中闪过无数个破碎的画面:丰润诱人的唇瓣、如波似水的眸光,雪白的肌肤、芬芳的酒香,肢体交缠、呼吸纠结、心火如潮。
曾经夜夜难忘的梦境和眼前的人叠合为一,搅得他內息顿乱。
顾惜朝的眼,深深望进他的灵魂中去,轻吐一句:“苍龙安骏马,寒剑挽飞花。”
霎时,风吹云散,映在水中的残月亦被波涛卷得支离破碎。
梦,醒了;人,不在。
“我,不认识你。”冰霜,将夏夜变成了寒冬。
神色变为淡漠,人,飘然向后掠去。
“戚少商!你究竟是……是怎么回事?” 疑惑、愤怒、怨恨,十年的等待,转头看来,竟是一场空。
长发飞扬,头轻侧。“戚少商?”眼如寒剑,“戚少商,已经被我杀死了。”
青衫漫卷,手若鹰爪,糅身而上:“那么,你就替他偿命来吧!”此刻心如乱麻,然则他亦是一代枭雄,明白乱者须斩。这个时候,唯有一击得手,方有希望制服戚少商。
戚少商侧身格开顾惜朝攻向自己的鹰爪擒拿手,右手向他的肩膀抓去。
顾惜朝向后一挺,在空中作“鹞子翻身”,银光闪处,神鬼夜哭。
神哭小斧眼看就直照戚少商侧腹打去。
此时,顾惜朝眼中全是狠辣决绝的神情:这一回,即便是死,也要死在我身边。
谁料,那小斧却贴着戚少商的腹侧滑了开去,一股无形之气顿时化解了小斧飞来的力道,兜兜转转竟向顾惜朝自己袭来。
“砰!”一声,神哭小斧撞上顾惜朝的胸膛,将他护体的真气破了。
他胸中一阵气血翻涌,忙向后一撤肘,脱开戚少商的钳制,腰一拧,左腿飞起踹向对方的胸口。
戚少商唇边溢出一抹冷笑,双手一合,抓住了他的脚,两人在空中飞掠。
杨云晰看他二人,刚刚在河堤上并立,衣袂飘然、恍若一幅画。此时,忽然又作生死之搏,不由得心内大骇。慌乱中掏出逆鳞小弩,向着戚少商射去。
碧青的小箭擦着戚少商的脸颊飞过,留下一道血痕。
忽然间,戚少商眼中杀气大盛,撇下顾惜朝,径直向杨云晰扑去。
此时,他脸上的神情如鬼似魔,狰狞诡异,吓得杨云晰连动都动弹不得。
顾惜朝转身飞扑而上,鹰爪擒拿手立时扣上了戚少商的肩膀。戚少商回身一掌,就打在他的肩头,顾惜朝立时飞出去数丈远。原来,他刚刚欲袭击杨云晰的样子是伪装出来,诱敌深入的招数。
顾惜朝扑倒在地,“噗!”地喷出一口血来。
“我说过,我不认识你!”语调冷淡,人已飞驰而去。
杨云晰赶忙飞身上前,扶起顾惜朝。
眼见那白衣身影飘飘而去,顾惜朝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九、忆往昔,峥嵘岁月
“呜……,呜……!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在,大哥就不会受伤了。呜呜!”
“好了,你刚刚帮他治疗了,又把‘藏剑山庄’的千年人参拿来给他调气。就不要自责了。”
顾惜朝自昏迷中醒来,听到的是杨云晰和铁手的对话。
此时,他头脑还不是很清明,觉得一阵迷茫,昨晚那是真还是幻?
戚少商,竟然一点都不认识自己了,爱纵然无影,恨亦无踪,好似自己竟是一个毫无关系、挡他去路的陌生人。
心里既气且苦,根本不想理那个惹祸精杨云晰和唠唠叨叨的铁手,干脆闭着眼,继续装睡。
“少商的功力果然比当年更深厚了,顾惜朝的神哭小斧都制不住他!”息红泪叹息着。
“好了,你们都出去吧。你们不懂医术,留在这里只会打扰他休息。杨姑娘,你也忙了大半夜了,去歇歇吧!”这是无情的声音。
待众人都退出去了,无情才冷哼了一声:“你想装睡到什么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知道么?”
睁开眼,轻叹了一口气:“他真的,不认识我了。”
“你们两个,究竟是怎么回事?”无情把他稍稍扶起来坐着。
顾惜朝心中一阵气血翻涌,忽然怒不可遏地吼道:“我怎么知道?十年了,我们十年未见。再见,他却一点都不认识我了。甚至,连我们的仇恨,都忘记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
“那么,你们除了仇恨之外,还有什么东西,更加刻骨铭心呢?”无情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那是一种探究的、审视的光芒。
顾惜朝撇了他一眼,紧抿了唇。
无情好似无心地说:“你的伤,并无大碍。看来,那小子还是手下留情了,对你,比对小妖那个情敌好多了。”
“什么情敌?当年,息红泪嫁给小妖的时侯,他还高兴得不得了,跑去毁诺城给他们送嫁妆呢!”顾惜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下子冲口而出这样的话。
“是了。”无情好像记起什么似的,“那时候,他正带着你,三山五岳地跑,找名医给你治病,是吧?”
