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天下 by 子闲-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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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烟松开手，我无力的软在床上。他转身离去，没有再说只字片语……
黑夜来临，满天的繁星再现。
我仰望着窗外，心比夜风更凉。两眼如死水一般一动不动的盯着天边那颗孤星，朦朦胧胧，闪闪烁烁，像是最初的美好，纯絜晶莹……
它悬挂在最远的地方，却比任何一颗星子都清亮。
它散发着飘忽不定的光芒，像在不安……
我握紧手中的匕首，居然笑了。那颗星子，和容烟好像……
我努力的趁起身子，唤来宫女，搀扶着我去找容烟。
游廊曲折，暗香沉浮，一盏盏的宫灯挂满屋檐……
深宫寂寞，挂再多的灯也没用。
这里美虽美，但我实在喜欢不起来。如果可以，我想离开，和容烟一起离开……从此天涯海角，一生一世……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容烟他……
“殿下，你想到什么？笑的那样开心……”身边的小宫女轻声细语的问，像黄鹂一样动人。
现在在我听来，什么声音都好听，什么声音都迷人。
我回她一笑，毫不避讳的说：“你想到自己喜欢的人，会不会开心？”
“这……”小宫女羞涩的低下头，满脸通红，引得我不禁大笑。只是睡得太久，笑两声都觉得累……
容烟看到我并没有惊讶，我用两只手撑在沉香木桌上，站立着，让宫女都退出去。
门合上时，明亮的烛火猛的闪烁，如揽狂风一般。
容烟垂首细看手中的书页，长长的睫毛随着他的目光变换闪动，在脸颊上投下柔和的阴影。他没有说话，我就站在旁边，站累了爬到桌子上坐，直到他把一整本书看完，才抬起眼看我，那眼神……很冷……
我一瞬间恍惚，心里难受极了。
“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我认真的看着他，极力的想捕捉他眼中的任何变化，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
那种冰冷的视线像是贯穿我的胸膛，疼痛的不能自抑……
刚才的开心在这一瞬全部化为乌有……
我以为容烟回来了……
我以为他像以前一样喝闷醋……
我以为他在不安，所以极力的排斥朔月……
原来是我错觉……
是了，他眼底的暗红并未隐去，《涅槃九重》根本就没有化解……多么可笑，我还想和容烟一起浪迹天涯，还想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原来我是这么的渴望容烟回来，以至于产生错觉。
容烟的视线冰冷，冰冷的像一把把刀在我的心上划着……
我的泪早已断线……
然而他坐在一边，仿佛与他无关……
我拿出容烟给我的匕首，一瞬间，我想到了死……
好累好累……想要解脱……
然而容烟说：“如果你要死，我不会拦你，如果你不死，就出去。”
此时此刻，我的心真的冷了，连痛都感觉不出来。
我将匕首放在桌上，一个字一个字的告诉容烟：
“我爱你，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爱你……但是，我不会因为爱你就答应这种要求。”
是的，我没有办法亲手杀死朔月。
我已经给过他一次药，没有办法再拿匕首对着他。摇摇晃晃的走出大门，一身冰凉……
身后突然传来容烟的声音。
“只要你杀了他，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我回头看着他没有感情的眼睛，那双眼睛让我明白，我想要的，他给不了……
“为什么非要我杀朔月？”其余人不可以？如果容烟对我说他派了其他人去杀朔月，我绝对什么也不会说……
他回了我三个字，我点点头走了。
他说他不知道。
我信……
现在的容烟不能理解感情，他只遵从自己的想法，所以他想要我亲手杀死朔月，却不能理解是为什么……
我的脚步停下，夜风清晰，竹影婆娑，我站在长廊上，背靠着红木柱，慢慢的滑下去。因为双脚已经走不动……还因为再走就会里容烟越来越远……
天微亮的时候离弦出现在我面前，他眼中有说不出的诧异。
我在地上缩卷着身体，看他快速的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到我身上。
我瞅着他蹙紧的眉头傻笑两声说：“我走不动了……”
他也不说话，伸手将我抱起来。
离弦好像生气了。
他生气的时候和容烟差不多，一样是不说话，不理人。
但是容烟气急了会爆发，离弦则不会。
我知道说什么也没有用，只好垂下头，什么也不说。
“昨天晚上我去找过少宫主，但是你不在房间……所以我以为你在宫主那里……”
我确实去了容烟那里，但是容烟叫我出去。
离弦把我抱回我的寝宫，放到床上又掩好被子……
