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月舞清风-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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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祯,你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么,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我完颜凌月钓鱼,也是这个意思。”我懒懒的开口,将头躲在披风之中,躲避着寒风。
他嗤笑,却不再开口,只是将我搂得更紧。
如此温馨而安静的时光,在西北的这段时间,却少得可怜。每天他都有数不完的军务,都有见不完的人,即使我们就在同一座院子里,相见的时间却也少得可怜。
冬日的白昼分外的短,仿佛只是短短的片刻,太阳却已经西斜,唯有橙色的光芒洒下,映进凿开的湖水中。零碎漂浮的冰块,似是一艘艘扬帆的小舟,飘浮着。
“皇阿玛来了旨意,册封嘎桑嘉措胡毕尔汗为六世达赖喇嘛,等年羹尧的兵粮补给充足后,便要打一场硬仗了……只有六世达赖喇嘛进入西藏,西藏的纷争才能稳定些啊!”
“年羹尧?”我重复着,嘴唇渐渐抿紧,眼中的暖意一点一点的退去。
如果说西宁的生活环境较清苦,那么相比之下,驻扎穆鲁斯乌苏只能称为异常简陋。
由于地处偏远,我们只能在空旷的地面上安营扎寨,以胤祯的主帐为中心,按官衔成圆形扎营,小小的空场之间,篝火隆隆,趋避了一丝的寒意。
才布置好营地,便遵从康熙的旨意,邀请各部落的诸王会宴。
穿着下人的衣服,同小李子一同站立在胤祯的身后,我故意忽略胤祯时而飘来的目光,只是兀自打量着屋内神色各异的几人。
主帐内,青海王,以及西北各部落的台吉端坐于主位之下,不时向胤祯举杯,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有汉语,也有一些其它腔调的语言,我不甚在意。看着大笑的他们,明明是一片明朗的欢庆之宴,却又透着一股诡异。
帐中的位置,一个外族的少女衣着斑斓,相貌深邃迷人,正用我不熟悉的乐器弹奏着什么,曲调优美,如清泉溪流,轻而柔缓,仿佛流进了心坎一般,驱走了寒凉。如鹿儿一般机灵的眼眸,不时的瞥向主位的方向,羞赧而坚定,嫣红的面颊仿若朝霞,在帐里绽放。
不止是她,我瞥了瞥其他的方向,险些破唇而笑。
今天应招而来几位王爷、台吉,仿佛都自发的带来了自己女儿,一场宴席顿时变成了相亲之宴。他们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行为,倒有炫耀之意,以女儿间的娇艳争斗,化为一场私下的较量。
只不过……
我低头,瞧着手背后正拉扯我袖子的人,他深邃的眼眸里透着紧张,捏着我小指的手微微的用力。我莞尔一笑,示意他顾及面前的宴席,自己则继续玩味的感受空气中略显迷惑的气息。
今天我不过好奇的跟过来看看,不成想却看到了如此搞笑的场面。换作是几年前,或许我会埋怨,会心底不舒服,不过今天,我却是纯粹的欣赏——如此‘混乱’的局面。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们的心思,唉……
一曲完毕,青海王的小女儿捧着乐器缓缓退到父亲身边,眼神若有似无的飘来,含羞带怯的眼神一闪即逝,顿时闭紧的双唇,唇际之间,忽地苍白,转而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快速的瞅了闲若无事的我一眼。
我撇唇,礼貌一笑,随即瞪了眼一旁发呆的小李子,他立马会意的为胤祯添酒。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小李子,我顿觉好笑。
“大将军,不如让莫西珠为您舞上一曲吧。”清脆的汉语,透着特有的腔调,却丝毫不觉得娇柔,倒也干脆。
我随声看去,右手边的某位台吉正一脸傲色,冲着身旁的青衣少女点了点头。那少女唇角略抬,神色高傲,竟不等答话,径自走到了中间的位置,施礼后朝着一个方向微点头,优美的乐声瞬时响起。
略显青涩的容颜,姣好如新月,带着一股朦胧的美意,眼眸中不似刚才的少女,反而透着一股势在必得,那般的自信。
灵动的身子,仿若飘逸的丝缎,每个弯身,每个旋转,都释放着一股魅力,带动着情绪的波动,牵引着神经。
微闭的唇角浅浅的逸出弧度,我再次低眸,却望尽一汪幽深的潭底,那闪烁的亮光,牢牢的将我锁住。我瞧着他瘪嘴,努了努中间的位置,他却仿佛没有看到一般,只是笑意绽放,视线却更加灼热。
终于,我别开了脸,绷紧的面孔忽地笑开,心底百花齐放,斑斓眩目。这般明显的注视,恐怕才是那些佳人面色不豫的主要原因吧!