“原来,成大捕头,还对别人的私隐,有窥伺的兴趣。哼!”顾惜朝别过头去,不理他。
无情唇边勾起一抹笑:“这么说,你和戚少商之间,还有些私隐?呵呵!”
杨云晰翻来覆去地在房里,睡不着。心里有些事情,难以排解。
眼前总是那一幕景象:顾惜朝青衫,戚少商白衣,一个清如朗月,一个灿若骄阳。
天那!她竟然觉得,她大哥顾惜朝和戚少商那个家伙特别的相配!她是怎么了?现在,她应该想生死未卜的陆寒星才对啊!
猛地坐起来,对了,陆寒星还没找到,她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干什么?
杨大小姐翻身下床,一推门却撞上了正想敲门的铁手。
“咦?铁大叔?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一句话,令铁手顿时顶上生烟――好歹,他和顾惜朝也是平辈人,怎么一下子变成“大叔”了?
铁手在心底提醒自己,要冷静:“咳!是这样的,我想问问你,关于昨晚遇到戚少商的事。”
杨云晰美目一亮:“好啊!正好,我也有事情想问你。”
“我看,那个戚少商真的是脑子有问题!一开始还好好的,不知道为啥,一下子和我大哥打起来了。”杨云晰嘟着嘴说。
铁手问道:“那么,他说没说,他自己是谁?”
“没有啊!他好像真的忘记自己是谁了。”
“可是,根据赫连夫人所说,他还是记得自己的身份和赫连夫妇的。”
“我怎么知道?对了,大叔。我大哥和那个戚少商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什么关系?铁手皱起眉:“这可难说了。当年,戚少商与你大哥一见如故,彼此引为知己,你大哥却是奉了傅宗书之命去杀他的。然后……”
杨云晰打断他:“我知道嘛!后来千里追杀、京城决战,我都知道啊!再后来呢?再后来,我大哥忽然在江湖上发迹,戚少商却忽然间不见了踪影。有人说,是我大哥杀了戚少商取而代之;也有人说,戚少商不但和我大哥化敌为友,还留下七道神龙令助我大哥在江湖上站稳脚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听着她的话,铁手心里闪过晚晴死后的一幕幕:他如何受晚晴之托去照顾伤病交加的顾惜朝;顾惜朝如何发疯把他打伤;他如何力劝戚少商放下仇恨,去找寻顾惜朝。
后来的事情,他也是听说而已:戚少商不知用什么方法治好了顾惜朝的伤病;然后他作为“神龙捕快”连破奇案,还得到一笔十分可观的财富;可是,在十年前的一个夏夜,戚少商却把一纸辞书留在了诸葛先生那里,辞去了捕快之职。
此后,他去了边关、成为宋军中的急先锋,先后打了好几场生死大战;与此同时,顾惜朝也在江湖上渐渐发迹,凭借着凌厉的手腕和出众的才华掌控了三河六帮十八家门派,短短三年已经成为一代枭雄。
七年前,戚少商深入辽境,刺杀萧天佑和天祚帝,便从此生死不明。据说,当时和他一起去的赫连家死士只有一人回到宋营,可是没有说一句话就死了,怀里只带着一本染血的《七略》。
听说赫连夫妇把那本《七略》还给了顾惜朝,再后来便有了顾惜朝五入宋营、三出雁门关,作为赫连将军的参谋军师连破辽国八十里连环阵,兵逼幽州城下,使得辽国被迫签订合约,从此宋辽边境好容易得到了短暂的一段太平日子。
可是,这一回,赫连春水被刺,想必军中又会人心浮动,辽人再度蠢蠢欲动必不可免。
想到这里,铁手猛地跳起来,对杨云晰说:“以后再跟你说,我去找大师兄。”
“哎!铁大叔!火烧屁股啦?怎么回事啊?”杨云晰看着铁手窜出门去,皱皱小鼻子,“干嘛啊?人家还没问完呢?当年我大哥怎么就没能杀了戚少商啊?这戚少商怎么又没杀我大哥啊?”一定有古怪!
放下手中的密函,无情的脸上平静无波,抬眼看看铁手,把密函递给他。
“什么?”铁手心中一沉,“金国密使来到汴京?而且还暂住在大相国寺?”
无情默然点点头,驱动着轮椅缓缓向窗前,良久,才道:“这密使就是大金国的七王爷――完颜晟。半年前,据潜伏金国的探子来报,完颜晟网罗了一批中原武林人士为他效命,其中有一个人武功奇高、别人都不知道他的来历,只知道他能使八种不同的兵器,无论是指、掌、拳、脚的功夫都是人上之人。但是,这个人从来不使剑,完颜晟寻访了很多上古名剑给他,可这人就是使得不顺手,每一次都将之震碎成寸断。”
无情一番话,说得铁手心里大骇不已。
“大师兄,你……你不会认为完颜晟身边这人?”这个世界上,能让铁手手足无措的事情真的不多。
“你说呢?你比我更了解他。这一回,他在大相国寺外出现不是这么凑巧的事吧?”无情的眼眸中迸发出一股寒光。
铁手紧紧握了拳,高高举起,却轻轻落在桌上:“不可能。戚少商,不可能成为完颜晟的手下。谁都有可能,就只有他不可能!”
