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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寒水逆鳞-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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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一次,我又要骗你,害你了。
戚少商,你恨我吧!恨我吧!
恨得越深刻,你才能越忘不了我。

“喂!你大半夜拉人家出来干什么?”杨云晰清清脆脆的声音,在这样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我想让你帮我去给一个人看看伤!”是陆寒星的声音,他似乎有点紧张。
“谁?”
“嗯,是松平先生。”
“戚少商?不去!”
“为什么不去?你和他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你疯了啊!他把你抓走,还打伤大哥。还要我去给他医伤?你是叫他吓糊涂了,还是脑筋出了问题?”小手摸上他的额头。
向旁边闪躲:“哪里有?你不记得了,我平生最敬重的就是戚少商。”
“他有什么好敬重的啊?别说以前,就说他现在,疯疯癫癫、敌我不分的。连我大哥、赫连夫人他们都不认得了,我为什么要给他治伤啊?”
“这么说,你就是不去了?”
“不去,就是不去!”

“云儿,你还是跟他去一趟吧!”顾惜朝的声音骤然响起。
杨云晰一转头,看到她大哥清矍的身影站在房门口,那么近、却又那么远,好似带着无穷的愁绪。
“大哥!”不满。
“难道要大哥求你么?”
杨云晰看看顾惜朝,又看看陆寒星,咬牙道:“好啦!我去,还不行么?真不知道你们都中了什么邪?”



●十六、戚少商不是戚少商


太阳刚刚升起,一缕阳光就那样照进来。
松平抬手似乎想要抓那缕阳光,眯了眼,头脑里一阵清明。
可是,下一刻,他又忘了自己想要做什么,心绪有一丝凌乱。
飘飘而至的一双璧人,青衣黄杉,男的英俊、女的娇俏,好美的一幅画。
“喂!他好像伤得不怎么重啊?”杨云晰戳戳陆寒星。
陆寒星叹气:“你先看看再说吧!”
俏生生的脸就那么来到眼前:“把上衣解开!”
抿唇一笑,晃花了小姑娘的眼。
小嘴一撅,嘟嘟囔囔地说:“没事,长那么好看干嘛?”
线条分明的胸膛裸露在阳光下,杨云晰不禁摒了呼吸。蜂蜜色的皮肤上面伤痕纠结,微微鼓起的胸肌上左一道刀疤右一条剑伤。相比之下最新的那个琴弦所刺的伤口倒显得不那么厉害,只是它正好落在一道从左肩一直延伸到右边腰侧的长长刀疤上。这疤痕之深,好似原来已经贯穿了他半边的身子,生生地把这个人劈成两半。又被缝合了起来,不管流了多少血,缝合了身体之后,他还能活过来。
杨云晰虽然见多了生老病死,可是这样厉害的伤还是头一次遇见,不由得震慑了心魂,手开始微微发抖。
陆寒星忙道:“怎么了?”
“没事!”恶狠狠地对他喊了一声,又瞪着松平说,“你坐好点!不然,我怎么给你上药。疯子一样的伤痕,把人吓也吓死了!”
“他本来,就是疯子啊!”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彩衣斑斓、容貌冷艳的女人笑着掠进来。
她看着陆寒星,恶狠狠地说:“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陆寒星一时间,无话可答。
杨云晰在松平的伤口上狠狠抹了一把药,然后站起来:“我们不来,他就死定了!你们知不知道,他这伤根本没好,伤在心口上了,心脏也受了重创。真奇怪,这样的人怎么活下来的?”
“不可能,我遇到他的时侯,他就是现在这样一副英雄气概!”彩依不服气这个小丫头怎么如此犀利。
“这伤啊!我看是好不了了,过去很多年,里面的经络搭错了,怪不得人疯疯癫癫的呢?都影响到脑子了!”杨云晰故意发着狠说。(汗!不要和我纠结医学上的问题!身上的伤能影响到脑子么?望天,武林人士的经络都是和中枢神经有些联系的吧!)