忽然有一种好怀念的感觉，让我鼻子酸酸的……
在流沙宫的时候，一直都是离弦负责照顾我，那时候没少折腾他。
“少宫主……”离弦用手掌在我的头上轻柔着，他眼中的那抹温柔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看见过了……十三岁以前，他都是这样让我入睡的……
可是我现在睡不着……离弦有点不对劲……
我拉下他的手问：“你找我有事吧？”
他柔和的笑，比阳光还温暖。他的这种表情，在流沙宫的时候常看到，可是后来……
“快睡吧，你累了。”
“可是你还没有告诉我！”我不满的皱眉，当我三岁还是两岁？
离弦握着我的手笑，“你先睡，睡醒了我就告诉你，我不走的，一直在这里。”
我楞了楞，然后说：“那你抱我。”
当我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真想挖个洞钻下去，离弦一手揉着我的头发，宠溺的笑。他侧身坐上床沿，伸手将我揽进怀里，轻笑着说：“我只知道少宫主长大了，没想到已经长到这么大……”
我没有说话，静静的靠在他身上，想起小时候顽皮，成天在宫里捣蛋，而离弦一直在后面跟着，我跑累了，跳够了，就把身子一缩，窝进他怀里呼啦啦的睡大觉……
很安心的……很怀念的味道……我闭上眼的时候笑了……
莫问劫情
醒来，离弦不在身边。
我的心莫名的揪紧，身边还有他的气息，手心还有他的温度，可是他却不见了……
楞楞的垂头，发现枕边有一个很小的盒子，我知道那是离弦用来装丹药的，下面压着一张字条……
我抽过来展开，上面写着：锁情丹。
这三个字像巨石一样捶在胸口上，不小心手一抖，纸片御风飞出去，飘飘摇摇，如同断了线的纸鸢，在风中沉浮，走远。
锁情丹，锁情锁心锁住所有的一切……
用它，就等于磨灭一个人……
用它，可以洗尽一个人所有的一切，洗尽他的一生，无论是情商智商还是言语……除了身体之外，所有的感知感触都将化为虚无，回到人的最初，是婴儿……
我不明白……
离弦为什么要给我？让我用？让我给别人用？无论是哪一个答案我都有不好的预感……
努力的从床上爬起来，枕边还有残余的温度，他一定刚走不久……
我刚下床，守在外面的宫女就闻声而入。
她身边还跟了一个眼生的小宫女。
那孩子一见我就跪下，她说：“七皇子，您快去三皇子那里看看吧，奴婢担心四皇子……”
我心里又咯噔一下。
踉踉跄跄的出门去，把跟来的人全部喝退。
天色已黄昏，我心里乱七八糟，忐忑不安。
想离弦不是没有等我，是我睡的太久……
可是他说过不走，会一直在的！
骗子！……
容烟找朔月……我的脚步停住……不想去……却不能不去……
一步步的往前走着，沉重压抑，让我很害怕。我望着容烟宫殿的方向，双脚有些机械，却不得不努力往前。
终于近了，我看见离弦翩飞的衣角，看到容烟站在一边，不禁大大的松一口气，他们都还在，心里像是有一颗石子沉下去，有安心的感觉。
我想，我不用过去了……可以走了……
却在我转身的时候，身体完完全全的被定住，连同表情。
离弦就在我能看得见的地方缓缓倒下。
他的双眼全是迷茫，反复问着“为什么？”
我看见他用染满鲜血的手抓住一缕银丝滚边的锦衣，而那衣服，我认识。
离弦微微抬起眼，所有的痛苦在他的眉宇间凝聚，化成一道忧伤，似流淌不尽的河流。流淌不尽的是他的鲜血，在地上蜿蜒，红艳的，刺眼的，带着离弦的味道，带走他的温度……
我定在那里，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鲜血绽放出的美丽。
有人说，死亡是一种美，因为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他一生的过往都会重现，像是烟火燃到最后，总会再现一瞬的灿烂，像流星陨落天际，总有一瞬的辉煌……
确实很美，是一个生命即将逝去的美丽，像是绝望的花朵在我心中慢慢的绽放，由风吹起无数的花瓣，飘零着，鲜血的味道……
容烟看向我，冰冷的双目中寻不出任何感情。
他问：“你后悔么？你喜欢离弦的吧？”
我抠紧门沿的手终于慢慢松开，两眼只看着如同睡去一般的离弦。
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进去的，不知道自己怎样把离弦抱紧怀里。
从小都是他抱我，我一次也没有搂过他的双肩，一次也没有给过安慰，因为太过习惯，所以我总是忽略掉他的温柔……
果然是容易得道的就不值得珍惜么？
原来我也是这样的人……
我喜欢离弦，如生父如长兄，如同最亲密的朋友……不是恋情，却有着比海更深的牵绊……
我缓缓的抽出插入他胸膛的剑，抬眼看朔月。
他就在我的眼前，衣袖上浸染着离弦的血。
我后悔么？如果我早点杀了他离弦就不会死？……
“你，要杀我？……”
当朔月最后一个字传入耳畔的时候已化为清音，因为我手中的剑已经贯穿他的胸膛……
朔月如我所想一般，离若的药救了他，现在的他不痴不傻不呆，甚至连眼睛都已复明。因为我能感受到，他看我的时候，眼中有着强烈的炙热的深情的眷恋，仿佛我们是几生几世的恋人……
我知道的，感觉的到的，所以一直抗拒着朔月的存在。只因为，我不能容忍自己一丝一毫的背叛容烟……