心底的暖意满满的,险些溢出,我忙低头在胤祯耳旁低语,而后在他的注视内,借口快步离开了营帐。
大战告捷
由于战事的原因,兵队驻扎地点时常更换,所以书信往来愈加麻烦,因此我便停止了与微雨的书信,只是嘱咐她勤加注意,尤其这一、两年时间,更要加倍的小心。
西北的天气或许恶劣,条件或许艰苦,但是同样的,这里的风轻云淡,却另有一番风情,有别于京城的瑰丽。
越靠近西藏,地势越高,对士兵的身体考验也愈加严格,为此胤祯的工作更加忙碌,长期在兵营中操练士兵。
六月,天气渐渐炎热,虽然早晚的温差较大,但是,这却是在西藏作战的最有利时机。这次的作战的主要目的是送六世达赖喇嘛入住西藏布达拉宫,稳定当地人的动乱。
“这次出战分为南、中、北三路进攻。北路军的目的是骚扰、牵制策旺阿拉布坦的后援兵力,由傅尔丹与富宁安率领两万名精兵前往。”
沉稳的声音略有停顿,好似有滑动纸张的声音,我站在帐内的屏风后,双手微微的攥紧。
……
“中路由正蓝旗满洲都统、平逆将军延信率领,主要路线是自塔尔寺,再经湟源、日月山、切吉草原,渡过通天河到七渡口,然后从青海西南到那曲、当雄,一路至拉萨,在南路军拿下拉萨后再护送新达赖入布达拉宫就好。”
……
“南路主要由年羹尧指挥,由四川护军统领、定西将军噶尔弼,永宁协副将岳钟琪率领,先攻打箭炉、里塘等主要要地,杀散西藏内的藏兵。再夺去三巴桥,强渡拉萨河,袭击拉萨,用以截断大策凌部队的粮道……”
沉稳有序的音调持续着,我平定了心绪,退到一旁安静的坐下,眼睛却不受控制的望着屏风的那侧,即使看不到他此刻的神情,却仍能想象出那副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样子。
……
……
“这次,定要杀他个措手不及!”
“喳!”
齐齐迸发的吼声,仿佛要冲破帐顶一般,惊得我猛地一愣,听着喧嚣的账内渐渐安静,归于平和。
脚步声渐近,我抬眸,想要像平常一般浅笑,却发现唇角有一丝僵硬,喉间的话语滚了又滚,却迟迟没有发音。
战争对我来讲,一直停留在电视和报纸上看到的场面,从来没有如此的贴近过!虽然不需要我们亲临现场,冲锋杀敌,然而,想象着那种场面,心底仍会止不住的轻颤。饶是我再沉稳、冷静,也有一丝惧意。
“上次我大清战败的耻辱,我定要加倍的讨回来!”久久,狠戾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猛地一颤,被他轻柔的揽入怀中。
“月儿,你要相信我!”扣在腰间的手臂渐渐收紧,我在他的手势之下仰头,重重的点头,踮脚轻若拂风般的细吻落在他的腮边。
“我相信你,一直都是的!”
