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爱小说网 > 名著电子书 > 短篇小说(第三辑) >

第35章

短篇小说(第三辑)-第35章

小说: 短篇小说(第三辑)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想,他什么时候这么快看见我的肿眼泡的呢?

    许总说,你在为你的工作发愁,因为你从来没干过这样的工作。过几天就会好
的。

    陈雪说,我不会做梦!

    许总说,做梦是不要人教的。

    陈雪说,我根本就不想做梦!

    许总说,做梦也不是你想不想的事儿。好了,回你办公室休息去吧。

    陈雪听了这话,赶忙逃了出来。

    4

    陈雪一回到自己办公室里精神像遭到强烈地震似的倒塌了。她感觉步子很重,
身子的各个部位都开始隐隐地痛,耳朵里不时地能听到关节嘎叭嘎叭的断裂声。她
无法再支撑下去,艰难地挪到书橱后的床前,一仰身倒在了床上眼睛涩得再也睁不
开了。等她醒来,办公室里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就慌了,忙摸着去拉灯,手
摸着墙壁开关又停了下来。她想,不能开灯,这时开灯别人会怎么想呢?于是她悄
悄地把门打开一道能容自己过去的空,侧着身子出去后又轻轻地把门带上了。在门
口,她往厂院里看了一圈儿,除许总的办公楼梯口和车间门口有灯,别处静悄悄的
什么也没有。她小心翼翼地下楼,生怕弄出点动静来。绕到大门口,见传达室的灯
亮着,她就在暗处停下了。她现在开始担心门卫老头会怎样看她,如果他问别人都
走了你为啥到现在才走该怎么回答。是啊,该怎么回答?就说许总让自己加班了。
加班干什么?干什么呢?她这才想到几天来还真没问过许总的厂到底是干什么的。
再往下想,她没有再好的应付办法了,就告诉自己,别管他,只管走就是了。到了
传达室跟前,她发现门卫老头正在屋里忙饭,就赶紧几步走了过去,很庆幸,边门
不仅没上锁,还闪着空,她像一只灵动的猫一样一侧身窜了出去,离大门有十多步
远她终于舒了口气。她又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自己竟把自行车放在厂里忘推出来了,
犹豫片刻,她决定回去推自行车,就转身往大门走去。到大门口,她站在边门往里
喊,大叔,大叔,我推自行车。老头听见喊声出来了,看看她说,是你呀,这么晚
了推啥车?她说,我下午跟车出去的没骑车,这才赶回来。老头说你去推吧。老头
这么一说,陈雪倒很感激他,也觉得原先想得这么多很可笑。她装作悠闲地把自行
车推出来,很从容地和老头打了声招呼便急匆匆地往家赶。

    大街上已是华灯初上,用过晚餐的人们已经来到大街上散步,还有许多人和陈
雪一样像归巢的鸟儿,匆匆地往家里奔。对自己的这座城市,和城市之夜她太熟悉
了,特别是这一年多,她在美容美发厅里有时要呆到晚上十一二点才回家。不管她
对自己在这座城市里的处境有多么厌恶,但城市每天的信息还是不顾一切地向她扑
面而来。城市的夜是大酒店的,是酒吧的,是洗浴中心的,是娱乐城的,也是美容
美发厅的。自己在这些地方工作,可这些地方不属于自己。在城市的名单中能找到
自己的名字,可城市里属于自己的那一块仅仅是和父母一起拥有的一处寒酸的家境。
她还能感觉到自己在寒酸的家境中做出的梦才是梦,梦是什么?梦是只有睡着后才
到来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梦话是睡着后的呓语,梦幻是睡着后的离奇遭遇,
梦境是睡着后的幻象,梦想是睡着后的妄想,梦魇是睡着后的压抑,梦寐是睡着后
的痴心妄想,梦是梦乡田野里的庄稼,有蓬勃葱郁,有衰老枯萎。想了这么多,陈
雪感到胸被什么堵住似的。我这辈子怎么和梦贴得这么近啊!还有,姓许的男人为
什么会逼着我为他做梦呢?

    爸妈已经吃完饭休息了。

    妈听到女儿的开门声很关切地问,今儿咋来得这么晚?