“没关系!反正又死不了。”松平掩上衣襟,淡淡地说,好似事不关己。
杨云晰叉着腰说:“那怎么行?既然我大哥要我来给你治伤,那我就一定要想办法治好你啊!否则,岂不叫大哥笑话我?”
“你大哥,是谁?”挑眉笑得那样温暖,这个人实在叫人很难恨他怪他,更别提讨厌他了。
杨云晰瞪着眼说:“你连这个都忘了,唉!我大哥是顾惜朝啊!十多年来,你们俩的恩怨情仇整个江湖都传遍了。”
叹气,自从这回来到中原,总是有人跟他说以前的事,又是顾惜朝,他已经听别人说过无数次了。他是戚少商,他是顾惜朝,他们是恩怨纠葛的仇人。
上次在月下相见,他竟像极了自己梦中的那人,这样深刻的记忆,想必他们之间的仇恨一定很深吧?
可是那个人啊!竟然是如此的才华出众。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痛快地跟人斗过了;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痛快的喝过酒了。对着他,似乎所有的愁都消了,怨都散了,只剩下一股难以压抑的热血在心里激荡。摸摸胸口,他这颗心啊!受过很重的伤,已经有很久都麻木得不能动了。自从看到他的第一眼,无知无觉的心,竟然有一丝的颤动。这便是所谓仇恨的深刻入骨么?原来,已经深入骨髓了,纵然是重活一遍,也忘不掉么?
“戚少商已经死了。现下,他就是我的义兄――松平!”朗朗的声音清亮得像雨打芭蕉。
杨云晰回眸一望,看到了完颜晟逆光下的高大身影。
清澈如水的眸子,晶亮得像寒夜里的星星:“你又是什么人?凭什么来决定戚少商的人生?”
完颜晟英武俊朗,一个跨步走到杨云晰面前:“这个?似乎轮不到姑娘你来过问吧?”笑声好似边城的烽火一样炙热。
“我欠他一条命!”松平站起来,走到窗口,负手而立。
完颜晟看着杨云晰道:“你刚刚说,我义兄这伤,倒是能不能治?”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秀眉挑着好似一只狡狤的小狐,“不是轮不到我来过问吗?”
完颜晟哈哈一笑:“好有趣的小大夫,看来我要恭恭敬敬地请你为我义兄看看伤了。“
“不必,你就是求我,本姑娘也未必愿意。”杨云晰的脸沉了下来,又转身对石头一样站在窗前的人说,“戚少商,我不管你记不记得自己的过去,反正我以前也不认识你,但是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病人,怎么治都要听我的。本姑娘不喜欢出诊,以后每天晨昏定醒,你须得来六扇门报道,明白吗?”
松平转过身来,盯着她说:“如果我去了,能见到他吧?”
“谁?”杨云晰诧异。
陆寒星若有所思地说:“我想,他说的应该是,你大哥――顾惜朝。”
笑容明亮,这年轻人,果然很聪明。

但,事与愿违。
第一天,    松平到六扇门,被追命和铁手围着团团转了好几圈,上上下下打量个遍。然后被杨云晰用银针扎了满头一个时辰。他,没有见到顾惜朝。
第二天,    松平到六扇门,被诸葛神侯和冷血冷冷地看了两眼。然后,被杨云晰灌了三碗汤药。他,没有见到顾惜朝。
第三天,    松平到六扇门,被无情拉着下了两局棋,把无情杀得片甲不留,差点被无情用棋子打破头。然后,被杨云晰泡在一个大药罐里两个时辰。他,还是没有见到顾惜朝。
第四天,    松平从六扇门出来,沿着街向前走,走到汴河桥上。青衫曼妙、卷发飞扬,顾惜朝站在桥上,仿佛将要羽化登仙。
人,就在眼前。
肤色如玉,羽睫纤长。
“你好!”不知如何搭讪。
顾惜朝剑眉微蹙,心道:戚少商,你不是相交满天下的“九现神龙”吗?那样风流的文采,怎么连打个招呼,都这样别扭。(某衣服插花:小顾啊!你不知道,男人看到自己动心的人的时侯都是很傻的咩?)
“好!”不想理他。
“我们?”一低首,看见一缕卷发调皮地挂在脸侧,想也没想,伸手拨到肩后。
清瘦的身子一震,转过脸来:“你干什么?”
抬起的手有些不知所措,脸上的神情好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不笑的时侯也有酒窝。
顾惜朝忽然觉得头疼的很,拉起他的手:“走,喝酒去!”
手牵手走着,微凉的掌心中有些湿,松平心里一颤,忽然紧紧地,紧紧地握住了那双比自己的手更纤细修长的柔荑。