第一次攻打西藏之所以落败,最主要的因素便是后勤保障不足,在西藏这种恶劣的环境下作战,与其说是战争,不如说打的是钱粮。但是,因为四川、陕西是准备、运输军需的主要来源地,况且年羹尧此时已是川陕总督,粮仓运送充足,所以此次的准备可谓是相当充足。胤祯是带着必胜的决心来打这一仗的。
他的主要职责是居中调度,并不需要到前线参与战争,然而这样的他,却仍是忙得不可开交,每天都不断的有军务从四面八方涌来,等待裁夺。
而且,因为胤祯身份的特殊,统率着代表皇帝威仪的正黄旗军队,所以由他坐镇青海大本营,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弹压与笼络并济,防范青海的蒙古厄鲁特贵族起异心。
战事持续着,虽然没有烽烟炮鸣,然而,每次看着那些陆续奔来汇报的信使,心底都会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觉,慢慢的翻腾。
转瞬已然到了秋天,满地的芳草渐渐枯黄,干萎,沉归于大地。白昼的时间渐渐缩短,深秋的清风吹散了天际少有的白云,薄薄的白色晕开,朦胧了绚蓝的天空。
“月儿,月儿!”喜悦的声音灌入耳内,我闻声抬眸,望向一路奔进帐子的胤祯。
一身戎装,风尘仆仆,显然是从外面快马奔来的样子。他的脸上,满面的喜色无法掩盖,多月来眉眼间积压的沉郁仿佛一扫而散,明若骄阳。
“怎么了?”掩住轻咳,我轻声询问。
进入秋天后,天气阴晴不定,我却忽然患了风寒,这一病,却也拖了大半个月了。
“延信击败了准噶尔,逮到了大策凌,这场战争我们已经赢了一半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还没说几句,舒散的眉头不经意的皱起,他抬手抚上我的后背轻轻的拍着,“这病拖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好?”
我失笑,玩笑着开口道:“你以为军医是大罗神仙啊,药到病除?”
胤祯瞥了我一眼,面上却没了刚才的喜色,谨慎的抿紧了双唇,顿时锐利的双眸在我面上巡视着,“以后,我会抽出时间看着你吃药的!”
“咳咳咳……”
一口气哽在喉间,我连连咳嗽。
这是什么环境,我怎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胤祯,既然战事连连告捷,那么我们是不是也快回京了?”我忙不迭的转移话题,不愿在病情上多加讨论。
离开京城那么久了,的确异常的想念。
明朗的面容忽地一暗,他深深的看着我,沉沉的叹气,“虽然这几战初步告捷,并且有望在明年初平定西藏。可是,现在是非常时期,西藏的内部并不稳定,仍有内乱发生。况且,西藏的驻防尤其重要,至少应留驻蒙古兵,绿旗兵各一千五百名……”他略一停顿,歉然的看着我,“月儿,我说过尽快结束的,可是——”
“什么可是啊,我就在你身边啊!我们何曾分开过?”胡乱的揉着他的两颊,我忽地笑了,望着他眼眸中映出的自己。
盼望回京,是因为想念;然而,最大的牵挂始终在身边,所以,无论身在何方,有他,便已有家!
正月的时候,战事已经基本稳定,闲下来的胤祯突然有一天拉着我便往外跑,一路策马鞭腾。
呼啸的寒风在耳畔拂过,我躲在他的披风内,脸颊紧紧的贴着他的心口,听着那规律跳动的心跳声。
如果时间可以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速度渐渐减慢,搂在我腰间的手微微的放松,我能感觉到他正低着头,下巴摩挲在我的的肩侧。
“月儿,我们到了!”低沉的声音,透着一丝雀跃与急切。
“啊?”我应声,钻出了披风,仰头便看到了一脸笑意的他,顺着他漆黑的目光,慢慢的转头。
苍翠的远山,层层叠叠,合围环抱;碧澄的湖水,波光潋滟,隐隐烁烁的反射着晶亮的阳光。一望无际的湖面上,碧波连天,雪山倒映隐约的倒映。
我痴迷于眼前的景色,忙翻身下马,一旁的胤祯只是兀自笑着,一如既往的宠溺。相较于驻扎的营地,这里的气温或许是近湖的缘故,温和了许多,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懒懒的。
快步走至湖畔,碧波在清风下荡漾,水波层层晕开。湖水中清晰的映射出我的身影,素色的棉袍,一身简单的男装,唯有脸部,是柔和的线条,与衣物极不匹配。
在军营中,我一直以胤祯的侍从称之,由于我极少外出活动,所以知道我真正身份的,也只有他身边的几员大将。至于其他人怎么想,却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了!