无情轻轻叹了口气:“但,如果,他不再是戚少商了呢?”
●十、缠
镜中的女人,神情虽然是冰冷的,却显得格外动人,而她这份冰冷,似乎也能为她增添美丽。可见,她的美有多么的惊人了。
这么美丽,这么年轻,可是又有什么用?
还不是换不来那人的一丝一毫的温暖?
曾经,她以为,自己有了一个好的依靠。
可是,那个男人却将她送给了另一个男人。
其实,这本来没什么。他们金国的女子,向来没有中原女子那么多的世俗礼法。
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那样的出众。
只要他站在你面前,就不得不被他的那种神采所夺。
还记得,两年前,她头一次见到他的时侯。
她穿着一件淡青色的衫子,长长的发微卷着披在肩上,比中原女子都高瘦的身材使她显得特别窈窕动人。
而那个人,就那样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好似全天下的人都不在他眼里,他就只得你一个。那一刻,她忽然间觉得,像是冬日午后一抹最灿烂的阳光照在身上那般温暖,温暖得她想要流泪。从此,只要他的眼神不在她身上,她就会感觉无比的寒冷,冷得澈骨。
然而,没过多久,当她不再穿那淡青色的衫子,不再披着头发站在他面前,他的目光就再没有落在她身上。
咬碎了银牙,狠狠地把镜子掷到地上。
彩衣斑斓的身影,在空气中滑过一道美丽的虹。
此时,那个人,正站在月光底下,静静地摸着他那把剑。
美丽的剑锋,闪着碧青的颜色,好似他喜欢的青衫。
是了,那小子不也是着青衫的么?
狠狠地转身,向厢房走去,那小子正坐在房里,白痴一样地看月光。
陆寒星知道那彩衣斑斓的美女,每次看到自己都是满脸的怒气,几次之后已经不以为意了,看她进来连动都懒得动一下。
“你知道么?我真的很想杀了你。真的很想。”彩依的纤纤素手轻抚上陆寒星的脸。
眨了眨眼:“那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动手?”
“啪!”一个耳光扇在陆寒星的脸上,“你以为我不敢么?”
虽然平生受的折辱不在少数,可是他仍不免怒火燃烧,猛地站起来:“你当然不敢!哼哼!因为,你心里怕他,如果你杀了我,他一定会杀了你。”眼睛撇向窗外坐着的人。
“混账!”彩依的美眸都愤怒地红了起来,“你算什么东西?还敢来威胁我?你根本什么都不是,杀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你别以为,他是真的在乎你?要不是……要不是你这件衣衫,他才懒得看你一眼!”
对了,自己那件旧衣呢?陆寒星猛地觉醒,那是云儿送给他的。云儿,是这世界上,惟一在乎他的人,惟一的。
遇上了疯疯癫癫的戚少商和这个古怪乖张的女人,他已经有十几日不能脱身了。
要想个办法逃走。
“那又怎么样?只是,你连这样的机会也没有。”心里有些别扭,他好像把自己和一个女人来相提并论,太奇怪了。
“哼!”彩依冷哼一声,“我现在就杀了你,看他会不会来救?”说毕,手一扬,一柄短刃置于手中。
陆寒星侧头避过第一轮的攻击,可这下一轮是无论如何也避不过去了。
眼见那柄白刃就当胸刺来,不由得闭目待死,心里一痛:云儿,我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
忽然,空气中闪过一丝的杀气。
彩依的短匕首一下子撞上了青青的剑锋。
戚少商的脸上波澜不惊,只有眼中两点寒芒。
彩依本身武功奇高,可是此刻心里仍是不免慌乱。
只见剑锋闪烁,她的每一处退路都被封死了。
一转头,一缕长发,顿时被逆水寒削成寸寸断。
陆寒星睁眼看时,两个身影快得匪夷所思,缠斗在一起。
忽然只听一个人厉喝道:“住手!”
戚少商当下一个飞身,挡在陆寒星面前,望向门口。
只见一个大约二十五六岁锦衣华服的公子立在屋门口,嘻嘻笑着:“兄长何必为这等小事动气?彩依她不过是说来玩玩。”
随即变成一股阴桀暴戾之色,向彩依喝道:“你真是不知好歹,须知逆水寒一出鞘必要见血的,当真是自己作死啊!”
彩依支持不住,口中喷出一口血来,原来刚刚她已被戚少商的内力震伤。
那公子看着她玉容惨淡、神色凄凉,不由得幽幽一叹,从袖中掏出一块白色帕子来递给她。
彩依接过帕子,轻轻擦了擦嘴,方慢慢地向门口走去,出门之时,回过头来眼神怨怼地看了戚少商一眼。
戚少商冷冽地看着那公子,“咣!”的一声,把逆水寒入鞘。
那公子呵呵一笑,不以为意,走过来拍拍戚少商的肩膀:“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