    陈雪说加班了。

    妈说,累点就累点,别人下班你就把车间打扫得干干净净,别让人家说闲话。

    陈雪说,妈,我知道。

    妈说,给你留着饭呢。

    陈雪听了妈的话心中一热。她到餐桌上把纱布掀开,一碟炒肉丝只从边上动了
很少一点,另一碟咸菜倒是被吃下不少。爸妈为了她每天都在从自己的牙缝里挤下
东西来留给她。自从她对世界有了自己的分辨能力以后,就感觉到爸妈给她留下的
东西越来越难以下咽。她站在餐桌前两眼死死地瞪着那盘炒肉丝,眼眶像泉一样渐
渐地溢满了泪水。

    妈妈好像发觉了陈雪没有动静,就问,你怎么还不赶快吃饭?吃过了吗?

    陈雪把思绪收回来,说,妈,往后不要给我留这么多菜,都夏天了,吃不了就
坏掉了。

    妈说,就留那一点儿,你能吃完。

    陈雪说,妈,别给我留带肉的菜,我不喜欢吃。

    妈说,你这孩子,别跟她们学减肥什么的。咱是出力的,没油水身子受不了。

    5

    吃完饭,陈雪决定尽早睡觉,她想今晚无论如何该做一个梦,随便做一个什么
梦,明天讲给姓许的听。他爱听就听,不爱听随他去。躺在床上,陈雪还是考虑了
一下梦的内容,考虑来考虑去,她还是选择了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一件事。去年情人
节那天她正在美容美发厅里为一位客人洗着头,不经意间她透过玻璃窗向大街上看
了一眼,正好看到速递邮车上一位邮递员捧着一束玫瑰下车往美容院美发厅里走来,
邮递员进门问哪位是陈小姐,一位小姐指给邮递员说,喏,那位。邮递员走到陈雪
的面前给她说,陈小姐,祝你永浴爱河,真情永远!说完,他把那束玫瑰递到已经
变得傻呆呆的陈雪面前。陈雪无奈地接了下来。正当她为这束玫瑰不知所措,从单
间包房里走出另一位衣衫不整的陈小姐。陈雪看到这位陈小姐边走边用手机和什么
人通着话,她的嗓音张扬得恐怕这世界会拉下一个知情人似的。她对着手机叫着
“我也爱你呀,让我们永浴爱河呀”什么的。她走到陈雪面前问道,陈雪,哪位先
生给你送的九十九朵玫瑰?陈雪摇摇头。她说,噢,那好吧,请你把它给我吧。陈
雪不由自主地把玫瑰交给了她。她接过玫瑰后又对着手机说,你都看到了,没想到
吧?你这一束玫瑰送给了两位陈小姐。说了,她把玫瑰举起对着窗外摇着,嘴里还
对着手机说,让我吻你一下,拜拜!陈雪和所有大厅里的人明白过来了,都往窗外
的大街上瞅,大街的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奥迪车,一位戴着墨镜的男人正在向手举
玫瑰的陈小姐挥手。随着陈小姐的再见声,那辆黑色奥迪车开走了。这时整个大厅
里的人像刚刚缓过气来似的,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陈雪想把这个真实故事当作梦
讲给许总,她想,或许许总会很高兴的,因为这个故事带着很强的戏剧性,任何一
个人听了后都会感觉好玩儿。可是后来陈雪又否定了自己的这个决定。曾经有好大
一会儿,她想说服自己把里面的人换个名字,结果连这个做法她也不愿意。她想这
毕竟是自己的一个伤痛,不管那束玫瑰有多么肮脏,但它在自己的心里留下的是一
道清晰的刀痕。世界上有谁会拿自己的伤痕给自己开玩笑呢?

    那么,给许总讲一个什么梦呢?