汴河边一座酒楼,二楼窗边坐着两个人。
此时,夕阳正西下,照的松平一脸金光闪闪。
“怎么,喝不惯?”顾惜朝看他皱着眉拿着酒杯。
一笑,又饮了一口:“不,挺好的。”
顾惜朝叹气:“这是东京汴梁的特产,你自己便是京城人士。你当真都忘了?”
低下头,道:“确实,没有什么大印象了。不过,我还记得你。”
冷笑:“记得?大当家的,你少哄人了!”
沉默良久,才讷讷开口:“听他们说,我们之间有很深的仇。可是,我现在却不怎么记得了。我想,也许这是好事。这样,你我说不定可以重新开始,做朋友。”眼中含着期待。
重新开始?重新开始!那又能怎么样呢?如今世事已变,善恶易手。再见,还是处在对立的位置上。怎么重新?怎么开始?
呵呵一笑:“你真的相信我?还想和我做朋友?”
点头,很坚定:“人生百年,相遇能相知者少之又少。那日三番比试,我已经明白你这个人了。琴剑相对,知音难求,你不这么认为么?”
顾惜朝仰头喝下一杯酒:“人生百年,知音难求。”大当家的说得好轻松,原来作你的知音,竟是这样容易的事,只消舞文弄墨、弹弹琴就行了!(某衣服插花:大家请看,这就是死钻牛角尖的典型例子!)

忽地,楼下大堂里,一对儿唱曲的父女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冷不丁见了面庞,竟撞见五百年前风流业冤。只教人眼花缭乱口难言,魂灵儿飞在半边天。”
“莫不是恨相见得迟,怨归去得疾。柳丝长玉骢难系,很不倩疏林挂住斜晖。却告了相思回避,破题儿又早别离。”
几句唱词哀怨缠绵,写的是唐人百曲中《莺莺传》的故事。
顾惜朝侧耳听去,琢磨其中滋味,遥想半生得得失失。自己聪明绝世、一身才华,到如今依旧是书剑飘零,连个知心贴己的人也没有。而眼前这人,想当年何等的豪情万丈,一副英雄气概,今日却连自己的本名真姓、身世由来都忘却了。人间凄凉者,惟此二人而已。
一时间,竟然痴了。
一双手伸过来,拉住他冰冷的手,暖意透过肌肤,一丝丝地滲到心里去。
“我知道,今时今日,你是宋朝皇帝的知己密友;我是金国王爷的金兰挚交。天下局势动荡,三国之间是非甚多。只是,且行且珍惜。哪怕有一时半日的知音之情存着,也是好的。”松平的眼直直地望他。
顾惜朝看到,那双明亮如镜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自己的影子。
仿佛,全天下都不在他眼里,他就只得一个你。
楼下,那唱曲儿的声音时断时续地传来:“年少轻远别,情薄易弃抛。西风黄叶雨纷飞,染寒烟衰草凄迷。却道人间堪比修罗地,情短,恨长。”



●十七、晚来风疾休住也


“大哥!”杨云晰清清脆脆的声音,人像一朵素云,飘进房里。
顾惜朝坐着,手里拿着一只绛珠玉钗:“喏,送你的。”
“这么好?”小姑娘笑得像一朵花儿,“你送过很多好东西啦!再送,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顾惜朝轻叹一声:“当年,你大嫂最爱这种样子的珠钗。只是那时候,我没钱买。后来,等我买到的时侯,却再没有机会送给她了。”
杨云晰心里一痛,拉着他的胳膊:“大哥,这钗还是送给大嫂吧!”
“嗯?”未及他反应过来,杨云晰已经拉着他的胳膊往外跑。