“库库诺尔。”瞬时轻柔的嗓音,好似带着魔力一般,低喃着。
我侧头,将手放入他伸出的手中,温暖顿时袭来。
“蒙语,青色的海!”
“哦!”我恍然大悟,背抵着他,一同眺望远处平静的湖面,“青海湖!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从来没想过,有一种美,会是这般的迷人,如此的摄人心魄。”
“你喜欢?那我们下次还来!”手臂收紧,浅浅的低笑声缓缓漾开,顺着风声,消散。
“好。”简单的一个字,含在口中良久,吐出的瞬间,仿佛像是誓言一般。
碧波鉴证!
康熙六十年三月,胤祯向康熙进言,商议三路进兵准噶尔的事宜。直到五月份,康熙才回旨,命胤祯率军进驻甘州,以理藩院侍郎常绶留驻西宁。后从胤祯之请,停止三路进兵,俟明年再议。
在这次战役中,永宁协副将岳钟琪以其征战的勇猛、智谋大放异彩,升为四川提督。
平逆将军延信年初因病调回京城,后受封为辅国公,奖其率军进藏之功。
九月,因西藏平定,立碑于西藏,康熙亲作碑文。文中追述击败准噶尔部兵、安定西藏的经过,末云:“爰记斯文,立石西藏,俾中外知达赖喇嘛等三朝恭顺之诚,诸部落累世崇奉法教之意。朕之此举,所以除逆抚顺,绥众兴敦云尔。”
十月初九,康熙下旨,以抚远大将军明年进兵事关重大,请轻装回京请旨。命其将大将军印交予平郡王纳尔素,同将军富宁安、祁里德及北路军中前锋统领丁寿、护军统领觉罗涂拉,于年底回京。
我们在甘州接到圣旨后,心底一阵激动,连忙收拾行李,于十月二十日动身启程,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往京城。
离开了两年多的时间,还不知道府内已经什么样子了呢!
回京面圣
即使一路上我们快马加鞭,可是待到回京的时候,仍已经是十一月底了。胤祯到京城后直接前往南苑面见康熙,而我,却着急的赶往府内。
站在府门口,一眼望去,府内仍如我离开时一般,没有丝毫的变化,或许变化的只是季节吧!
迟迟的站着,两旁的门房只是兴奋的望着我,不曾开口,可是那神采却是掩不住的雀跃。
“主子?”试探性的轻柔嗓音在身后响起,我顺势回头,“主子,真的是您,奴婢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主子,您可回来了!”晚晴快步走近,看到我一脸的惊喜,明亮的眼眸里迅速的凝结了氤氲的水气。
“你这是做什么,怎么哭了啊?”我拉着她的手,往后院走去,一路上有些生涩的面孔,看到我时一脸的陌生。
“主子,您这一去就快三年了,奴婢、奴婢……”嘤嘤的啜泣声,说得我心底一动。
“晚晴啊,瞧我这记性。这次回京啊,说什么我也要把你的婚事办了!”
“主子,您怎么、怎么?”她瞬时止住了泪水,咬着唇畔半是恼怒,半是羞赧的看着我,最后索性别过了面孔。
“福晋,您怎么没提前修书回来,奴才好派人到城门口去接您啊!”管家听到了消息,朝着我快步走来,连忙行礼。
“就是怕你们麻烦,才没有写信告知啊!”我轻笑着开口,“唉,弘明他们呢?”
“几位世子听说您们回京的信儿后,这几天一得空便在府里候着呢,这会儿正在大厅谈话呢。”
“行了,我知道了,管家您也快下去准备吧,晚些时候胤祯就要回来了。”我挥手,旋身朝着大厅的方向走去。
“额娘,您总算回来了,您要是再不回来儿子可都不打算认您了!”才跨进门槛,一袭月色身影便猛地扑入怀中,紧紧的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