    直到凌晨四点多,陈雪再也熬不住睡着了。睡着后也没有一丝梦走进来,因为
她已经是极度地疲惫,睡着了,就睡得香,睡得死。六点半多一点,闹钟响了,这
是爸妈出去进货特意为她定的闹钟。她醒来了,昏昏沉沉,脑里像装进了一盆浆糊。
她看着时间在一点点地逼近,只好硬撑着起了床。在镜前为自己梳理时,她第一次
看到自己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丁点儿血色。

    陈雪往厂里赶,往厂里赶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心中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数。

    陈雪一遍遍地问自己,我今天该讲一个什么样的梦呢?直到在办公桌前坐下来
她还在问自己。

    九点多钟的时候电话铃响了,听到电话铃的响声陈雪的脑袋就像要炸开。接完
电话,她开始去许总的办公室,那脚步,就像是去赴刑。到许总办公室坐下,心里
也没有一点底,她想等许总来问自己,可许总还是埋头处理着事务,好像根本就不
知道她已经来了。她的心里开始发急,就抬着眼皮看着许总,好久许总才抬起头来,
就在这刹那间,她把眼皮又垂下了。许总微微地笑了笑,这笑她感觉到了。

    许总说,今天有好梦了吧?

    陈雪张口回道,有,有。在一条大路上,一辆汽车撞了一辆汽车,撞,撞得头
都瘪了。她说得太紧张了,更不知道为啥一下子就胡乱诌出了这么一段儿。想到这
是胡诌的,心里更慌。

    许总问,你以前见过汽车相撞吗?

    陈雪摇摇头。

    许总说,你想象一辆汽车撞一辆汽车是啥样子?

    陈雪说,就是两个人走得头顶头。

    许总说,一辆汽车的车头如果碰着了另一辆汽车的车后尾叫撞吗?

    陈雪低声道,我,我不知道。

    许总说,我夜里也做了个梦,梦见你一夜都睁着眼,光在那里胡思乱想,就是
不去做梦,就像一个不好好干活的工人,人在车间,却一点活都不干。

    陈雪说,我,我,我想做了,我做不出来。

    许总说,对呀,你做不出来刚才讲的是什么?那不是梦,是坐在太阳下胡诌八
扯不是?

    陈雪说,我——她刚吐出一个字就被许总打断了。

    许总说,如果我让你去车间干,你整天在车间里用纸给我糊产品,我这个厂还
能生存吗?梦就是梦,梦不用你添油加醋。你做了梦,不管什么梦,你原原本本地
说给我听,就这些。

    陈雪说,许总,我,我想做梦,我做不出梦。我想——

    许总说,一个人怎么能做不出梦呢?能!你不是最喜欢做梦吗?我听过你好几
个梦了,哪一个都很精彩。

    陈雪说,那我回去再做。

    许总说,你肯定能做得出来。

    6

    下班出了厂后陈雪本来想往家赶,她想趁早回家做饭,爸妈收摊回来后就省得
再动手了。车骑到半道上她却不由自主地改变了方向,鬼使神差地想去美容美发厅
看看,而且骑了一段路后,她想看看这个曾经工作过的地方的欲望越来越强烈。是
啊,自己毕竟在美容美发厅工作了一年多,一年多来说不上感情,但在那里还有两
三个说话的朋友,程永红,阿蔚,阿冉。她知道她们每个人都有过暗中接客的经历,
但她们对始终坚守的陈雪都很敬佩。陈雪在她们跟前算是个知识分子了,她们有的
才上完小学,有的初中没读到头,可陈雪和她们的生存环境没有什么两样。陈雪在
一年多的工作中为她们讲了自己许多的梦,那些梦是那么美好,美好得让她们羡慕。
出来一周多了,不管怎么说也该去看看她们。

    到了美容美发厅,程永红、阿蔚、阿冉她们真是一阵惊喜。除阿蔚闲着,其他
人正忙着为客人服务。阿蔚手搭在陈雪的肩上,亲昵得不得了。

    阿蔚说,我还以为你这大学生淘大钱把我们姐几个忘了呢。

    陈雪说,咋会呢?我这不是来了吗?

    阿蔚说,走,我陪你到后面休息室坐会儿。

    陈雪说,那怎么行,等会要来客人呢?

    阿蔚说,唉,今天倒运,一下午到现在没有一个客人要我服务的。反正没事。

    阿蔚说着就把陈雪往后面休息室带,陈雪只好跟她去了。来到休息室,两人像
往常一样,往床上一躺,就开始聊起来。

    阿蔚问,陈雪,你到底干啥工作?