京城外十里,“惜晴小居”。
草色青葱,小桥流水,竹林滴翠,倦鸟归巢。
精致的青竹小舍后面,就是傅晚晴的香冢。
“你怎麽知道这里?”顾惜朝有些愠怒。
杨云晰吓了一跳,低着头:“那个!这个!你头一天回京城的时侯,我和铁手跟踪你来着。”
“哼!”这两人真是!
见他并未继续生气了,杨云晰拿出准备好的香烛纸钱,还有那只珠钗。
“大嫂啊!大嫂。我和大哥来看你了,我知道,你好清净,不喜欢别人打扰。可是,我不是别人啊!我是大哥的小妹子,大哥说他在这世上一个亲人也没有,我想我就是他唯一的亲人。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也认下我这个小妹子吧!”她絮絮叨叨地说,“那个还有啊!我听说,我和你长得很像呢!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大哥他才对我这么好。大嫂,你真的很幸福。有大哥这么好的男人一直对你念念不忘,他到现在都没有再娶妻。大嫂,你如果在天有灵,就保佑大哥长命百岁、岁岁平安。还有啊!保佑我喜欢的人,也像大哥对你一样对我。”
听到最后这句话,顾惜朝忽然有点惆怅。晚晴活着的时侯,没有和他过上一天开心的日子,反而受了不少苦,最后还为他而死。
“好了!你大嫂都知道了。不过,告诉陆寒星那小子,别学我,我不是什么好人,对你大嫂更是深怀愧疚。”

“哈哈!久闻‘七略公子’是个痴情种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至今对尊夫人还是念念不忘。”一声像连城烽火一般的笑。
完颜晟高大的身影,在这里显得很不协调。
杨云晰皱着眉道:“你这个人,真讨厌,怎么跑到这里来打扰人家。”
杨云晰发起怒来,更显得俏丽,平添了几分明艳。
完颜晟一时竟看呆了。
“完颜公子有什么事吗?”顾惜朝冷哼一声,“这里乃是亡妻安眠之地,有什么事,咱们到外面再说。”
“当然,死者为大嘛!”完颜晟恭敬有礼。

是他!一定是他!
彩依看着顾惜朝飘逸的青衫和微卷的发丝,不由得咬碎了银牙。松平一直想着的那人,一定就是他了。
“喂!”杨云晰小声地在顾惜朝耳边说,“大哥!那个女的看上你啦?咱们自打一进来,她就目不转睛地看着你。”
顾惜朝不禁干笑一声,心道:如果那种眼神也算是看上的话,那么他倒不介意消受一下美人恩。只是奇怪,这女人和他头一遭照面,怎么会用这种恨之入骨的神情看他?
画舫飘零,河水轻逝,这里左右无凭,隔墙无耳,倒是个极私密的所在。
完颜晟邀他来这里,要说的话,他不用猜也能明白了。
“顾公子。”完颜晟的态度,不卑不亢却是极有礼,他的眼神也是坚定而真诚的。这样的人,恐怕任何人都会被他打动。
只可惜,他不是任何人。
他是顾惜朝。
世道人心,他冷观得太多了,了解得太透了。
眼前这个男人,想要的,他很清楚。
万里江山,笑拥天下,谁人不想?
他自己,岂不也曾经有这样的豪情壮志?
当年幽州城下的强虏,如今早已灰飞烟灭。
很多东西,经历过,就倦了,无心再去收拾旧怀。
“顾公子。”完颜晟亲手为他倒上一杯茶,“公子你,世之奇才。小弟远在极北苦寒之地,也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顾惜朝不客气地拿起那杯茶:“七王爷不必对顾某说这些恭维的话。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三年前,公子以军师身份,破辽国五十万精锐于幽州城下,天下谁人不知道‘七略公子’的美名?只可惜啊!大宋的皇上,只推崇你的诗书文墨,却对你安邦定国、妙计安天下的才华视而不见。真是可惜,可惜了!”完颜晟脸上一股叹惋的神情。
顾惜朝微微一笑:“七王爷,顾某一介江湖草莽,早已绝了那庙堂登高的心思,一心只求江湖之远。”
完颜晟自嘲地笑了笑,看看顾惜朝:“看来,顾公子对小弟,是多有戒心啊!不过,这也难怪。小弟本自就是蛮夷鞑虏,在顾公子这样才华出众的中原侠者看来,当然不值得一交了。”
中原侠者!?这些年来,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称呼他。
“哈哈!七王爷,真是太有趣了。”顾惜朝仰天长笑,“多少年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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