第一滴眼泪从我眼中滑落出来，苦涩到难以下咽。
“你不该……杀了离弦……”
这是借口，也不是借口。
不管是什么理由……我都不能原谅杀死离弦的人，哪怕那个人是容烟……
朔月的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表情，然后他笑了，如临世的神子，仿佛有万道光芒在他身上凝聚，温暖的，像是快要熄灭的可以捧在手心中的太阳……纯絜的……让人不想玷污……
他就那样看着我，痴痴的问：“你喜欢他？”
我点头，眼中浸满泪水的点头。无论他说的是谁，我都只能点头。
“那我呢？……”
我的身体微微一颤，然后摇头，用尽所有力气的摇头。
“我不信……”
“我已经没有多的爱可以给别人……”
朔月又笑了，他伸手扣住我的手，十指交叉，似致命的诱惑，是我渴望的温暖，更多的是一种熟悉，恍惚间，我仿佛听见自己信誓旦旦的说：不管是今生今世，还是来生来世，生生世世，我们永不相忘，否则天怒人怨，永世不得为人……
朔月将我的手拉过去，在指尖上轻轻一吻。
忽然间，如天地长风，我独自站在万丈高的山巅上摇摇欲坠。
我清楚的听见自己心碎裂的声音。是那样的痛不欲生……
大滴大滴的泪水涌出，却填不满沧海人间。
“你说，已经没有多的爱可以给别人？”
我点头，全身都在颤抖，连呼吸都会难受。
朔月继续笑着，他说：“我用三世磨难来换我们一次相逢，我以为只要我们再见面，哪怕是一眼……你也会爱上我……原来只是我对我们的情太自信……原来只是我的妄想……原来只是梦一场……”
不是梦，这不是梦……我深深的抽气，却说不出任何一句话，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助过，任凭我如何去想，大脑中仍是一片空白……
朔月缓缓的松开我的手，我想抓住，却是太迟……
茫茫然如尘埃落地，他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我觉得整个世界一片冰冷……
他说。
再见。
一个吻，几生情，还我一个誓言，从此再无牵连……
朔月的眼睛合上了，我看着他的脸，再流不出一滴眼泪。
手指一遍一遍的在他的脸上轻划着。
我说，“你傻啊，离弦要杀容烟，为什么你不让呢……”
我用手指抚了抚他的眉心笑问：“你是不是认为如果容烟死了，我就一辈子都会记住他，一辈子都只爱着他？……所以情急之下错手杀了离弦？……”
“原来你知道。”
容烟冷冷的说，我没有回头，手指依旧轻抚着朔月的脸颊。
“离弦对你忠贞不二，也正因为他忠诚，才不想再看到你这样下去……你知道么，他根本就是来送死的……却没想到会死在朔月手上……”
离弦傻啊，他想逼我对容烟用药……又无法原谅做出这样决定的自己……真傻……怎么都那么傻呢？……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杀朔月？”
我回头看着容烟问，“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么？”
他看着我，依旧没有任何感情，双目却是黑白分明。
我自嘲的笑了笑，遥想，我的直觉怎么会错呢？容烟早就恢复了……他才是天底下最大的骗子……装的那么像，那么无情，以至于我不敢相信自己……
“你过来。”他淡淡的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还是他，我还是我……
这本是我在这几个月中一直想要的，可是他给的太迟……
我摇摇头看他，真是一点都没有变，都这样了……还想要我乖么？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死那么多人？”
“这些都是必须的……天命难违……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我不明白！”又是天命，多么可笑的东西！我垂下脸看朔月，楞楞的问：“难道我们一开始就分离也是天命？”
“是。”
“朔月又痴又傻受尽虐待也是天命？”
“那是他自己选的。”
是了，朔月用三世的苦难来换我们一次相遇……
“我想我明白了。”我回头对容烟笑，虽然不知道我跟朔月有什么样的从前，但是……他对我的感情天地不容……
呵呵，真是各路神仙各显神招，终于他们成功了，我亲手斩断朔月对我的情……
我把剑从朔月的心窝里抽出来，带着艳丽的红色，瑰丽如盛开的玫瑰。
我将那些美好没入自己的胸膛，与自己的血水化为一团。
“秋儿……”容烟微微呼出声音，却没有上前一步。他的手死死的僵硬在桌面上，银柄精刻长明灯落地，灯油四溅，一瞬间火光漫延开，熊熊燃烧。
容烟站在大火中央，面目冷静至极，如天神一般的俯视我。
他说：“我可以带你走。”
我笑了，猖狂的笑。此时此刻我竟没有半点悲伤……
“容烟，你不明白么？在我杀死朔月的瞬间，一切都结束了。”
就算没有朔月后面对我说过的那些话，也结束了……
“我杀朔月，不过是遵从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