    陈雪说,在厂里。

    阿蔚问,车间里的活累不累?

    陈雪说,不在车间干。

    阿蔚问,不在车间干在哪干?

    陈雪说,办公室。

    阿蔚一下子坐了起来,说,办公室秘书?你行啊你。说了后就神秘地笑了。才
去就做了办公室秘书。陈雪想给她解释,但她却不容陈雪解释。她接着说,我早就
猜着了你有这一天。你别看那位抢你玫瑰的陈小姐整天把脸上抹得粉嘟嘟的,她怎
么和你比。唉,我说,你稍稍地施一点淡妆那气质就出来了。

    陈雪说,阿蔚,看你臭嘴,你想哪去了?我才不干秘书呢!我不是秘书!

    阿蔚疑惑地说,不是秘书又是啥?

    陈雪说,不干啥。

    阿蔚说,不干啥?做梦养着你?

    陈雪说,做梦。说完,她又觉得不该说的事,自己还是说了。她又重复了一句,
做梦。

    其实阿蔚并没有听懂做梦是啥意思。她说,别蒙我了,你说那家伙对你怎么样?

    陈雪说,我也不知道。

    阿蔚说,一个男人对你好不好怎么能不知道?他没送你一点东西?没对你动过
手脚?比如说,他不让你干一点儿活。

    陈雪说,他没送过我东西,更没动过手脚。他只让我做梦。

    阿蔚脸一皱,重复说,做梦?他先让你做梦?

    陈雪突然升起一股要说的欲望,就把这多天来的经历全说了。

    阿蔚说,噢,我明白了,你看我说得对不对。这种男人既然什么工作都不让你
干,还为你建一座红楼专供你做梦,说明这个男人对你爱得很深。有一种男人就是
这样,他不像其他男人拿出钱来往你胸口一掖,把你内裤扒开就干,干完了提起裤
子就走。你想想,我们女人这个时候能怎样,像死猪一样随他去。唉——她放低了
声音说,和我干的那几个男人都是这样,他们就像是憋了一泡尿,掏出来撒完就走。
我敢说,那个家伙很有情调,他对你很钟情,你没看得出来?

    陈雪两眼木讷地盯着阿蔚一句话也没有。

    阿蔚接着说,早晚有一天,就像桃子成熟了,即使你不摘它也会落下来。到那
时他要,你就自然地给他,那种感觉,嗨,那种感觉。你那儿会整天痒得不得了,
一会儿没有他都不行。

    陈雪猛然醒来似的,说,你——

    阿蔚噗嗤一声笑了,那笑容怪怪的,有一点甜味,还有一点神秘。阿蔚说,早
一天,晚一天,到那时他才不会再让你做梦呢,他把你的梦全变成真事儿。我的天
哪,你真幸福!

    陈雪生气了,说,你幸福你去。

    阿蔚说,真的!

    7

    陈雪对阿蔚的说法尽管很恼火,但她还是觉得阿蔚说得有道理。许总一定不是
那种见什么桃子都吃的男人,他从栽树开始,而且看着桃树长大,开花,结果,一
直到桃子自然成熟。这时候的桃子味道也许特别的好,像蜜。不管什么时候摘都可
以从从容容,因为这整棵树都是他栽的,还需要问树上的哪一枚桃子是他的吗?都
是他的!想到这里陈雪有些恐慌,眼前就出现了许总那鄙劣的嘴脸。晚饭摆到桌上,
只拿两眼瞅着,却没有一点食欲。她就这么一个人在饭桌前坐了有一个多小时,最
后还是一点饭没吃就上了床,不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几天来这是陈雪第一次这么早早地入睡。

    她在办公桌前坐得腿脚有些发涨,腰也开始酸痛,就到橱后的床上躺下了。透
过窗子看去,窗外飘着大片大片的雪花,她数着,一片,两片,三片,全是大片大
片的雪花。于是,她感到周身冰凉凉的,是那种彻骨的寒气,手就不由自主地将被
子拉到了身上,渐渐地身上的寒气开始消失了。这时,她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